亡国之君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谁诺
柳从之眼睛空茫了好一会儿,黑眸才找回光芒,辛苦地看着薛寅,微微一笑:“吵着你了,抱歉。”
他声音极沙哑,面上笑容因疼痛显得稍微变形,冷汗缓缓顺着脸颊躺下,如同一道泪痕。薛寅看着,缓缓忆起了亡国破城之时,柳从之一身战袍,□□坐骑神骏,高高在上好整以暇问他:“你是大薛皇帝?”
人生祸福如朝夕,当年这人有多神气,如今就有多落魄,薛寅稍微叹气,他虽然当初也没多神气,如今也落魄,可他到底不如柳从之这么落魄,有了这么一个对比,就觉得当日在这人这里受的恶气,什么降王,还有那一盘盘他永远都赢不了的棋……都讨回来了。痛快嘛,自然是痛快,痛快得很,薛寅揉一揉眼睛,也没吭声,默默挪了几步,挪到柳从之身边躺下。
“你有事就叫我。”薛寅低声道。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如此,总归是一时兴起,反正心里那一股恶气也散了,这姓柳的半死不活的样儿……也挺可怜的。
柳从之似乎有些吃惊,过了一会儿,感受到自己身边传来隐约的温度,闭目一笑。
两人一时都无言,山洞外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薛寅闭目静静听着,忽然听见柳从之开口了。
柳从之额上冷汗仍然在往外冒,然而看着外面雨幕,似乎陷入了回忆,“我身上这伤,是十年前受的。”
这一点薛寅知道,“究竟是什么伤?”
“毒伤。”柳从之眼也不眨地看着外面雨幕,有些自嘲地勾起唇角,“那时候,我尽心力想救一个人,也是为此沾染上的毒。”
尽心力救一个人?什么样的人值得柳从之尽心力相救?薛寅闭着眼睛,“然后呢?”
柳从之摇头一笑,“有些事,天命所在,人力难挽。我尽心力,也不过徒劳而已,那时我十分不忿,暗道人定胜天,若是我足够强,就一定不会再被所谓天命左右。”
薛寅眼珠微微一动,“然后呢?”
柳从之微微一叹,“转眼已是十年,此毒发作,我终究仍是被天命左右。”
薛寅道:“你可从命?”
柳从之淡淡道:“既然未死,如何从命?”
薛寅于是闭口不言。
山洞外冷雨淅沥,连绵一夜,待到天亮时,雨化成了雪,又成遍地银霜。
作者有话要说:不造为什么就变成了谈情说爱一整章。
柳攻开始沦陷了,然后身体不好心情就敏感,成天blingbling对薛喵放电,颜控薛喵表示他要hold不住了。
_(:3∠)_但还是那句话,为毛写着写着,总觉得文案上那个霸气攻逐渐消失无踪了qaq,扶额。
#小攻你如此娇弱是为哪般#
#美人要慎用电眼美人计#
#小攻你真的还是攻么?#
_(:3∠)_不行了就这样吧,我滚去睡觉,明天早上会有更新。另外谢谢墨墨的两颗地雷还有丸子姐姐的地雷,么么哒=w=
章节目录 第60章 漫漫长路
静夜冷雨,缠绵凄恻里又带那么一分雅致,还算是不错的景致,可惜等雨变成了雪,事情就变得十分不乐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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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这玩意,看着好看倒是不假,但好看之外,还真数不出多少益处。大雪纷飞,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出行困难,薛寅坐在山洞口子上,望着外面漫山白雪发呆,柳从之有伤在身行动不便,如今又是这么个破天气,他们这路是要怎么走?
柳从之也醒了,远远看着这雪景,笑道:“我们出发吧。”
“这是要怎么走?”薛寅回头看他。
“走着走。”柳从之眼也不眨,“等到了有人烟的地方,再弄一辆马车。现在下雪,赶路可能会慢个半筹,所以不能拖,需要尽快出发。”
薛寅怀疑地看他一眼:“你能走路?”
柳从之笑道:“伤的又不是腿,有什么不能的?”
既然柳从之这个伤患都如此说了,薛寅自然也无话可说,两人整好行装,接着开始冲着那漫山白雪……开始了他们艰难的跋涉。
路漫漫求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以两人之身份,落魄到这种地步,也算是世间罕有的独一份儿了。
然而这世上祸福向来相依,两人不知道的是,在他们滞留山洞内磨磨蹭蹭的时候,就有一队人马风风火火地赶向了北边,恰好和他们错过了。
却是宣京城里坐着的那位,掘地三尺也没找着人,后知后觉终于醒悟人这已经是混出去了!冯印不用想也知道柳从之会去哪儿,他反了柳从之,可不是人人都反了柳从之,毕竟柳从之这个皇位不是白来的,其一自然是因为他能打能干,但这世上能人比比皆是,可不是谁都能做成皇帝,柳从之最可怕的一点,在于他能服人。
性情阴冷如傅如海服他,奸猾狡诈如袁承海服他,甚至连顾青徽那种满口仁义道德的书生也服他,冯印对这些心知肚明,也知以他自己脾性,绝做不到让这些人真心服从,故而他一不做二不休,先是以雷霆手段拘禁了顾青徽,又令袁承海禁足,唯有剩下的傅如海与他交情尚可,也未对冯印逼宫一事做出任何过激反应,冯印见这人手中已无兵权,不过是只没了爪牙的虎,于是也不多加为难,毕竟冯大人忙得很,要为难的人多了去了,冯大人实在是贵人事忙,忙得自己怒火冲天,旁人看着,都得叹一声,你这又是何苦?
宣京封城第三天,冯印迫于压力解了封城令,而后琢磨着柳从之定然已经跑了,便差人出城向北,沿路追寻。他思忖柳从之定然会向北寻求援军,便派人在北边诸城关口盘查,却不料他派出的人骑着马一路驰骋如风,落魄如薛寅柳从之却是一路只用双脚赶路,找人的人风风火火向前,反是把没上路的正主给落下了,呜呼哀哉,时也命也。
忙得不可开交的冯大人做的事情却是远远不止如此,左右柳从之都被冯大人一张铁嘴说成了是死的,不容再翻案,冯大人便再接再厉,摇身一变成了代行皇权的摄政将军,接着又大肆清洗朝堂,排除异己,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将自己弄得明也正、言也顺了——至少看上去是这样,宣京乃是首都,首都换了人掌权,皇宫换了人住,按理说半壁江山也换了主人,上面换人的消息也开始向各地散布出去,冯大人尽心力,乍看上去倒似乎还真做了半壁江山的主人,着实是可喜可贺,令人欣慰。
这里值得一提的是,封城的三天内,宣京城里还发生了一件有趣事。
这三天情况特殊,冯大人令出如山,可是为难了不少人,其中就包括薛朝诸多旧臣,不光那些还在蹦跶的没能逃过,就连霍方这等已死的,其家人竟也未能逃过清算。不料霍方名声实在太好,冯大人如此辣手,连他手下的自己人都看不太过去,连他亲戚都来劝,此事传出去对名声太不好听,就那么一个孤女,就算放过了,买个名声,也是好的。
冯大人总算是听进去了,没有一意孤行,霍家遗孤就算是保全了。袁承海得到消息后,松了一口气,坐在府中,用顾均送给他的,曾经属于霍方的刻有“大义”二字的御赐狼毫,写了一幅字。
袁承海书法漂亮工整,几个字写得煞是好看,读来却是四字:“家国天下”。
莫逆笑道:“家国如何,天下又如何?”
袁承海道:“家国不如何,天下也不如何。只是有时无国便是无家,无家却也不可能有国。”
莫逆一笑:“爷可是忧心民生?”
袁承海摇头:“我忧心天下。”
莫逆随口道:“有些人能蹦跶一时,还能蹦跶一世么?”
袁承海皱眉,“慎言。”
袁大人行事十足的小心谨慎,莫逆便慎言了,盯着那幅字,忽然想起了自家主子,哎哟,他看着长大的小王爷,这会子却是流落到哪儿去了呢?他才接到北边的信儿,连薛明华都有动静了,薛寅却仍是音信也无,不过北边的信儿也不容乐观,薛明华送给他的信里着重提到了月国。女王即位,月国内乱平定,厉兵秣马,迟早得有一场大战,莫逆看完消息,想的却不是月国女王如何如何,而是月国三王子,那个本来应是最有可能夺得皇位之人……
女王即位,三王子失踪,月国那边恐怕也是唱了一出好戏,如今局势嘛……莫逆摇一摇手中折扇,一摇三叹,不好说,不好说。
宣京一团乱麻,北边更是乱得没边,薛明华隐身北化,在暗处盯着月国人的一举一动,那除她之外,领兵来北边的另外两人呢?柳从之一路北上,就是为了寻陆归与崔浩然,但茫茫大雪阻隔路途,前路漫漫,这却是要什么时候才寻得到?
漫天风雪之中,薛寅被冻得浑身发抖,走几步后脚下一滑,险些一头栽进雪里,而后又一脸晦气地爬起来,转头看一眼身后的柳从之,无打采地闭目叹气。
两人跋涉了半天,还没看见人烟的影子,雪地行路极其艰难,薛寅走着走着,委实觉得生无可恋,但柳从之都不吭声,他也只能不吭声,认命往前。
柳从之又在咳嗽。
他胸前有伤,甚至咳都不敢咳厉害了,多半强忍着,实在忍不了了才咳两声,薛寅听得皱眉,问道:“你要停一会儿么?”
柳从之摇摇头,“继续,左右停了也无处可去。”
他头脑清醒,态度坚持,可到底身体有恙,一句话话音刚落,脚下一滑就几乎站不住了快往下倒,薛寅叹口气,将人扶住,让柳从之将手臂搭在自己肩上,两人互相搀扶着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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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眼望去,眼前白雪漫漫,还不知有多少路。薛寅一面走,一面低声嘀咕:“小爷我这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柳从之低笑,“不过一时落魄而已,算得上什么?”
薛寅没好气:“我知道你一定经常落魄成这样,但我……”他打个呵欠,慢吞吞地眨一眨眼,“我想睡觉。”
薛寅常年嗜睡,这句话实在是不稀奇,柳从之笑:“现在可不得高床软枕。”
薛寅懒洋洋地叹气,“所以我就想想罢了……等我安定下来一定要一气睡个够。”他遗憾地叹一口气,一脸苦大仇深。柳从之目光一动,将落到薛寅鬓角的雪花稍微拂开,微微一笑。薛寅闭着眼睛也似有所觉,转头诧异看他一眼,却只看到了柳从之面上的笑容,不由微微一怔。
柳从之混得再凄惨,神情也不凄惨,面上永远带笑,看着还是……挺顺眼的。
两人走过一阵,终于在天色将暗的时候走到了近人烟的地方,薛寅出马,弄了一辆马车,然后把柳从之塞了进去,一路颠沛走到这一步,似乎总算是有了那么一点希望,薛寅驾车,马车在风雪中逐渐行远,失去了踪迹。
柳从之对冯印的了解颇多,深知如若路上经过城镇,恐怕还得面临新一轮盘查,于是并不走城镇,而是避城不入,埋头赶路。只是如果要避开盘查,就只得往荒僻的地方走,有时难绕路,薛寅本欲取道北化,然后这路绕着绕着,不知不觉间已偏离他原来所想,这么一路走着,恐怕是要直奔辽城了,若他知道薛明华在哪儿,他大概绝不会如此,可惜他也不清楚薛明华的去向,只模糊知道是北地,其余的并不清楚,故而这么走着走着,就走偏了。
两日之后,已经入夜,天色黯淡,薛寅在僻静的荒原处将马车停下,而后一动也不想动,钻进车厢靠在车厢旁打瞌睡。
柳从之有伤,赶车都是他的活计,小薛王爷本来就是懒鬼一个,这么赶了两天车,实在是累得够呛,天色一暗就再管不得许多了,眼睛一闭就开始睡,看都不看同在马车内的柳从之一眼。
一只旁若无人的懒猫。
柳从之失笑,低咳一声。
他虽不用赶车,但马车颠簸,他有伤在身,这么两天下来,脸色也白得吓人。薛寅睡去,柳从之并不打扰他,而是掀开车窗,看一眼外面景色。
一路走来,虽然路上磨蹭了不少时间,但有了马车后速度变快,如今他们也算是走了一半多的路了,柳从之虽不赶车,但对沿路路线极其熟悉,有时薛寅拿不准路,还得赖柳从之指路,这么一走两天,柳从之对路线心里有数,心知自己大约已经要到地方了,心情却反而不如最初平静。
这一路走得虽然辛苦,但有人相陪,非但并不枯燥,反而多出了许多趣味,可他也很清楚,一旦到了地头,身边这个旁若无人呼呼大睡的人就会毫不留恋地跑开,再也不出现在他面前。一路行至此,薛寅或许已经对他放下了大半戒心,但恐怕也仅是如此了。这人想要的并非皇权尊荣,而是自由安宁,所以他一定会离开……行至此处,竟然稍觉不舍,柳从之想着,微微一笑,他这一生或许什么都有,只除了自由与安宁。
马车停在荒原之上,因地上还有雪,看去就是一片雪原。柳从之透过马车车窗看外面景色,忽然微微一怔。天色黑沉,月华皎白,有一只鹰盘旋着自天边飞过,柳从之看着那只鹰展翅远去的背影,忽然眯起眼,若有所思。
他认得这种鹰。
月国大将军沙勿好驯鹰,手下有一支“鹰军”,却是有人专门驯养鹰类,用以搜人、传信用,看来眼下边关是热闹了……柳从之微笑,笑容却冷,大约所有人都各就各位,就差他一人了吧。
深夜霜寒,雪原一片寂静,过得半夜,忽闻一声兽类长啸,柳从之从浅眠中醒来,看一眼车外,脸色稍微一变。
薛寅警觉不下于他,几乎是同时就醒了,但到底困倦,未能及时明白过来周围状况。柳从之拍一拍他,“醒醒,我们马上走。”
薛寅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而后终于明白了状况,一点不怠慢,窜到车前拍马就走。
车外白雪寂寂。
深夜空旷寂静的雪原上,空中不知何时漂浮了数点萤绿的光芒,仔细看去,却是狼瞳。
一只只狼不知何时已出现在雪原上,团团将马车围了起来,一个个目露凶光,眼神凶恶。
薛寅一扬鞭,马车跑了出去,周围环绕的狼群也登时冲了上来,一个跑得飞快,凶狠地向马儿咬去,薛寅一扬马鞭,却是将那只狼甩飞了出去。柳从之也不再坐在马车内,而是探出车厢,坐在薛寅身旁,手里也拿一根鞭子,警觉地打量周围狼群。
薛寅一面赶车,一面咬牙道:“这些东西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这里往年似乎也不见有狼,只旁边山上有。”柳从之一鞭将一只狼抽了出去,而后咳了一声,叹道:“但今年太冷了,狼大概是找不到食,就跑出来了。”
又是今年独一份,小爷今年命犯太岁……薛寅泄气一叹,手上不停,马车在狼群追赶下一路向前狂奔,在荒原上越行越远,逐渐消失在了夜色里。
作者有话要说:柳攻还没把薛喵勾引到……心情十分复杂,喵放走了就不会回来了_(:3∠)_
但是柳攻已经答应了把喵放走_(:3∠)_
至于喵……喵想睡觉的时候美人计都不敢用,因为喵都不会看你……
两只苦逼一路向北这是要九九八十一难的节奏╮(╯_╰)╭
然后谢谢墨墨、路不近其叶、暮色亲的地雷,还有帝凡亲的火箭炮……orz我第一次到火箭炮,差点吓到了。小萌物们么么哒=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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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61章 逃亡终了
三更半夜,月色凄凉。
一声声悠长的狼啸在荒原上此起彼伏,和着风声,显得尤为渗人。人生至此,被人追也就罢了,还要被畜生追,薛寅连好好睡一觉都不可得,这时心浮气躁,一面赶车一面咬牙,听着群狼咆哮恨不得停下来把这些狼一只一只地干掉,这群狼也不知是饿了多久,追着两人根本不愿意撒手。暗夜里也不辨方向,薛寅驾车越走越偏,等好不容易将那群畜生甩下,离原先的地方已差了不知有多远,周围黑漆漆的荒凉一片,也不知是什么地界。薛寅撒了手将缰绳仍在一边,懒得看周围情况,整个人往后一仰,脚一蹬人直接进了车厢,接着眼睛一闭,二话不说就开始——睡觉。
整个过程如同行云流水一般,没一点磨蹭,至于他身边的柳从之——那是什么?和他有关系么?
柳从之看见他的身影,微微一笑。
薛寅进了车厢睡觉,他却仍坐在车外,周围狼群已经散去,举目只见这地方黑沉一片,实在没什么可看的。柳从之看在眼中,却稍微扬了扬眉,似乎稍微讶异,过了一会儿,微微一叹。
薛寅今夜是注定了无法睡个好觉。
睡了不过一个时辰,天还未亮,周围的沉寂就再度被打破。这一次来的却不是畜生,而是人,周围隐隐传来脚步声,听声音,人数还不少,正逐渐向马车的方向靠近。
薛寅极度不情愿地睁开眼,正想看半夜三更是谁不长眼来寻晦气,然而一睁眼就发现了不对。
他在车厢里睡觉,柳从之却没退回车厢,而是一直坐在马车口子上,周围动静如此明显,连他这么个呼呼大睡的人都被惊动了,柳从之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不驾车也不知会薛寅,确切地说,此人连挪上一步的想法都没有,老神在在端坐原地,任由其余人接近,将马车团团围住,面上笑容泰然自若。
薛寅看一眼柳从之,又看一眼这些列队接近,身着制服,显然训练得井然有序之人,悟了。
果然,这些人将马车团团围住,过得一会儿,一人出列,单膝下跪,道:“崔浩然参见陛下!属下救驾来迟,请陛下赎罪!”
这人声音亮若洪钟,身板魁梧,正是柳从之座下四将之一的崔浩然。
柳从之含笑点头:“浩然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他既然如此说,崔浩然性子爽快,自然也站了起来,看一眼柳从之面色,眉头一皱:“是冯印那混蛋伤的陛下?”
崔浩然武将性情,快人快语,说话毫不客气,显然已知宣京内情。柳从之低咳一声,笑着摇头:“此事说来话长,不妨换个地方说话。你如今在何处栖身?”
“就离此处不远,我昨日刚到此地,特意来迎陛下的,陛下这边走。”崔浩然爽快一笑:“今夜听到外面动静不小,我才领人出来查看,不想就撞见陛下了,还真是走运得很。”
说话间,崔浩然亲自驾车,打算载柳从之离开,不料一上车,就看见了车内另外一人,不由一怔。
他适才全部注意力都在柳从之身上,薛寅又一声不吭,只坐在车厢里默默打量外间动静,崔浩然行事粗枝大叶,也就没注意到他,这下猛地看见薛寅,倒是怔了,索性他还记得这个与他有一面之缘的亡国之君,一怔之下,却是转向柳从之:“陛下?”
柳从之知晓他心中疑虑,只微微一笑,“朕与他同行出京,朕身上带伤,靠他帮忙照应,才能一路顺遂。他并非外人,浩然不必顾虑。”
柳从之一句话说得面不改色泰然自若,薛寅和崔浩然双双震惊。
崔浩然惊,是惊这亡国之君与开国之君,本应是死对头,怎么凑一起来了?他当日还觉得柳从之留薛寅一条性命已是手下留情,结果一朝风云变幻,这两人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密切了?
薛寅惊,却是惊于柳从之若无其事的那一句“一路顺遂”。这话委实骇人,薛寅思及一路种种,一时气息都有些不稳,不可思议道:“一、路、顺、遂?”他不知是少拜了哪路神佛混成现在这个样子,结果姓柳的言笑晏晏,毫不在意地说此行一路顺遂?
薛寅一时惊得连倦意都消散了,眼睛稍微睁大盯着柳从之,柳从之见状眉眼一弯,笑得更为灿烂:“此行幸而有你相助,虽有波折却无损伤,自是一路顺遂。”
这几日两人在外,柳从之本来画的乱七八糟的妆容也褪了个彻底,这时候看上去面色虽苍白,但一张脸也确实好看,尤其这笑容堪称灿烂,暖如春风,看得薛寅突然哑了口,泄了气,默默移开了目光。
也罢,姓柳的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他怎么又忘了,别盯着姓柳的这张脸看,姓柳的现在不走运,看上去远没当初神气威风,但他实在生得好,别人病成他这样一张脸恐怕得见之生厌,柳从之面色苍白,一张脸看去却硬是少了几分神,多了几分俊秀……就是那种,楚楚可怜的秀气。
对,就是楚楚可怜,薛寅这么个当日一看见柳从之就觉得头痛的人,这时候看着柳从之这张脸也是没了脾气,可见人生得好就是不一样,走到哪儿都占便宜,柳从之这厮恐怕混到再是山穷水尽的地步都能让别人心甘情愿帮他一把……薛寅想到这里,突然一顿,皱了皱眉,这话说得,总觉得像他自己,他好像也……心甘情愿地救了柳从之?
薛寅想到这里,默默了声,回过神来,也不去看柳从之,和崔浩然打了个招呼,接着自己闭目养神,崔浩然驾车,柳从之微笑不语,他就闭着眼睛打瞌睡,看着疲倦至极,神思却清醒。
崔浩然与柳从之重逢后说的话不过寥寥几句,但崔浩然说话直,不懂转弯,其中暴露的内情就已经足够多。
比如,崔浩然知道是冯印反了柳从之。冯印逼宫一事来得突然,之后又封城三日,千方百计封锁消息,崔浩然人被派往北边战场,手中还有兵力,一定是冯印提防隐瞒的对象,可崔浩然竟然还是接到了冯印逼宫、柳从之落难的消息,竟然还从边境往南退,出动人马来“迎”柳从之。须知从逼宫开始,柳从之一直同薛寅在一起,周围并无属下护卫,两人行踪也是莫测,于是这件事可能的解释有三种。
一,柳从之本人在逃出后找到空隙以一种隐秘手段向崔浩然传递了消息,约崔浩然来此地接应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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