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龙转凤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思乡明月
“这是你的作品?没想到啊,原来你还是个木雕巨匠,当真了得!”夏侯宣连连称赞,感叹不已,之前他是真的不知道齐靖安还有这番手艺。
“奇技小道,不值一提。”齐靖安却似乎不想多提木雕手艺的事,他敛起笑意,起身挽起袖子,伸手指向木雕上的一处隐秘山道,认认真真地说起了“故事”——“上次我们说到白将军在盘蛇岭藏了三千步卒,出其不意地打败了郑贼的一万骑兵,关键点就在这里,你看……”
夏侯宣也立即进入了状态,端端正正地坐好,听齐靖安讲故事——这当然不是普通的故事,而是包含了历史、地理、战略、兵法在内的“教学故事”——齐靖安见识不凡,口才也非同一般,听他将如此多的知识融进故事里徐徐道来,真是一种极致的视听享受。在夏侯宣看来,齐靖安给他上的这些“课”可比那些老学究给其他皇子们讲的经书有用多了。
先贤的经书可以自己读、自行领悟,但脚踏实地的阅历才是最珍贵的。
窗外,金水河面波光粼粼,时有游船缓缓行过;窗内,会仙楼的雅间里,夏侯宣和齐靖安一坐一站,一听一说,时间不知不觉地飞逝而过……
及至午后,他们随意用了些饭菜果腹,便又迫不及待地继续讨论了起来——他们互相提问、为对方解答疑难,又共同思考战略、相互辩证战术,两人之间的气氛和谐至极,都将对方视作平生知己。
“三殿下每每总有惊人之语,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此时天色渐暗,夕阳斜挂天际,余晖洒入窗内,齐靖安在不经意间侧过脸来,正好瞥见夏侯宣那俊美得不似凡人的脸庞被夕阳镀上了一层金辉,他的心脏不自禁地就漏跳了一拍,赞赏的话语脱口而出。
“你的阅历之丰富,才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呢。”夏侯宣学着齐靖安的话回赞了一句,默默在心里消化着今天的获——话说,夏侯宣为什么看中齐靖安?因为这人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
别看齐靖安才二十出头的年纪,他离家游学却已有五六年的时间——自他十四岁获得秀才身份以后,便再没把心思放在那些经史子集之上了。别的读书人外出游学都是去拜访各地大儒、讨教学问,以期在科考中取得一个好成绩,而齐靖安呢?他竟是单人匹马地去往大魏北部与燕国、西蛮国交会的边境,从东到西走了一遍,将边境的地形地貌、风俗人情、气候变化统统烂熟于心,甚至还跟着商队到邻国境内转了几圈——单凭他的这种想法,就已远远超出了普通人的眼界!
因着两世的经历,夏侯宣心机不凡、善于揣摩他人心思,在宫斗朝斗方面越发游刃有余:但这番能力在他看来,正如木雕技艺之于齐靖安,不过是小道而已。
若是真正想在治国惠民、甚至是开疆拓土方面有所作为,夏侯宣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他虽然知晓很多现代人的先进理论,但实际情况又是另一回事了,如果他连大魏的历史地理和风俗习惯都搞不清楚,就想当然地拿着现代的经验胡乱显摆、对政务指手画脚,迟早会出大问题——所幸遇上了齐靖安,这个很有想法的年轻人正好能与夏侯宣互补,是以两人一经相识,很快就一拍即合、对上眼了。
对夏侯宣而言,齐靖安是他看中的谋士,必须要留在身边好好“使用”。可是以齐靖安在经史子集上的造诣,他是绝对不可能考中进士的,想要留在京城做官几乎相当于天方夜谭——大魏朝廷对京官的基本要求就是进士出身,连皇帝都不能轻易打破这个规矩。
那么,总不能让齐靖安一直无官无职地白干活吧?这个年轻人很有上进心,也很想做些实事,他虽然做不了京官,但以“三殿下”的背景,安排他到地方上任职是完全可以的做到的——如果一直拖着不让他走,有打压之嫌,实在不是用人之道。
所以,经过一番权衡利弊之后,夏侯宣决定找个恰当的时机告诉齐靖安……长公主驸马是个很不错的职务,建议笑纳。
☆、第五章 媒人
当夕阳彻底隐没在天边,夏侯宣也是时候告辞回宫了,否则宫门落锁,他就进不去了。
齐靖安起身相送,心下颇有几分依依不舍之情,便提议道:“今日天色已晚,殿下何不在别院暂住一夜?”
按大魏习俗,皇子长到十几岁上下,一般都会在宫外、京郊等地拥有几座别院,或是用于招揽门客,或是用于豢养外室——总不能把各种闲杂人等都带进宫里去住着吧?因此,皇子彻夜不回皇宫也是正常的,因为他们不但可以住在别院里,甚至还可以在烟花柳巷里泡着——只要不介意名声变糟。
然而夏侯宣是公主不是皇子,他当然不能这么干了,即使大魏的风气再怎么开放,也没有“女孩子”夜不归家的道理。
可齐靖安不知道夏侯宣的身份啊,在他看来,“三殿下”实在是太自律了,他们相识两个多月以来,夏侯宣从未在宫外留宿过,这让齐靖安既欣喜又纠结:欣喜的是他看中的明主洁身自好、确实是能做大事的性子,纠结的是……殿下不去住别院,他也没法“顺其自然”地跟过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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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夏侯宣相处得如此愉快,齐靖安觉得他早就应该住进“三殿下”的别院里去了,那样他们就能有更多的时间相处,而他也不用在每次分别之后因为意犹未尽而倍感思念对方了……吧?
话说,素来洒脱的齐靖安真的不大适应他莫名生出的一些感性情怀,比如对夏侯宣“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类的……偶尔,这些情怀甚至会影响他思考问题的专注度,必须想个办法解决才行!
所以这一次,齐靖安终于婉转地提出了建议,也给出了暗示:三殿下你快去住别院吧,我也跟着去,然后就住着不走了……
听了齐靖安的话,夏侯宣停下了脚步,看着对方明明挺期待却还故作淡然的模样,他暗觉有趣,却也倍感无奈:现在是真没那个条件啊好哥们,等我们成亲之后再来秉烛夜谈、抵足同眠吧……“算了,明天还有朝会,我回宫去住比较方便。”夏侯宣假装没能领会到齐靖安的暗示,坦荡地笑了笑,跟对方挥手道别,然后就潇洒地转身离开了。
“……”看着夏侯宣渐渐远去的背影,齐靖安无语了片刻,然后就打定了主意:下次见面,他一定要把 “想跟三殿下同住”的心思直截了当地说出来!
另一边厢,夏侯宣才从会仙楼的三楼下到大堂,侍女秀怡就迈着小碎步迎了上来。他见秀怡圆圆的脸蛋上泛着薄红之色,便压低了声音打趣道:“看你这模样,先前跟卢秀才相处得很愉快吧?”
秀怡的脸蛋顿时更红了,好似熟透的苹果,她羞涩讷讷道:“他还在对面客栈的大堂里候着,殿下要见见他么?”
“今天是来不及了,天都暗了,改日吧,我让侍卫去知会他一声。”夏侯宣一边朝门外走去,一边悠悠笑道:“小妮子,心思飞远了,连天黑了都没察觉,看来我真得赶紧给你准备嫁妆才行。”
秀怡“嘤”了一声,再不回应夏侯宣的打趣了,只低着头跟在他的身后,半点儿也没有了之前在凤宜宫里活泼的模样,显然是默认了夏侯宣的“准备嫁妆”之说。
见了秀怡这般表现,夏侯宣暗暗一笑,颇感欣慰,却又忍不住以“兄长”的心态对那个卢秀才挑剔了起来——那家伙,本来觉着是挺不错的一个人,谁成想竟不声不响地拐走了他家单纯妹子的心……想要修成正果?哼,非得好好考验一番才行。
不过,夏侯宣准备去折腾卢秀才,可是有那么一点点不厚道了,因为从事实上来讲,那卢秀才真可以算是他和齐靖安的“大媒人”呢!
——卢秀才姓卢名潜,字腾云,是齐靖安的同乡好友。几个月前,也即承平二十二年初,他们二人结伴进京,齐靖安是为了寻觅明主,而卢秀才则是跟各地上京的近千名读书人一样,是来参加三月春闱的。
孰料今年的春闱闹出了泄题舞弊大案,惹得皇帝震怒,严旨彻查,于是大理寺卿便下令捉拿了一大批“涉事考生”,押于牢内逐日审问,其中就包括了卢秀才。
话说大理寺的监牢正是普通老百姓们谈之色变的“天牢”,事发之后,其他被捕考生的家人、朋友、伴当和随从们基本上都慌了神了,不是纠集在一起大投状纸、击鼓鸣冤,就是病急乱投医地求官送礼、托关系走门路……上至六部阁臣,下至城门守卫官,都或多或少地被人求上了门去。是以在三四月间,就为了这个案子,整个京城都陷入了一股诡异的热闹之中。
因着卢秀才也被抓了进去,身为好友的齐靖安当然不可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所以他也间接牵扯进了这件事里。
不过,阅历过人、智计出众的齐靖安自然跟那些蒙头乱撞的无头苍蝇们不同,打从卢秀才刚被抓进天牢,他就知道这件事不简单——朝廷的抡才大典出了问题,其间内丨幕不知要牵连多少重臣——可大理寺卿一不去调查泄题源头,二不去请圣旨审问考官,只是抓了几十个无足轻重的考生关着,每日提几个人上堂恐吓一番,这说明了什么?
显而易见,这说明大理寺根本就是在拖时间、等消息!
要问等什么消息?那当然是等上面的消息:朝堂重臣,基本上都是拉帮结派的——考官是哪一系的人?大理寺卿又是哪一系的人?他们“上头”的意见,才是决定这个案子走向的关键。真相到底是什么,反而一点儿也不重要。
想到了这些,齐靖安就不着急了,他没去找门路给大官们送钱——何况他本来也没那个身家——他只打点了一下大理寺监牢的牢头和小吏们,让他们稍稍照顾一下卢秀才,然后就继续寻他的明主去了……
不要以为齐靖安这样做是不讲义气的表现,他其实很讲义气、很念旧情:就是为了尽可能快地把卢秀才从天牢里救出来,他才会投入“三殿下”的麾下——原本他是打算在京城里慢慢观察个一两年、积累些人脉、做些布置之后再加入某个合适的阵营的,否则他凭什么让别人相信他有能力有才华?光靠口才可不行,吹牛皮谁不会啊?
像齐靖安这种无官无爵的白身,若想成为某位皇子的门客,怎么也要尽心尽力地办成两三件事才能得到认可吧……而办事是说办就能办的吗?他才从陇西来到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办起事来连能够帮上忙的朋友都找不到几个,一不小心把事情办糟是很有可能的——齐靖安又不是神仙,就算是神仙也有出错的时候,更何况是他呢?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更重要的是,齐靖安对各皇子的势力情况了解不够,他暂时只看得见各皇子和大臣们摆在明面上的那些纠葛,暗地里的呢?不弄清楚情况,他随口提一个计策都有可能惹来杀身之祸,那还做什么谋士啊,直接就做鬼算了!
所以齐靖安考虑了一番,最终还是选定了三皇子做他的首要目标:按他分析,春闱舞弊这个案子,有九成可能是太子一系跟四皇子一系互相博弈闹出来的,他若是贸贸然地跑到太子或是四皇子的面前自荐,只怕非但救不出卢秀才,反而还要把自己赔进去当炮灰——而三皇子虽然不声不响的,好歹是个有可能参政的成年皇子,母家也是京城里的老牌世家,只要操作得好,别说一个卢秀才了,连同其他的几十个考生都能一并救了!
就这样,当时的齐靖安略略做了一些准备,就跑到皇宫外围蹲点等人了。结果……或许真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吧,当他逮着那个长得特别俊的、被身边人称为“殿下”的人喊了一声“三殿下”之后,他的人生就走上了一条奇妙的分岔路。
再后来发生的事,就都是顺理成章的了:毛遂自荐的齐靖安和求贤若渴的夏侯宣一见如故、二见相知,距离三见倾心也不远了……于是夏侯宣就借着他参理政事的方便,使计迫使大理寺把那几十个考生放出来一大半,只留下十来个确实有嫌疑的继续关着:卢秀才清清白白,自然被放出来了。
于是,因着这份人情,再加上夏侯宣本身完全符合、甚至超越了齐靖安对于“明主”的预期设想,所以齐靖安就这么一头栽进“三殿下”的阵营里,死心塌地了。
所以说,卢秀才可不就是夏侯宣和齐靖安的媒人么?
但反过来说,夏侯宣也算是卢秀才和秀怡这对小鸳鸯的媒人了,因缘轮回当真有趣。
一边打趣秀怡,一边赶回皇宫,一行人入了宫门之后,夏侯宣本打算直接回他的凤宜宫去洗洗睡了,这大半天的时间里发生的事情不少,他也着实累了。
孰料才走到半途,夏侯宣就被瑞妃的贴身侍女截去了瑞庆宫,连衣服都还来不及换一身——这是又出什么幺蛾子了?他用力捏了捏拳头,强打起神跨进瑞庆宫正殿,就看见一对脸色同样漆黑的母子正一坐一站地对峙着。
毫无疑问,那是瑞妃和夏侯卓。
话说夏侯卓和夏侯宣这对孪生兄弟长得当真相像,尤其夏侯宣此时还穿着男装,以致他们两人的相似度直逼九十分:不过终究不是一百分,因为两人的气质实在是天差地别,在某些细节上也区别不小,比如夏侯卓有眼袋,嘴角还微微下垂,面色有些发黄……这是短期内纵欲过度的特点,即使这时候的夏侯宣正处于疲惫状态,但他的气神仍能甩开夏侯卓好几条大街那么远。
还有就是眉毛的区别——别以为眉毛不重要,任谁把眉毛的样式变一变,保管整个人都会“焕然一新”。夏侯卓是一双浓眉,而夏侯宣则是柳叶眉:他是一个很敬业的“演员”,男扮女装,不把眉毛好好修饰一下怎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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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靠着这些小细节上的暗示作用,在皇宫内外,至今都没什么人怀疑过长公主殿下是个男人,夏侯宣的演技和对细节的掌控能力由此可见一斑。
“媗儿,”没等夏侯宣开口向母亲和哥哥问好,顺便打听一下出了什么事,瑞妃就直截了当地说道:“明日午后你去大相国寺见一见陈家大小姐,替你哥哥相一个嫂子回来。”
“我替哥哥去相看嫂子?”夏侯宣顿了顿,诧异道:“这是怎么个说法,总不能让我假扮哥哥去骗人吧?!”
☆、第六章 相亲
看了瑞妃和夏侯卓的脸色,又听了瑞妃的吩咐,夏侯宣大致能猜到这对母子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应该是瑞妃相中了一个儿媳妇的好人选,便跟人家约好了明日午后在大相国寺“相亲”,结果夏侯卓耍性子不愿意去,瑞妃怒气上涌、脑子一热,就想出了这个让夏侯宣去顶缸的馊主意……反正他们兄弟俩长得很像不是么?
——开什么玩笑?!
且不说代替相亲根本就是欺骗纯洁少女的感情,如此没道德损人品的事夏侯宣是绝不会做的;单说夏侯宣要是真的去了,他又该怎么表现?
若是装出一副娘娘腔的模样,那夏侯宣还不如不去。可若是表现得气度不凡、很有男儿气概,等将来那陈家大小姐嫁给了真正的三殿下,能不对他这个长公主产生怀疑么?要知道,心理暗示的能量是很大的,比如皇宫里的人都知道夏侯宣是公主,所以即使他表现得再怎么“肖似男儿”,甚至还穿着男装出宫逛街,别人也不会把他往“男扮女装”的方面去想……可陈家大小姐呢?如若他们第一次见面,对方就自我暗示地认为他是个男人,将来她很有可能会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那就真是麻烦大了!
再者说来,虽然跟夏侯卓因为“男女有别”、不在一起长大而关系平淡,但自己的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夏侯宣还是有所了解的:平庸无能没上进心什么的暂且不提,跟当前的这件事关系最大的一点就是——夏侯卓是个好色之徒、是做丈夫的“下下之选”。
尤其是近几年来,夏侯卓进入了叛逆的青春期,时常泡在青楼楚馆里不回宫,还在别院里养了不少艳婢戏子……对此瑞妃是有些不满的,但少年人嘛,心性不定是可以理解的,况且这类“风流韵事”在这个时代也算不得什么人生大污点,只要夏侯卓不去做强抢民女、逼良为娼的恶事,瑞妃就不会太管着他,得为了“这点儿小事”而坏了母子的情谊。
想想也是,从“战略性”的角度考虑,瑞妃与其花老大的工夫去管束夏侯卓,还不如给他找个好媳妇:有了家室,夏侯卓的那颗风流花心总能一了吧?即使还不了,那也是他媳妇的事了,瑞妃才懒得关心呢,她只在意儿媳妇的家世好不好、能不能助夏侯卓登上皇位。
由此可见,夏侯宣要是去为哥哥做了这个“媒”,只怕到最后是两头不讨好,既招了哥哥的埋怨,也招了嫂子的恨,何苦来哉?
当然瑞妃是不会在意夏侯宣倒不倒霉的,所以他只能从“有可能暴露秘密”的角度来推拒这件事——方才夏侯宣出声反驳的时候,特地咬重了“假扮哥哥”这四个字,同时目光灼灼地盯着瑞妃,面部表情凝重。
瑞妃见状一怔,稍稍冷静下来,也马上意识到了不妥,她正要开口说话,却是被夏侯卓抢先了一步——
夏侯卓偏过头来看向夏侯宣,讶异道:“原来妹妹穿上男装是这副模样,真的跟我特别像,那感情好,陈家大小姐见了你,可不就跟见我了一样么?”
“胡说八道!”瑞妃斥了一声,皱眉道:“你妹妹是女孩子,怎么替得了你?我让她去跟陈家大小姐聊一聊,是要让她们这对未来姑嫂先熟悉熟悉,互相说些女孩子之间的体己话,可不代表她去过了你就不用去了!这两个月你给我好好地待在宫里面修身养性,养好了身子再去给人相看,再不许出去胡混了……瞧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年纪轻轻的,走两步路就要喘三下,自己的身子自己不懂得爱惜?亏了你这副好皮囊!”
瑞妃的这段话,前半截显然是说给夏侯宣听的:“妹妹”不能代替哥哥,含义再清楚不过。
但夏侯宣却不怎么在意,他又不是缺爱的孩子,瑞妃再怎么绝情也伤不到他的金刚心——事实上,他心里反而轻松了一点儿:听瑞妃这意思是让他以公主的身份去见陈家大小姐,不需要做哥哥的替身、欺骗别人感情,那就好办得多了。
而在瑞妃说话的时候,夏侯卓一直瘪着嘴、垂头站着,等她说完了,他小幅度地撇了撇嘴,抬起头来,语气里压抑着不耐烦,说:“好吧好吧,也就是说过两个月之后才轮到我,现在没我什么事了,对吧?那儿臣就先告退了。”说着他顿了顿,自己也觉得语气不妥,便补充了一句:“母妃你也别为了这点小事生气了,保重身子要紧!”
话毕,夏侯卓颇为随意地拱了拱手,转身就往门外走。
“阿卓!”瑞妃喊了一声,夏侯宣眼尖地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出现了片刻的狰狞,但她终究还是没说什么重话,反而缓和了语气,轻叹道:“算了,你回寝宫去歇着吧,明天的事你就不用管了,我跟你妹妹再做商议……阿卓,我这做娘的终归是心疼你,只盼你不要怨我烦我。”
夏侯卓脚步一顿,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就跨出了门槛,背影融入了夜色之中。
听着夏侯卓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瑞妃和夏侯宣四目相对,一时无言,瑞庆宫正殿里的气氛出现了片刻的凝滞。
过了一会儿,瑞妃说:“明天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她说这话时,语气中透出丝丝疲惫,同时还夹带了几分连她自己也没能察觉到的——信任,对夏侯宣的能力,她信任。
略略想了想,夏侯宣沉吟道:“母妃说的陈家大小姐,是镇北侯的嫡长孙女吧?军爵世家出身的女孩子,儿臣打算跟她聊聊马球,或是讨论一下平宁关大捷,那是镇北侯的经典战役……母妃以为如何?”
瑞妃沉默了半晌,淡淡道:“你看着办吧,以你的本事,要哄一个小姑娘开心,想必是很简单的。”
“母妃谬赞了,儿臣长这么大也没哄过几个小姑娘,经验比起哥哥来是差得远了,万一给陈家大小姐留下了不大好的印象,还请母妃勿怪。”夏侯宣上辈子一心扑在事业上,没那个时间也没那个兴趣乱搞,再加上一直没有遇上合适的结婚对象,他最后是带着“钻石王老五”的名头穿越的……穿越之后的情形就更不用说了,他一个公主怎么泡妹子?总不可能调戏宫女吧?所以他哄女孩子的本事根本没有经过实践的检测,最多是靠着察言观色的本事混一混。
更重要的是,夏侯宣一点儿也不希望那位陈大小姐嫁给夏侯卓,一来他哥哥不是什么良人,二来……切莫忘了,夏侯宣跟“三殿下一系”并非真正的一条心,镇北侯一系在军中势力庞大,真要让他们跟瑞妃结成了亲家,将来说不定反要让夏侯宣栽个大跟头。
“只要你尽力而为,事成与否我都不会怪你,”话说了半截,瑞妃眼梢上挑,觑着夏侯宣,又说:“不过,你若是能让镇北侯府看好这门亲事,你跟那穷秀才的亲事,我非但不干涉,反而还会在皇上面前敲敲边鼓……你看着办吧。”
瑞妃话中的第二个“看着办”,咬字可比第一个重得多了,夏侯宣眸光微闪,躬身拱手道:“母妃放心,儿臣知道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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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一个非常标准的拱手礼,恭恭敬敬地道了一声“天色不早,儿臣告退,不打扰母妃歇息了”,夏侯宣便也转身离开了瑞庆宫。
夜幕笼罩大地,这略显漫长的一天终于过去了。
次日,因为朝会,所以夏侯宣一大清早起床之后,没去给瑞妃请安,直接就去了御书房整理奏折——大臣们来上朝,都会先上交一些折子,由宫人们搬到御书房里放着;官员们只有遇上大事要事才会放在朝堂上奏报,当面告知皇帝,并跟其他大臣一起讨论或者辩论——这就好比先交作业,再参与课堂讨论,如果前几次的“作业”里有需要特别说明的地方,也会放到这一次的“课堂”上来一起讨论。
自几个月前夏侯宣抱上了皇帝大腿开始,每回皇帝上朝,他就在御书房整理奏折:先把所有折子粗粗扫一遍,分门别类摞好;在摞折子的过程中,夏侯宣同时也在思考折子里提到的事情该怎么处理,于是下一道“工序”就是在每本奏折里夹小纸条,写上一些不逾矩的、恰当的小建议,又或者故作不懂地提一些能够“启发”皇帝的小问题——这样一来,皇帝下朝以后的工作效率就大大提高了,所以他能不喜欢这个贴心的“好女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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