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桑知锦华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陈小菜
穆子石隐有所感,却完全没有力气躲闪,只是睫毛颤了颤,蹙起眉头。
唇舌交缠的滋味很新鲜,扣人心弦的温存,虽然这种温存不过镜花水月,却令人身不由己的着迷而沉醉,哥舒夜破很后悔为什么刚才没有在他清醒的时候亲吻他的嘴唇。
良久哥舒夜破起身,轻声叹道:“若你不是七皇子……”
88、第八十六章
穆子石昏昏沉沉一直没有醒,哥舒夜破探了探他的鼻息,发现气若游丝,额头却是火炭一般滚热,心知伤得他重了,就不曾出门好生照料了一天,到天色全黑时实在有些不放心,倒了杯水晾着,用力掐着他的人中,喊道:“醒醒……起来喝点儿水!”
穆子石恍惚只觉处身炼狱,骨头都被拆散再火灼一般疼痛难忍,迷迷糊糊中被人抱到怀里,又有温热的水凑近唇边,本能的慢慢啜饮几口,顿感甘露洒心,忙低下头大口猛喝,一个吞咽不及突的呛咳了起来。
这一咳倒又清醒了几分,抬起眼来,茫然不知身在何处,却见抱着自己的人正是哥舒夜破,噩梦般的记忆登时涌入脑中,愤恨恶心得无以复加,勉力低声道:“放开我……”
哥舒夜破冷笑一声:“你以为你还是颐指气使的七殿下?”
说着偏偏搂得更紧,还顺手伸进被子里,意犹未足的在他腰臀处摸了一把。
穆子石被迫靠在他胸口,仿佛被一股野兽般浓重而肮脏的气息吞没,而那只紧贴自己肌肤的手的动作更是淫靡意味十足,一时也不知哪里的力气,狠狠推开哥舒夜破,搜肠刮肚的大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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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舒夜破浓眉皱着,静静任由他全吐在自己鞋子上,直到他稍微平复下来,方断言道:“吐得这样有神,看来死不掉了,七殿下的身子不光金贵,还挺耐操。”
穆子石眼前一黑,只觉羞愤欲死,这样赤裸裸的羞辱,甚至比一整夜的暴虐更加难忍。
哥舒夜破却说得高兴,干脆用手指沾了止血的药膏,慢慢旋转着探入伤得一塌糊涂的窄穴中,笑得讥诮而残忍:“摸你一下而已,这就受不了?你越是受不了,我越是想干你……瞧瞧,你不也挺喜欢的么?热乎乎的又紧又嫩,缠得我手指都吃不消。”
穆子石内壁无数细小的伤口又一次被碾开扯裂,登时冷汗淋漓痛得弓起背:“无耻!畜生……”
“真是可怜……连骂人都黔驴技穷了。”哥舒夜破低声笑着,却细致的将药膏涂抹匀开,灰眸深邃幽暗,有火花闪烁:“你这样会让我有兴致再来一次。”
被逼迫到极限后,大多数人或许会崩溃,穆子石却完全冷静下来,墨绿的眸子里几乎没有一丝感情流动,异常漠然而冰冷,猝然出击:“我不在乎,相信少冲也不在乎,不会因为我没有蒙羞自尽,就效仿大当家亲手杀姊大义灭亲。”
哥舒夜破的伤口还裸露着血肉模糊,不会因为他凌辱了自己就摇身一变强大得无懈可击。
穆子石快意的看着他脸色惨变,笑容甫展之际头皮却是一阵刺痛,已被他拎着头发重重摔在床上。
哥舒夜破手指钢钳般拧着穆子石的下巴,脸颊有些扭曲,道:“你现在只得两条路,一是往后乖乖的被我操,还有就是……”
突地从枕边取出短刀,递到他眼前:“杀了我或是杀了你自己。”
穆子石凝视着刀,眸光越来越亮越来越野,半晌却轻轻摇了摇头。
哥舒夜破有些失望,奇道:“不杀我?”
穆子石淡淡道:“你知道么,以前无伤想教我武功,我说,我又不是野狗,哪里会用得上拳脚爪牙去打架?现如今我很后悔,我虽不是野狗,但不懂武功,却也杀不了野狗。”
哥舒夜破不怒反笑:“很好,好利的一张嘴……可你为什么不横刀自尽?以堂堂皇子之尊,受这等犹胜胯下之耻的侮辱,还能苟且偷生?”
穆子石神色不动,反问道:“你为什么不杀我?”
哥舒夜破沉默片刻,道:“我应该杀了你的。”
穆子石眼波流动,竟笑了一笑:“那就是舍不得杀我了……既能活下去,我就不想死。”
哥舒夜破见他笑容奇花初绽一般神光夺人,心中突然有些迷乱:“其实我很希望你自尽,从你到山上的第一天起,我就既想留下你,又想你早些死,你总让我想到一条冬眠着的……漂亮的毒蛇,觉得有一天或许会死在你手里……”
怔怔看着他的脸,灰眸陡然冷冽如冰,一棱一棱折射出冷电般的杀意。
穆子石咬着嘴唇,道:“我还不能死……活着之艰难,没人能比大当家更清楚,别杀我。”
哥舒夜破咦的一声,十分惊讶:“你求我?”
穆子石毫不犹豫:“我求你。”
顿了顿重复道:“我不能死。”
哥舒夜破若有所动,问道:“若有一天,你龙褪鱼服,会如何待我?”
穆子石声音因浑身的疼痛稍显含混颤抖:“你我本就相隔天壤,便是我落难,也断断不会结交贼匪,玷辱宗庙,授话柄于天下,咱们自然是从未见过井河不犯。”
哥舒夜破用拇指不轻不重的揉了揉他的嘴唇,那里已由失血的苍白被他咬出了堪称妖丽的艳色,沉吟良久,方轻声笑道:“穆子石,你是真的可怕,我还从未见过比你更危险的人物……到底什么样的折磨凌辱才能让你露出真面目?你明明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但为了让我放你一条生路,居然敢面不改色的说出将来不会报仇这等谎话?还能说得这样以假乱真让人深信不疑?”
穆子石表情平静,甚至有些空洞:“大当家,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哥舒夜破听而未闻,轻轻抚摸他的脸颊,低声道:“你最怕的到底是什么?要把你彻底毁掉或是……征服,该从哪里下手?子石,你的破绽到底在哪里?”
穆子石虚弱至极,强自清醒到如今早已撑不住,眼睛再无半分神采,却道:“你永远找不着。”
哥舒夜破似乎叹了一口气:“睡罢,我不会杀你。”
穆子石微微一笑,闭上了眼却梦呓般小声问道:“若我不是什么皇子,你还会这样伤我么?”
可能是他的语气太天真太稚气,也有可能是他蜷缩着身子的模样太单薄太纤细,哥舒夜破一颗心几乎软了一瞬,静默片刻才冷冷道:“父债子偿,你并没什么冤枉委屈。”
黑暗如温柔的潮水,慢慢淹没了自己,穆子石模模糊糊的想,太子殿下,你可满意?齐少冲,你欠我太多,只怕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昏迷中睡得不踏实,仿佛置身一个寒凉入骨的水潭,无数滑腻的水草缠满四肢,又似乎有地狱的火苗细细舔舐全身,痛入骨髓呼吸不畅,但却开心得要命,因为又看到了齐予沛。
太子凝固在了时光里,容颜丝毫未改,他一身白狐裘抱膝看着梅花,弱不胜衣,却美如天空明月,太子突然转眼看向自己,展颜一笑。
穆子石眼睛涩涩的,含泪带笑着跑过去,想扑到他身上,找到那个独属于自己的温暖怀抱,但双臂搂处,却扑了个空,太子的身影扭曲变幻,如水中搅乱的倒影,连那抹从小看到大的熟悉笑容,都变得诡异森冷。
骤然明白,这些年走得再远再坚强,心里都还藏着一个无助的小孩子,但太子再也不会回来,两人之间早隔着长长的一条冥河忘川,穆子石在此岸,齐予沛在彼岸,无法泅渡,也不能飞越。
一时脑中一阵清明,慢慢睁开眼,只觉光明刺目,忍不住呻吟一声。
耳边立即有个声音惊涛拍岸般喧嚣的响起:“哥哥你终于醒了!先生!先生!我哥醒了!”
紧接着一只热乎乎的手贴上自己的额头,那个声音喜极而泣不掩激昂:“烧退了!真的退了!你可吓死我了……”
这几句话之聒噪热烈一下子把穆子石从那种怅然迷惘中拉了出来,轻轻摇了摇头,只见一双黑嗔嗔的眼睛近在咫尺,正紧张无比的盯着自己:“哥,你感觉怎样?哪儿还痛?”
是齐少冲,这样贴心贴肺不加掩饰的关切,只能是齐少冲。
穆子石定了定神,半晌不说话,看齐少冲这般反应,想来不知道自己的病因,却不知是谁瞒住了他,勉力开口道:“你……怎么在这里?”
这是一个雪后初晴的好天气,阳光从窗纸透进来,给齐少冲周身笼上一层暖金的光芒,使得这孩子极英朗的眉眼轮廓平添了几分特殊的温柔宁和。
“除夕那夜我等不着你,心里急得要死,左大哥又把我拘在风林营,大前天才告诉我说你从马上摔下来了,幸好有陆先生救命,我赶紧过来,你却昏睡了两天都不醒……你怎么就摔马了呢……”
齐少冲说着,有些后怕和担忧,声音不由自主的渐转渐低,小心翼翼的握住穆子石的手:“哥哥,你不知道我有多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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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掌粗糙而温热,被他握着,仿佛有明亮的暖流涌入四肢百骸,穆子石紧绷的身子慢慢放松下来,再看到他眼底的血丝,突然有了一种想哭的冲动,眼泪打着转正要滴落的一瞬间,模糊的视线瞥见了屋角一个静立着的人影,正是左拾飞。
左拾飞!
猛然间心脏似乎被粗鲁的捏了一把,那夜种种不堪凌虐,仿佛一把剧毒的火蓬的点燃,一下把眼泪烧干。
不知为什么,穆子石对左拾飞的愤怒憎恨竟不逊于对哥舒夜破。
可能是因为从始至终,自己都提防厌恶着哥舒夜破,哥舒夜破本就是个畜生,他做出什么事都不会出人意料,但左拾飞不一样,最起码自己在进那间屋子前信任着他,可他却听着自己最悲惨最无助的呼救,给予了最胆怯最冷漠的回应。
齐少冲敏锐的感觉到穆子石一瞬间的僵硬,忙问道:“怎么了?”
穆子石垂下眼睫,涩声道:“我没事。”
齐少冲有些不信,正要说话,陆旷兮已端着药过来,温言道:“少冲,你也累得很了,先回去歇着,你哥哥这会儿不能劳神。”
他神色中有一种难言的悲伤,嘴角笑容也十分勉强。
穆子石仰起头,冲左拾飞浅浅一笑:“左大哥,少冲就辛苦你了。”
左拾飞遽然一惊,几步抢近前来,匆忙到脚下一个趔趄,定定看着他,颤声道:“你……你不怪我?”
穆子石摇摇头:“是我骑术不,刚好大雪路滑,虽说马儿是左大哥帮我备下的,但畜生之罪,与人无尤。”
雪后晴光映得他半张侧脸的弧线异常清峭,眸中虽有淡淡的郁色,却毫无半分怨怼愤恨之意,仍是一如既往的亲近信赖,左拾飞简直不能承受这样的目光,一手拉过齐少冲,小声道:“你放心……”
穆子石心中暗忖此人蠢货,再任他说下去只怕齐少冲会起疑,忙打断道:“我头很晕……想静会儿。”
陆旷兮板起脸,言语已有几分不客气:“你们是怕他病得不够重么?赶紧走,过几天子石好些再过来罢!”
说着扶起穆子石,往他腰后塞个枕头,穆子石刚一坐起眼前就是一阵晕眩,身子斜着便往旁倒,齐少冲的一把抱住,目光无意掠过他的颈后,却雷劈了也似愣在当场。
细腻如瓷的肌肤上,烙着一个异常丑陋的青黑咬痕,结着薄薄一层血疤。
89、第八十七章
齐少冲眸中惊疑不定,却什么都不曾说。
陆旷兮一无所察,坐在床边撑住穆子石,不耐烦道:“看见没?你们再聒噪下去,我就不管了!”
齐少冲慢慢放开手,柔声道:“等你好些,我再过来陪你。”
说罢起身一步步去了.
左拾飞却走得痛快,几乎是仓惶逃离的痛快。
穆子石看着他高高大大的背影,冷笑着轻声道:“没胆鬼。”
陆旷兮坐到床边喂他喝药,手势动作都透着呵护备至的意思,静静喂下半碗,见穆子石额头沁出细微的汗珠,不由得柔声道:“苦么?”
穆子石随口道:“还好。”
看了他一眼,饶有兴趣的问:“先生是在……可怜我?”
陆旷兮一怔,低声道:“是哥舒夜破么?”
穆子石似笑非笑,道:“先生心里若希望不是他,那便不是他。”
陆旷兮急道:“我没有……”
穆子石霍然抬起眼,慢慢道:“那先生还用这样问?不是哥舒夜破还会有谁?”
一触那双墨绿眼眸中的寒光,陆旷兮顿感心惊肉跳,手腕一抖,药汁已在棉被上泼湿了一小块。
穆子石伸手稳了他一把:“先生,是谁送我回来的?”
陆旷兮定了定心神,一边接着喂他喝药,说道:“三天前年初二……哥舒夜破抱着你回来,却一句话没说就走了。你只裹着他的大氅,里面……里面……什么都没有穿,伤口简单处理过,但受伤颇重,你底子又差,因此高热不退……”
很是庆幸的吁了口气:“好在他把你送回来,再迟上一天可就不堪设想了。”
穆子石不打算多聊自己的伤势,问道:“你瞒着少冲,是左拾飞的主意么?”
陆旷兮苦笑道:“我只是沉迷医术,并不是完全不通世事……你把少冲看得跟自己眼珠子一般,他待你亦是不容有半分伤害,更别说这样的……你伤得如此,我怎敢直言相告?更何况哥舒夜破刚走,左拾飞就来,还拉刀子威胁我,不许我跟少冲透露半句,否则就切了我的脑袋去喂狼,当真是穷凶极恶。”
穆子石道:“所以就商量说我坠马受伤?”
陆旷兮点了点头,不敢看他的眼神,斟酌道:“不过我却不明白,为什么左拾飞好像也知道……是不是,是不是他们俩……”
话音一落,空气陡然沉重。
陆旷兮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直后悔怎会问出这等伤筋动骨的话来,此刻便是穆子石一怒之下把药碗扣碎自己脑门上,自己都不会有半点怨言。
良久,却听穆子石淡淡道:“没有左拾飞……他只不过不曾救我,或许隔窗看了场春宫而已。”
陆旷兮看他一双手紧紧揪着被子,骨节已泛出惨白的颜色,心中不难过痛惜,道:“你先睡罢,我给你熬了粥,等药效差不多过了,我再叫你起来吃。”
穆子石大病未愈,确实力不济,当下点了点头,躺下迷迷糊糊道:“先生,多谢你……幸好有你在,否则我死了也就死了,少冲……就要孤苦无依了。”
陆旷兮端着空药碗,暗暗发誓,只要自己在一天,就不会让穆子石死于非命,再难再苦,都得让他活着,并且尽可能久的活下去。
而心底深处对哥舒夜破那点儿固执的善意和怜悯,在看到穆子石沉睡中兀自蜷缩着身子双臂抱肩的时候,水滴遇火般嗤的一声消失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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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子石说得没错,哥舒夜破早已不是当年断崖下的倔强少年,他如今已被仇恨腐蚀成了一只不人不鬼的凶兽,嗜血残暴,怙恶不悛。
过得数日,穆子石伤势稍有好转,虽仍是体虚低热,但行动已然无碍,他是闲不得的脾气,将账册闲书搬到枕边,一有神就看上几篇。
这天陆旷兮为他把脉,左手右手轮着在手腕内侧切来切去,苦着脸一边沉吟一边叹气。
良久涮了涮嗓子刚要开口,却听穆子石笑道:“先生,我刚看了个笑话,讲给你听罢。”
“有一富家翁身染奇疾,被告知只剩一年寿数,他十分舍不下万贯家财娇妻美妾,就赠大批金银给大夫,问怎样才能活得久一些。”
陆旷兮不解其意,只顺口道:“大夫最无力时,便是自知只能治病不能救命……有些疑难绝症,确非药石能为。”
穆子石眼神通透而狡黠:“这位大夫答道:只要你听我吩咐,自然是可以的……你先散尽万贯家财,居于穷街陋巷箪食而豆羹,再遣走妻妾,另娶一个拖着七八个孩子的丑陋悍妇。”
陆旷兮目瞪口呆:“这……这是什么方子?”
穆子石笑道:“这位富家翁也大为惊诧,问道:这样能让我延年益寿?”
“大夫道,当然不能,但如此却能使得这最后一年成为你一生中最漫长的一年……因为痛苦,所以格外漫长。”
陆旷兮恍然,却更心疼,忙安慰道:“你不过脉象虚弱根基略有损伤罢了,只需清心养性,再却邪扶正固本培元,也未必……”
穆子石阖上书册,道:“子石从不担心自己会年寿不永,只担心自己活得没意义,要做的事做不完。”
陆旷兮忍不住带出几分严厉之色,但凡大夫,对不遵医嘱的病人总是压不住火气:“可你知不知道自己心脉之弱,根本就不能大悲大喜,更不能耗神竭智,这样糟践自己的身体,难道很快活么?”
穆子石轻叹道:“先生,你不懂的。各人有各人的命定之路,若让我什么都不做,像个废物一样静养调理,我会更加不快活。”
陆旷兮脸色阴得滴出水来,几乎要咆哮了,穆子石,一把按住他的手,笑得有些讨好的模样:“先生,我今日胃口好了些……能不能煮些有滋味的药膳给我一饱口腹?”
陆旷兮一想也是,与其白口舌大动肝火,倒不如多熬几罐药,实在恼他的话,就在口味上做些手脚,比如明明可以比苦瓜略微不苦些的,也得直奔着赛黄莲的境界滚滚而去。
登时豁然开朗,笑眯眯的起身就要去熬药,一打眼却见穆子石正弯腰套靴子,忙问道:“你干什么去?”
穆子石道:“我去找哥舒夜破……有要事相商。”
陆旷兮大急:“不许去!你还病着!他若再……你难道不在乎这条命么!”
穆子石自顾找了件厚厚的大氅套上,轻声道:“先生,若他想要,便是我一辈子不出这间屋子,也躲不过去。”
盯着门外阳光下的残雪,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心中却是无比平静,既然躲不过去,索性换些有用的,玉碎只能付之一叹,瓦全却能遮蔽风雨。
陆旷兮拦着他,断然道:“起码今天你还不能去!”
穆子石微微一笑:“放心吧傻先生,我就是趁着病还没好才敢去……我还有用,他今日应该不会碰我。”
陆旷兮拧着眉毛想了半晌,终于明白过来,又看穆子石一脸坚决的神色,只得叹口气放行。
穆子石走得很慢,到哥舒夜破的住处时,正是未时过半。
哥舒夜破门前石径积雪打扫得很干净,不远处松树上积的雪有些半透明的雪晶状,十分出尘隐逸。
穆子石停住脚步,怔怔看了良久,到门口深吸了口气,刚要敲门,砰的一声,门已从里面打开,哥舒夜破嘴角一抹嘲讽的笑意,却又藏着些许喜悦:“你这十来步路,足足走了一顿饭的工夫。”
穆子石不答,一步跨进屋内,脸色惨白,眼睛里却燃着鬼火一般,灼灼熠熠:“大当家,我有事相求。”
哥舒夜破不急着问询,只闲闲道:“你弟弟去见过你了?”
穆子石一震,咬牙道:“你别伤他!”
哥舒夜破浓眉一轩,转身倒了杯水递到他手里:“你多虑了。”
一逼近穆子石,就感觉到他明显的一哆嗦,像极了一只炸毛的猫,登时心中痒酥酥的一热,微笑着在他耳边道:“你都跟你弟弟说什么了?有没有说……你被我当女人给用了?”
穆子石捏着茶杯,指甲一点儿血色都没有,冷冷道:“有啊,我告诉他,他从此就是这山上的国舅爷,很可以拿一拿架子欺压众人。”
哥舒夜破纵声大笑,一把揽他入怀:“有意思……子石,幸亏我那天没舍得杀你。”
穆子石也不抗拒,道:“既然你不杀我,那之前我跟你谈的交易,大当家是不是该给我答案了?”
“烽静王要的到底是什么?他答应你的又是什么?”
虽被强着靠在自己怀里,穆子石脊背却是挺直,听得与那夜一模一样的问话,哥舒夜破几乎要为他的勇气胆略击节叫好,略一沉吟,直言答道:“烽静王要的是齐和沣退位,答应我的是铲除陶氏一族,替舒家平冤昭雪。”
穆子石对陶氏舒家并无兴致,低头思索道:“只要齐和沣退位?他有没有说过会如何安置我父皇?”
哥舒夜破摇头。
看来烽静王齐襄的心思讳莫如深,连哥舒夜破也不知晓,心中颇有些失望。
哥舒夜破却笑道:“你方才说有事相求,便是要问此事么?”
穆子石道:“此事不是我求你,而是你本该告诉我的……大当家,我求你的是,放少冲离开南柯山,让他去雍凉军中。”
哥舒夜破一怔,沉下脸来:“你凭什么敢求我这样的事?”
穆子石淡淡道:“雍凉军有千余兵力藏在南柯山,虽说是助大当家一臂之力,但未必没有监视之意,大当家出身世家深谙兵法,自然不会毫无防备……只不过烽静王安插在明,大当家只能伏子于暗,若我所料不差,雍凉军中,必然也有大当家的斥候。”
哥舒夜破灰眸中流过一道锐利的光,道:“说下去。”
穆子石不疾不徐,声音如泉水缓缓流过:“少冲天资聪颖,身手亦不寻常,更有一样他能胜过大当家派出的任何人……他上山不久,身上没有半分匪气,用予庄二少爷的身份进去,堪称天衣无缝。”
哥舒夜破点了点头,却道:“可他非我心腹,何况以他的身份……去了雍凉或许就怂恿烽静王先剿了我的南柯山,放虎归山的蠢事,我会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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