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淡墨青衫
有人在楼下高声道:“一甲武进士,最少能位至管军。”
“也可任亲民官哪。”有人不乏羡慕的道:“我等还在下县当佐官,人家已经可以坐镇一方了。”
“不知道是哪一位一会当上去拜贺一番。”
文进士照例是看不起武选官,彼此虽不能说势同水火,也是泾渭分明。
但武选官中的一甲进士,一样的天华地选,令人敬佩,因为不仅要个人武艺高明,排兵布阵金鼓旗号也是第一等的能耐,策问也需得相当出色,最少是文进士中普通以上的水准。
能写出这等水平的策问,勉强也算是通得文事,可以与文官交结唱和了。
大魏这二百多年,管军将领中擅长诗词的可不是少数,多少脍炙人口的好诗妙词,俱是出自管军乃至太尉之手。
酒楼的掌柜已经在楼上招呼伙计了,这里是东十字大街,紧邻东华门,四周的坊市众多,高档次的馆驿酒楼密集,能出一个一甲进士在本店,当然是飞燕楼最大的光彩,很值得猛放一阵爆竹,宣扬一下,也是给本楼打磨一个金字招牌。
到下一科时,再有举子在这里彻夜饮酒等消息时,怕也会优先选择这座运道很好的酒楼。
“各位客官,第十一盏,虾枨脍,虾鱼汤齑来了。”
伙计也在此时来凑趣,人们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调整和休息,精神头和体力又恢复了不少,店家也是在此时接连上酒上菜,将气氛推到最高。
“第十二盏,水母脍,二色茧儿羹。”
“第十三盏,蛤蜊生,血粉羹。”
至此酒菜上齐,天光大亮,街市上已经有不少行人百姓,很多人暂时停了脚步,看着报喜人跑过来的这座酒楼,今天是三年一次的放榜日,东华门外传唱姓名,在大魏来说是不分文武都是第一等的好汉子,值得人关注,也是值得人尊敬。
当报喜人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时,牵动的可不是这一座酒楼的人心,酒楼之外,最少也是停了数千人,等着这人高声报喜。
报喜人有五六个,当中是个高壮汉子,人越多,他似乎越起劲了,停在酒楼门口,环顾一下左右,叉腰停住,仰头高声报道:“天恩浩荡,崇德十四年辛丑科会试钦点第一名状元,福建路福州南安侯徐子先!”
这人声音极大,又是刻意卖弄,一腔好嗓子似是在吊花腔,一通喜报叫的婉转曲折,颇有一些荡气回肠之感,这一声叫,四周最少数千人听的清清楚楚,报完之后,立刻有人下意识的开始叫好,接着
第一百九十六章 酬功
徐子先两眼微闭,千般情绪在脑海中翻来滚去,但无论如何,这样的结果真的足够了,也是值得了。
“恭喜君侯……”方少群在一旁轻声道:“但不要失态,中了状元只是一个开始,并非结束,望君侯记得这一点。”
这样的人还真是扫兴……但说的毫无疑问是正确的。
徐子先微微一笑,对着狂喜的众人拱手致谢,说道:“大家同喜,望日后苟富贵,莫相忘。”
“当然,”姚平忠大叫道:“俺可是恨不得跟着明达,一起到福建去哩。”
“会有机会与惟诚共事。”徐子先微笑着回应,种纪和姚平忠都是人才,或许将来真的有机会招致麾下。
……
中了武状元之后也是格外忙碌。
徐子先只能略微休息一下,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起身,然后在礼部会集同年,一起到宣德门外报名谢恩。
对很多没有官职或宗室身份的进士来说,从这一刻开始,脱离了平民百姓的身份,正式成为朝廷的官员之一。
新科进士身上有贵气,所行之处哪怕是穿着红袍的高官显贵,也是含笑招呼,在这几天里,这些人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
报名谢恩之后,再写谢表,赴礼部领取进士袍服,然后准备第二天入宫至集贤殿,拜谢天子。
从入集贤殿的那一刻起,这些新科进士就算是天子门生了。
然后至吏部报道,但真正给新科进士安排工作的是政事堂下的审官东院和审官西院,从那时候起,各进士分别领取官照告身,未来数年之内的轨迹就在这一刻得到结果。
多半人可以留京观政,学习京师各部门的运作,少数已经有实职身份的可以自请立刻外放离京,或是无志于留京的,也可以提请外放。
徐子先当然是要直接外放,并且审官西院估计会等政事堂左相和右相的命令,会以第一时间迅速准备好一切手续,徐子先将会是外放的第一人。
对徐子先来说,这样的结果也并不差,京师重地对很多新科进士来说是志在必得之地,能够留京要省多少年的功夫,只有在京任过朝官的资历身份,才有可能转任到地方大吏,否则这一生也只能在州县层次上迁转,虽然俸禄不低,方面为官权力也不小,但终究是早早有了一层天花板,令人感觉压抑。
而徐子先则注定没有这一层天花板,他做到方面大吏,只是身份的拘束和来自天子的忌惮,这可不是资历能解决的大麻烦。
忙忙碌碌一天之后,徐子先却没有留在驿馆休息,而是去右相府邸拜访,老相国对他的栽培和期许之恩相当深厚,这两天可能随时离京,临行之际前来辞别,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徐夏商是直接将徐子先引入内书房,彼此以便衣相见。
这一次只以宗室长辈和晚辈的礼数相见,徐夏商相当欣慰,看着徐子先道:“好几十年了,终于有人在老夫跟前说,四十年弹指一挥间,自老夫之后,宗室又出了一个真正的人才。”
徐子先笑道:“这话说的太过份了,老相国中进士时已经是海内名儒,我算得什么。”
“不然。”徐夏商道:“你的策论,札子老夫都看了,文字精警自有一番妙处,老夫年轻时未必写的出来,这是其一。其二,老夫看你的论马政札子,感觉言之有物,老实说,老夫不要说二十岁年龄时,就算是四十岁时,也未必能写的出这样的论事札子……你是怎么办到的”
“晚辈信奉一个道理,万事需得从实处着手,晚辈是武夫,不是儒臣……请老相国恕晚辈冒犯,儒臣信奉道理,惟道惟一,而晚辈是武人,不近大道,只信数据和事实,再多看,多走,多听,把心思用在实务上,马政之事,晚辈思索良久,感觉此乃必行之事,所以上了奏事札子,没有在事前和老相国商量,还望恕罪。”
“这是什么话。”徐夏商白眉舒展,笑道:“你们这些后生辈的有出息,难道老夫还能不高兴马政之事,天子也意动了,昨日在宣政殿召左相与老夫和几位枢密议论,众论皆以为可,只是财赋困难,却没有办法拨付多少款子与你,想来想去,只能给你权限,叫你自家想办法着手进行……”
徐子先微笑着听,这一下算是把老相国的意思听明白了。
朝廷对福建养马之事,或是说对徐子先个人的能力,究竟信任还是有限度。哪怕是养马养的好了,天子也怀疑以福建路自身的情形,财力,地理,人力和官场的困扰,到底是会能做到什么样的地步
就算真的养出了不少好的战马,福建路愿意给京师报解多少
或是说,徐子先的性格经历,那种胆大妄为,胆大包身的性格,又能叫天子信任多少
朝廷也确实是财政困难,但如果是有能力的大臣在
第一百九十七章 老相国
“再次。”徐夏商接着道:“你已经是武科第一,加上有过实职磨练,再有功绩,将你放在七品武职上去磨勘迁转,也是浪费人才。哪怕是从公心来说,政事堂也要将你放在合适的位子上才是。老夫考虑再三,荐你同知歧州,兼防御使,上寨都指挥,南安团练还是你兼任,但此后歧州防御,岐山盗的麻烦,可也是落在你头上了。”
徐子先再次深揖,起身后方道:“从公义来说,陈于泰祸害福州多年,理应被剿灭,晚辈义不容辞。从私心来说,先君曾经在陈于泰手里受挫,这个仇也是非报不可!”
“善!”徐夏商击节赞叹,说道:“这就叫子承父志,你父亲当年也曾经来拜会我,提起陈于泰为害福州事,真是义愤填膺,以他宗室身份,中了武进士也可在太平地方任职,去岐州任职,却是你父亲主动为之,现在看来,南安侯一脉,真的是父子相承,将来必成一段佳话。”
徐夏商又道:“以你为岐州防御使兼上寨都指挥,加同知衔,就是叫你少受掣肘,以你的资历,知岐州还是会有浮议,韩相原本是打算直接叫你知岐州,却是被我挡了一挡,将来你知道了,莫要怨恨老夫。”
“韩相是有些拔苗助长了。”
“是的,老夫意思亦是如此,如能平岐山盗,知州能为之,制置使也能为之,最少也是宣抚使能为之,何必急于一时明达你方二十,数年之后立下大功,任知州,宣抚使,已经足够令人赞叹了。以你在南安团练和京师的表现,料想陈于泰死期将至矣,老夫一两年内回福州居住,到时候反是要仰仗你来护卫安全了。”
徐子先抱拳一揖,笑道:“这是晚辈义不容辞之事。”
……
从徐夏商府邸内出来,已经是满天星斗。
金简牵马迎过来,带着几个护卫与徐子先一同折返睦亲馆。
“老相国其实晚上天一黑就不见客,听说起更前就一定入睡了。”金简随口对徐子先道:“所以今晚算是破例,老相国对侯爷你真是青眼有加。”
“嗯。”徐子先点点头,说道:“蒲寿高那里有什么动静没有”
“我正想说这事。”金简面无表情的道:“这两天我们的人一直盯着蒲家商行,昨天晚上,蒲寿高就来拜会老相国,也是谈到了很晚才出来。”
“在我刚到京师时,老相国和蒲寿高见过面没有”
“打听过了,蒲寿高进京,左相府,参政府,还有右相府都拜会到了。”
“原来如此……”徐子先略微点头,表示明白。
怪不得风声初起的时候,老相国并没有利用自己的身份和四十年名儒的清誉来证明并无夺储位之事,一直是保持静默,待到大变造成,徐夏商方公开站在韩钟和徐子先一边,也被人赞为老相国不愧是国朝泰山,镇压气运,对稳定大魏朝局有相当大的作用……
现在看来,政治人物果然没有简单的,徐夏商应该也是对刘知远极为不满,甚至也是欲除之而后快。
但徐夏商和韩钟彼此相斗多年,想配合也无从谈起。
徐子先和徐子诚这两个小辈,算是老相国抛出去的诱饵,果然刘知远迅速咬钩,韩钟被迫绝地反击,其间的细节变化,未必是徐夏商能算的到,比如徐子先的表现是那么亮眼,韩钟也没有动员禁军,而是依靠徐子先和王直两人就赢了这一场内乱。
这样算是代价最小,动荡最小,也最容易被天子认可的结果,算是皆大欢喜。
老相国及时出现,表明自己绝无支持徐子先夺储之事,或者还有密疏入宫,不得为外人所知……
徐子先内心一片冰冷,适才老相国已经言明,压一下是为了他好,光明正大,又点明福州要安稳,在他回去之时,徐子先总不好再大动干戈。同时也是点明,兵变之事可一不可再,如果徐子先想用兵变的办法,铲除蒲氏家族,那么必定会受到朝廷的严厉惩罚,右相他老人家当然也不会护着徐子先……一切可是有言在先。
徐子先轻轻吐了口气,如果自己真的以为老相国是看中自己人才难得,一力提携,那也是太天真了!
徐夏商虽然是儒臣,毕竟这四十年在京师为官,多少事情看不懂,学不会
右相尊贵,在京师受人尊重,但宗室退职之后照例回江陵或福州居住,徐夏商不喜江陵浮华,同时少年时也是在福州长大,回福州当然是第一选择。
福州有赵王,徐夏商料想自己过的不会太如意,提前布局入子,有了徐子先这个变化,他老人家在福州说话才是仍然有实际的份量……若是靠老面子和名声,时间久了,人情淡薄下去,谁还买帐
从这一点来说,老相国的纯儒名声,也怕是刻意经营为多,吴时中在学问磨练上还差一筹,但心性却是比老相国纯洁的多,吴时中才是一个真正的纯儒。
事情虽是明白,徐子先却是没有和老相国翻脸的打算。
其对徐子先的支持还是很大,若无当初的政事堂札,徐子先想做到眼下这种地步也是绝无可能。
没有南安团练一职的支持,如何收团练捐,如何积累起一千六七百人的私兵家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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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提醒
此等大事,礼部和太常礼院等相关部门当然不会怠慢,便是天子也得参与其中,再懒怠国事,不喜朝会的天子,也需得在金殿传胪仪式中露面。
前一日所有进士俱是领取了文武进士头巾袍服,从此之后正式成为大魏统治阶层的一部份,第二天三百余人在丽正门外排队,一起通过数道宫门,经过长长的甬道,过大庆门,直抵大庆殿外。
徐子先在队伍中格外引人瞩目,宗室,国侯,武科状元,军功在身,兵变杀害大参,很多人对徐子先的大名已经算是如雷贯耳。
而徐子先的策论,马政札子也是流传开来,成为很多人议论的焦点。
一双双眼睛自徐子先身上滑过,他本人却并不如何放在心上。
身为穿越前的历史系的学生,徐子先对眼前的宫室建筑倒是更感兴趣一些。
大庆殿原本是大朝会所用,接见新科进士是在其后的集贤殿。
不过崇德天子好大喜功,即位后就将此事改在大庆殿进行,天子高居九重之上,新科进士按排名依次排开,百级阶梯之上,站满朝官与新科进士,天子温语抚慰,众人山呼万岁,此事确实是使天子威风凛凛,已经被引为崇德朝三年一次的盛事之一。
以徐子先看来,大魏的宫殿模式,与唐式建筑相差不多,特点相当分明,只是略有改观,显得更精致细腻了一些。
另外就是养护上,每年有过万人负责养护各处宫室,可是没有一桩杂草和一块漆痕,后世的故宫保护的再好也不能与之相比。
宫室颜色是以黑色和青色为主,比起后世那种红黄两色的宫殿,毫无疑问魏宫的格调要高雅的多。
殿阁规模也是宏制阔大,大庆殿比起故宫的太和殿,不管是台基,阶梯,还是殿阁本身的规模都要大的多,初略一看,徐子先感觉大庆殿要比太和殿大出三分之一,甚至还要大的多。
怪不得新科进士们如对大宾,战战兢兢,外国使节至,一般会分批次在大庆殿接见,也是为了展示大魏的国威。
对很多寒门学子来说,从土里刨食,朝夕难得一饱,凿壁偷光之类的故事就是寒门学子读书上进之路的艰苦写照。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或强作镇定,种种窘迫情状不一而足。
相比之下,徐子先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四处宫室建筑,这种镇定自如之态就更加明显了。
颇多高品内侍,或是朝官不断的打量着徐子先,这位南安侯已经是大魏朝堂抹不掉的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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