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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王侯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淡墨青衫




第四百九十一章 有子
    眼前的吏员络绎不绝的从大船而下,川流不息的进入暂时休整的营地。

    吏员们普遍穿截短了下摆的黑袍,戴方巾,数百人整齐划一的出现在港口处,也是引发了相当多人的瞩目。

    港口停泊了二十余艘船,其中大半都在检修之中。

    这里的船只在此之前多半是昼夜不停的运送大军和相关的物资,大战打完之后,大船是用不到了,中小船只还在闽江上继续承担运输任务,冬日的闽江进入枯水期,大船是不好进入闽江了,只能用小船往返,装运的货物和人员不多,了不起多跑几趟便是。

    “江面上小船很多,拉纤民夫也是充足。”孔和在一旁道:“建州事毕,但抚恤地方所用钱粮极多,此前福州士绅商人募集的几十万贯的钱粮,臣是做主直接发往建州去了。”

    “这个家玄平当的很好。”徐子先先答一句,接着道:“看着这些吏员,我颇有唐太宗当年的感慨。”

    孔和道:“太宗皇帝说的是科举取士,可是与咱们这里的情形不同。”

    “时势变迁了。”徐子先道:“两汉到魏晋都是察举,所谓九品中正贤良方正,举孝廉,都是士家豪族将官位瓜分,寒门英才不得其门而入,管你多高的才学只能位居下品。司马家至江东,王,谢,恒等诸多头等士族要帮衬相助,否则江东士族人心不附,因为司马氏虽是皇族,在士族品流中定品却是不高。其后刘裕就算当了皇帝,在士族眼里不过是一老兵,其后人虽为皇帝,也不过被视为将种。至唐时,关拢各家彼此声气相连,以婚姻相通,李氏出自陇右,其家和杨家,独孤,窦等诸贵家早就联姻,加上河北的崔,卢,郑等各家,大唐近三百年,虽开科举,所谓英才皆入太宗之手,不过是太宗强行给自己脸上抹粉罢了。及至本朝,开科取士十倍于唐,加上唐末藩镇武夫当国,世家荡涤无存,不是我说,我岳父昌文侯府在福建路有颇多的子弟,有人脉声望,论起真正的权势,比起汉末魏晋乃至唐时的世家,那是差的远了。清河崔氏,终唐一世有二十多个宰相,田亩在河北有过百万亩,晋时江东世族,家养的丁口部曲多则好几万,少的也有几千,这才是真正的豪右世家,大魏不管怎样,也未有这般世家。”

    这时诸多吏员也是看到秦王殿下,这些黑袍吏员有的是早年被招募而至东藩,多半是识字的童生,大魏的识字率要比前唐高的多,但毕竟还是不到百分之十,而读书多年,能下笔成文担任吏职的,更是寥寥无已。此前募吏都是将待遇提升,这才吸引了不少读书识字又不能博取功名的青年前往东藩,担任吏职。此后又开设吏校,将大量的青年纳入校中,这些人原本就有些底子,比如是商行店铺的伙计,原本就在学书算,进校之后,学律令,教东藩法度,实习各种吏事,待徐子先一声令下,有不少吏校的学员,算是提前一两个月毕业。

    这些青年也是头一批的吏校毕业,出校之后就算三等吏,当然还得挂实习二字,就算如此俸禄也并不低,一年几十贯的收入,就算在县衙的手分,录事,贴书的收入也未必能高出多少。从寒门之子到执事赚钱的吏员,这些青年人经历尚不到一年,命运却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们对徐子先的仰慕和尊敬之情相当明显,很多人急着跑过来对秦王殿下行礼,竟是在冬天冰冷的海水里滔水而行,急切之态,溢于言表。

    至于吏员之中,尚有很多明显的壮实汉子充斥其中,徐子先也是目视他们,与他们视线交接,并且对这些吏员主动抱拳行礼,微笑示意。

    这些吏员,多半是

    在战场上受过重伤的军人。

    地方治安,在大魏是衙前差役,在东藩则是警备士,大魏的厢军职责复杂,也兼有保护地方治安的职掌,由于厢军过多职责,军纪败坏,饷械不足,对维持治安的责任也并不能做好,朝廷这般用厢军,看似节省,其实是更大的浪费。

    东藩的治安交给警备士,并且也在组建厢军,将来形成府军主野战,辎兵管运输,工兵管战场作业,沿途的修补道路和搭桥等工程。而厢军只负要隘地方和城池的守备,其余事务并不参与其中。

    最多是闽江夏季洪水季时,不管是府军,厢军,工兵,辎兵,官吏,都要参与类似的抢险救灾之事。

    治安则交给警备士,徐子先掌福建路后,不打算继续编百户千户,那是在东藩时治政掩人耳目的称呼。

    徐子先打算是以百户为一里,设里长,十里为一甲,设总甲,里长如东藩百户,身侧有兵官,农官,工商官,治安官等副手,总甲也是一样,同时每总甲会设养济院,慈幼局,漏泽园等慈善福利机构,再有传递铺,民信局等机构,每里,每甲,都要钉上木牌,写上户主并每丁口的姓名特征,编号齐民,这样对地方的统治可以达到事无巨细皆由官府的地步。

    徐子先要借重岳父这样的官绅世家的人脉,但现在所行之事,就是要彻底的精细化的管理,将所有的地方权力,全部掌握在官府之手。

    眼前的老兵为吏,多半是负责一里一甲兵事的吏员,负责调查汇总记录所有在册丁壮男子,管理日常的农兵训练,管理地方军械,配合军政司的征兵和善后抚恤等诸多军务。治安官也是由退伍军士充任,俸禄相当优厚,不过任治安官要相对复杂一些,要学习刑律民律等律法,他们是最底层的律法代表,如果出斗殴案,抢案,凶杀案,这些人将会是第一时间到场调查的人,然后才会由提刑司的专业人员介入其中,所以这些退伍的军人不仅要有一身武技和胆气,也得有一定的技能专精。

    就如担任财税吏的吏员一般,他们主修的便是税律和算学了。

    眼前的吏员们,纷纷而至,再纷纷向徐子先恭谨行礼,行礼之后却是无人耽搁,因为接载的小船早就停泊等候,这些吏员再三行礼之后,便是又纷纷上小船,经由闽江溯流而上,直赴建州。

    “他们的履历都报给安抚使司了”

    一路吏员,县里的吏员是县官直接任命就可,府里的孔目押司等官,却得一路安抚使批准,有些杂职吏职虽然只是从九品的小吏,仍需将



第四百九十二章 指顾间事
    “吾有后矣。”

    徐子先的内心复杂,委实在普通人之上。

    算是三世为人,后世之人,前后两世的徐子先,揉合一处,终是有了这一世的徐子先。

    而殚精竭虑,辛苦数年便有眼下这局面,也是不枉前世今生的纠葛了。

    妻妾同时有了身孕,对徐子先来说当然更不会在意什么嫡庶,自己的子女一般疼爱便是,至于储位什么的,有嫡则立嫡,无嫡则立长这是古训,将来徐子先的打算是一切均以法度,包括储位也是一样,至于君上是否贤德也并没有太多要紧了,现在徐子先二十余岁,如果上天给他机会,十年之后便是决胜之时,而后最少为三十年太平天子。

    到时候国家枢议会和议会成立,自路,府,军州,县,地方分权,法度严明,宗室仍入军队为主,开放报纸监督等事并行,然后只要军权不下移,相权重亦无事,反正有军队,议会制衡政府,而再确立一任四年或五年,两任必得致仕的法度便是。

    这些事,在徐子先心里也就是一闪念而过,现在的他,也就只有满心欢喜而已。

    众人再三贺喜过后,终于也是坐定了谈正事。

    “岐州驻守兵马无需过多。”徐子先对众人道:“我已经令第一军移驻回福州,协防歧州。同时调新编第四军,第五军分别移驻永兴军,邵武军二州,原本的厢军,着就地入营,等候管编训练。”

    “至于水师当然全军移驻澎湖,少量将士可以休假,其余诸军,也可以令将士轮休。”徐子先接着道:“大战伤损颇重,受伤将士一律至福州休养,幕府在城中征辟大宅改为医院,给咱们的受伤将士休养调理身体。此事,子张兄一定要办好。”

    这些事都是军政司的职掌,徐行伟当然无话可说,当下抱拳应诺。

    “我已经下令给金简,多派人手至江西,浙江的山中哨探,确定李开明的踪迹。”徐子先转头对陈佐才道:“继续上奏给朝廷,言明李贼尚未清剿成功,接下来本王幕府将继续追踪剿杀,绝不会养虎遗患。”

    方少群微微一笑,说道:“臣下知道,回去就草拟题本。”

    追什么追,剿什么剿这是明显的事,两府和天子只要没有蠢到家,或是一厢情愿到家,都会明白,在徐子先声望和实权未到一定地步之前,李开明定然剿而不灭。

    “燕客回澎湖后可以考虑交卸知县了,先留在岐州任防御使,然后我保你为知州……岐州港口这里相当要紧。”徐子先对魏翼道:“李安远知岐州,剿贼之役立功不小,我打算保他为知兴化军。”

    这是徐子先谈起战后的福建官场安排了,众人俱是凝神细听。

    “吕问贤为建州同知,曾向朝廷弹劾王越胡作非为,李开明起事之初,其便在地方招募乡兵助守各县,虽各县失陷,仍有两县存留,这是吕问贤之功。”徐子先缓缓道:“漳州知府林越在此前颜奇诸盗来犯时惊慌失措,弃城而走,我要向朝廷弹劾他,并保举吕问贤知漳州。”

    知兴化军马从业已经老迈,早就和王越一样辞官,此前福建路一

    团混乱,两府不及安排兴化军的人事,兴化军只有三县,甫田,仙游,兴化,地处闽江下游,也属福州平原地带的外围,多山少田,地方相较福建路其余各州并不算富裕,只是其拱卫福州,夹在泉州与福州之间,是以当初在此设军。

    邵武军则是在汀州和建州之间,境内山脉众多,控扼江西与福建的地势高处,论民生经济地方财富并不要紧,但战略地位相对较高,亦是福建路两个军之一。

    徐子先并未有保举吕问贤知建州的打算,而是将吕问贤放在漳州,李安远放在兴化军,这两个官员都是在福建路最早投效徐子先的官员,以秦王刚刚开府,急需建立威信的当口,朝廷不会拒其所请,这样等若两个并无多深厚的关系的军州安插进自己人为主政官员,其后再安插吏员,置军镇守,一切均是水到渠成。

    至于建州残败,无论朝廷派何官员前来都会使人畏惧困难,这样安排自己人主政建州,也是较为容易之事了。

    魏翼问道:“未知明达属意谁去知建州”

    徐子先笑道:“李镜清如何”

    李镜清便是李明宇,也是昌文侯府小辈中的杰出人物,颇有文名,且为官行事练达,原本就是观风使兼闽清知县,去年被保举为同知漳州,其在京师时曾以监察御史里行,以清廉敢言闻名。

    这样的人选,徐子先当然有私心,但用来抚恤战乱之后百姓流离的建州,相当是朝廷都会赞同的人选。

    这样连续布局,福州这样拥有十一县的重镇当然动不得,杨世伟的资历摆在那里,又和秦王向来亲厚,加上官声极佳,百姓爱戴士绅信服,只要稍加渗透帮助,掌控福州府城并不难。难的是接下来十余县陆续换上亲秦王服,愿意受幕府管制的亲民官,再逐渐掌控地方……这就需要昌文侯府的配合了。

    所以李明宇与徐子先关系不坏,加上徐子先亦要向昌文侯府示好,李明宇知建州,相当恰当与适合。

    “极好。”魏翼笑道:“如此一来,泉州也是指顾间事。”

    一旦福州,漳州,兴化军,建州全在掌控之中,到时候寻个由头,弹劾掉邵武军



第四百九十三章 接令
    福州还是乱糟糟的。”徐行伟道:“我的意思,地方治安不靖之前,明达不宜轻至福州,以防意外。”

    魏翼颇为不满的道:“郑提刑虽然和我们一条心,但他行事实在是太不得力,前几天我叔父写信给我,他天刚擦黑的时候出门会客,刚出门坐车就有一股强人上来抢劫,还好随侍的家丁得力,打跑了贼人……这可是在福州府城啊,明达,子张兄,我们从小到大是在福州城里长大,哪曾听说过这样的事情现在那些卖肉燕,扁食,肉粽,煎牡蛎的小贩子都不敢在天黑后出摊了。其实,就算是白天也一样有人抢掠,那些偷儿,就是明目张胆在路上偷窃,甚至在青天白日翻墙抢掠,乃至奸、淫妇女,哭叫声到处都有。”

    徐行伟也是皱眉道:“我家每天都派壮丁在街上巡逻,捕盗营的人太不得力,捕了一批又冒出来更多的,自我记事时起,福州就未有如此混乱的时候。”

    “郑里奇并不是不得力。”徐子先道:“他是老刑名,老提刑,将来福建路的治安我还要倚重他,再耽搁下去,郑提刑的威望就提不起来,将来想用他也难了。至于福州之乱,不仅是福州,建州是军官,你们去建州便知道了,大量百姓壮丁从贼,李开明啸聚十来万壮丁,连家小是好几十万,都是搜刮的大户绅粮的家财,地方空虚破败到极处,若非驻军镇守并实行军管,建州变乱要比福州厉害百倍。至于福州盗匪为患,不光是流寇犯境带来的流民和破家的百姓为盗,而是赋税过于沉重,百姓苦于赋役久矣,能忍的就忍,不能忍的,原本就非良善之辈的,当然会借机生事,以求一逞。提刑司的差役,捕盗营的厢军,原本也就能应付承平时节的光景,而以眼下情形,却是超出了提刑司的能力,郑提刑非不出力,亦非不想出力,实在是无能为力耳。”

    这一番话说的徐行伟和魏翼等人俱是点头赞同,徐子先阖目沉吟片刻,说道:“原本是想着叫福州再乱一阵,以叫人知道厉害,现在想想还是偏颇了,受苦的无非是百姓,深宅大院的人又何以为苦我已经到了眼前这般身份地位,也无需用这些小道伎俩来行事了。子张,你执我之令,我叫林绍宗协助你,这就对福州实行军官吧,犯禁为盗者,皆以军法从事。”

    徐行伟身形一震,说道:“这是要杀的福州人头滚滚啊”

    “当然先下晓瑜知会,”徐子先笑道:“不教而诛不行,但说了不听,杀之也无可悯之处了。”

    徐行伟知道这也是徐子先的苦心深意,自己从北伐战场返回,虽然军政事在讨建州的战事上立功不小,自己这个主官也接受了考验。但在幕府和军中,徐行伟的资历都是太浅,此次再平福州之乱,杀伐决断,算是给了徐行伟在幕府中最坚实的一步台阶,此步走稳了,日后再有展布,也就从容的多了。

    “臣只有多谢主上信任了。”平时闲谈,徐行伟和魏翼都是与徐子先彼此以字相称,这几人都是少年好友,徐子先坚持如此,魏翼和徐行伟等人也不会过于拘束和紧张。

    但有任务交办下去,徐行伟还是毕恭毕敬的站起来,举两手至眉间,长揖后再接令。

    徐行伟接令后就出门,不再有片刻耽搁,魏翼也有事情,送徐行伟出门后,魏翼就直接坐船回澎湖。

    只有徐子先,方少群在屋里,陈正志放松了很多,翘着脚笑道:“子张兄总是这么一本正经,这一次平盗乱的事交给他,还有开辟幕府在府城的基业,征辟房舍,我看,有的是世家大户要头疼。”

    “不光是头疼,还会脖子疼。”徐子先看看方少群,转头对陈正志道:“大兄知不知道,城中有一些勋贵子弟,借着四方混乱,趁机招揽诸多无赖游侠,在福州府城和四周城镇村落大肆抢掠,或是绑架,或是勒索,或是偷盗,或是明抢,而厢军捕盗,城守诸营,这些勋贵子弟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就算不敢公然枉法,但私通消息,给便利,这些总是能做的到。是以贼乱难平,也是有这其中的关碍在。”

    陈正

    志初时还不以为意,听到后来,肃然道:“这其中有没有我们昌文侯府的人”

    “这当然没有。”徐子先道:“昌文侯府家规甚严,怎会有子弟做这样的事。我今日和你说起此事,是要你回头先去和岳父大人打个招呼,此次不仅是要痛杀盗匪,对涉案的勋贵只要查有实据的也会以法度来处之,城中勋贵盘根错节,如果有人找到岳父大人请托,请他务必不要揽事上身。”

    “我明白了。”其实陈笃敬前一阵还见过徐子先,但徐子先没有当面说清,反是叫陈正志带话,陈正志听闻之下已经明白过来,当下笑道:“我会苦劝父亲莫触怒秦王殿下,虽然疏不间亲,但外戚干政是大忌,最好令得父亲大怒,用几杖打我几下才好。”

    徐子先闻言大笑,对陈正志道:“大兄果然是聪明人,不必多说便明此间雅意。”

    便是方少群也忍不住瞟了陈正志几眼,徐子先要在福州大开杀伐,其中颇多勋贵子弟涉足其中,也肯定有不少武将和文官吏员,杀伐之下,人们不敢怪罪徐子先,对秦王殿下心存畏惧,但对陈笃敬等人则会心生抱怨,特别是寄望陈笃敬救援的勋旧人家,往常都有交情在,若陈笃敬坚持不救,则必定会使人心不满。而此前闹出动静,陈家在事发前就表明态度不涉足军政之事,那么怨气也不会往昌文侯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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