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芒初试

杨时卿听着明煦回忆过去一年的种种事件，忽然有些感叹。原来同样的一件事，时隔半年再去看，感想会那么不一样。从前那些让人多愁善感的烦恼，现在看来其实只是多余的忧虑和矫情……多奇妙的感觉啊？假如——当初他有一步走得不一样，是不是他和明煦现在也就不用走那么多弯路了？
“梁惠是个——敢做敢当、敢爱敢恨的女孩。”明煦笑了笑，“其实，我还挺佩服她的。我没有她那种勇气。如果被喜欢的人这样拒绝，我大概会当只缩头乌龟吧……但只是很可惜，她爱上了一个gay。”
杨时卿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开口道：“现在想来，好像也可以理解她了……”
毕竟喜欢了快一年的学长还有短短几天就要毕业，以后也许再也不会见面了。梁惠送明煦这么一个好看的手工刺绣符，大概也是想最后表达一次心意——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吧？
只可惜，她爱上了一个gay。而且，还是一个心里已经住了人的gay。
七天魔鬼考试结束那天，正好是5月20日。日子特殊，心情也好，杨时卿果真就没食言，中午溜出校门，和明煦一块去市区的火锅城大吃了一顿，还带了一个kfc全家桶回家。
酒足饭饱，狂刷《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回到了自己的教室，身边的人变回了熟悉的同桌。偶尔从让人头晕眼花的题海中抽出脑袋，眼神却不经意和教室角落的倒计时小黑板对上。上面写着：距离高考还有10天。
杨时卿都有些麻木了，甚至还想，如果明天就是高考该多好。还剩下10天来折磨他。
或许是临近高考，学生们的压力变大了许多。原先班上就有很多爱和老师聊天谈心的学生，这段时间则表现得更甚。课后、午休、晚餐时间、晚自习……总会在某个走廊过道、或是校园的葡萄架、热闹的操场、安静的办公室看到老师和学生聚在一起聊天的画面。聊天的内容涉及很广，但多是关于高考、报志愿、专业、以后的发展方向……迷茫又渴望进步的学生，急需成熟大人的指导。在需求最火爆的时候，找个受欢迎的老师晚自习在走廊上聊聊天，甚至还需要“预约”。
但也许是受了刘志春这个奇葩班主任的影响，杨时卿内心深处对“向老师敞开心扉”还是有一定的抵触的……加上也并没有什么特别想和老师聊的话题，杨时卿也就没有凑这个热闹，还是把聊天机会留给更需要的人吧。
不过，或许7天的魔鬼训练虽然恶心但多少还是管用，杨时卿的总成绩居然逼出了一些进步。高中的最后一次大型期末考试，杨时卿拿到了总分593、年级前25的好成绩，距离明煦仅仅差1分、3名——这是杨时卿整个高中时代最辉煌的一次好成绩！
杨时卿拿到成绩单那一刻，眼泪几乎夺眶而出。杨时卿第一时间把成绩汇报给了杨妈妈。在电话里聊着聊着，到后面母子俩已经是热泪盈眶，哽咽得不成样子。虽然画面好像有点惨淡，但溢于言表的喜悦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
高中三年，完美官！
期末考试后在教室最后自习一周，剩下三天放假回家，自行参加高考。
他们班基本都在隔壁高中考试，距离自己的学校有一段距离。就像之前的体检一样，学校空出两辆校车，为高考两天接送偏远地区的住校生来回考场用，学生自愿报名乘坐。这几天班干部开始组织集坐车同学的名单。因为家里有车，杨时卿就没报名，把名单留给更需要的人吧。
自习的这一周内，一下子就清闲了许多。没有课程、没有考试，有的只是一个时钟、一个小声回答学生问题的老师和一间安静的教室。
讲台上老师的身边总是围着几个问题问不完的学生，在这时杨时卿忽然就想起了刘炳洋。在他的记忆里，刘炳洋也是这样，只要一下课，肯定得第一个冲上讲台拖着老师问各种问题，不问够五六分钟不让人走。
其他也有错题想问老师的同学经常因为刘炳洋一直霸占着老师直到上课而有些抱怨。到了后面，大家自觉地开始“预约排队”问老师问题。想插队的同学还会被老师委婉提醒。
可这个刘炳洋一走，总会有新的“刘炳洋”不断地继续，对吧？这么一想高中老师还挺累的，尤其是这种好班的老师，身边总是有那么几个学生缠着问各种刁钻的古怪问题。
自习的这几天，天气尤其地热。已经是6月了，小城里酷暑难当。教室几乎每天都开着空调，饶是这样杨时卿依旧感觉闷热烦躁。
或许是心躁。
紧张、期待、不安混杂在一起，感情是那样的强烈。杨时卿看不进什么书，只草草地把课本温习一遍，对着草稿纸都止不住地出神。
最后叹了口气，干脆放弃地拿出一本尘封在抽屉角落已久的杂志，刚一翻开，几张纸就飞了出来。杨时卿一一捡起，大多是自己以前写的随笔和短诗。其中夹着一张独特的纸条，杨时卿一眼认出了是文泽的字迹：“劳逸结合啊，热爱学习，适度娱乐。”啊，原来这张纸条被自己夹在这里了！
一股很温暖的怀念感砸中杨时卿心头。从前未曾想过会有和朋友分离的一天。也许以后真的很难才会再见上一面了，也许以后杨时卿都无缘再参与朋友们的喜怒哀乐……大家各奔东西、彼此有了新的生活、新的伙伴……这或许就是人生必经的事吧。回想高中三年，杨时卿觉得很庆幸。在这样紧张压抑的校园氛围下，能有那么几个真心对自己好，又相处愉快的朋友，他该有多幸运啊！
这几天已经有高三学长开始卖书了，没写完的资料、看过的小说，整理分类后二手转给学弟学妹们。整个教室要清空，同学正把剩下的书分批地往家带。这天放学杨时卿让明煦先走，明煦就抱着一摞书先回了家。等快十一点半，大门口才响起扒拉声，还弄出了不小的声响。明煦刚一开门，杨时卿就一身酒气地扑进了他怀里，嘴里一边含糊地说着些什么。明煦仔细去听，发现是：“好哥们，以后一定要好好的……”
明煦一愣，拍了拍醉成烂泥的杨时卿：“和文泽喝酒去了？”
杨时卿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艰难地直起身子，擦了一把湿湿的脸：“嗯？我到家了么？”
明煦一把拉近他：“你看看我是谁？”
杨时卿眯着眼睛皱着眉似乎是陷入认真的思索中，好几秒才缓过神来，一下舒展开眉头：“靠……太丢脸了。我俩都喝高了……”
明煦笑了笑：“怎么了？”
“哭成一团，还搂着店主要唱歌呢。”
明煦忍不住笑得肩膀都颤抖了，伸手把冰毛巾和热水递给他：“喏。现在好点了？”
“夜风一吹，凉快多啦！”杨时卿猛灌下一口水，醉意又上来，突然起了兴致大声唱起了张学友的《吻别》，“我和你吻别，在无人的街……”一边对着空气吻别一边迷迷糊糊地往卧室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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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煦乐坏了，但心里还是怕他摔跤，笑着跟上去，给杨时卿脱了裤子、褪了袜子，扒拉干净扔在床上。杨时卿自动蜷成小虾米的形状，抱着枕头一边哼唧一边唱：
“我和你吻别在无人的街
让风痴笑我不能拒绝
我和你吻别在狂乱的夜
我的心等著迎接伤悲……”
唱到后面已经没了声音，只传来阵阵轻微的鼾声。
明煦就在这一刻，忽然有了种惆怅又微妙的感觉。
他们，是真的要毕业了啊。
这一次放假，就是永远了。
离开学校的前一天，高三整个楼都炸了。c班的个别班级顶风作案开始撕书、撕作业本。碎纸片飘了漫天。校园随处可见成双入对的男女，头一回毫不躲闪地亲昵站在人前。
明煦将自己多余的学习笔记、资料，还有其他一些杂书、没来得及做完的套卷整理好，卖给了高二的一个学弟，拿到了50块钱的酬劳。
明煦清点完钱和书后，正打算转身要走，突然学弟叫住了他，笑着对明煦点了一下头：“学长，你是文科a班的明煦吧？我认识你！说实话，你一直是我崇拜的对象！我也很想像你一样成绩这么好。学长，高考加油啊！在清华北大等我吧！”
明煦笑了，点点头：“好。”
吃过晚饭回教室的时候，杨时卿路过隔壁班教室，看见他们黑板上写了一行字：“请假条牛老师：我们因毕业无限期请假望批准高三c4班”
杨时卿有些动容。回到自己班的教室，学生也正热火朝天地讨论着，丝毫不见平时认真晚读的气氛。
今天晚上，学生无心自习，班主任刘志春就把每个人的准考证分发了下去，然后开了高中最后一次班会。
“同学们，经过朝夕相处的两年，现在终于就快要到你们最期待的日子了！——高考！”
底下是一片笑声，夹杂着玩笑话一般的反对声。这次，刘志春没有厉声喝止，反倒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今天是个很重要的日子。同学们，今天是你们待在一中，以一中在校学生身份坐在课堂教室里的——最后一天。但你们一定要记住，即使未来毕业了，大家去了不同的学校、不同的地区、甚至不同的国家，但你们一日是我的学生，就一辈子是我的朋友！我们一中的大门，永远为同学们敞开。”
不知是谁先带头鼓掌，慢慢地一片掌声汇动，几乎要掀翻了天花板。
接着，有人在底下起哄，说要找其他课任老师也来教室里和同学们聊聊天。刘志春拗不过同学们的热情，只好让各科课代表去组织。同学们个个涨红着脸翘首以待，巴掌也拍红了一大片，不知疼痛一般。
第一个来的是受欢迎的老丁。同学起哄让老丁说几句，老丁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清清嗓子，道：“大学，是同学们人生的新起点。而高中，也绝对不是终点。你们都是我最骄傲的学生！即使是在大学、在未来的工作岗位上，也要一直加油，不要停止学习啊！”
一个晚上，六个老师陆续来到了教室，跟同学们聊天、拍照留念。热闹得就像家庭聚会。在今晚，高考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了。老师和学生聚在一起聊天、说笑，每个人的脸上都绽放着灿烂单纯的笑容。大家悬梁刺股、日夜祈求的那个遥远的“未来”，如今已经近在咫尺。
下课铃声响起，像是敲响魔法结束的晚钟。刘志春最后叮嘱大家，一定要“提前一天去看考场，记住自己考试的位置；考前检查一下，工具有没有准备好；自己的条形码一定要保护好……”抽屉里已经全空了，并没有需要拾的书。可同学们仍旧站在座位上互相说笑，似乎想不出合适的告别语句。忽然，对面高二楼不知哪个教室突然传来一个男生沙哑的狂吼：“杨晓慧，高考加油！”连着高声喊了三遍。
也许是因为那个高二男生的女朋友在高三楼里吧。可让人意外的是，经过男生这么一起头，高二楼里又陆陆续续传来几句：“高考加油！”声音越来越大，参与的人越来越多——到了最后，吼声已经变成了一致整齐的：“对面的，高考加油！”
高三的学生惊喜得笑开了怀。有人跑去窗户旁边，对着对面高二大声地吼了回去：“好的！”
战场的号角声已然响起！
明天就要拾东西回家了。和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结束后，他们不用再回来。
出租屋已经清空得差不多，明煦摆满游戏碟片和手柄数据线的角落里，如今只剩下一团废纸和一个黑色的笔盖。晚上拾行李的时候，杨时卿对着桌上一套半新的资料书发呆。明煦问他想什么呢，杨时卿就说：“我五三还没写完呢！怎么就要高考了？”
明煦笑了下，杨时卿就叹了口气，耸耸肩说真浪啊。
明煦家在隔壁市，高考两天就在考试的学校寝室里申请了一个宿舍住。第二天一早，杨爸爸就开着车把明煦连同他的行李一块送去了学校，帮着他安顿好，然后带着两个孩子一并回了家，打算一起吃餐饭。
太久没回家，杨时卿都差点忘了自己还有个大书柜。一到家，杨时卿第一件事就是把从出租屋带来的书全部分类整理好，摆在大书柜上。等他忙活完，杨妈妈已经做好了一桌好菜。一家人连同明煦围坐在餐桌旁，其乐融融地享受着丰盛的午餐。
今天是6月4号，
勇敢的士兵已换上披金的盔甲，炮火连天的热战一触即发！
杨时卿两天都一直呆在家里没出门，冰箱里的零食给他吃了个光。杨时卿本以为他会抓紧最后的两天认真地复习，可其实课本和试卷只潦草地翻了几下便不愿再动了。杨时卿还以为他会紧张得睡不着觉，事实上，这几天晚上他还偷偷用手机和明煦聊了会儿天呢。
高考的前一个晚上，杨妈妈一边念叨着一边清点杨时卿的考场工具，铅笔和中性笔拿了又放回去，放回去了又拿出来看，紧张得满屋子打转。还突然吩咐杨爸爸去把车的油给加满，生怕明天出什么差错。
杨时卿在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劝老妈不要忙活啦，什么都已经准备好啦。反而惹来亲妈的嫌弃：“还在这坐着干什么？不会去早点休息吗？保持充足的神，大脑才好思考！”
“才八点呢，妈。”
“去去，去床上躺着，睡不着就闭上眼歇会儿也成！”
杨时卿无奈地被杨妈妈推搡着来到了床边。又被监督着爬进被子里，闭上眼睛。最后杨妈妈满意地说了句“晚安”，便啪的一声关了灯，转身掩上门离开了。
客厅里再次响起杨妈妈的踱步声，杨时卿叹一口气，其实自己都没这么紧张呢。
现在才晚上八点半，习惯了深夜入睡的杨时卿此刻压根一点困意也没有。翻来覆去睡不着，杨时卿就拿出了藏在枕头下的手机，戴上耳机听了首歌。听着听着明煦的讯息就发过来了。
“考试加油：）”
这么简洁？杨时卿一笑，啪啪啪几下也给他回复过去：“好。一块上北京吃烤鸭去！”
“嗯，考试完，我们就去北京。”
杨时卿一愣，“你还真的很喜欢北京啊。”
“我也喜欢你。”
杨时卿脸一热，不知道怎么回复，索性放着不管了。盯着黑暗中发光的手机屏幕，笑容却也不知不觉爬上了嘴角。
“早点休息吧，晚安。”明煦又发过来了一条。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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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钟后，杨时卿接到了大哥杨时瑾的视频通话。
手机那端的杨时瑾是一身西装打扮，正松着领带吹电风扇。大概是刚加班完回到家。杨时瑾看杨时卿已经一身白大褂黑裤衩躺床上了，不由笑道：“老妈又督促你早睡早起了？”
“才九点呢，怎么睡得着。”
“真怀念，我当初高考的时候老妈好像也是这样的反应。”
杨时瑾是一所211大学的本科毕业生，毕业以后直接实习转正参加工作了。杨时瑾高考的时候，杨时卿才初二呢。只记得那个时候家里也是鸡飞狗跳的。杨妈妈锁着卧室的门，不让杨时卿和哥哥一起睡，非给杨时卿在客厅打了个地铺。第二天一大早，杨爸爸就骑着自行车带哥哥去考场了。剩下杨妈妈和杨时卿待在家里，一个坐立难安地发着呆，几次切菜都差点切到手，另一个没心没肺地看电视，为学校高考放假而开心呢。
那时候杨时卿对于高考的概念还没有那么强烈，只知道老哥马上就要解放了。而今天，马上就要解放的那个人变成了自己。
杨时卿忽然情不自禁问出声：“哥，大学……怎么样？忙不忙？伙食还好嘛？社团活动是不是特别多啊？”
杨时瑾似乎有些意外，噗嗤一声笑了：“你……想这个干嘛呢？”
“就随便问问。”杨时卿就改口道，“那你觉得我以后要去考研么？或者公务员。我对这些没什么概念……”
杨时瑾沉默了一会，道：“其实现在说这个还是有点早了。你先——好好考试吧。等你考完了，我们再来好好讨论一下。到时候你想问什么都成。”
杨时卿笑了：“嗯。”
“我的小老弟，”杨时瑾望着手机屏幕，一脸宠溺地挑起嘴唇笑了，“明天加油，放平心态好好考。等考完——哥带你吃好吃的、玩个十天八夜的。想干什么都成！”
杨时卿一下乐了，捧腹笑了好一阵，然后对着屏幕竖了一个大拇指：“好！”
挂掉电话后，依稀又听了几首歌。迷迷糊糊地，睡意上来了……
第二天起床，杨时卿发现自己耳机和手机都被好了放在床头，被子也整整齐齐地掖好了四个角。放在平时，被老妈知道自己晚上偷玩手机，肯定又要挨骂了。
杨时卿看了看时间，七点一刻。换好衣服起床，老妈早就准备好了早餐。是玉米粥配油条豆浆。营养又健康。
这天下了点雨，地上还很湿润，带着点潮气。空气却很清新，让人心旷神怡。
出门前，杨时卿最后检查了一下准考证和身份证——确保无恙后，杨时卿跟老妈拥抱了一下告别：“妈，我走了！”
杨妈妈温和地笑了一下：“中午吃小龙虾和排骨。”
“好咧！”
鼻尖旁是杨妈妈身上沾着玉米粥香气的味道，杨时卿回头用力地朝老妈挥了挥手。
昨天已经提前看过考场，杨爸爸轻车熟路地驾车带杨时卿到了考场。距离考试开考还有半个小时。
考场只允许携带了准考证的学生入场，杨爸爸便在身后朝杨时卿挥了挥手：“我十一点半来接你！”
杨时卿走进这个陌生的学校，眼前是翠绿的林荫道与阳光交汇，空气中纯净的氧分让人身心舒适。
杨时卿见到了好几个初中的同学。在小城里，好朋友们总是走几条街就能遇见。几个人彼此打过了招呼，东扯西扯地聊了几句。在这时杨时卿忽然有点想去找明煦。如果没记错的话……明煦的考场在他那栋教学楼的隔壁。
可是距离开考只有十五分钟了。差不多可以进考场了。杨时卿只好作罢。
浑身扫描、检查身份证后，杨时卿坐进了全新的教室里。望着陌生的黑板、雪白的天花板和忙碌着的老师，杨时卿忽然感觉有一阵翻涌的情绪在心头涌过。那是一种很微妙的复杂情感，夹杂着焦灼不安、惶恐、憧憬、跃跃欲试……
仿佛脑海中响起嘹亮的战歌，杨时卿凝视着时钟：八点五十五分。中性签字笔、2b铅笔、橡皮擦、准考证和身份证……一切就绪！
这是属于他的战场，他将以笔代刀、挥舞着战旗直到凯旋之音响彻云霄！他一定会战胜高考，他是自己的英雄！
第一场是语文，对于杨时卿来说难度不大。杨时卿有这个信心。
广播响起，监考老师开始分发答题卡和试卷。杨时卿集中注意力，紧绷起大脑……
中午不止炖了小龙虾和排骨，心情很好的杨妈妈还特意去买了杨时卿最近吵着想吃的kfc全家桶回来。
这一餐实在是太过丰盛，一家人吃到最后也还是剩了一桌子的菜。杨妈妈就把剩菜整理了一下放冰箱，督促杨时卿喝了杯热水，然后去厕所定点排了便，最后赶他上床午睡一会。
杨时卿睡了一个半小时，自然醒。下午考数学，算是杨时卿一个比较薄弱的科目。杨时卿看得出来，老爸老妈的神经都有些紧张。
杨爸爸不敢耽搁地马不停蹄把杨时卿送去了考场。距离三点考试还有近四十分钟。杨时卿就无聊地在学校四处逛了逛，买了瓶可乐喝了几口。就在这时，他发现了正一个人站在教学楼角落里看着笔记的刘炳洋。
那真的是刘炳洋吗？头发剪短了，脸上一副厚镜框黑色眼镜显得那么没神。可他看笔记时认真地紧蹙着眉头的神情——杨时卿不会记错的。杨时卿站在原地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有上前打招呼，而是选择默默走开，回到自己的考场。
考试开始了。
拿到答题卡和试卷后，杨时卿用最快的速度浏览了一遍所有题目。心中大概有了个底。
基础分稳了。中难题基本可以拿下，最后一道压轴题有点悬。除去一些很难避的失误分……杨时卿几乎可以算出自己的数学最低分。
那就开始吧。
草稿纸用了一页，又翻过一页。脑中是比起往日清晰数倍的逻辑方法和数学公式。可杨时卿的心一直抑制不住地疯狂直跳。噗通，噗通，躁动个没完。杨时卿几乎觉得下一秒心脏就会从嗓子尖里蹦出来了。
已经不记得是怎么从考场里走出来的了，等缓过神来，杨时卿已经在卫生间洗手池旁用水扑棱着洗脸了。
即使是这样，心脏还是狂跳个不停，让人烦躁——“杨时卿。”
杨时卿猛地回头：“明煦！”
“唔，是我。”明煦有些反应不及地回抱住猛扑过来的杨时卿，用手掌轻拍着他的背，“来上厕所正好碰见你了……”
杨时卿抱了他好一会才松开，“我上午还打算去找你呢。”
“想我了？”明煦微眯起眼笑，杨时卿很老实地点了点头：“我现在还特想大吃一顿。”
厕所里没什么人，学生已经离场得差不多了。明煦就抬起头，在杨时卿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笑着望着他：“回家吧。你爸应该等你挺久了。”
明煦说得没错，杨爸爸提前半个小时在学校门口守着。这会已经抽了好几根烟了。杨时卿出校门的时候，杨爸爸却没提这事，而是开车门后直接道：“晚上想吃什么？”
“吃小龙虾吧，中午没吃完，我又馋了。”
“成。”
路上透过车窗望着风景，杨时卿的心慢慢地平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