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我是您的科代表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忘了下鹽
“那几个人是你朋友?”严老师问的是彩毛,耳钉和花臂。
张同学摇了摇头,“不认识。”
“那他们叫你‘小蘑菇’?还‘下次见’?”
张同学再次感受到耻辱,但不解释又不行。他支支吾吾道:“就是……我上次蹲在那里一动不动,那几个人就叫我‘蘑菇’……”
还没解释“下次见”,张同学看见严老师忍俊不禁的样子。
“作业簿拿来。”严老师说。
张同学迅速双手递上。严老师翻开后在上面涂涂画画。须臾,张同学接回簿子一看,又气又想笑。
“老师!我不要蘑菇!”
严老师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张同学低语许久,仍是没能以物易物换掉蘑菇。
他嗫嚅道:“那你不生气了是吧?”
严老师收住笑容,摆出张同学曾经要求的教育工作者的态度,问:“你那天为什么要烧东西?”
以前张同学不知道冰山是怎么来的,现在他知道了。这问题他不回答或者回答得不诚恳,冰山还会长大。泰坦尼克号撞冰山都沉了,更何况他这划独木舟的。张同学沉默的几分钟里,把老父亲的饭,严老师的水回想了一遍。打游戏机那一段他跳过了,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严老师今天在老头背心外套了件衬衫,可能是因为多同学来看猴,稍微注意了一下仪容。张同学鬼使神差地上手捏了捏严老师敞开着的衬衫的衣角,发现不妥后立马缩回手。
“我不知道怎么说……”
“那就从头说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张同学觉得严老师的语气比平时温柔了一点。
他吸进一口气:“我爸在我小的时候因公殉职走了。”又捏上严老师的衣角,“他是消防员,特别帅!我妈带我远远地看过他出勤,他扛着器材跑来跑去,一会儿救人一会儿救火。我妈看我爸的眼神都是亮晶晶的。”严老师专心听着,张同学断断续续说了很多有关父亲的事情,直到:“这两年,有个男人跟我妈来往得很频密,之前还撞见他跟我妈求婚……我那天穿着他送的衣服,觉得有点难受就烧了……”
张同学一直低着头捏衣角,他缩回手,拳头放在膝盖上。“老师,我妈是不是不要我跟我爸了?”
有客人推门入内,门铃清脆作响。
严老师沉默了一会儿问:“他除了送你衣服,对你怎么样?”
张同学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眶红了又红。“很好。”
严老师拿起红笔在张同学握拳的手背上细细作画。“你谈恋爱需要经过你妈同意吗?”
张同学讶异地抬起头,想要缩回手却被牢牢地抓住。
“同样地,你难过生气甚至恨他们,也不需要经过他们同意,这是他们需要承担的后果。”
作业簿上的小花只有拇指大,手背上的红花填满了整个手背,唯一不变的是一样丑。
“奖励你一朵大红花,以后别哭鼻子。”严老师说。
张同学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了回去。
老母亲下楼看见张同学,问小孩要不要留下来吃晚饭。张同学说家里留了饭。严老师还有工作,张同学不好意思打扰对方这么久,默默收拾起书包。收拾到一半,他突然低叫一声。
“老师!你还没告诉我你跟校长约谈的结果!”
严老师埋头工作,只稍微分神回应张同学:“没怎么样,店是我爸妈开的,我找了个说法他就放我走了。”
张同学喜上眉梢,瞥见书包里一份卷子又低叫了一声。严老师忍不住睨了他一眼。他掏出卷子平摊在桌面上。
“老师,我今天来找你是想给你看这个,还有道歉。”
那英语卷子上标着“76”分,分数不算好看。
严老师边审阅边问:“我教你数学你给我看英语卷子?”
张同学说:“我平时英语都是刚好及格,这次为了给你道歉连续几晚通宵看书背单词。”
卷子上错的大多是时态,文法和句子结构,可见张同学对英语的语言系统并不巩固。严老师挑了几题把句子拆开来讲解,像套数学公式一样,每个部分有其独特的功能,一个扣一个就成了长长一串句子。
“哇,老师,你这样一讲我就明白了。原来这么简单吗?”
“你这话可别让杨老师听见。”
张同学露齿一笑,“你的英语发音好好听哦。”
严老师对称赞不为所动,“你以后有不懂的多问一下杨老师。”
张同学抱着书包没头没脑地笑:“那杨老师讲完我还是不懂呢?”
严老师推了推眼镜,语气平静地说:“那就来找我吧。”
老师,我是您的科代表 5.游戏厅外编人员
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
“老师!快开门!”
早上十一点,游戏厅的铁皮卷帘被砸得咣咣响。张同学在外面嚎得老父亲问严老师是不是欠学生钱了。老师头痛欲裂地打开卷帘中间那道小门,钻出去让学生闭嘴。
“十一点营业,我没迟到吧?”学生背着背包,兴奋得像要去郊游。
莫名其妙,老师边升起卷帘边问:“什么迟到?你暑假都不睡懒觉的吗?”
严老师来到师大附中一段日子,前些天刚经历完期末考试的高度紧绷期,现在正在享受可以尽情颓废的暑假。尽情颓废包括一觉睡到下午才醒,不用应对学生与家长,不用整理仪容。
“老师,你长胡子了哦。”学生感叹道。
老师看着那个熟门熟路自己钻进店里的人,觉得自己可能还没睡醒。
“等等,你来干嘛?”老师勾住学生的背包把人定住。
学生笑眯眯道:“我妈说,我英语期末能考110都是你的功劳,让我好好谢谢你。”
老师提着书包往外拽:“收到了,请回吧。”说完,一步一摇地回楼上睡回笼觉。
这一睡就睡到了下午。下午的阳光隔着窗帘射进室内,令开着空调的房间微微升温。老师在床上左翻右转总算睡醒了,打算洗漱过后下楼接替老父亲看店的工作,没想到一出房门看见两老安坐在客厅看电视。
“今天不做生意?”
老父亲剥了几颗花生米送到老母亲手里,“你学生看着店呢。”
这都睡十几个小时了怎么还没睡醒?老师刷牙刷得匆忙,嘴边残留的白渍顾不上擦干净,两腿划圈冲下楼去看个究竟。
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可“自来神”又该怎么处理?
张同学坐在柜台里熟练地给客人兑代币,看见严老师来了,高高兴兴地喊:“老师。”
“你这样做是犯法的知道吗?”严老师把人拽了起来。
张同学懵然,“我不收钱??”
桌面上放着笔袋和习题,跟游戏厅格格不入。严老师敛了敛语气,手上把东西收拾进张同学的背包,嘴上说:“你本来就不能进游戏厅,现在做着看店的工作,我还不给你钱,警察来了都不知道是抓我雇用非法人士,还是抓我剥削员工。”
张同学一把抱住自己的背包,将刚放进去的东西又一一掏出来,安置在桌面上。“这里是我的自习室,也不行吗?”
游戏机源源不绝的音效充斥着整个空间,也就张同学能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说这里是自习室。
从这天起,张同学便赖在店里。严老师有空的时候他自习,没空的时候他当半个员工照看店里的生意,特殊时候他能打打游戏机。在严老师的陪同下,不管是格斗还是射击,张同学一如以往地输得一塌糊涂。
老父亲与老母亲一下子空出许多时间,严老师给两人报了个隔壁城市的旅行团。叁天两夜,旅途短,交通便捷,行程非常悠闲。严老师为父母考虑得如此周到,偏偏没考虑到自己独自生活的能力。
早上送父母出门,中午营业游戏厅,一切都按照严老师的计划进行着,直到张同学趴在柜台桌面上喊肚子饿。放假十分影响人的作息规律,严老师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惊觉已经下午两点。
“叫外卖吧。”他说。
“我他妈下一秒就要饿死了。”张同学捂着肚子哀叫道。“老师,有泡面吗?”
店内不卖这种散发气味的食物,家里也没有。严老师上楼在厨房里转了一圈,目标锁定在昨晚剩下的白米饭上。
炒饭理应是最简单也最难做得难吃的食物,可张同学面对眼前这盘一半焦一半软坨,油光泛滥的炒饭,不知道从何下嘴好。他握着勺子左刨右刨,刨出一处看似能下嘴的米饭,舀起放进嘴里。
“我操!老师你下的是糖吧?”一口饭嚼了两下,张同学不想咽又不敢吐,眼睛泛水光。
严老师自己吃一口,面不改色地吞下。“都是白色颗粒,差不多吧。”
一个咸一个甜,的确差不多。
张同学正要和着泪水把嘴里的饭咽下,严老师悠悠地看着他说:“等会儿吃完饭,跟我到楼上来。”
张同学打了个冷颤,不敢剩一粒米饭。
老师的房间学生来过几次,除了第一次的回忆比较伤感,其余时候都挺愉悦的。老师的书架上有很多书,学生会挑着来看。有些看得懂,有些看不懂得,但不妨碍学生把这里当作图书馆,甚至会把书借回家。
老师拿出几张原稿纸拍在书桌上:“把你刚说的脏话抄五百遍。”
张同学坐在椅子上愣了两秒,反应过来问:“哪一句?我说了挺多的??”
老师挑了本英文原版小说坐在床上看,“第一次罚抄,那就挑字多的吧。”
看样子还有下一次。
“老师??”
“讨价还价,罚一千。”
今天天气特别好,学生心情特别糟糕。原稿纸的绿格子是学生自己亲嘴挖下的一个个坑,还以为老师没个教育工作者的样子,在对方面前口无遮拦也没关系。结果,该还的还是要还。
学生抄着抄着趴到桌面上,下意识不甘地抱怨:“其他同学也说粗口啊,你怎么不罚他们??”
老师闻言放下书,看见学生枕着手臂斜着眼睛,满脸不乐意却一笔一划认真地罚抄着。学生没注意到自己的鼻子抵着手臂,顶出个猪鼻子,眼睛又大又圆又黑,嘴角天生翘弯勾,看上去真像只刚出生的小猪。小猪见老师没回话,不高兴地哼了一声。
老师愣住,眼神出奇地闪烁了一下,像被猎人发现忘了藏起来的尾巴,倏地把脸埋进书里。
“你要是不想抄也可以。”
学生瞬时坐直,眼里透着期待。
“以后不许踏进游戏厅半步,保证不受客人影响。”
游戏厅虽然受欢迎程度不及从前,但来往的客人素质变化不大。
学生皱起鼻子,憋足气吼道:“我抄!”
那一个个格子填满了学生有些秀气的字迹,跟本人毛毛躁躁的性格有些反差。老师没再监督学生罚抄,夹着尾巴落荒而逃。
这条街上跟熟人相遇的几率不低,上一次是阿红阿花阿燕,这一次是班花。严老师本不知道这女生在班里的相貌排位,有一次快下课,他问谁能帮科代表把东西搬到办公室,这女生举起手,全班起哄喊“班花配班草”。顺带地,严老师也知道了张同学那张脸在班里是什么地位。
班花推门而入,有些害羞地走到柜台,看见严老师时愣了愣。严老师摸了摸下巴,胡子的确有些长。班花两只手捏住一张学生证大小的纸递到严老师面前。严老师没接,也没细看。
“老师,老师我想请你看电影,谢谢你平时抽时间给我讲题。”
最近的孩子真直接,但也比不上严老师。“我不爱看电影。”
阳光不能完全照亮游戏厅,室内灯光也不明亮,但班花红着的脸清晰可见。“那那那你爱吃爆米花吗?不看电影也可以吃爆米花。”
严老师安静地坐在柜台里,班花每次停顿在对方脸上的视线时间都不长。
“电影时长是多少?”严老师问。
班花抬起脸,把电影票往前推了两寸:“两个半小时!”
严老师点了点头,“够做一套卷子了。”
班花穿的那件浅蓝色衬衫,米白色宽裤,还有脚上那双矮跟的鱼口鞋都是精心挑选过的,让她处于少女与成熟女性之间。她的努力严老师不会知道,所以她决定再努力一把,把票放在柜台上。
“我会等你的。”
电影都这么演,班花也不例外,头也不回地推门跑走。
严老师手里的英文小说放下了片刻,再拿起已索然无味。他呆坐了一会儿,见店里客人不多便拿着书和电影票上楼。
预想中,学生应该在边抄写边骂娘,可当老师走进房间,那人却趴在桌上发出微微的鼾声。老师眼睛一瞪,拿起学生放在桌上的几张原稿纸。前两张爬满了字,第叁张字迹开始歪七扭八,到了第四、五张,竟然是用铅笔扫出纸上的痕迹,黑底白字。老师眯起眼睛看学生的睡脸,那口水顺着手臂滴到桌面,天气热也不知道开空调,闷出满头的汗,皮肤泛红泛潮。
看着看着,老师笑了。
稿纸被轻轻放到一旁,老师收回手的时候不小心碰到学生的头发。寸头长长了,变成一颗毛绒绒的栗子。仅仅短暂的触碰,老师也能得出“偏软偏细”这样的手感心德。大抵人类对毛绒绒的东西都难以抗拒,老师坐到床上,试探着伸出手,轻轻覆上学生的头顶。人没有醒,老师大着胆子下手揉了揉。
果然像玩偶的触感,让人心底泛起柔软。
那不足一个指节长的刘海被汗打湿,聚拢成一撮一撮,老师逆着方向捋,把毛发捋成翘天的造型,比软塌着帅气。指尖掌心从发丝间穿过,老师手上沾满学生的汗。学生估计天天洗头,流了汗不见汗味,反倒把洗发水的香味带了出来。
被蹂躏了半晌的学生皱起眉心要转醒。老师微微一颤,刹时又恢复淡定,把手缩回身边,捻着外来的汗水喊学生的名字。学生这下醒了,看清身旁的人顿时苦了脸。
“你这叫作弊,知道吗?”
老师的语气没多重,但学生抬不起头。
“手酸吗?”
学生右手握了握拳头,睡了一会儿酸痛感已经消散了一些,想撒谎减罪却又不敢。
“今天就算了,再有下次,你就面壁默念脏话一百遍。”
老师手上的汗干了,摊开五指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学生以为新的惩罚要轻松些,在那傻兮兮地笑,也不知道要擦汗。老师开了空调,又抽几张纸巾印到学生额头上。
学生被纸巾搔到眼睫毛,干脆闭起眼睛。“老师,晚上我们还是点外卖吧。”
这一声“老师”仿佛隔了一个世纪,老师擦汗的手顿了顿,把纸巾塞到学生手里让人自己擦。
“行。”
学生看到桌面上搁着一张电影票,问老师是不是要去看电影。老师说是班花给的。
“给你吗?”学生有些吃惊。
老师看了看学生懵然不知已经被揉乱的头发,说:“你拿去看吧,我对电影没兴趣。”
天上掉下电影票,学生美滋滋地把小纸片放兜里。
两人下楼的时候学生突然顿悟过来,“我操!老师!她不会是要约你去看电影吧?牛逼啊,她这么主动的吗?”
“她只是答谢我平时教她数学。”
“老师你是不是脑壳坏了啊?这他妈就是约会邀请啊!”
听到这里,老师停下脚步,转过脸笑盈盈地看着学生。
老父亲和老母亲到家的那天晚上以为时运低见鬼了,柜台角落怎么杵着个人面对墙壁念念叨叨的?他俩互相你推我我推你地走近一看,原来是张同学。
“哎哟孩子你在这干嘛呢?吓我们一跳。”
张同学转过来一张哀怨的脸,呶嘴道:“老师罚我面壁思过。”
严老师刚好下楼,接过父母的行李往楼上走,不忘督促张同学:“够一百遍了吗?”
张同学呲牙大喊:“八十八啦!”
两老问严老师张同学做错了什么,严老师笑而不语。
生闷气是一回事,按规矩完成惩罚是另一回事。张同学念完一百遍脏话后想把舌头给割了,再也不粗言秽语了。严老师看着张同学腮酸嘴巴疼的样子在一旁窃笑。
张同学忍不住揍了严老师手臂一拳:“你这是体罚!”严老师根本不理会他,他又揍了一拳:“我要告诉叔叔阿姨你吸烟!”
严老师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些编写的程序,满不在乎地回张同学一句:“你认为他们不知道吗?”
唯一的筹码就这么没了,张同学非常气馁,坐在严老师身旁玩起对方的衣角。不一会儿,他被屏幕上密密麻麻的程序吸引了注意力。严老师除了为人处事不像一个教师,能力也远比一个普通教师强。
张同学有一个问题想问很久了:“你为什么要当老师啊?你是从小立志要当老师吗?”
严老师敲完一段代码后取下眼镜擦了擦。“当老师工作稳定,还能看店。”
“可是你的能力和兴趣都不在这。你不想做你喜欢的事情吗?”
张同学玩衣角的动作看上去像个婴儿吃奶嘴,说出来的话却头头是道。
严老师把眼镜戴上,对上张同学直白又困惑的眼神。
这时老父亲从楼上下来,捶着腿跟严老师说:“你表舅的女儿下个月结婚,今天打电话来让我们到时候去吃喜酒。”
“他们那里还是得坐飞机又转车转船吧?”
老父亲靠在柜台边上说:“这么多年还是一样。”
严老师说:“到时候我去就行了,封个大一点的红包。你跟妈留在店里吧,跑来跑去你俩腿会受不了。”
老父亲点了点头,下楼的时候左手捶腿,上楼的时候右手捶腿。
张同学捏着严老师的衣角没放手,严老师低头看了浅浅笑开。
“你到时候来店里帮一下忙可以吗?”严老师问。
张同学怀着一腔热血重重地点了点头。
老师,我是您的科代表 6.沒断奶的狐狸
岁月在别人那里是静好,在严老师跟前是猪狗嫌。
张同学高二开学第一周就跟同班同学打架,严老师在得知消息的当下不小心用笔尖划破了一本作业簿,翻到封面看名字,刚好是张同学的。等到下课铃打响,他一边盘算着如何惩罚人,一边快步走到班上,却被告之对方旷课逃学去了。
张同学虽然有胆子逃学,但没胆子逃远,左拐右拐进了游戏厅。老母亲的腿追不上张同学,老父亲的眼睛也不够敏睫,只捕捉到一阵风钻进严老师的睡房,还没走上前查看,门就被带上反锁了。
老母亲爬上楼一深一浅地喘气:“这小孩怎么又大白天过来了?”
老父亲敲了敲门朝里问:“今天放假啊?”
幸好里面的人还保留一点点礼貌,编了个谎告诉门外的两老:“叔叔阿姨我困了,我先睡会儿。”
张同学说睡没睡,只是把头闷在被子里,满鼻腔都是严老师身上的味道。原本跌到谷底的情绪随着气味的填充慢慢爬升,快要回归至零点时,张同学突然想到今天严老师的课是放学前最后一节,现在肯定上不了了,情绪瞬间插穿谷底。等严老师回家看到他,一顿惩罚少不了,转眼间,张同学连谷底都摸不着。他哭丧着脸掀开被子,从衣橱里取出一件严老师烫得平平整整的衬衫,又窝回被子底下不吭声地摸着衬衫衣角。
老母亲坐在楼下柜台处犹?着要不要给严老师挂个电话,门外闯进来张同学的母亲。这位年轻的母亲还是那样手足无措,只是这一次多了些怒意。
“不好意思又来打扰你们,请问你们有看到我儿子吗?他应该穿着师大附中的校服。”
老妇人原本不太认得这小妇人,听对方这么一说就记起是楼上小孩的母亲。
“他在楼上休息呢,别担心。”
小妇人焦急地问:“方便让我上楼把他带走吗?”
不明原因的老妇人站起来跟着一起焦虑:“他怎么了啊?”
小妇人想发怒,但碍于过于羞愧,脸上一片红:“学校跟我说他和同学打架了。”
老母亲听了反而放平眉头,安慰道:“小孩子起冲突是很平常的事情,过了这个年纪就会好的。”
小妇人急得在柜台前跺步,不被允许又不好私自上楼,可不上楼那小东西又拽不下来。老妇人慢慢绕到柜台前,看见小妇人穿着一身超市的工作服,拉过对方的手往掌心上放一枚柜台上摆着的苹果。
“你是工作中跑出来的吧?会不会受影响?小孩放这我帮你看着他,也让他冷静一下,等严老师下班回来再教育教育他。”
提到严老师,小妇人的眉头稍微松动了一些。老妇人推着她往门外走,叨叨着好好工作,别担心孩子,孩子挺乖的。看着小妇人踌躇的背影,老妇人的眼神一瞬间回到十年前。给严老师的电话还是要打,老骨头跟小顽猴对战不科学。
严老师今天的工作不怎么繁忙,但放学后有个会要开,回家的时间一推再推。平时他还会装装样子,在会议上点点头或者记记笔记,今天他笔不拿出来,身在曹营心在汉,领导一说结束就火烧屁股地往家赶。
游戏厅换老父亲坐镇,看见严老师回来,立刻指着楼上向对方汇报:“孩子晚饭都不愿出来吃,他的饭跟你的一起留在锅里,你哄哄他。”
打人了还哄,这不符合严老师的教育方针。他叁步并一步上楼,疾步走到睡房前掏钥匙。在他初中那会儿房间就全权归他管,父母没有留备份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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