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奴
作者:莫笑为月醉
夏府奴仆之子阿丑生来脸上就有一大块紫红胎记,很是丑陋可怕,所以大多数人都很厌恶他,对他好的人少之又少。受尽苦楚的阿丑并不理会那些欺负他的人,他只希望在满了十年奴期之后离开夏府,过着自由的生活,但因夏三少爷对他的喜爱,让他的自由之梦破灭了。而与美得极致的三皇子殷子湮的相识,让认命做一辈子奴的阿丑的生活产生了变化。一个是丑如蛤蟆的奴仆,一个是美若仙人的皇子,三番二次的救与被救,让天差地别的二人纠缠在了一起......本文为纯古色古香的轻微虐心文,无穿越,无小白,也无千奇百怪的设定,作者单纯用情节来吸引读者的目光,美攻丑受的经典cp也让读者眼前一亮,勾起了大家对过去那些经典古耽作品的美好回忆。…
丑奴 丑奴_分节阅读_1
第一章
寒冬深夜,破旧的下人房里不断传出咳嗽声,一声一声嘶喉力竭,像是要咳出了肺。而房门外有一名身着补丁旧衣的孩童守着火炉在煎药,待药煎好之后,孩童用那冻得通红的小手捧着药碗,小心翼翼地端着药进房。
房里昏昏暗暗,有微弱灯芯燃着,细小朦胧的光照着简陋的陈设,一张桌一张椅,烧着的炉火,再来就是前方的床榻。
床里躺着被病魔折磨的男子,看着约莫三十来岁的年纪,面容消瘦惨白,眼窝凹陷发青,气息细若游丝,应是重病许久了,一直靠着汤药来续命。
此时,孩童端了药碗到床前,病榻里的男子却微抬了手,才要说话,又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断断续续开了口:“阿丑……来……过来……咳咳……爹有话同你说……咳咳咳……”
孩童默不作声,放下了药碗,抬了头,那半边面上赫然印着块紫红的胎记。碗口大小的胎记差不多将半面占尽,另一半面虽肤色正常,但那眉眼生得也是极为普通的,平常人一瞧,便觉得他生得丑。
男子枯瘦的手摸着他半面的胎记,细细摩挲,来回轻抚,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接着缓慢说道:“那年你娘生你……咳咳……人人见了这张脸都道丑陋……阿丑……阿丑……竟叫了这些年……往后若有人替你取了名……咳咳咳………”
“阿丑有名……阿丑不丑……”阿丑怯怯地出声,稚嫩细小的嗓音有些沙哑,望着男子的双眼聚着些水雾。
“你娘生下你就走了……咳咳……爹若随你娘去了……留你一人……只怕人人欺你嫌你……咳咳咳……世人皆喜爱漂亮的皮相……爹只怕你……只怕你……”言此,话音就落了,男子看着阿丑,眼里涌上忧愁悲苦。
阿丑低了头,瞧不见他的脸,双手还捧着药碗,苦涩的药味弥漫在房内,药碗在渐渐温凉。房里虽是烧着火炉,但炉里煋火并不旺,燃得极小,让人感觉不到一点暖和气息,倒是湿冷袭身。
“把药递过来吧……咳咳……”
阿丑听到他爹的话,把药碗放置在一旁,上前去扶起他爹,接着回身端了药碗站到他爹的床前,一口一口地喂他爹喝下汤药。
“爹怕是没几日了,你且年幼,出了夏府只怕也难活……咳咳……明日总管来了……你签了奴契……咳咳咳……十年……你长成了……也可出府了。”说完,他爹阖了眼,不在言语。
“爹喝了药就会好了……”稚嫩的童声在沉寂的房内响起,重病缠身的男子仍旧闭着眼,静静躺着。
阿丑的爹娘是夏府的奴仆,他娘生他时因血崩而亡,不过几年他爹就积劳成病,半年多了,病仍不见好转,入冬以后病更加重了,现下怕是挨不这个冬天了。他爹自知命不久矣,阿丑还年幼,不过是个五六岁的稚儿,他若一死,阿丑必会被赶出夏府,到时也是难活,不如留在夏府为奴,待他成年之后出府,也能自立了。
隔日,阿丑一早就随着年长的奴仆去干些杂活,他年纪尚小,肩不能挑,重物不能拿,多是做些跑腿工活,也只是在后院里转着。从前是他爹带着他,现在他爹病了,就托了人照看他帮衬着。
到旁晚的时候,阿丑做完杂活到厨房领了吃食,才回到下人们安身的小院,同往常一样照看他爹。
阿丑端了一碗汤到他爹的床前喂他爹吃食,而由于他爹身子太虚,喂了几口汤水便推拒不食。
“刘婶说这汤是药,让阿丑带回来,爹喝了病就好了。”阿丑端着碗,直直地看着他爹,小脸满是期待,无奈他爹又喝了几口,阿丑这才放了碗。
天色愈来愈暗,房里也点起了灯,灰蒙的光像罩了一层纱,幽幽暗暗。炉火还是燃着,仍旧不旺,还是能感到湿冷。
阿丑缩了缩脖颈,幼小的身子冷颤着,见他爹正歇息,拿了药和罐子就要到外面去煎药。刚一打开门,刺骨的冷风灌进来,阿丑不禁往后缩了缩,拎紧了药包,正跨出门槛,身后传来他爹的咳嗽声。
“咳咳咳……阿丑……”
阿丑回过身,面向他爹,背对着门的身子似乎更冰寒了,小小的嘴唇轻颤着,“阿丑给爹煎药。”
“关了门吧……今日不煎药了……咳咳……一会儿总管就来了……”
阿丑这会儿明白他爹的话了,关了门,放下药和罐子,走到他爹的跟前,也不言语,就这么静静地守着他爹。
下人们住的小院并不嘈杂,白日人人都去做活了,自然安静。夜里回来身子乏力,劳累不堪,也是早早就歇息了,平常的小院如同无人居住一般,静静幽幽。
两个时辰后,总管就来了,阿丑不知他爹为何要他在纸上摁红印,只晓得他是要在夏府做奴的。
阿丑摁了手印,退到他爹身前,染红的拇指擦着衣角,却是怎么的也擦不掉。
“此后阿丑是府里的奴……咳咳咳……他若犯了事……总管大人只管打罚……咳咳咳咳……”话还没落,竟猛地咳嗽起来,一时间言语不能。
那总管已是不惑之年,一头灰白的发,一身普通的衣,并不鲜亮反而还有些陈旧。
他来到阿丑面前,目光落在阿丑的面上,轻叹着,“五官尚好,就无丑陋一说。”
阿丑微仰了头,漆黑的眼睛亮亮的,双唇半开,随后又低下头,“阿丑不丑……”
这一句说得细小,没人听见,只有阿丑在自语。
总管临走时,阿丑的爹从床里摸出一个布包请给总管下,布里包着什么阿丑不知道,阿丑只认得那东西一直在爹身上,没离过身。
“这便不必了,你且留着养病为好。”言罢,便离去了。
在夏府呆了这么多年,阿丑他爹知总管宅心仁厚,前几日托人告知总管此事,总管只说闲时会抽空过来。今日阿丑签了契据,在这府中为奴十年,有了安身之处,不必流落在外,日后一切皆看阿丑的造化了。
第二章
天还是那样严寒,空中飘起了莹雪,浓重的云气萦绕着屋檐,凄冷的风如刀一样尖锐,割肤刺骨。
阿丑跟在总管身后,小腿快步而行,身上的破棉衣浸透了热汗,额头也渗出汗珠,风一袭来,额头立刻冰凉一片。阿丑顾不得擦去湿汗,紧跟着总管,就怕跟丢了。
今日总管是领着阿丑来见夫人的,阿丑年幼,做不了什么粗活,再者总管怜惜他,想将他拨去伺候大少爷,就带他来见了夫人。
穿过回廊,踩着地面的薄雪,阿丑的鞋尖沾着莹白冰冷,湿意透过布面传到脚尖,顿时如针刺一般,有些疼。
“你先在此候着,切勿随意走动。”总管对阿丑吩咐后,转身对着房门恭敬言语,里面有人声传出,总管才进了房去。
这里的景致轩丽无比,红木雕梁充斥着贵气,画梁刻着繁花纹路,漆着色亮光,鲜明夺目,阿丑从不知道木梁竟是这样的好看。而廊下的梅花枝桠嫣红冷艳,积了白雪映衬,尤为晃眼,美丽至极。
阿丑一直在后院跟着跑腿,做杂活,没到过主子们安寝的落院。这一刻见了,眼珠盯着美景,目不转睛,深怕眨一下眼,眼前好看的一切就不见了。
就在阿丑盯着殷红的梅花瞧时,前方的门忽然开了,总管让阿丑同他进房见夫人。
阿丑跟随总管进了跨过门槛,一进房,温暖热气侵着身子,身上没方才那么冰冷,越往前走,暖热越近。脚下软绵轻柔,阿丑缓慢移脚,迟疑着不上前,怕脚上的湿鞋脏了地毯。眼睛也不敢向四处乱转,低垂着不动。
“这是便是那孩子?”温和的声音玉润如珠,听着美妙,想来是位美貌的妇人。
“回夫人的话,这孩子尚年幼,双亲均是府中的奴仆,如今他的父亲病危,命不久矣。故求夫人让他签了奴契,留在府中,好有个安身之处。”
“此事你办了就可。”美妇躺在软榻上,柔媚的眼瞥着远处孩童,不冷不柔,淡漠至极。
“区区小事本不该劳烦夫人,只是……”总管话语停顿一刻,抬眼看着那美丽的妇人,妇人勾着红唇,淡淡笑了。
“总管有何事要说?”
“秦顺想拨他去伺候大少爷,需问过夫人的意思。”总管正声道。
“铭儿有人伺候,何须一小奴跟随,你既留他在府中,且随便给他安排个事儿,无事就退了吧!”夫人温婉语说,也不理会总管了,吩咐一旁的丫鬟扶她进里间。
总管见夫人起身,上前一步说道:“大少爷身边伺候的都是丫头,小厮只有一人,那小厮是被家人卖进府里的。前些日子他的家人想来赎他回去,这本不该的,秦顺看他的家人思子心切,便应下此事。到时夫人也要另找奴仆,正巧留了这孩子在府中,不如就让这孩子伺候大少爷去,夫人以为如何?”
夫人停顿了身子,挥开丫鬟正扶着她的手,回过头,笑容清冷,“你在这府中多年,连老爷也敬你三分,我又怎不敬重你?不过……你也该知本分!莫忘了谁是主子,谁才是奴才!”
“夫人自是主子,秦顺一生为夏府之奴,只当忠心为主,不敢有丝毫所想。”总管退离夫人两步,话里没有半分不敬。
“罢了!让那孩子过来我瞧瞧。”纤柔的身子转了过来,只等着阿丑上前。
“阿丑你且过来,见见夫人。”总管让阿丑往前走,阿丑只得朝夫人靠近,心里忐忑不安,这张脸夫人见了,还会让阿丑还能留在这里么?越朝前走去,阿丑心里越是害怕。
离夫人五步之远,阿丑不敢再往前走了,而这时,一抹香柔掠来,华衣裙摆映入阿丑的眼帘。阿丑回过神,头更埋进胸前,鼻息间尽是淡淡的香味,细长白皙的手指挑起阿丑的下巴。阿丑的脸通红着,心跳得厉害,不敢睁开眼。直到头顶的温和细声飘到他耳中,他才慢慢地挣开了眼。
一张细致美丽的脸,雪白的肤,弯弯的眉,若水柔媚的眼,致的鼻,尖尖的下巴。这张脸是阿丑眼里最好看的,阿丑从没看过这么漂亮的人。
“我道他怎么不敢抬头,原是这张脸………”
“这胎记生来便有。”总管忙走到阿丑身后,对着夫人说道。
“阿丑……这名儿取得真如他了……”夫人放下手,轻轻笑着。
阿丑想说话,但不敢,心里藏着的一句,只对爹说过,阿丑是有名的,阿丑不丑。
“夫人歇息着,秦顺领着这孩子先退下了。”总管向夫人告退,夫人应了他,回身进了里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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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房门,外面已然停了积雪,地上铺着薄薄的一层莹白。
刚才在里面暖和了身子,现在寒风迎面扑来,阿丑顿时感到浑身冰如刀割,贴身的衣里热汗早已冷湿,现下站在这冷风里,湿衣贴着皮肤,犹如冻在冰水里。阿丑的唇颤抖着,慢慢退着血色,他只觉腿变得僵硬了。
“现在先领你去见见大少爷,日后你是要服侍他的。”总管走在前,阿丑还是跟在后,小步子走得急,一会儿后阿丑觉得腿没那僵硬了,慢慢了脚步,跟在总管身后。
刚到了大少爷的门外,就见一个似冰玉雕琢的小女娃从里走出来,身后跟随一名丫鬟,那小女娃的眼里带着笑,整个人犹如仙童一般清灵净尘。
“秦叔也是来找大哥的么?”一双灵气逼人的眸子并没看向总管,反而转到那穿着破衣的孩童身上,那一大块紫红胎记入眼之时,她也没停了小脸上的笑容,继续道:“大哥才被爹爹叫了去,他在学堂顶撞夫子,爹爹许是要罚他了。”
“有劳二小姐告知了。”
总管正要走,二小姐叫住了他,“他是何人?秦叔为何带着他来找大哥?”
这二小姐看着不过同阿丑一般大,却比阿丑老成得多,实不像个稚童。
“他是府中的小奴,叫做阿丑。”
“阿丑……”二小姐喃昵着,仍是对着阿丑微笑,那笑靥看在阿丑眼里是最好看的,比夫人还笑得好看。
二小姐是个漂亮的陶瓷娃娃,今日他见过的第个二好看的人,而且……她没说阿丑丑,她还对着阿丑笑。
阿丑一直记得二小姐的笑靥,在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二小姐的笑靥还是最好看的。
第三章
天寒地冻,破败的小院被夜色暗沉笼罩着,显得阴暗颓废。
院里几间房屋亮了微弱的光,昏昏暗暗,朦胧微弱,穿透不过窗户,照不明外面的积雪。
不过一会儿,几间房屋都熄了灯,想来是歇息了,夜也更加的漆黑。
然而就在此时,其中一间房屋“吱”的一声开了门,一道小小的身影疾奔而出,黑夜将他模糊,恍惚间捕捉不到他在何处,只听到踩在积雪上的咯吱咯吱声。随着响声远去,院里恢复了沉静。
一个时辰后,小院有脚步声而至,接着房门开了,洒出些光亮,进了几人。
房里还是那样昏暗,还透着寒气,一名老者坐落床前,正为床榻上病重的男子诊治,半刻钟后,老者摇头,“若能熬过今夜,还有些日子可活………”
床榻上的男子眼珠浑浊不清,身更移动不了半分,喉间只有微小的呼声,令人分辨不清话语。那面容青白无血,眉头纠结紧蹙,似在隐忍病重折磨,汗液顺着鬓发淌下,瘦弱的脖子里全是虚汗,沾湿了衣襟。
小小的孩童站在床前,手里紧拽帕子,一点点拭去男子额头的汗珠,那双眼早已被泪打湿,一颗颗透明水珠顺着脸颊滚落,滴在脏乱的衣上,襟子一片水泽。
“大夫!可还有别的法子?”房里还有一人,便是夏府的总管,此刻他面上虽严谨,眼中却是带着一丝不忍。
“老朽医术不,还是另请高明吧………”老者摇着头,动手拾药箱,就要离去,床前的孩童慌忙抓住他的衣袖,“噗通”一声跪在他脚下,“爷爷!您救救阿丑的爹吧!阿丑给您磕头了!阿丑给您磕头了!您救救阿丑的爹吧!”
“咚咚咚”的磕头声遽然响起,孩童不断地在地上磕头,嘶声哭着,稚嫩的嗓音有些暗哑,“爷爷!救救阿丑的爹吧!阿丑给您磕头了!阿丑给您磕头了!”
老者看着脚下磕头不止的孩童,目中有着无奈,伸手拉住孩童瘦弱的手臂,“你把头磕坏了,老朽也没办法从阎王爷那里抢人啊!生老病死,自有天命………”
孩童听到此,眼眶里的泪珠滚滚滑落,双腿还跪在地上,便还想向老者磕头。
“阿丑,你先起来,大夫才好为你爹诊治。”总管去拉阿丑,阿丑还是不愿起身,幼小的身子跪在地上,单薄的背脊直直的,消瘦得令人心惊。
“阿丑……”床上躺着的男子张口叫唤着,早时还是浑浊的眼睛,现下变得清明起来,面上也没那么青白,渐渐同常人无异,喉咙也没沙哑咳嗽了。
总管和老者见此,心下明了几分,怕是回光返照,这人必定活不过今夜了。
只有阿丑不明白,还以为他爹病好了,又不住地磕头谢着老者,起身时,那额头已有血丝渗出,青紫一片,破了皮。
老者望着他瘦小的身子急急奔至床前,不忍看他,回了身,背了药箱慢步离开。
总管也随着老者出了屋子,轻轻地关了门,沉浸在喜悦中的阿丑只看着他爹,一直看着。爹还好好的,也不咳嗽了,爹跟阿丑说话也利索了,爹的病好了。
“阿丑……你可要记着今日爹同你说的话……不可忘记。”阿丑的爹不咳嗽了,话语却还是缓慢断续。
“阿丑听爹的话,阿丑记着。”阿丑擦干泪水,重重地点着头,脸上露着单纯的笑容。
“阿丑……疼么……爹给你吹吹……吹吹就不会疼了……”阿丑的爹摸着阿丑破皮的额头,拉近阿丑,对着青紫的额头轻吹了两口气。
“阿丑不疼。”
他爹的手移到了阿丑的脸,摸着那几乎占尽半张脸的胎记,徐徐道:“纵然世人喜爱漂亮的皮相,纵然世人欺你嫌你,你也不可自弃……如若你都不要这皮相……还有谁待它好……”
阿丑重重点头,认真地记着她爹的话。
“如今你是府里的奴,切忌遵守本分,尽忠尽责……不可有他想……好生伺候主子……不论何时保命为上……留着命你才是人……才是活的……”阿丑的爹是夏府的奴仆,干的是最脏最累最重的活,在众奴仆里每月也是领得银子最多的人。他本想多攒点银子,等日后他和阿丑出了夏府,也好有钱安顿,做个什么小生意过活。等阿丑长大再为他说一门亲,必定是要很多银子的,有很多银子才会有女子肯嫁给阿丑。
然而不过几年的光景,他就累垮了身子,染了重病至此。
他只担忧阿丑,别的不求,只求阿丑能好好活着,一生安居。如此,他和阿丑的娘在地底下也安心了。
“等满了奴契,你就自由了,再不是奴身……日后出了夏府……寻一门能过活的生意……不求你大富大贵……你娶了亲……爹和你娘也就安心了……”
阿丑不太懂他爹要他娶亲的事,他也不晓得娶亲是做什么。
“爹……娶亲是什么……”阿丑年幼,懂得的实在不多,也就能明白些单纯的事。
“娶亲……日后有人不嫌你弃你……你就娶了她……和她过活一辈子。”
阿丑现在还不懂,等他懂了,他想娶的人却是他一辈子也娶不到的。
“阿丑娶亲,阿丑记着爹的话。”阿丑把他爹的话一字一语都记在心中。
“爹要去陪你娘了……你娘她定是孤苦了许久……”语罢,不禁悲苦起来,清泪自眼角涌出。
阿丑晓得他爹是在想娘了,他也想娘,虽然他自生下就没见过他娘,有记忆以来他都记得爹带着他去娘的坟前和娘说话。
“记着爹的话……接下来爹同你说的你不能对别人说了去……”
阿丑点头,他爹方语道:“你娘的坟前埋有一个罐子,那是爹和你娘辛苦了十几年所得……日后你出了夏府……将它挖出来……记清楚了……”
“阿丑记得爹的话,阿丑不对别人说。”阿丑听爹的话,爹不让阿丑说,阿丑就不说。
“爹累了,想睡了……”
“阿丑看着爹睡,阿丑守着爹。”阿丑爬在床边,看着他爹闭了眼,一直看着。直到眼皮打颤,直到垂下头枕在他爹的手背上,直到他阖着眼睡着了,阿丑也不知他爹已经去了。
第四章
阿丑他爹终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丢下阿丑,寻他娘去了。
阿丑他爹去了,没办什么丧事,也不过是随便请人埋了,草草地安葬了了事。
阿丑本是被安排去伺候大少爷的,但夫人得知他爹刚死,怕他带着一身晦气,冲撞了大少爷。就另找一小奴跟随伺候着,总管也是没法子,只得安排些简单小事让阿丑去做。
冬末春初的时候,随着寒气的消散,积雪融化水流,微薄的暖光照着大地。一时间天地间柔和几许,透着些明媚。
清晨,夏府的后院,众奴仆正忙碌着,厨房里人影交错,锅瓢碗响,声音噪杂。
“快将这燕窝粥端到前院去,夫人正等着呢!”灶台前,身着深蓝布衣的中年女人正吩咐着等候端早食的丫鬟。
一旁的丫鬟急忙接过燕窝粥,快步出了厨房,一时间各种糕点,水晶蒸饺,小笼包子,一一端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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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厨房里的躁动安静下来,那蓝衣女人也歇下来了,擦了擦额上的汗珠,看着蹲在灶台下烧着火的孩童,从蒸笼里拿了两个包子塞在他脏黑的小手里,“阿丑,先别干活了。”
蹲在灶台下的孩童抬头憨笑着,半面紫红,半面灰黑,连那不挺翘的鼻子也是乌漆抹黑的,整张脸都快瞧不清肉色了。
“瞧你脏的!”蓝衣女人拉起阿丑,掏出帕子就在阿丑脸上擦了起来,轻巧地擦着,细细擦干净阿丑灰黑的小脸。
蓝衣女人叫刘婶,是厨房的管事,她膝下无子,自来就当阿丑是半子。阿丑没了爹后,一直是她在照看阿丑,阿丑没被派去伺候大少爷时,总管派了别的活给阿丑。她就因为放心不下阿丑,跟总管说了让阿丑到厨房跟着她,她也好照看着阿丑。就这样,阿丑呆在了厨房,一呆就是两三月。
“刘婶也饿了。”阿丑把一个包子递在刘婶面前,乌溜溜的眼睛盯着刘婶,一点也不眨动。
刘婶着接过包子,朴素的脸上扬了笑容,“吃吧!一会儿还干活。”
阿丑开心地点点头,蹲到门外吃着包子,一手还抬着刘婶盛给他的一小碗清粥。就在他喝完最后一口粥时,一人行到他身前,喊他起身。
他抬起头来,忙放碗站直了身子,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来人。
“在这里过得可还好?”
“刘婶待阿丑好。”阿丑不太会说话,只知道说真话不会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