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关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高架子
这让我想起三个月前,正跟俺姥娘住在单庙大队的我,于一次吃过晚饭后,在俺四舅家的刚洒过水的院子里,听时任峄城区工行副行长、喜欢讲精彩故事的四舅说过的一个发生在当地的传说——听众除了我,还有四舅家的表姐、表哥、两个表妹及五舅家的表弟,一共六个人——
一天,有一个外地来的搞羊皮的小商贩,紧走慢跑还是没能在天黑前赶到老牛山左后方的张庄村。因当时老牛山草深林密、虎狼成群,非白天不能翻越,不然十有**成为虎狼的晚餐,只好在山前一个仅容五六个人住宿的小客栈休息。
又累又饿又渴的他很快进入甜蜜的睡眠,可到了半夜时分,他听到有一个清亮的声音喊:快醒醒,天亮了!他睁眼一看,屋里黑咕隆咚的哪有人。他知道自己又做梦了——常年在外辛苦奔波,非常劳累,因此住宿时恐睡过头,使本该自己买到的羊皮让别人争了先,所以常叮咛店家不要让自己睡过头耽搁了生意,以致出现了梦幻与现实的混肴不清!
惊醒后,他再也无法入睡,在枕着手臂静躺了一会后,感觉有些闷热,就起身推开糊了一层窗户纸的木格后窗通风,竟然发现房后不远的地方、在如钩的牙白色月亮映照下、有鏊子大一片闪闪发光的东西。他走南闯北见识广博,尽管他不能马上判断出这是何物!但他可以肯定的是,这绝非常物,狗头金、玉璧、摇钱树……
于是,他悄悄地披衣穿裤提鞋,蹑手蹑脚鸟兽不惊地转到闪闪发光处……等到了跟前却另他大失所望,原来是一汪蓄在丰美水草当中、不流不动、清澈见底的泉水……可就在他大失所望后准备转身离开时,突然感觉有些口渴,心想:大半夜的,来都来了,不能白跑一趟。另外,这汪水看起来也非常清澈干净……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俯身喝了一个水饱……
当他抱着哐当作响的肚子爬上床,刚要睡着,猛然感觉肚里一阵绞痛,哪里还容他翻身起床上厕所,排泄物汹涌着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全屙在被窝里……他连羞带怕地想:这下坏了!脑中的小算盘接着一打,得知这次赔大了……这可怎么是好呢反正天快亮了,还是逃了吧——这样连房钱也省了。
天刚蒙蒙亮,按客人事先安排,客店老板早早过来拍门,叫他起床赶路。可接连叫了三遍,里面还是无人应声。无奈之下,只好推门而入,借鱼肚白的晨曦细看,人货已不见踪影,并惊奇地发现在凌乱的被褥中间、高高隆起的部分正散发着黄色白色的微光……随手展开一看,顿时惊得目瞪口呆手足无措,因他发现被子下面是一堆散放的金锭银锭,一堆足以让他富甲一方的巨财……
讲到这儿,四舅端起据说摔碎了也不扎手的三七零玻璃钢茶杯,喝了一大口雀舌一样的茶叶浸泡出的米黄色茶水,清了清嗓子,在胸前横着由里向外挥了挥手,卖了一个关子——“你们知道为什么羊皮贩子自己屙的黄金白银却带不走吗”
俺们几个只知道尿在床上,就会挨家里大人一顿结结实实的揍,并且尿湿的床单被褥难免被其羞辱性地晾晒在院内或院外的绳子上,招引来乡邻的观瞻——有些长辈看到后难免嬉笑着点评道:“这个地图画得不像中国的,也不像世界的,应是爪哇国的吧!”
如果喝凉水、再吃芋头屙在床上,后果将不堪设想!
四舅看俺们回答不到点子上,说:“这堆黄金白银是因店主为人行善、孝顺瞎眼的娘,玉皇大帝赏赐给他的,是命中注定应该得到的,只是苦于他一直没机缘取回,只好借羊皮贩子的肚子送给他,所以这个故事告诉人们——只要多做好事,就一定会有回报的!”
第七章
孙中俊肯定不是在屙黄金白银。我无比灵活的脑瓜子迅速判断出她是在被单下打着手电读信,并且是一封给她带来痛苦伤心的信,因我听到了她像因早产而发育不良的狗崽子一样细弱的啜泣声……
你有什么好哭的,城里的大学生、大医生,长得又高又白又洋气……穿得也干净,连蚊帐都白得耀眼,并且我还亲眼看到她一个人在药铺的生铁铸成的青黄色炭炉上,用撇口双耳铁锅“咕嘟、咕嘟”地炖着大半锅奶白色豆腐,上面还铺盖着四五片带皮的雪白肥肉……太馋人了!
这让我知道,她不单是城里漂亮的大学生,还是个有钱人,太有钱了,我不只是以前没见过,就是听也没听说过,谁家在炖美味至极的豆腐时,还加入几片宝贵的肥肉在里面,可她做到了!
这让我想起大奶奶家的二婶子从山后颜村娘家回来后,曾向俺娘气愤地叙说:俺弟妹太不会过日了,太能败家了,调盘咸菜竟然用了大半斤豆腐,说她两句还顶嘴。俺一气之下就掀了桌子回来了,并声称自此不再踏进她家门槛半步。
我用力抽回马上要顺着两道粉红色唇沟过“河”的米黄色鼻涕,离炉子一米处,深深吸了一大口锅里的豆香和肉香后,立即转身像脱手的野兔一样跑到位于村子中央的沙河里,任那不争气的泪珠噼哩啪啦地渗进粗粝的淡黄色沙土里,直到都喜娘立掌定向高喊:“都——都哎,吃饭了——”
我知道该吃饭了,可我无法享受都喜的待遇——由娘喊叫着回家吃饭。都喜是两代单传,是含在嘴里、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而俺们是弟兄三个,俺大和俺娘又都是忙完学校,又忙家里、地里的教师,哪有闲工夫喊,爱吃不吃,来晚了被俺哥俺弟抢光吃光、连菜汤也喝不上后,俺大俺娘也没时间心疼你理会你,只能独自忍受!
幸运的是,刚进屋门,正赶上菜出锅,并且是另我惊喜的茄子炖猪肉,虽然只能看到炖成黑泥状的茄子看不到一块猪肉,可我还是从中迅速闻到了猪肉香。
哥哥和弟弟已端坐在黑灰色、正方形、低矮饭桌旁,每人面前一个青釉、蓝边、圈足有个豆粒大的圆孔、听俺大说是行军用、足可装一斤大米的搪瓷碗,像坐在课堂上听课的小学生。
我也一样,无论你平时怎么捣蛋调皮任性不听话,这会也得乖乖得顺从,不然俺大盛到你碗里的菜不是少、就是没肉,还没地方说理去。
俺大先拿起俺哥的碗,用只有铲尖一点磨得白亮的黑油油的铁锅铲,掂量着盛了一小铲放进碗里,又用锅铲在其碗里翻找了一下,没发现一块猪肉,于是又用铲尖在锅里的菜中间戳了一块补上……这时,俺哥贼亮的眼睛才放心地收回。
轮到我时,我却突然悲伤地想哭,因我今天早上不小心将俺大刚倒的一杯、足有二两的芋头干酒用肘部碰翻了——当时俺大虽然第一时间整张脸俯冲向饭桌……在用嘴巴吸食的同时,还一手拿一支竹筷围堵拦截……尽管如此,最终绝大多数酒还是流淌、喷溅到了坑洼不平、布满灰尘的黑灰色泥土地上,永远消失于土里,只余存浓浓的酒香在屋里久久弥散……
俺大当场暴怒,脸部肌肉抽动着,抬起穿着枣庄硌塔埠铁厂配发的、深黄色翻毛牛皮鞋的脚,对准向我的腚帮子由下向上狠踢过来……
皮实的我顺势向上一蹿,就一溜烟跑到大门外——跑了跑了,一跑就了!当时是了了,现在呢我怯懦地盯着俺大手里还滴着紫黑色汁液的黑油油锅铲,一块肉清晰地落入我的碗里……我长舒了一口顶在下颚的怨气,小心脏也随即“吧嗒”回位。
其实,在两个月以前,俺们一家不是这样吃饭的,总是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一大碗菜一锅大米汤一摞煎饼或表面微黄布满黑色气泡和烙痕的白面单饼……
别小看这几张单饼和大米汤,这可是俺们家跟其他农村家庭在饮食上区别最大的地方,因俺全家除俺大是民办教师不享受国家供应粮外,俺们弟兄三人都随俺娘是“非农业”户口,都享有国家配给的供应粮——俺娘每月三十二斤,俺们弟兄三人,人均十三斤。
主要是精细的七五白面和香粘的大米,这正是普通社员家里罕见的、宝贵的!可自小因经常跑肚拉稀而弱不经风的俺哥,却偏偏背道而驰,喜欢极其普通的灰白色的芋头干子汤。
每当东邻老奶奶家熬芋头干子汤的时候,他就坐不住了,嗅着甜香味,手脚并用爬过两家之间低矮残破的腰墙……可自尊心极强的他,总不好意思直接跑到人家饭桌旁,只是在老奶奶家猪槽边久久吮指呆站……
原来都以为他是对那头散养的足有一百五十斤的黑猪感兴趣,因它在吃食时,总是将整张脸深埋于猪食里,还边吃边“吭吭”地哼叫着。
可谁也没想到,有一天,他终于忍不住将手伸进猪食槽抓了一把掺有芋头干子的肮脏粗糙的猪食按进嘴里,随即被激怒的黑猪一头撞倒、疼得在地上翻滚着哇哇大哭后,两家人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后来,每逢俺家熬好香喷喷、漂米油的银白色大米汤后,俺娘总是先盛一碗端到老奶奶家,换回一碗芋头干子汤给俺哥解馋。
第八章
菜一端上来,被俺大俺娘称之为菜龙、菜虎、猛一端的俺弟兄三人,夹筷子的手像梭子一样快速往返,哪怕是最粗糙最无味的素炒芋头丝,也会片刻殆尽,只剩浅浅一汪漂几点油花的浑黄菜汤。
这还是不见肉星的素菜,如果是加了肥美猪肉的炖菜,俺弟兄三人的筷子在闪完表面能寻见的一两片肉外,就会变得快进慢回,这并不是说俺们三人变得客气谦让、肚里馋虫隐退,而是把筷子深深插在菜碗里迅速不停地抖动——猪肉的软硬度总区别于青菜、地蛋、茄子,这样就能准确定位、夹紧、回拽……因此,筷子难免会在空中打架、半途截杀……
在吃肉的问题上,俺们弟兄三人是绝不客气、互不相让、毫无亲情可言的!当然,每回吃亏最多的是当时只有三岁、身体瘦弱的老三。
可他也有杀手锏——吃亏后总是双眼紧闭、小脸微仰、双臂甩打着两侧细细的肋骨,直着嗓子大哭,任眼泪鼻涕在脸上肆意冲刷出道道白沟……
都非常疼爱他、偏向他的俺大俺娘一看此情形,就会立即大声呵斥我和俺哥:“你俩也不知道让着弟弟,没有一点当哥哥的材料!”然后,强行将剩下的菜端到俺弟跟前,并用胳膊架挡住我和俺哥高悬的筷子。
此时,俺弟就会急刹住哭声,拼命睁大的双眼精光四射,挂着泪珠的脸上千朵万朵花儿开,在我和俺哥咬牙切齿、怒目直视下,迅速将菜从里向外翻找个底朝天后,才往前一推。接着又是新一轮我和俺哥的疯抢。
俺娘倒没什么,吃与不吃、吃什么,总是无所谓,从没见过她馋肉馋鸡蛋馋馃子……可俺大嗜酒,并且是菜酒,须就菜慢饮才过瘾,不像村东头黑脸上爬满细长“红线虫”的王尚海,到金辉的小卖部打上一小白瓷碗、二两多的芋干子散酒,只一气、一秒就灌进到他深深的肠胃,随之赶紧用手背长黑疮、手心结满浅黄色坚硬如铁老茧的小手,捂紧嘴巴……说是恐怕酒味飞跑了……两三分钟后,他认为酒液、酒气已吸收得差不多的时候,再剥一块有手指肚大小、粉色油纸包装、米黄色、价值二分钱的水果糖,填入洞开的嘴巴——此时,过完酒瘾,再有甘甜、美味的糖块在口腔里的慢慢润泽,连幼小的我也可清晰地看到幸福满足快乐的笑意像风吹过的麦浪,从他两侧嘴角同时向上向腮向眼向眉向额缓缓漾开……
这让我不由想起俺娘曾给讲起的一段往事:在我大约九个月大的一天清晨,俺大把认为可以给我增加营养的一块水果喜糖塞进我的小嘴里。他的本意肯定是想让美味的糖块在我嘴里慢慢溶化吸收,没料到自小就贪嘴好吃的我,“咕嘟”一下就咽进喉咙,可我只被母乳滋润过的细细食道,岂容坚硬、硕大的糖块通过,顿时设卡禁行……
俺娘突然发现我脸色青紫、双眼圆睁翻白、四肢乱抽……知道大事不好,赶紧喊来俺大抱起我,向中医世家、大队药铺赤脚医生韩广佩家一路狂奔……危急关头,俺娘表现出了超常的冷静,准确地判断出韩广佩即不在药铺也不在去药铺的路上,而此时应该在家……
二百多米的沙土路,在五十米时俺大跑掉了一只鞋,深一脚浅一脚又跑了二十米后,另一只鞋也甩掉了。俺娘也好不到哪去,一改当教师多年养成的淑雅风范,任齐耳的短发随意披散,同样也是赤脚紧随其后……
正如俺娘所料,身体高大粗壮、满脸花白络腮胡子的韩广佩正蹲在碎板石搭成的圆形花池边,用牙刷正从嘴里往外捣弄雪白泡沫……他看此情形,赶紧叼着牙刷、含着满嘴泡沫让惊恐至极的俺大,将我头下脚上倒过来。然后,他用双手贴紧我的下腹部自上而下猛一推,那颗足以致命的水果糖随即携带着粘稠的鲜血喷射而出——
在我哇哇大哭声中,俺大俺娘虚脱地坐在杂有鸡屎、羊粪蛋的地上……过了好大一会,俺大才哆嗦着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盒一毛五分钱的普滕牌香烟,自己抽了一根,将剩下的大半盒全塞向韩广佩的上衣口袋。继续刷牙的韩广佩喷吐着白沫、强力向外推,俺大只好作罢。这时的俺大除掏心掏肺地感激外,其实还想说点别的,可尴尬地又坐了一会后,还是没说出口——
一九六零年深秋,因俺奶奶生病,正在枣庄最高也是最好的学府——枣庄第三中学——读高中的俺大,再也无力完成余下的一年多学业,只好肄业回家务农。当时的家,家徒四壁、屋顶露天、缸里没粮,吃了上顿后,下顿就没了着落,属于“血贫农”成分,可当时是越穷越光荣,越穷成分越好,再有俺大穷者无畏敢闯敢干有文化,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被周营公社任命为高架子大队大队长兼大队民兵连长、周营公社团支部副书记、薛城区赴京代表团团长、位于单庙大队东的周营公社农业中学的教导主任……
当年俺大任大队长、民兵连长时,韩广佩的家庭成分是地主……俺大曾亲自带人多次在韩广佩家蹲守挖掘,意图找出私藏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
可这个被村人称之为“大贼”的地主却一贫如洗,除了一个插满闪闪发光的镀铬手术刀、止血钳、月牙形钢针和镊子的黑色人造革长方形扁包外,还有一条养在圆口大肚玻璃瓶内、一米多长、鳞光闪烁的紫红色花斑长虫及两盆紫砂盆栽如两团绿雾缥缈的云松。
第九章
多年以后,俺大有一次饭后闲聊:“大贼”真贼,他的一块瑞士浪琴牌手表就埋在其中一个花盆里……说完,长叹一声,说多亏是埋在花盆里,不然这么好的东西就糟蹋了!
这时,我终于问出鲠在喉里许久的疑问:“他一个家境富裕的“地主”,为什么叫“大贼”呢”
俺大一笑:“他这个“大贼”,绝不是徒有虚名,他的确曾干过胆大包天、肆意妄为的偷窃行为——那时,他大约十五六岁,有一次随他大他娘到一百多里外的徐州他姑父家走亲戚。当时,也不知怎么回事大抵应是他姑父把金条拿出来谝了——这在自家人面前倒也无可厚非,可另他绝没想到的他的无心之举,竟招来妻侄的非分之想……”
当少年韩广佩洞悉了他姑父存放金条的地方后,于是,瞒着他大他娘趁姑父一家人不备,从孙中山先生标准像遮掩的墙窟窿里,掏出了那根他姑父随北伐军干营长好几年,才积蓄下来的、重约三两的黄灿灿的金条,妥妥地藏于上衣内兜(还有一种说法:藏于布鞋的鞋帮内侧,本人认为不太现实——鞋内——一粒砂石尚且使行走不便、痛苦不堪,何况是一根沉甸甸的金条)后,就立即不辞而别向高架子方向疾走、慢跑……
可另他做梦也想不到的是,在那个年代,这根金条就是在徐州这样的大城市里也能置办一座像样的四合院……这还了得,一瓢结着冰碴的冷水猛浇向滚烫炙热冒着青烟几近燃烧的油锅里。“大贼”的大和娘及姑父、姑娘一合计,除了不见人影的他,别无他人!
他姑父亲自骑快马沿小路狂追,果不出所料,傍晚时分,在山东江苏两省交界处以盛产铁矿石闻名的利国镇,看到了像泥人一样的韩广佩……行伍出身的他姑父二话不说,一马鞭狠狠抽在他的脊背上。
上好头层黄牛皮马鞭柔中带钢,像一把锋利的刀深深砍进皮肉里,顿时他感到背上的肉斜向一分为二——剧烈刺痛的同时,随即一股强劲的推力将他惯倒在被炎炎烈日暴晒了一天而变得滚烫的紫红色尘土里——
听完这个故事,内心深为救命恩人韩广佩鸣不平,什么偷不偷、贼不贼的,在那个年代就是整个周营,有几人识得黄金白银、几人真正估得准它的价值,虽说他是出身“地主家庭”,但毕竟是未经世面的半大孩子……他可能只是认为这个黄灿灿亮晶晶沉甸甸的条状金属物挺好玩,是个值得拥有的稀罕物,想拿回到俺们这个地处穷乡僻壤的山村,向伙伴们显摆显摆罢了。
我相信他绝没有将他姑父的巨额财富据为己有的阴暗妄想……当然,绝不是因他将我从狭窄牢固湿滑的奈何桥上拽回来,我才如此评说!
日久见人心,我想在十里八乡的社员心目中他就是一个医术高明、为人正直、豁然大度的全职赤脚医生……由此,村人只所以背后称其为“大贼”,除个别人妒恨外,大多数人也只是随着叫。一个“外号”而已,并无其他意思,只是比称呼大名多些戏闹亲切的成分而已!
俺大还向我说起一件他亲眼看到的事情:一天中午,他跟韩广佩正蹲在花池边下象棋。
一对母女模样的人推门进来。年轻的大约二十多岁,脸色干黄眼窝深陷皮包骨头,手扶左腹深弯着腰……听她娘说:她们家在徐州的利国。半年前,女儿突然哭喊肚子疼,她赶紧用平车拉到公社医院检查——拍片子、做b超也没查出病因,只好开些止痛消炎的药吃着……药没少吃,可腹痛一真没见轻,人也瘦得变了形,原来她可水灵了,可现在你看……虽然,俺们远在利国,可早就听说韩先生的中医世家高名,请一定要救救俺们一家!
韩广佩表情淡然地听完当母亲的叙说,用脸盆里的清水净手后,将左手掌隔单衣紧贴在女孩腹痛的部位,用右手食指轻叩左手背……敲了十几下后,似洞察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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