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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下黑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二冬
到点后黎雪英上赌桌,这次要求自己更加集中注意力,撇开脑内乱七八糟的内容,很快几个钟头便过去。
他以为至少在赌桌上不会再见到邢默,但在最后十分钟,邢默再次出现在赌桌前。
他手中的筹码比第一次站在黎雪英面前时翻了几倍,而黎雪英不知他究竟是手气好,还是再次扔了钞票。
这一次邢默没有走,输输赢赢,直到黎雪英轮班时间,才手从他一起离开。
离开赌厅之前,邢默将手上剩下的所有筹码换成钞票,在走上三楼的住房区时,将钞票折叠,塞入黎雪英的裤子口袋。
黎雪英的西裤笔直,合身又不会显得拘谨,恰好勾勒出挺翘的臀。邢默飞快地扫到他后袋中,狡黠地退后三步以防黎雪英动作。
但黎雪英并未回头给他一个眼神,只是抽出钞票点了点,塞回内衫口袋:“这是什么,小?”
“其实我逢赌必输。”邢默再次跟上,一本正经满口胡说八道,“今晚大概是因你才好运,所以应有你份。”
他话里话外带三分调情意味。
“那我得把邢先生伺候好。”
邢默笑道“好说”,在自己门前停下,开门。两人确认过走廊无人后,进入房间。
黎雪英掏出一份文件袋交给邢默。
邢默当着黎雪英面打开,里面有下个月冯庆的大事行程表,以及上个月他同人会面的谈话内容,还有一些零散无用的票根。邢默捏着资料抬眼看他,明白黎雪英必定同他一样,知道这些资料并不能起到决定性作用,但聊胜于无。
他忽然就有些心软,混合着心酸。
虽不知黎雪英这些年如何过来,但他必定竭力等待一个公正的结局。即使付出的力原大于最终得到的东西,但他依旧在竭尽所能搜刮一切能成为证据的物品。这些年来他必要孤立无援,并且时刻控制情绪,保持清醒。只因这不单是他一人在做,其中也牵扯到黎莉,更何况,一失足成千古恨。他有为扳倒冯庆出一份力的心是好,只是……
“这份内容虽然还未过期,但也是半个月前的。”邢默皱眉对光仔细看一遍,“之前你见过邢绍风,为什么不早些给他?”
“这是我家姐给我的。”黎雪英短暂沉默后回答,“包括其中几张资料,都是早都拿到,但现在才交给你们。”
黎雪英话没讲完整,邢默却顷刻间明白他话中意。黎莉是放在冯庆身边的一枚棋,很多时候能有一手资料和消息,这些也许是外人想方设法也无法弄到手的。那么她提供的一手消息,如果在第一时间走漏,两次三次,冯庆必然会起疑。
而黎雪英这么做,更多是为了保护黎莉。
邢绍风释然。
今晚的黎雪英很沉默。放在往常,他必定要询问邢绍风关于近期的进展,随便讲些什么都行,至少能安抚他高度紧张的神经。但今晚黎雪英没有多话的意思,交过东西,他转身要走。
一只手却在他握上门把的瞬间,穿过他的腰侧,反手锁上了门。
黎雪英转过身,平静地望住邢默。
房间灯光昏暗,他带着墨晶片的眼在黑暗中只反射出零星光芒,而他本身过于白雪的皮肤和浅色头发,衬着洁白的衬衫,让他整个人即使拢在邢默的影子中,也仿佛一颗饱满的珍珠,发出温和而黯淡的光。
邢默有些出神。
他记得那时候……或者更早,也许是第一次见黎雪英时。
那一年他的头发和眉毛还是乌黑,灵气逼人,打理得规规整整,一眼就知是学生仔。
现在褪去稚嫩气息,发色和毛色也不再打理,浅色的发,浅色的眉,浅色的睫毛和汗毛,再加上他本就浅淡的肤色,整个人如同个小雪人。或许是被自己脑内的想法逗笑,鬼使神差的,邢默将五指插入他浅淡的发丝中。
“这样急着走,躲我像躲瘟神?”他再次放沉声。
黎雪英一动不动地望住他,一言不发,那样的目光中蕴含许多情绪。邢默竟渐渐在其中看出了,执拗。
一种固执等待答案的执拗。
不知为何,本打算今晚摊开与他谈谈的那些话,就像忽然堵在口中,一句都说不出。
邢默语塞半天,最终开口却是:“上次我说有养东西还寄放在你这里……”
黎雪英忽然笑了,他一笑,眼中那些许情绪瞬间如潮水般飞快退去,最后只剩下一片寂静,如倒影夜空的广袤海洋。
“原来你始终只挂念它而已。”他抬手,解开衬衫一枚扣,接着将脖子上细绳一扯,将一样东西扯了出来,带上点恶狠狠意味,“还给你,以后再有任何东西,别再问我讨要。”
一句话顶得邢默接不上,心里想抽自己嘴巴,完完全全口不应心。
等他再反应过来,黎雪英已经离去,只剩下他掌心内小小一枚怀表。翻开盖子,内里的盖子上是一张钢笔画,寥寥几笔而已,但邢默当然认得出那是五年前的自己。而怀表内滴答滴答,秒针静悄悄走,表面上放着一只小巧的折纸五角星,叠得很厚。
灯光切割邢默英俊的脸,他安静凝视片刻,剥开了五角星。
上面是那串他临走前夹在书页夹层中的纸条,内容被加密过,解密的方法只有他知道。看似是什么不得了的密码,实则记录的不过是一个地址和号码。
翻过纸条,他的背面,篆秀犀利的字体抄写那首诗。
我给你我设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





灯下黑 灯下黑_第68章
——不营字造句,不和梦交易
不被时间、欢乐和逆境触动的核心
黎雪英走回休息室,连灌三大杯冰水,胸腔里的火消不下去,索性再次去甲板,连外套都没拎。
海风吹起他的额发,露出微红眼眶,那寒意该是砭骨的,他却只觉心寒。
其实论起他们的相识,在两千多个日日夜夜里,不过是转瞬即逝的一段插曲。这段插曲或许在他耳边萦绕不断,却不代表对邢默来说也是如此。
黎雪英抓紧栏杆,更加冰冷的触感钻入手心,带给他手心刺激的疼痛感。
一道光影忽然切割开他面前漆黑的影,门被大力撞开,对方的脚步凌乱而仓促,以至于黎雪英刚来及回头,已被人猛地扯入怀中。温热的胸膛只隔着薄薄衣衫,对方显然同他一样,只穿衬衫就急忙赶到甲板上。陌生的温度迅速驱赶他的寒冷,几乎洗涤每一寸神经,让黎雪英几乎要掉下泪来。
邢默呼吸微乱,身上带独有的冷香,而他怀中人那样小,以至于盈盈一握就足以埋没在他整个臂弯中。邢默将下巴抵在他的额上,目光直视前方,低头用力吻过一下。
那块怀表里的一切,已将所有向他倾诉。
谁还在乎故事究竟是如何,邢默只知道时至今日,他的心依旧似当初,从未变过。无论是乍见的温和乖顺,还是如今带危险迷人的捉摸不透,黎雪英在独他一件事上并未改变。黎雪英图什么呢?他什么都不图。
“对不起。”他的生硬被海风吹远,唯独胸膛中的震动仿如带层模糊的鼓膜,低沉而喑哑传入黎雪英的耳,“对不起,是我不好。”
黎雪英疑似自己的做梦,而自己一直小心翼翼保护的那道情绪的闸门,在此刻如同泄洪般瞬间无法克制。
他大力推开他,却又被邢默立刻按入怀抱。
黎雪英本能地开始挣扎,拳打脚踢,表情狰狞,他甚至没发觉自己什么时已泪流满面。
原来从冰封不动,到破冰开闸,不过一瞬间而已。
“你来找我干什么?”黎雪英挣扎过片刻后,终于放弃,浑身像被抽走戾气,“你我早不是同路人,早没有话多说。从见面起那日我就已明白,你想同我唯一的交集不过是那张字条。如果不是因为它,恐怕今天都不会劳你邢生大驾光临吧?”
邢默蹙眉抿唇,他还没想好如何开口向黎雪英诉说这五年间的所有事,也尚无心理准备接受他这五年间是如何度过。实际上,他又怎会不知?
邢默每年雷打不动回一次港,默默看过黎雪英,但这些,都不是此时开口对黎雪英说明的好时机。
“是我欠你。”邢默用温和而不容置疑地力道将黎雪英再次按住,他紧闭双眼,这次终于辛酸得彻底,“五年前,我应过你保你平安,保你阿爸平安,到头来是我没做到,也是我失约。这次回来,我很清楚我要什么,不要什么。你和刘方方,一个我未能兑现誓约,一个因为牵连所害。我不愿多来一次,我宁愿你活在庇护下,谁的都好。我不能见你再度涉身于危险中,而离我越近,你越危险。”
黎雪英抬起眼,他试图转过身,脚步却跌跌撞撞,再次因挣扎太大力,被邢默撞到栏杆对面的铁皮面上。月色如此好,云雾朦朦胧胧遮挡,被烧起一层皎洁的光晕,以至于让深夜本身具备它的魅力,同天光般铺盖海边,还人世间独一份的温柔浪漫。
“用不着。”黎雪英道,“我早就站在深渊中心,更不需你的独断和自以为好。”
邢默凝视黎雪英月光下仿佛发光的面庞,粗糙的拇指蹭过他淡色唇,抹掉他鬓角被风吹得冰凉的泪痕。
“五年时间太长,你我变化都好大。或许,我们应当给彼此都多一些时间。但有一点,阿英,有些东西我从未变过。”
盯住男人迫切的脸,那张面孔上几乎找不出往日痕迹。
黎雪英近乎自虐地想,不,邢默并不真的明白。不明白对他来说,等他如今这番话等得多辛苦。
他已脱胎换骨,而自己还深陷泥淖。
第四十五章 旧人
邢默半簇拥着黎雪英站在摇摇晃晃的甲板上,夜风悄悄安静,他们脚下是乌黑深邃的海水,连倒影都没有。举目望去,四周都是黑漆漆一片,若不是远方那零星丁点的光亮,几乎难以辨别回港的方向。
黎雪英飞快整理情绪,再三想推开邢默,却被他坚实的臂膀阻挡。内心矛盾,又执拗不肯承认,他的确贪图片刻温暖,以至于连推拒的手都变如此无力。
黎雪英紧紧贴住身后铁壁,尽量沉着冷静打量邢默:“其他我不必知道太多,五年前你消失,实际上同冯庆有关系,是不是?”
“是,如果不是他,我和你或许都不是现在模样。当初有那么一刻,我是当真以为自己回不来。”见黎雪英不再挣扎,邢默绅士退开一步。
黎雪英点点头,若邢默对他坦诚的一切是真,他就不必在这个问题上多做文章。邢默讲有朝一日会话与他知,黎雪英便等。
“你的计划是什么,我们的目标一致?”
“一致。这点我能保证,全身心信任我,就像你信任邢绍风。”讲这话时,邢默仔细探究黎雪英每一分寸神色,活想从中窥探到任何情意,或闪躲。
但黎雪英没有。
略有刻意的提醒让黎雪英轻轻挑眉,同样目光审视地打量邢默。
“你对我同他的关系很关心?邢绍风的确是不可多得,优秀的警员。姿态样貌修养都顶好,就算不进警务司,放在任何一行恐怕都出类拔萃。毕竟是你们邢家养出来的男仔,为人正直也聪慧,该不该信任他,这不是摆明简单的事?”
黎雪英每说一个优点,就歪着头弹出只手指。那种轻松的惬意再次回到他身上,令他有种自信优雅的迷人,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韵味,或许是在风月中磨练,但必需要风姿才能做来。邢默心头有些痒,又有些酸。他面无表情听黎雪英悉数邢绍风的优点,手指有些烦躁地按在铁皮上敲打。
黎雪英话到一半忽然停止,迎上邢默探究目光,带一丝挑衅:“我说邢生,我差不多回去休息,等下还要轮班。暂且不想,也没理由同你在这里吹冷风,讨论另一个优质男。”
邢默也挑眉,迎接他不怀好意的挑衅:“我并非特别认真地同你在讨论其他什么优质男。而是想请你认清现实我强过他,在一个男人面前不要总夸另一个的长处,这点总很好懂?”
黎雪英随邢默目光侧头,果然见甲板不远处两个女仔,窃窃私语望向他们这边。有好奇有兴奋,脸颊微红。
这并不能怪她们窥探墙角,实际上这二人亲密地挨在同处,就仿佛迸裂出强大磁场,想要不引人瞩目实属难事。邢默矫健高大,肩背挺拔优美,着装考究,粗中描细的粗犷美感,而黎雪英致优雅,外貌所添的冷清贵气中又在眉目流转间可见一丝跳脱的风流狡黠。
明珠碰玉石,亲密暧昧于一处,天生就是香艳场面。
更何况他们不曾有意隐藏。
黎雪英混迹于夜色,浸淫于风月已久,可一想到是同邢默以如此亲密姿态暴露在旁人眼中,已久有些不自然。
很久很久以前,他有个意中人。
他以为自己弄丢了意中人。
许多鲜活的回忆,随久违的怦然心动而涌入四肢,如同血液挤压心脏,让他感受每一分悸动。
“外面好冻,你慢慢吸新鲜空气,我回先。”黎雪英转身就要从邢默的臂弯下钻出。
一只手忽然压在他的耳旁,顷刻间邢默英俊凌厉的五官在黎雪英眼见放大。黎雪英略一惊,更加不自在地想要逃脱,属于邢默汹涌的气息几乎要淹没他,逼他浑身上下露出破绽。




灯下黑 灯下黑_第69章
“我不知你变化多大。”邢默声音下沉八度,带略微笑意,“但你身上的气味,一如五年前好闻,令人……心旌摇曳。”
一招制敌。黎雪英终于败下阵,落荒而逃。
渡轮上一宿相安无事,黎雪英于晨早十点钟回到屋。
两人没有约好道别时间,甚至在后半夜中除眼神交汇,再并未多说一句话。
但当天光亮起,渡轮靠岸后,汹涌人潮中黎雪英仓促回头,便立刻在人群中捕捉到同样望住他的邢默。曾经的他目光炽热而直白,如今的他目光含蓄而藏更多秘密,一成不变的是彼此眼中的焦点,仿佛生来自带磁场引力。
直到躺倒床上回想这一幕,黎雪英依旧觉得自己宛如做白日梦。昨日心结,今日便见解铃人。
忍不住的,翻过两个身。一夜未睡,现在到将眠时刻,身体已疲倦至极,大脑却兴奋不肯入睡。
手指掠过床头那本诗集,他将最核心的部分归还于邢默,包括那颗压抑而隐蔽的心,那么这份以诗集为载体的情书,就当是萃取了核心后,邢默所留下给他的。
这是他的核心吗?
这是他的秘密吗?
这是他一直想要伸出……却最终回的指尖吗?
黎雪英抱着那本有些破旧却未有半点灰尘的诗集,于清晨未光中,不知不觉熟睡。
另一边的邢默并不似黎雪英好运。
他将从黎雪英那里拿到的东西交给邢绍风后。当然,怀表和名单密码地址,邢默并没有同任何人讲。他想要尽快地打开辛柏宏留给他的这份遗产,但在那之前,他想要先见冯庆一面。
这次会面,邢默以私人的名义,与冯庆约在晚上七点钟。
离现在还有好几个钟头,足够邢默稍作休息,缓冲一宿没睡的疲惫,为晚上需高度集中的工作做好充分准备。然而,邢默并没有打算回家,而是在红磡附近找一家破旧酒店,按钟头算时间,几块钱就足够让他好眠。
或许是知他与黎雪英如今离得不远,冥冥中能令他更加心安。
此刻黎雪英的梦,或许尚能用清甜安稳形容,如同夏日里的橘子花。
但邢默就完全不同。
不到十分钟他便进入梦中,许多熟悉的场景闪过。硝烟弥漫,耳畔炸响接连的枪声与爆破声,嘈杂中他辨识出罗修的怒吼,与队友焦急地互换。丛林的每一片叶上都有鲜血,有些已经陈年结疤。邢默听到自己的喘息声不受控制却拼命压抑,他调动身上所有感官,除却环伺的双眼,嗅觉听觉以及危险时最重要的第六感,为他窥视方圆里每一寸的动静。
有人影从雾霾中走近,邢默稳稳拖枪,调整心跳脉搏,尽量隐蔽地准备集中瞄准。对方却在瞬间转头,目光穿过重重迷雾望住他。
邢默心头大震。
“阿方……”
有人掩住他的口鼻,几乎令他不能呼吸。胸腔氧气被耗尽,肺部开始炸裂一样痛时,他只能眼睁睁看刘方方的身影疑虑地朝他多看两眼,紧接着转身。
开枪。有人在他耳边话。
他双手颤抖,几乎不能再拖住枪。于是有一双手,犹如毒蛇绞紧藤蔓一样扣住他,代替他扣动扳机——
邢默猛地睁眼,从梦魇中脱离。目光惯性聚焦,飞快环伺四周,随即放软身体,任由汗珠从身上滑落打湿床单。确认是梦,他才起警觉,目光也渐渐涣散。
回归正常生活后,这是第几回了?恐怕已经数不清。
不同的噩梦,相似的场景。恐惧是一致的,包括那种窒息的疼痛,以及鲜血的气息,对邢默来说不过两三秒前还原,所有都是那样历历在目在耳在心。
太过真实的噩梦,走不出的梦靥,循环以往,无休无止。
邢默翻身下床,拧开冻水管将脸颈与上身都冲洗好几遍,迫使头脑清醒。
他撑住流水台,水珠迎光从皮肤不断滚落,勾勒抚摸他坚毅线条。视线由下及上,下垂的眼尾不见缱绻笑意,而是与之完全不相符的肃杀冰冷。邢默进而逼视镜中的自己,渐渐平息喘息。
必须克服。他再次凝视镜中自己的双眼,告诉自己,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未完成。你必须最快克服。
“洪氏股跌停,龙应集团跌五个点……”
一间宽阔书房内,有人顶起框架眼镜,额头慢慢都是汗,温声细语念过财经报告书,恨不得念成一首动听的诗。他离办公桌还有三四米远距离,却忽然看不清办公桌前撑着下巴男人的神情。每当他读过一句,就要抬头望上一眼,生怕男人随时掏枪,将他射个对穿。
好不容易念完,办公桌前的男人不予置评。沉默,往往比暴力施予人更无形压力。
冯庆没有表示,喜怒难测地示意他身旁的女人:“你的,继续说。”
“还、还有就是夜总会那边。红磡,九龙,油尖旺那边的场子,唐先生说要让出多两成给洪门。”
“放他老母狗屁。”冯庆冷静地打断。
站在男仔身旁的女人,头仿佛要低得更弯:“唐伯公还说,如果您不给的话,话事人的位置就尽早退位,现有的财产也经营也交接更合适的人。”
她话还没说完,一只青釉杯便顺着她耳边呼啸砸去,瞬间碎裂在身后。
二人都是一个机灵,显然被惊得不浅。
“好,又是唐国川。当初我没有搞死他,反倒如今让他成个搅屎棍。下个话事人还没上位就急着往我身上踩,等到真养成狼,是不是还得从我身上撕块肉?”冯庆怒喝,野火在心头疯涨,恼到几乎理智失控。
“安排九龙城寨内一次会议,西城所有人都参加。说腿脚不好的,如果后天不来,以后我有办法让他们都不来!”冯庆同女人交代完后,又将目光射向身旁的男仔,“叫阿成跟我谈话,他这个月怎么给我盯的?做不好就从公司滚蛋!”
十分钟后,一对男女仿佛被大赦,终于如愿以偿从恶魔窟中奔出,逃也似地朝楼下飞快行走。他们头也不回,仿佛身后有什么妖魔鬼怪锁魂。
管家领二人到门外,司机早已在等候。
路过客厅时,男仔瞥见纤细的身影坐在餐桌前,亭亭一枝花,忍不住多看过两眼。
身旁的女人显然也注意到,揪住男仔的耳朵,在他的痛呼中,紧忙将他扯住快步离开。
“你是不是不要命,还是被冯先生骂扑街了?盯着大嫂再多看两眼,信不信眼珠明天都被挖出来?”
男仔不可置信的声音逐渐传远:“我才两年前见过大嫂一次,平日根本没得见,没反应过来咯……”
“声哇,还敢多话。”女人的尾音被遮挡在汽车门内。
随着汽车发动离开,楼上冯庆也终于从书房出来,揉捏着鼻梁和太阳穴,皱眉往一层客厅走。




灯下黑 灯下黑_第70章
冯庆远远看到黎莉端坐在餐桌前的身影,皱紧的眉头舒缓一刻,心头火也仿佛势弱些。
冯庆行下楼,走到黎莉身旁。
她今日身着素色旗袍,勾勒出身形线条优美和饱满,比起五年前的青涩,如今更像盛开。
但此时此刻,她也同样蹙眉,若有所思凝视桌上一封信件。
冯庆接过下人递来的茶水,倚靠在墙壁暗自欣赏片刻,这才踱步到黎莉对面坐下,饶有兴趣问道:“发生什么事,让冯馆的女主人这样愁眉不展?”
“同学会而已。”黎莉见是冯庆,不动声色抬眼笑了笑,将桌上信件递过去。
冯庆衬着她纤纤玉手望去,目光早被粘合在她十指上,哪还有注意力分给信件。余光只飞快一撇,看到寄信人那栏中写了个“凤”字,让冯庆觉得有些眼熟,只是想不起在哪听说过。
盯住黎莉手腕上碧绿的翡翠镯,他拎过黎莉的手,忍不住推开她的掌心,然后低头在她柔软的手掌中吻过一下。
信件掉落在他面前,带着一股冷香。
“从来没听说过你要参加听学会,今年有人邀请,也难怪你出神。”冯庆心不在焉地翻来覆去看那封尚未拆封的信件,目光不冷不热投到黎莉身上,“我拆开看看?”
“就是等你下来再拆封。”黎莉笑,语气乖巧且每个字都无懈可击。
冯庆这才满意,终于放开她的手,飞快拆开信件,一目十行读完了信中内容,神色终于放松,将信纸推到黎莉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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