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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狗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阿阮有酒
宋棠一路畅通无阻地搭电梯到高层,却在岑戈的办公室门外被人拦下来。他不悦地蹙起眉头,拔高声音质问:“你不认识我?”
助理毕恭毕敬道:“认识。”
宋棠面露不耐,“既然认识,你还敢拦我?”
助理声音沉稳:“岑总事务繁忙,还请宋少爷先去会客室等候。”
宋棠压下心底的怒意,犹如想起来什么一般,反倒有些怪异地勾起嘴角,只是那笑意却不及嗓音里和眼底,“你跟岑戈说,我有重要的东西要给他,是从江白鹭那里拿来的。”
两分钟以后,宋棠如愿以偿地获得了来自岑戈的许可。助理将宋家嚣张跋扈的小少爷请入总裁办公室里,转身关上门退出来。他捧着陶瓷水杯朝茶水间内走去,接完水回来时,就看见宋棠从总裁办公室里走了出来,下巴高高扬起,目不斜视地从他眼前走过,嘴角却噙着得意洋洋和势在必得的笑容。
而整个过程,也不过才短短数分钟而已。
助理压下心中的淡淡困惑,放轻脚步朝大门虚掩的办公室走过去,还未来得及抬手敲门,向里面的人做出任何请示时,就听见门内传来笨重物体落地的沉闷声响。
与此同时,助理眼前那扇半掩的门被人从里面拉开,顶头上司冷若冰霜的脸映入眼帘。他僵在原地大气也不敢出,直到对方离开以后,他才后知后觉往总裁办公室里扫一眼——
一片狼藉。
向来冷静沉着的助理面露愕然。宋家小少爷骚扰岑戈也不是近来才有的事情。可他还从来没看见过岑戈这样大动肝火的模样。
岑戈坐入光线昏暗的车内,动作粗鲁地将车钥匙砸在中控台上,俯身在车内翻出打火机和烟盒。点火的声音响起来,指间红色的光点在车内明明灭灭,视线内灰白色的烟雾缭绕弥漫,男人的脸色藏在其中晦暗不明。
他抽完一支烟,又点燃第二支,才堪堪感觉烧得肺疼的怒火有渐渐平息的趋势。岑戈一直将宋棠给他的照片捏在手中,此时他稍稍冷静下来,再垂眸去望手中那张照片时,又察觉到怒意隐隐有复燃的趋势。
那火焰顺着他的血管一路烧起来,由外到内将他的心脏围裹起来,烧得他冰凉浸骨的血液滋滋作响,烧得他的心脏隐隐发胀,将他尚存的难以置信烧得一干二净,露出焰心里令人发凉的事实来。
照片丝毫没有再看第二眼的必要。早在办公室里宋棠将照片递过来,他的目光轻飘飘地从照片里的人脸上掠过时,他就在第一时间里相信了对方的话——
即便宋棠是别有用心。
照片上的人虽然像他,却不是他。他没有拍过这样的照片。
然而令他做出选择的并不仅仅只是宋棠的一面之词,以及一张凭空冒出的照片,更多的还是随着宋棠递过来的那张照片,过往记忆中那些慢慢浮出水面的细枝末节。
当时细想时只觉得匪夷所思,而今看见那张照片时,才意识到是原来如此。
数月前江白鹭来岑氏面试时带来的那张前男友的照片,岑戈当时只下意识地觉得陌生又熟悉。现在再回想起来,才察觉那是一种隐隐像是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时陌生的熟悉感。
然而镜头里的人赤裸的背脊上干干净净,并无任何纹身的痕迹。
从江白鹭手中没掉的那张照片也是。他一度误以为那是对方趁他睡觉时偷拍的照片,缴以后随手在了钱包夹层中。此时他面色阴沉地将那张照片抽出来,再垂眸瞥去时,轻而易举地就发现了照片内情趣套房与春`宵一刻情趣套房布置的不同所在。
他面色铁青地将那张照片撕掉。
他到此时才明白过来,江白鹭躺在他的床上叫前男友的名字,不仅仅只是对前男友旧情难忘,更多的还是因为自己这张轮廓相似的脸,让对方情迷意乱时误以为见到了分手多年的前男友。
江白鹭不会做出在其他男人的床上叫出前男友的名字这样的蠢事来,从最初见面的时候,江白鹭看上的就是他这张脸。所以,他才会在看见自己时露出那样真实到猝不及防的惊讶情绪来。
岑戈讽刺般地勾起唇角,眼睛里色泽暗沉如一片死水。
喝完杯中的咖啡,江白鹭捞起外套起身结账离开。街边出租车来来往往,江白鹭抬手拦下一辆空车,坐上副驾驶时,脱口而出的却是玉京园的地址。
他心中如明镜,自己钱包里消失的那张照片,一定是宋棠拿走的。宋棠拿了东西,就会去找岑戈。不管对方以什么方式在岑戈面前抹黑他,岑戈看了照片,自然会认出来照片上的人是谁,继而会回头来找他。
然而即便是脑海中思绪清晰,他仍旧有些坐立不安。凡事总有变数,即便他还有更好的方式,还可以选择和岑戈进行面对面的对峙和解释。然而假如能够借由这张照片让宋棠彻底死心,也就是再好不过的结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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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思绪掠过万千,江白鹭怔怔地盯着车窗外掠过的街道出神,手心里已经溢出轻微的汗意。
下午六点,玄关处传来开门声时,江白鹭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盛大绚烂的夕阳余晖从窗口透进来,无声地铺陈在地面上。他看见男人面无表情地走入客厅内,瞥见坐在沙发里的他时脚步微顿,继而头也不回地迈过地面上跳跃的金色光斑,走到冰箱前弯腰拿水喝。
江白鹭坐在沙发上静候片刻,也没等来预想中岑戈对照片的询问,关掉电视起身朝对方走去,最后在离岑戈三两步远的位置上驻足,试探性地问:“你还在生气?”
岑戈背对着他,如同置若罔闻般仍旧保持仰头喝水的姿势,没有回
头也没有回答他。
江白鹭有些疑惑,思来想去觉得大约还是手表的事没有翻页,便放轻声音保证道:“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拿你的手表了。”
岑戈沉默一秒,放下手中的瓶装水,关上冰箱转过身,掀起眼皮来望他,眼睛里似是冰寒,又似是有隐忍不发的火。
江白鹭的注意力落到他空荡荡的手腕上,竟然也无心再去思索照片和摊牌的事情,只吃惊地问:“你的手表呢?”
岑戈眼睛里浮起浓浓的讽意,“取下来了。”
“昨天取下来的。本就是一块来路不明的表,连我自己都说不上来,为什么要一直带着它。就算是我妈当年去世前留给我的那枚戒指丢了,也赶不上手表被其他人碰时我的在意程度。”男人沉下声音,眸光又暗又深,“直到昨天和你吵架。”
他缓缓勾起唇角,瞳孔里却泛着冷意,“如果不是昨天,我都不知道,比起那块手表被你不经允许擅自拿起来,原来我更在意和你吵架这件事。”
男人语气微顿,覆满冷意的琥珀色瞳孔里暗潮起伏,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冲破桎梏喷涌而出。然而下一秒,他垂眸敛去眼中的波涛,语气也变得冰冷起来:“你当初跟我说,为什么会喜欢我?”
江白鹭愣了愣,回忆起自己当时的托辞,沉默一秒开口道:“一见钟情。你知道的,”他琢磨了一下对方话里的情绪,有些百思不得其解,却仍旧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睛,缓声补充,“我喜欢长得好看的——”
“一见钟情?狗屁的一见钟情。”岑戈打断江白鹭的话,拖过他的手腕将他重重地按在墙上,瞳孔里的冰寒倏的下沉,取而代之的是再也抑制不住的熊熊燃烧的怒火,以及怒到极致时隐隐发红的双眼。如同要吃他的肉吞他的血般,一字一顿,咬牙切齿,“江白鹭,你他妈,是把我当你前男友的替身?”
第50章
江白鹭面露愕然。
岑戈却误以为对方一副心思被拆穿的模样,更是怒不可遏,呼吸间胸膛剧烈地起伏,最后微微阖了阖眼皮,转身回到沙发边坐下来。心脏却像是无止尽地沉入海底,前所未有的浓烈无力感铺天盖地地漫过来。
男人瞳孔里承载怒意的淡淡赤色倏然隐去,仿佛上一秒被他按在墙上逼问都是江白鹭臆想出来的错觉,岑戈将口袋里的照片摔到茶几上,“照片给你。”
说完,他微微一顿。像是在极力平复语气中的情绪,又像是雷雨夜飓风来临前粉饰太平的序曲。
江白鹭朝茶几旁走了两步。
岑戈骤然抬起眼皮来,目光如削铁如泥的利剑般将他钉在原地,声音像是裹在寒冰里,“拿上照片,给我滚。”
江白鹭漂亮的瞳孔骤然轻缩,却直勾勾地望着他,迟迟没有任何动作。
岑戈似是不耐烦到极致般,看上去完全像是失掉了和他无意义耗时间的耐心,裹着满身冰冷凌厉气势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朝玄关迈去。
江白鹭终于紧紧地皱起眉来,语气不稳地朝男人的背影喊:“岑戈。”
岑戈置若罔闻地勾过鞋柜上方的车钥匙,掌心握上大门的门把手。
江白鹭脑海中一片空白,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眼睛里甚至捕捉不到任何焦点,耳朵里却仍旧将自己骤然抬高的声音听得真切:“克里斯,你他妈给我站住!”
岑戈推门的那只手下意识地停顿了一秒。然而仅仅是这一秒,却也完全足够他将江白鹭情急之下吐出来的英文完整地入大脑中的信息处理中心——
他听懂了江白鹭话里的意思,也听出来江白鹭对自己的陌生称呼。
很多时候,硬下心肠需要用长长久久的时间来进行铺垫。而往往,心软只需要一个瞬间。
就在江白鹭的声音落入耳廓里的那个瞬间,岑戈清晰地听见,自己心底有什么东西,发出了如同破冰一般轻轻碎开的声响。他无不烦躁而又恼怒地意识到,他心软了。
岑戈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来,视线却在扫过江白鹭微微发红的眼尾时,明显地顿住了。所有滑到唇边意图在下一秒反唇相讥的话语统统烟消云散,岑戈极为克制地绷住下颚,无意识地维持自己面上的漠然。
江白鹭被他突如其来的回身弄得措手不及,他愣愣地眨了一下眼睛,终于似回过神来般,飞快地抬起手来抹了一下眼角。
下一秒,他面色恢复如常,开口时嗓音却仍旧暗哑:“你说得没错,我的的确确是对我的前男友旧情难忘。你也说得很对,我有时候看着你,脑子里的的确确想的却是我的前男友。”
岑戈眸中怒意沸腾地盯着他,脸上的温度再度直降入零点以下。
“但是……”江白鹭轻声喃喃道。
“但是,”他目光如炬地抬起脸来,似是平平直述又似是咬牙控诉,“我那该死的前男友,他的父亲是中国人,他的母亲是美国人。他是中美混血,他的瞳孔颜色是漂亮的琥珀色,发色却是和我一样的黑色。”
“他的父亲在中国家大业大,他的母亲去世前是美国名望平平的小提琴曲演奏家,所以他喜欢听小提琴曲,还总是笑我听流行歌俗不可耐。”
“他背上的纹身是一只蓝色的海鲸,图案是我挑的,他曾经百般嫌弃海鲸过于娘炮,却在我生日那天把那只海鲸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了我。”
“他的母亲在去世以前留给他一枚戒指,让他送给他未来的女朋友,最后他送给了我。”
“他知道我不会打架,因为他曾经和我打过一架。关于我小名的具体来由,我只告诉过他一个人。我曾在他生日时送过他一块银色手表,我还送过他一件深褐色的情侣卫衣。”
“他喜欢吃西餐,不喜欢吃中餐。他在和我谈恋爱以前,一直坚信不疑地以为自己是直男。”
江白鹭最后停顿一秒,瞳孔里如有潋滟水波晃荡而过,似叹息似难过,“他离开的那一天,是两年前的三月十三号。”
岑戈神色怔怔地望向他。
直到此时此刻,埋在男人体内的那根引线终于被彻头彻尾地拔起来。江白鹭紧紧拽住那根线的线头,将许许多多系在线上的过往一一数过去。
从线的这一段到线的另一端。
男人脑海里浮现出许多过往的记忆来。当时经历不疑有他,此时回头去追溯,才渐渐察觉出来。
譬如江白鹭第一次见到他时大过常人的惊异程度。
譬如江白鹭轻鸢翦掠般留在他背后纹身上的带着嘴唇温度的吻。
譬如江白鹭打量他搁在床头的手表时的流连神色。
譬如江白鹭担心被他看见手机锁屏照片时露出的谨小慎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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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江白鹭在洗手间内将钱包里的照片递给他时露出的紧张和隐藏在紧张背后的期待。
譬如——
譬如江白鹭躺在他的身下望着他的脸,口中喃喃而出的却是前男友的名字。
从来就没有什么外貌相似,从来也没有什么前男友。
照片可以作假,名字可以更换,记忆可以消失,感情可以创造,唯独一个人在另一个人的世界里留下来的蛛丝马迹,是永远都不会消失的。
他几乎理智尽失般地走上前来,伸手将江白鹭拽得踉跄——
然后扣住他的后脑勺,将人按入自己怀里。
男人垂眸沉声道:“你可以告诉我。”
江白鹭顺着对方的力道将脸埋在他的颈间,有些出神地喃喃:“我倒是想要告诉你。只是我在美国找了你两年,最后却在国内见到你。你不仅改名换姓,而且记忆全无。我甚至都不知道,你当时消失是意外导致哈,还是你的父亲从中作梗故意为之。”
“假如是后者,”他斟酌着开口,“我要是贸然找你,你父亲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岑戈蹙眉抿唇,搂在他腰上的那只手紧一分。片刻以后,才像是回缓过来般勾唇笑起来,“你后来哪些不知敛的行为无一不是在告诉我,你一点也不忌惮我父亲。”
江白鹭:“……”
他挣扎着抬起脸来,定定地望了岑戈一会儿,毫无预兆地笑了起来,“那是因为,后来我已经知道,现在岑氏做主的人不再是你父亲了。显而易见的是——”他凑近去和男人接吻,而后才不紧不慢地续上后半句话,“我在你面前向来是肆无忌惮。”
“不过后来也不是没有想过要说。只是我发现你对自己是京大学生这件事深信不疑。甚至于,”他微微眯起眼睛来,“你跟京大的老师却是关系融洽。我猜想是你父亲给了你一段崭新的记忆,甚至找了那位许老师来骗你。”
江白鹭将下巴抵在他的肩窝里,“亲生父亲对你说,你是在国内读的大学。来路不明的陌生人却对你说,你是在美国读的大学。你会相信哪一个?”
“不过先说好,我可不是故意要挑拨你和你父亲的关系。”他嘟囔着补充一句,抬起头来时却撞上岑戈似笑非笑的眼神。江白鹭心中莫名,轻轻地眨了一下眼睛,“我猜得不对?”
岑戈好心情地挑起眉尖,“分析得倒是有理有据。平日看上去老实巴交,脑子里那些弯弯绕绕却不少。”
“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男人垂下头来,琥珀色的瞳孔里流露出明晃晃的好笑来,“不是我父亲找了许老师来骗我,而是我找了许老师来骗其他人。我需要一段真实存在的过往来向其他那些对岑家虎视眈眈以及别有所图的人掩盖,我曾经丢失过整整四年记忆的事实。”
岑戈起眼底的笑意,转而恢复到眸光深邃。他稍稍偏过脸来,嘴唇轻轻贴上江白鹭微凉的耳垂,犹豫了一秒,皱着眉道:“我出了车祸。”
“就在你说的两年前的三月十三号那天。”他轻描淡写地揭过,“当时我父亲身体不太好,派人来美国找我,希望我回去接管岑氏。车祸发生在去机场的路上,两天以后我在医院里醒来,除去丢掉四年的记忆和前二十几年的姓名以外,我发现自己戴在手上的手表也被撞坏了。我将出车祸时穿的衣裤和戴的手表保留了下来,我那时就在想,这大概是唯一能够提醒我曾经丢失过一段记忆的证据。”
“只是,”岑戈蹙起眉头来,“后来从岑家搬出来住时,我将那条旧裤子丢在了杂物间里,卫衣和手表却带了过来,我不知道为什么。”
“现在算是知道了。”男人低低地啧一声,良久以后,却又想起来那张没有被自己认出来的旧照片,露出诧异而嫌弃的神色来,“我以前……真的有那么穷?”
第51章
两人吃过晚饭以后,岑戈开车把江白鹭送回去,而后调转车头径直回了岑家主宅。
当年那场车祸远没有如今说来这么轻松,甚至于失忆的细节也与岑戈清淡揭过的话有些出入。坐在驾驶位的司机当场丧生,坐在副驾驶的保镖在医院里抢救无效死亡。剩下坐在后座的他和其他两位负责他安全的保镖活了下来。
之后调查车祸事因时,蛛丝马迹都指向这场车祸并非是简单的意外,而是一场针对性极强的谋杀。然而车祸对现场的破坏性极大,加之肇事司机也死于车祸,最后留下来的证据所剩无几。
岑戈在病房里醒来时,脑海中有关自己名字以及生平家庭背景的记忆荡然无存。只被带着血缘检测报告自称是他父亲的岑晟铭告知,自己是他的亲生儿子。
好在完全失忆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在出院以前,他开始断断续续地想起了许多以前的事情。他记起来自己从小生活在美国,他的母亲在他成年那年就去世了。他也记起来小时候在母亲那里瞥见过的亲生父亲的照片,确实是那个两鬓斑白眉宇间却不掩年轻时的英俊和雷厉风行的男人没有错。
然而他却始终也想不起来自己最近四年的生活和记忆,也记不起来他母亲给他取的名字。几个月以后,他去了中国,换上了冠有岑姓的新名字,并开始出现在国内的上层圈内。只是岑晟铭提出要培养他接管岑氏的事,岑戈并没有松口答应。
由于记忆锁链中间出现的四年断层以及环境的改变,他的生活几乎完全与前二十几年撕裂开来。他来中国时没有带任何东西,所有一切都经由的手处理。除了出车祸时戴在手上的手表和穿过的衣裤。
很快,岑戈发现他对手表和旧衣服的喜爱程度隐隐有些不正常。然而他虽然有意去查,却也敏锐地察觉到,岑晟铭在一边安排自己的大学老师和他见面,提醒他不要让自己失忆的事落入竞争对手里为对方所利用的同时,一边在不动声色地阻拦他调查自己过去四年的生活——
显而易见,岑晟铭不希望他找回那段记忆。
岑戈甚至从出车祸以后岑晟铭对他说过的话咀嚼出不对来。当时坐在车内的三个保镖,到底时负责他安全,还是遵循了岑晟铭的命令来押送他?岑戈在心底落下淡淡疑点,他不再以散漫的心态对待继承岑氏这件事。
然而时间是个可怕的东西。
等到岑戈越过岑晟铭的地位,将岑氏的权利彻底掌握在手时,他开始习惯忙于手中繁冗的事务以及交际圈内偶尔会有的应酬。过去的生活以及曾经的失忆在流逝的时间里渐渐被淡忘,最终成为不值一提的角落杂物,偶尔想起来时,心中甚至一丝波澜也无。
两年时间让他仍旧保留有带坏掉的手表和穿旧衣服的习惯,却让他变得对过去丢失的记忆一丝兴致也无。他从来不会让自己处于被动的形势,而当丢失的记忆已经无法再威胁到他时,丢掉的记忆是什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是可有可无了。
假如江白鹭不来找他,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曾经丢掉过有多么重要的东西。
关于他成年以后的经济水平……岑戈紧紧地蹙起眉来。男人将车停在主宅前的空地上,首先摸出手机给助理打了一个电话,然后才推开车门走下来,大步朝灯火通明的别墅内迈进去。
岑喜丝毫没有料到岑戈会突然回来,听见开门声和管家笑眯眯迎上去的说话声,便头也不回地往楼上溜。然而鞋底还没来得及踩上最后一层台阶时,后领就被人紧紧地拎住了。
岑喜颤颤巍巍地回过头去,露出僵硬的笑容来。不知道为什么,在听见低而快的脚步声的那一瞬间,岑喜突然福至心灵,岑戈这一回大概是不会放过他,非得从他嘴里问出什么东西来才行。
然而当他回过头去时,却出乎意料地没有看见岑戈脸上浮起任何疾言厉色,反而漫不经心地挑着唇角看他,“跑什么跑?”
岑喜焉了吧唧地垂着脑袋,长久地沉默无言。
岑戈将他拽到灯光下,语气淡淡地道:“我今天不是来找你麻烦的。但是既然你运气不好撞上了我,我就问你一句。把抬起头来。”
岑喜心虚地抬起头来。
岑戈微微眯起眼眸,“上次在我爸的书房里,你看见了什么东西?”
岑喜:“……”
他面露苦涩地晃晃脑袋,“哥,你就放过我吧,我答应过大伯不说的。”
岑戈轻点下巴,似笑非笑,“原来你真的看到了和我有关的资料。”
岑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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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戈又道:“你还看到江白鹭了?”
岑喜拼命摇头,“我没有。”
岑戈啧一声,冷笑道:“我爸给你封口了?”
岑喜:“……没有。”
岑戈:“那是给你买限量版球鞋了?”
岑喜:“……也没有。”
岑戈:“你自己好好掂量一下。”
岑喜:“……”
岑喜几乎想也没想,就露出讨好的笑容来,一鼓作气倒蚕豆般将憋在心里的话噼里啪啦倒出来:“我看到了你在国外读大学的资料,还看到了嫂子的照片。我还听见大伯和别人打电话,好像是说什么人要回来了。”
他语气一顿,小心翼翼地问:“哥,嫂子是什么时候回国的啊?”
岑戈轻轻嗤笑一声。
岑晟铭倒是有自知之明。早两年权力在手时,观念老旧看不惯自己儿子是同性恋这样的事来,巴不得他永远失忆也不要想起来。如今手里空空如也,跑到国外度假养老,得知江白鹭回国的事,也知道自己无力阻拦,只能假装一无所知任由事态发展。甚至心中可能还抱有一丝侥幸,即便江白鹭找到他,记忆全无的他也不会和江白鹭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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