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黑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二冬
黎雪英浑身都被邢默锁在方寸小空间中,终于感到后穴的阴茎在一阵飞快的操干后,浓股股喷射在他身体深处。
天已经完全黑暗,黎雪英趴在玻璃上稍稍回神。刚才过于强烈的高潮让他双耳有片刻失聪,双眼也有片刻失明,好几秒才回魂。他看到自己和邢默纠缠的身躯倒影在玻璃上,竟难得觉得满足而不是羞耻。
黎雪英已记不住自己几点钟睡去,印象中他在高潮与快感中沉浮,死去,活来。好在他睁眼时,邢默的脸总触手可及。
窝在邢默怀中梦过几小时,疲惫中感到有人碰他的脸,百分制的温柔,百分制的珍惜。即使困到睁不开眼,黑暗中也因这莫名的触动而流泪。
意识渐渐清晰,醒来时他盘坐在邢默怀里,下身粘稠滑腻一片。两人浑身遍布业与汗水,窝成一团,却是前所未有的舒心。
灯下黑 灯下黑_第98章
知道他醒来,邢默未多话。修长五指插入他的发,来回以指作梳,为黎雪英梳理。
邢默懒洋洋地躺着,露出并不柔软的肚皮,任由黎雪英趴在他身躯上。
很奇怪,黎雪英像忽然看到他肉体的边界,又仿佛这边界忽然扩张,以至于无边无垠。
二人无话,却有无声温存流动,似某种液体,黏着于皮肤上,再从每个毛孔内渗透五脏六腑。
邢默将目光投向窗外,连带黎雪英那张濡湿的小脸也转过,望向逐渐初升的日。是晨曦,阳光普照大地。
他眼中看到铺天盖地的橙黄,赤红,暖的。像火,如流焰,从海水和云层罅隙中喷涌而出。那短暂得像一瞬间,又好似已过去一世。朝阳如潮水,转瞬间包裹整个香江,从海水远处流动向山端尽头,千户万户人烟的痕迹尽在其中。多少年来黎雪英看过日落,都不如此次震撼人心。或许是心理作祟,有爱人相伴,又终于得偿所愿。
邢默一直耷在沙发背后的手翻出,正捏住一只墨镜,仔仔细细给黎雪英戴上。
“未必一世见不得光。”邢默凑过去,轻吻他的耳颊,“你至少陪我看过日出,阿英,我一生都已值得。”
黎雪英离开太平山回到公寓时,已是下午。他尽量将自己拾妥善,掩盖眼角眉梢春意,以及周身情事过后的微妙。中午他接到过黎莉一通电话,语气已平静许多,不似前几日令人忧心。阿凤姐随后也同黎雪英通过电话,她对这一天一夜中与黎莉话过什么,做过什么一概不提,声音有些疲惫,但更多是欣慰。
她说,黎莉最终决定,将这个孩子留下。不过她希望在孩子生下来前,还能够见冯庆一面。
话事阿凤姐转达,不用黎雪英多问也知,黎莉无法对自己细佬开口。单是对冯庆感情复杂这一点,她就仿佛自己已犯下十恶不赦大罪,日夜辗转愧怍,说不出口。黎雪英不知一段连自己内心都无法承认,甚至对最亲近之人也涩于开口的感情究竟何等苦滋味,但对于家姐,他能最大限度理解,甚至体谅。
他哄她,依她,她多流下一滴泪。又陪同她去医院安胎,既留不下的已无选择,不如善待尚且能留下的仔。
确定黎莉身体和腹中胎儿无恙后,黎雪英再次联系邢默,想要知道冯庆此刻下落。
冯庆此刻,的确算不得过得好,空荡荡的牢房,好似盘古开天辟地前的混沌,充斥各样人与禽兽,鬼哭狼嚎,说是地狱也丝毫不差。冯庆对o记来说算重刑犯,最终判决结果还要等上面指示。只是这一次不同往日,白字黑字,墙上钉钉的罪名,绝无多一分开释可能。一根根烟抽,看你还在等谁捞出去?没有,谁也没有。洪门平日忠心耿耿的马仔,谁知此时此刻跑到哪里。要往常或许仍旧两肋插刀,誓死拼从,但今日不同,再换不回任何一个往日。
所谓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浅显易懂的普世真理,不论白道或黑道都一样。
冯庆身在狱中,至少还能食饱穿暖还有烟抽,已是顶不错。可惜他从不惯看别人脸色,在狱中消耗越久,他越知此次自己恐怕在劫难逃。从一开始入册,他便一直在想,想破头也未想出这一月来的万事不顺究竟是如何。有人在背后走漏风声?洪门中二五仔太多?后生们手段太狠辣以至于他不曾发觉?所有理由他逐一排除,最终才将一开始就埋在心里头,隐隐那个不愿相信的理由捞出来仔细审视。
黎莉,他捧在手心里的女人。这五年中他自知亏欠,对旁人他总剥夺得心安理得,唯独面对她时竟会良心不安。或许因为她身体里流着那个女人的血,同那个女人有着无法割断的血脉,又或许那双如此相似的眼,竟时常令他有透过它看到那个人的错觉。
她真的只是替身吗?
冯庆冷静下来后仔细审视,最后他发现,不论在五年相安无事,让他宝贵珍惜的日子里,亦或此刻,惶惶不安,知道终日将近的日子,他心中始终盘桓她的脸,她的笑,甚至同他在一起的细枝末节……而他像第一次发现,自己竟如此痛苦。
近一年来,他的经济大额亏损,手下人心不齐,后院失火。就连新一代话事人培养起来后,因为年纪关系,他的名望也大不如从前。面对财富,权利,地位和等等各方面压力时,冯庆总能第一时间想到黎莉。他唯独不曾想,当自己有一日坐在监狱中,去想究竟是谁背叛他时,也会想起黎莉的脸。
他从未如此不想在某一刻想起她。
一个礼拜后,看管监狱的人忽然打开铁栅栏。冯庆望向外面笔直而阴暗地通道,身没动,也更没有说话。
“出来啊大佬,还当自己在九龙城逍遥?”看管监狱的人不曾有好气,是个年轻后生,显然不曾活在冯庆曾经的威慑下,“有人看你,好难得,一个月来竟真有人看你。你要不见我现在就把门关上,也好过多一份麻烦。”
“谁要见我?”许久不说话,他的烟嗓沙哑得如老翁。
“好靓的女人同靓仔,恐怕是大歌星来的咯,鬼知道做什么跑到这种地方。”
看管人话音刚落,冯庆已站起身来。一个月,不曾与任何熟人接触,更不报任何幻想。乍听到黎莉消息,冯庆竟还有几秒种未反应过来。好在他动作并不慢,抓起香烟后再未多一句话,跟随看管人前往见面。
黎莉着致妆容,这一周来她调养不错,甚至看不出丝毫憔悴。
她更无需装作可怜,他甚至在别人面前更要强。
但这份坦然在冯庆面前,无意成为最尖锐讽刺。他的女人在他入狱后看上去依旧得体而美丽,气色十分好,神头也不差,看上去甚至于没有他过得更好。
许多疑问和几乎将他逼疯的猜测,在那一刻都有了答案。
冯庆平静地正视女人清澈的眼,心中想,是了,他怎么会忘记?自己是她的杀父仇人。五年前是,一辈子都是。
妄想鱼水之欢和五年朝夕相除便能将当年一笔勾销,罪孽清零,是他痴心妄想,是他陷入温柔乡,自我催眠。
黎雪英在一边监看,得到黎莉示意后退开许多距离然后转过身。冯庆看得出他意思,这是要留空间与时间好给这对曾经的情人。
冯庆嘴角渐渐挂起讽刺笑容。
两人沉默坐在桌各一边,如同无声角力,又有可能是无话可说。
沉默地空挡,他想过千百种开场白,唯独没想到的是一种。
“我怀孕了。”黎莉刚才眼中尚有千万种情绪,在这段沉默的对视中,她很快学会如何杀死它们。她将手放在自己腹部,轻柔的,体贴的,就像曾经放在冯庆身上的那双手,或许也曾有片刻忘记彼此身份,以至于真心实意过吧。
“我已有身孕,到现在有三个月,是你的仔。这个仔我留下了,不是为你,是为我自己。”
重炸弹已抛出,眼看对面人宛如变脸。震惊,不可置信,茫然,痛苦,甚至还能看出一丝为人父的喜悦。可惜这喜悦很快便被席卷到无尽深渊中去,因为冯庆很快意识到,自己不能当这个孩子的父亲。
冯庆张开唇,嘴巴颤动,如同搁浅的鱼,却吐不出一个字。
“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黎莉说道,“我有一些话想问你。”
冯庆沉默以对,目光依旧停留在她手掌下平摊的小腹上,无法挪开。
下一秒黎莉深吸一口气,要开口时却眨眼望天,最终忍了许久还是没忍住,开口是极其压抑下不小心泄露出的哭腔:“你很久很久以前爱过的那个人,是不是我妈?”
背后几米开外背对着二人的黎雪英,在听到这一句时终究是于心不忍。他独自先行出门,靠在门外的长廊上点燃一支烟,放空式地望着湛蓝天空上洁白的云朵。
有人走到他身侧,滑落,坐在地上,同样望住外面的蓝天。
“我很小的记忆全没有,关于我到底是怎样长大,在怎样的家庭。就算现在回到邢世怀和佟青身边,我也时常怀疑那种落空感,毫无实感是否在提醒我,一切都像虚假。因为我没有记忆,所以小时候就以为其他小朋友同我一样,都不记得太小时发生的事。后来还被人嘲笑过,嘲笑我是鱼脑子。”邢默平静地说着话,像说给黎雪英,也更像只是说给自己,“再后来我非常在意,就觉得自己如同小说中主人公,还曾经幻想缺失的那段记忆中,一定有什么非常重要的密码,世界都要被上帝给我拯救。包括我回到邢家后,也曾有段时间想唤醒潜意识深处,关于我父母的记忆。没有用,扑来扑去都是空。”
“阿英,人都有这种时候,你好似看清楚路就在前面,但转个头,发现又不是那回事。想要的东西总落空,不想要的东西,上天会无缘无故塞给你,等你爱上它,习惯它,又从你手中剥夺开。但这辈子这样短暂,许多事情过去再回头,发现及时痛苦也好值得。”
“不论对你,还是对你家姐,过几年再回头来看,伤口会减淡许多,但所有人都要跨过的那道坎,谁也帮不了谁。”
第六十六章 过去
黎莉离开后,看守人便要将要犯绑回牢狱中,一分钟都不会多给。黎雪英从口袋中掏出两包烟,一直打火机,塞到他手中,又从内衫中整理一摞钞票,也塞到对方口袋中拍了拍。多的话没有,对方眼中到有意外惊喜,抬手摸一把被撑得满当当的胸口,于是见怪不怪退出门外:“快点咯,至多再十五分钟。”
灯下黑 灯下黑_第99章
承过对方好意,黎雪英掏出根烟点上,拉开椅坐在冯庆对面:“庆哥。”
那双眼极静,不论这五年中亦或现在,冯庆始终难以看清他眼底深处真正情绪。后知后觉他有些明自己为何跌跤,黎莉已非当初的小女人,而黎雪英也并非当初的学生仔。苦难总成为令人成长的催化剂,更何况这仇恨埋在心中已多年之久。
“开始白粉铺被查,真未想到你姐弟头上,阿英。”冯庆眼眶深凹,一如当初阴鸷,却已半点风华,“你在我身边待过太久,本分蛰伏,等待时机,直到邢默回来你终于找到机会。谁能想到你忍辱负重如此耐心等待?我早当你被我拔掉毒牙,磨平爪子,更想不到你竟舍得你家姐为你张开腿让我干。”
冯庆目光中有一瞬间爱恨交织,过于极端的情绪让他的一切欲念在阳光下暴露无遗。他才得知黎莉有身孕的消息,于是他更恨。越是狂喜越是恨,恨一个女人怎会如此心狠,不论对他还是对自己。
将烟拿下点过,黎雪英并无过多反应。他不理会冯庆将仇恨移情,报复在他身上,他只想弄清楚有些事。
“你恐怕还不知道,我家姐已经知道了。”黎雪英静静道。
“知道什么?”
黎雪英看到冯庆的反应就知刚才黎莉并未提起此事。
“我未见过我阿妈,许多东西都是家姐从小告知我。她说阿妈总很温柔,为人和善,热心肠,年轻时是个靓女。庆哥,这点大概你比我们更清楚。你也不必用我家姐探我,有些事情已发生,它就在那,你必须迈过去。”从刚开始的慌乱不堪,到现在黎雪英越说越镇定,脑海中响起刚才邢默在门口同他话过内容,连夹着烟的手也不再抖,从容再次叼上烟,“庆哥,这一点,你再看不上我姐弟二人也罢,我和她,都强过你。一个已失去的女人,令你心中惦念愤恨如此多年,失败是你。更不用提你对我家姐,恐怕连爱都算不上。嘘,别这样瞪我,相同我家姐解释?她这辈子会不会见你第二次我不知,但你已没机会。我可怜你,你本可以有无上荣誉,有新生活与爱情,可你的仇恨和贪欲毁掉自己。如今落得此等地步,是天理昭彰!”
从黎雪英第一句话开始冯庆便睁大眼。整个过程中,他三番几次想岔口,黎雪英却并未给过他机会。他从不知道这个向来沉默寡言,看上去体恤病弱的青年竟如此牙尖嘴利,句句犀利直戳他心底。
“不……不,我已经知错。”冯庆双手掐住只余青色一层的头皮,有段时间未减的指甲陷入头皮层,“我是爱她的,我真的是爱她的。”
黎雪英用骨节一敲桌子,整个身子往后靠去,将烟头掷到地面,讽刺道:“谁?”
下个瞬间冯庆起身冲他吼,双目通红:“莉莉,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心爱她。”
“可你能给她什么?”黎雪英又笑道,“她阿爸的噩耗,个声色场所过一生的没出息的弟弟,还是一只笼中鸟的生活?”
“不过这些都不是我今天想说的。”黎雪英将打火机扔到桌面上,整个人从那股懒洋洋状态中抽出,仰靠的身子挺直,双手交叉在桌上,倾身认真盯住冯庆,“我今日来问的,是另一件真相。有关你,同我阿爸的身份。冯庆,不,冯志奇。”
很奇怪,冯庆瞬间从那样癫狂状态中抽出魂魄,他撑住桌面,缓缓落座。若观察仔细,会发现他撑住桌面的手有一丝颤抖。
“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我想比你知道的多。你在入杉前,一直当自己是背后被二五仔卖。虽然不否认,但更重要是,在你来到九龙城之前的资料,警署已经拿到。当年警方最年轻卧底冯志奇,谁也不知他最终死活,去向何处。几十年,你以为上一代已忘掉,怎会想到如今自己又被挖出?”
“怎么会……你……”
“这份资料,是辛柏宏留下。若要怪便怪天不助你。我来,是为跟你确认另一件事,关于我阿爸。如果你尚有良心,至少不会忘记一个被你暗杀的人,不过一声命下便是一条人命。我知你活在沟渠,向来不看重人命,你心中记恨他,只因当初他夺走你最爱的女人。你爱她,又恨她。连带着你也恨那个男人,于是当时你便认为是一份爱情剥夺你生命中所有,自我安慰麻木自己是因为他你最终叛变,成为如此地步。其实这些都是你做的借口。我不想听你的故事,一点也不。”黎雪英说道这里笑一下,“我甚至并不认为你同我阿爸有相提并论资格,但我仍需要你原原本本告诉当初的真相。庆哥,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你也许不愿意回答我,你可要想想清楚,今天不说,也许以后再也无人听你多说一句。”
冯庆坐在黎雪英面前,久久。一种深深的无力席卷他全身,更多是倥偬的前半生中并未体验过的情绪。他幻想过许多次五十岁时生活究竟会是如何,会离开洪门,也许有个爱他的女人,还有孩子。他大仇得报,应当快意,了无心结。可此时他却坐在发霉的木桌前,空气中弥漫游动灰尘,从栅栏外透过或许这一世再无缘感受的天光,将空气中那些尘埃衬托更为明显。
慢慢的,他回忆起曾经一个漫长故事。
在很多年前,冯庆就已经决心将那个自己抛弃,过全新的生活。当年他还不到二十岁,心中的热血,不曾想有一日涂在地上。那个年代的香港,白道不比黑道好多少,多得是斯文败类,照不尽烛台灯下黑。开始做卧底后,冯庆听说九龙城寨中出了个卧底,就安插在警方之中。他的任务,便是找出这个卧底。
当年的黎鹊甚至比他还年轻,只不过十七岁年纪,但谎报年龄入职警务司。冯庆当然想不到这个卧底竟如此年轻,他甚至同他打过照面,还一同吃过饭,叫过他后生。
后来,冯庆二十岁时同最爱的那个女人订婚。那时他已在洪门卧底一年,这一年开了他从未在白道开过的眼界。太多别样人生,太多刺激玩法,着花花世界原来有千万种活法,并不一定要活成别人眼中那个正确。他恐惧地感到自己在迷失,如同抓紧最后稻草一般,他想紧紧握住这个女人的手。冯庆告诉自己,无妨,全世界都不及她好。她那样温柔,那样善良,他如此爱她,想同她安度一生。可为了任务,他无法将自己置身于黑道的真正原因说出。骗过他人之前必须骗过自己人。就算对最亲密爱人,冯庆身份也不能暴露。她次次劝他从良,要他不要迷失在黑暗中,对冯庆来说,哪次又不是折磨?
冯庆未曾料中,那一年,女人遇到黎鹊。这个真正在九零城寨,黑暗中长大的少年,他有着狡黠头脑,利索伸手,还有一身哄女人服帖的本领。
黎鹊同他的女人相爱了,是他夺走他最后一根稻草。冯庆知道这件事整个人都疯魔掉。他不干了,就算暴露,就算放弃任务,就算回去接受任何处分,他都认了。冯庆唯独不能失去他。
冯庆已失去阵脚,黎鹊却接到来自辛柏宏最后一个任务。
辛柏宏给他的指示中,表示他们已知警方派来的卧底是谁。辛柏宏不要黎鹊暗杀,或直接用武力让他屈服。
“要打败一个人,就用他最相信的东西。人越看中什么,那样东西便越是弱点,在它面前,他便越是弱势。他是警方走狗,就让上边相信冯志奇已被策反,亲自将他开出局。”
尚未年老的辛柏宏,就已够姜够辣。那时黎鹊已经决心离开洪门,同女人好好过一世。出生成长在那样环境中,黎鹊并无能选择自己的过去,但遇到女人后,他想,或许能够选择自己的未来,为了她做改变,很值得。
因此,当辛柏宏下达这样命令时,黎鹊的的确确犹豫了。可紧接着辛柏宏下一句话便摧毁他的防御。
“帮我办完最后这一件事,我放你离开,从此你同洪门再无干系。我能在洪门坐这个位置你就应当清楚,我说话一言九鼎。”
于是黎鹊通过种种渗透,多次引导,引起上层对冯庆怀疑。这铺垫长达半年之久。这个过程中,黎鹊同时也发现冯庆同女人的关系。他慌了神,乱了阵脚,以至于潜意识中加速这件事最终爆发。最后,黎鹊用一场自导自演的尾,揭露冯庆叛变,直接向警署高层反应。
黎鹊年轻时太过优秀,以至于他的确已身在利势地位,加上这长达半年的严谨计划,最终冯庆被警方判定为叛变。
冯庆这一世都不会忘记那一天,他如何失去所有。所仰仗的公信力量在他心中轰然倒塌,一度认为忠贞不渝的爱情离他而去。
而他的女人,致死也不知他当年清白。更不知她曾让当初还是冯志奇的冯庆失去什么。
身体和神的双重重创令他痛不欲生,同时也令几年后的他脱胎换骨。他换掉曾经容貌,性情大变,他不再是冯志奇,而是恶人冯庆。
冯庆势要用同样的方法打败黎鹊,用黎鹊这么多年俯首信仰的警务司为尖刀,亲自手刃他一切。
“我找到过黎鹊一次,问他为什么。你猜他如何说?”冯庆道,“他说以前没得选,如今想做个好人。” *
作者有话说
*来自《无间道》
第六十七章 回顾
守门人留下十五分钟,黎雪英用五分钟击溃冯庆意志,而整个故事讲完刚好足够十五分钟。
原来曾经以为的痛不欲生如今谈起不过云淡风轻,而曾经以为很苦很漫长的故事,如今用十分钟也可以讲完。人在回首时经常会有种荒诞感,仿佛漫长岁月流淌过不是自身身体,有种隔岸观火的冷感与不真实。
地上烟头已灭,却并非刻意踩灭,因此烟灰发出难闻气味,在空气中蒙上层淡淡尘灰味。
冯庆讲完故事如释重负,而黎雪英则更多是出神。沉默,二人心中都不知在想什么,各自未开口说话。知道门外粗暴敲门声打断二人深思,伴随看守人略不耐烦敲打,黎雪英终于从口袋中掏出钢笔,放到桌面上。
那只钢笔看上去崭新,金属壳,灯光下有流光溢的美丽。冯庆望一眼便再挪不开,他当然熟悉,这是无数次他曾见过黎莉伏案书写,也是他送给黎莉的第一个礼物。冯庆多少次认为黎莉几多中意这支钢笔,否则又怎会日日戴在身边?
“你毁掉我和家姐的前半世,我和她送你后半世牢狱之苦,孤苦无依,很公平。我知依我家姐性子,定然什么都不肯留下。可我,正是因为我知道她爱你,才觉得唯独在这件事上还有不公。或许我该感谢你这些年一直对我家姐不错,让她活得体面甚至不乏物质享受,但若当初没有你,她想必现在有自己家庭,孩子,完美的丈夫。其实她现在也可以有,但我不知还要多久她才能忘记你,愿意过比这原本更好生活。这支笔留给你,于是你后半世老无所依的孤独中但凡看到这支笔,便会忏悔,后悔,被无穷尽思念与痛苦折磨。但你没得说,再没人会听你说话了。”
黎雪英放下笔,起身离开,再未看冯庆一眼。
灯下黑 灯下黑_第100章
房间隔音并不算好,门外守候人已等不耐烦,黎雪英刚出来便进去押人,
门外阳光灿烂,同门内与世隔绝,这是美丽新世界。
有人却从后来给他戴上遮阳帽,耳边挂上墨镜,拦住他往楼下走。男人身上稳健气息令黎雪英渐渐平稳心绪,以至后来一路到车上,车又开到海边,黎雪英也不过呆怔地放空。
“心结解未解开?”邢默泊好车才发话,语气中不见几多沉重,想必在门外抽烟时话已听到七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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