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马回明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淡墨青衫
傍晚时分,熊廷弼换了便服,在刘子瑞和两个亲兵的陪同下,来到韩旭驻地之中。
虽是小小营地,熊廷弼进来之后便是赞不绝口。
营地是临时拨给的空地,别的营伍搭起帐篷就算完事,韩旭这里却设了外围游动哨,内里也有轮值的哨兵,皆披铁甲,执强兵,远远见人就盘问来意,问明身份之后,这才放了熊廷弼等人进来。
“韩旭你带的好兵,想必下了不少功夫。”
熊廷弼是何等人,比不得朝中那些一路读死书的京官,比起普通的地方亲民官也是强过百倍,自进来之后便是赞不绝口。
“下官只是尽了本份,带兵那些心得皆是从兵家书本上学得,论天份比起戚少保这样的名将来差的远了。”
“能尽本份,能学他人长外,见自己短处,这已经很难得了。你这些兵,彪悍勇武自不在话下,料想骑射本事也很不坏,要紧的就是有一股令行禁止,上下一心的劲头,能练兵到这般地步,辽东诸将中,百中无一了。”
熊廷弼眼光独到,一眼便是看出关窍所在,韩旭这阵子抓的也就是军规纪律,并且在凝聚团体上下了不少心血,不过能叫这团体在短时间内成型倒不是那些水磨功夫,那得花更长的时间,要紧之处在于伍长一级的军官皆是参与了祠堂厮杀,各人都等于纳了投名状在韩旭这里,人人皆动了手,这般事做下来,这个团体算是一下子就有了向心力,各人都拿了一些赏银,也知道韩旭手头有更多的银子,可以招兵买马,在现在这世道里有银子便有实力,韩旭升官,他们这些人自然水涨船高,这么一来心气便是有了,凝聚力自然高涨。
熊廷弼不知端底,还以为韩旭短短时间便使得麾下人人归心效力,心中对韩旭的评价自是又上了一层。
“东翁此番下的决断还是不错,”刘子瑞在一旁凑趣道:“以学生看来,韩把总这五十人也抵得一个参将的实力了。”
一般参将当然不止五十个家丁,最少也二三百人,但论眼前这些人的精气神和实力,还有人人具甲的实力,一般的参将,恐怕还未必强的过去眼前的韩旭所部。
熊廷弼点点头,看着韩旭,沉吟着道:“辽镇现在渐渐恢复元气,各部调来兵马也甚多,南兵中以浙兵和川兵为主,这两部兵马,坦率说,具甲装备不比辽兵强什么,但论将领的战意和兵士的精气神来说,比辽镇高出太多了。本经略赏识你,未来还打算提拔你,你道是为什么?”
在熊廷弼说话时,韩旭静静站着,他这个帐篷也不很大,就是普通的行军牛皮帐,只是修补过了,不是满顶破洞,熊廷弼这般身份的人,多少总兵将领想见一面也很难,他方巾道袍,带着几个随员到自己这里来,当然不是来闲话家常。
答案韩旭早便有了,不过他还是假作沉吟了片刻,方才答道:“经略大人的意思便是,辽兵上下离心,士气不振,是以要特意拿下官和下官所部做个榜样么?”
“差不多罢……本官思量如此,不过还有些话要嘱咐你……”熊廷弼点点头,刚要往下说,却听营门处传来吵闹声,不一会靴声囊囊,有人在外道:“韩旭你出来!”
熊廷弼听出是总兵李秉诚的声音,点了点头,轻声道:“你出去吧。”
这意思便是说不欲与李秉诚照面,熊廷弼对李秉诚和朱万良等辽东将领并不喜欢,只是表面上不得不做出倚重的姿态来。
自熊廷弼到辽东后,逮捕拿问的当然全部是辽镇将领,辽镇将领战场上确实不大争气,相反各次大战外地来援辽的将领却是几乎全部战死,这也叫辽镇上下抬不起头来,心中怨气难免,只是表面上不得不做出恭谨的姿态来。
双方都是心怀成见,李秉诚突如其来,熊廷弼当然不会愿意在此时此地与他照面。
外间隐隐传来韩旭与李秉诚见礼的声响,刘子瑞低声道:“东翁适才的话未说完,学生揣测,是不是担心他与这些辽镇大将走的太近,和光同尘,失了锐气,是以要嘱咐他几句?”
“嗯。”熊廷弼心中是有此顾虑,不过此时顾不上和刘子瑞细说,外间声音甚大,却是李秉诚在训斥韩旭。
----------------
感谢大家上周的支持,感谢每日给我投推荐票的朋友,感谢留言的朋友,里头有不少老id,我都认得,谢谢你们,感谢额外打赏的朋友,非常感谢,新的一周,继续恳请大家支持,谢谢!
.全部章节
跃马回明 第四十七章 决绝
. .
李秉诚骑在马上,左手还按在腰间,过来时他便气势汹汹,身边跟着中军和亲兵数十人,守门的是杨国勇,见状没敢拦着,只是一溜小跑在前,原想通知韩旭一声,不料熊廷弼又在里间,只得任由李秉诚一路策马到军帐前,大叫着令韩旭出来,待韩旭出来见礼时,杨国勇只得用眼神对韩旭致歉,韩旭微微一笑,示意无妨。
若他严令杨国勇不得放任何人进来,杨国勇当然执行,不过这种办不到的任务交代下去,除了使部下为难,损失自己威信之外,毫无用处。
“韩旭你好大胆子!”
李秉诚脸涨的如猪肝一般,不等韩旭见礼完就指着骂道:“本官看你还算武勇忠枕,给你升了官,赏银一两不少你的,还叫你挑人扩充你的部曲,本官何处对不起你,现在你胆大包天,当众顶撞上官,现在人家都说我李某人当了总兵便张狂了,放纵部下犯上无礼,你说,你这般行事,到底为得何来?”
今日韩旭被召李秉诚也是知道的,陈策说完之后,李秉诚也淡淡说了几句官面上的话,韩旭得到经略这般赏识,李秉诚心里并不舒服,韩旭虽是他的营伍兵出身,当日却并未挑成家丁,也没有施恩,完全算不得心腹,今日韩旭当众顶撞李平胡,得罪的却是在场的大半将领,那些将领不论驻在辽东还是辽南辽西,皆是辽镇的中坚,得罪一个都很难搞,得罪一群的话就几乎没有李秉诚的立足之地了。
“下官并非狂妄自大之辈,总兵大人提拔重用之恩,无一日不放在心中。”
“那你就到李副总兵处,向他负荆请罪。”
“这个实在难以办到。”韩旭语气平淡,却是无比坚决的道:“下官并无错处,李副总兵对下官无礼也罢了,讥讽辱骂下官和所有部下,下官若不顶一下,日后如何带兵,叫麾下如何看待下官?”
李秉诚盯着他道:“你可知这样的话你需得罪多少人,日后全辽各处地方都很难有你的立足之地了?莫以为经略看重你就可以所为欲为,流水的经略铁打的将门,不论谁来当经略,辽镇却一直是我等将门的天下,你真以为你能打东虏便能一路升上去?今日这事你若不服个软,日后经略一走,你如何自处?”
韩旭单膝跪下,坦然道:“下官只知为国效力,余者皆无足虑。”
“你好,你好。”李秉诚气的笑起来,他调拔马头,回头说道:“韩旭本官也不为难你,不过本官需向众人说明,你我再无关系。”
其实韩旭已经不在李秉诚麾下,明朝军制甚是特别,总兵说是统带某地或某镇兵马,真正直属的就是自己的正兵营,临阵之时,总兵可以指挥节制诸将,平时各将的营务总兵却很难插手,如果总兵硬要干涉某营的营务便是有违制度,会受到兵备道或监军的弹劾,很容易被弄到丢官罢职。
韩旭已经是新勇营的把总,并不是李秉诚直属的营头,今日这般一闹,李秉诚发掘使用他的情份也就没了,日后自然两不相干。
“下官恭送总兵大人。”
待李秉诚离开,熊廷弼从帐中踱出来,看着韩旭道:“本官只问一句,你真的不忧心以后的事么?”
韩旭道:“下官只想为国效力……”
熊廷弼打断他,说道:“放屁,说实话给老夫听!”
韩旭一滞,楞了好一会,方道:“下官确实想为国效力,再则,下官也不愿处处仰人鼻息,伏低做小,既然经略赏识,下官会设法多立军功,最少在将来有自保之力。”
“你野心不小!”
熊廷弼没有再说什么,翻身上马离开,出营之后,刘子瑞道:“东翁现在是何意思?”
“韩旭可以大用!”熊廷弼道:“半年之内,老夫会保他升到游击,给他一地驻守。不过,老实说这个人野心勃勃,到总兵之后,老夫担心他是另一个李成梁!”
刘子瑞道:“现在的辽东,不正是缺一个壮年时的李成梁么?”
“所以老夫说他能大用。”熊廷弼心中有些烦忧,他没有将内心底处最后一句话说出来,眼前的韩旭,实在叫他有一点担心,这个青年将领,未来是不是能到势大难制的地步,也是难说的很了!
……
“大人……”熊廷弼等人离开后,杨国勇等人眼中除了崇敬之外,亦满是担忧之色。
先得罪李平胡,再就是李秉诚,熊廷弼走时也没有什么好声色,各人心中不免充满担忧。
“无妨。”韩旭微笑着道:“经略大人心里很欢喜的,各人早些睡下,明早护卫经略大人往虎皮驿去。”
“是,大人!”
经历今日之事,整个小团队中的自豪和骄傲感自是再度增强,没有人喜欢跟着一个唯唯诺诺胆怯怕事的将领,韩旭的表现,足可令所有人为之心折。
韩旭一直微笑着,看着众人回到帐中歇息,由始至终,他没有向部下解释什么,有些事,自己知道原由便足够了。
今日之事,当然是他有意为之。
辽东局面现在看似越来越好,其实韩旭明白只是假象,几年之内,后金不仅得了辽东,也包括辽中和辽南,大明只余辽西一地。
无数辽镇将门退缩在山海关到锦州宁远一带,争权夺利,将军户和土地瓜分,另外还有一年几百万两本色折色的好处可以分润。
在女真人的威胁下,朝廷不得不加赋来养育辽镇,辽镇的回报就是一次又一次的全军覆没,从万历末年到天启一直到崇祯,辽镇除了守城之外没打过一次胜仗,几次惨败包括松锦之战,动辄一死就是几万人十万人之巨,明廷的几千万两的白银和无数物资,就是被这些将门一次次浪费掉了,而从宣大蓟镇陕西四川浙江各处调来的援兵,也是一次次被辽镇叛卖,辽镇著名的将领都是一群吃人狂和逃跑健将,卖队友的事他们最擅长,打硬仗冲锋在前就免了,这样的一群人韩旭觉得是世间最无耻的一群,完全没有底线和下限!自己现在混在辽镇之中,要想将来脱离团体之外,必须在此时还属微末时就与之划清界限,上官用人时自然就会有所考量。
最直接的好处便是可以进一步巩固在熊廷弼心中的地位,熊廷弼要用他,韩旭便做给他看,自此之后韩旭只认经略一人,绝不与将门眉来眼去。
纵使有一些负作用,比起近期的好处来,亦是值了!
.全部章节
跃马回明 第四十八章 行军
. .
“奇怪了,天还不见黑下来。”熊廷弼将手搭在眉间,远远眺望着。
北边的天空是一片灰白色,北风吹的十分狂躁,几乎是不给人喘息的机会,很多人被风吹的气息不匀,不得不随时转过头去,大口的呼吸着。
每人均是穿着厚实的袄服,身上还披着挡风的披风,有一些人甚至将棉被放在马身上,自己就骑跨在棉被上,身上的袄子也穿了好几层,就算这样,也是被北风吹的浑身冰凉,手脚都冻成为黑红色,北风将各人的眼泪都吹下来,泪珠不停滴落,又在脸上结成了冰块。
熊廷弼亦是一样,上天不会因为他的经略身份便厚爱几分,他穿的也不比旁人厚实,但一举手一投足间,还是保留着朝廷大臣的独特风采。
韩旭在一旁也是一样,不论天如何冷,他始终精神抖擞。
听到熊廷弼的话后,韩旭在一旁道:“经略,天要下雪,今晚找个村落先休息吧?”
北风越来越大,远处似有碎雪被吹过来,大地一片苍茫,此时韩旭才知天地之威,后世人的绝想不到,身处辽东这般苦寒地带的先民是如何开辟出这一片沃土。
他们从奉集堡出发,两日后又离开虎皮驿,在沈阳城中呆了两日,熊廷弼召见了不少沈阳的文官武将,会见当地的缙绅,为各个阶层鼓励打气,同时召见沈阳驻军,宣布犒赏,这般事做下来,沈阳一地的民心士气自然高涨。
熊廷弼却并没有至此停下脚步,在沈阳呆了两天将事做完后,就宣布要前往抚顺关。
总兵贺世贤再次苦劝,熊廷弼道:“似此冰雪满地,断不料经略轻身往!”
一句话堵的贺世贤说不出话来,叹一口气,只得自己带着数十家丁陪同,这般天气,除了带精锐家丁也别无他法,真的动员几千营兵跟随,半路上就哗变了,况且也担心城中有东虏细作,动静一大,容易走漏消息。
熊廷弼没有同意韩旭的建议,四周野地寂寂无人,积雪将村落都掩住了,官道只能勉强辨认出来,田野中的积雪之下犹有尸体没有收埋,时不时的能看到,这使得他心情大恶,只愿早些赶到东州堡,到了东州可以暂休一晚,明日就可赶到抚顺。
天黑之前,北风终于带来了大雪。
须臾之间,雪便落的很大,碎屑般的雪粒被北风不停的吹打在人的身上,脸上,手上,令人更难呼吸,天和地瞬间被黑色的浓云和白色的雪花吞没,极目望去,视力几乎很难超出里许之外,人人都将脸藏在衣领和披风之内,顾不得再去看路,马走的也十分艰难,不停的喘着粗气,打着喷鼻,扭动着身体。
天黑之色,路更难走,人们只得跳下马,打起火把照亮道路,并且用手牵引着缰绳走路。
只有贺世贤和熊廷弼的几个幕僚没有下马,亲兵们用手替上官们牵马,每个人的手都冻紫了,这般情形之下,冻伤难免。
韩旭也下马走着,他的靴子踩在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雪野寂寂,四处是黑与白的交映,视线所及之处是一种奇怪的灰色,废弃的村落,田野,树木,还有一个个丢弃的墩堡都在眼前,不远处似乎就有怪物隐匿潜藏着,他不得不打叠起精神来,注意一切可关注的可疑迹象,然而在这个时候人力太微弱了,天地之间只有大雪和北风在肆虐着,很难想象,在这种天气能遭遇敌人,每个人和每匹马都是精疲力竭,就算有敌袭都很难应战了。
贺世贤的家丁开始小声抱怨着,这般天气出行,是从所未有的事。
韩旭的部下们还在坚持着默然前行,士气也是跌落到了谷底。
“任尚武!”韩旭在风雪中突然叫道:“打仗苦还是这般走路苦?”
“这般走路苦。”
任尚武不假思索的便答回来。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起来,韩旭也是大笑,这厮这般回答是必然的,当下他又笑道:“打仗会丢命,还是这般走路会丢命?”
“打仗。”
“想走路还是想打仗?”
“自然想打仗!”
“为什么?”
“立军功,升官,发财!”
“说的很好。”
此时所有人都在凝神听他们的对答,熊廷弼和贺世贤也是一样听着,但听韩旭又大声道:“平日训练苦,走路也苦,吃得诸般苦,才能阵上杀敌,斩首立功,受不得苦,便打不得仗,对不对?”
“对!”
这一次不止是任尚武,所有的韩旭部下都是一起怒吼起来。
“前面,”韩旭指着前方,吼叫道:“东州堡就在前面,叫东虏夺了去,现在经略带我们重回东州,抚顺,经略随我们一起吃这苦,我们当兵的好男儿,这点风雪还苦么?”
贺庆云叫道:“苦还是苦,不过这苦俺们吃得!”
紧接着贺庆云又叫道:“大人你不怕这风雪,不怕吃这苦?”
韩旭大声道:“老子还真不怕苦,只因老子刚升把总,还掂记着升千总,你们这些家伙想不想?你想不想,贺百户?”
“想!”贺庆云昂首挺胸,答道:“被大人这么一说,俺觉得这雪都暖融融的,扫在身上,甚是舒服!”
众人又是大笑,还夹杂着唿哨和怪叫声,这般大叫大笑一回后,虽又吃了一些雪在嘴里,但士气出奇的高昂起来。
韩旭也是跟着众人大笑,也吹了几声口哨,不仅是他的直属部下和他一起笑闹,连贺世贤的家丁们也是一样,不少家丁原本对韩旭和他的部下都十分不屑,他们才是军中的天子娇子,对韩旭等人根本看不上眼,此时这些家丁也跟着韩旭等人大喊大叫,原本低迷的士气恢复了不少。
“好,好。”熊廷弼眯缝着眼看着眼前情形,连赞了好几声,刘子瑞原本缩在马背上不敢抬头,此时也是仰起脸来长声而笑,贺世贤面露惊容,在一旁说道:“韩把总带兵的本事,某这总兵官都是自愧不如。”
……
起更之前,在前方哨探的游骑返回,东州堡四周一切正常,并无敌踪,斥候们都是累的脸色惨白,这样的恶劣天气里,他们要来回的赶路,体能被透支一空。
等赶到东州堡后,人们都顾不得别的事,勉强将房间打扫了几间出来,再升起篝火,也顾不得吃饭,众人啃点饼子便蜷缩在地上睡下,熊廷弼也裹着自己的斗篷躺在地上休息,韩旭在安排了值哨的事之后,也是倒在地上睡着了。
天明时分,熊廷弼从半睡半醒的状态下清醒过来,感觉浑身无处不是僵硬,他挣扎着站起来,步到门外,贺世贤等人还在隔壁房间睡着,外间雪白一片,亮的晃眼,好在雪停了,风也小的多,熊廷弼看到堡墙高处有一道身影巡行着,仔细看去,正是韩旭。
.全部章节
跃马回明 第四十九章 尖哨战
. .
天明之后,各人均起身,都是健壮汉子,除了熊廷弼的几个随员,其余人的体力都恢复过来,在篝火上煮了点开水,各人就着水吃干粮,刘子瑞叹道:“不想戎行之苦,竟至如此。”
熊廷弼笑道:“本官在万历三十六年时巡行全辽各处,差不多也是这般,不过那时并无敌情,各人都很心安,走起来感觉也是不同。”
韩旭心中也是感慨,古人吃的这些苦,后人绝难想象,他回想二百多年前时,华夏先祖用竹枪驱逐暴元,一路高歌猛进,恢复辽东这苦寒之地,又用二百年光阴经营,虽失了奴儿干都司那广大的地盘,亦是将辽东经营的与内地无二,要知明初时辽东几无汉人,亦无基地补给,后人纸上谈兵总说前人无用,其实亲身体会一下,才知道这些事有多么不容易!
一时饭毕,熊廷弼在东州堡四处走了一下,四处均是残垣断壁,那些瓦砾之中隐约可见伏尸处处,后金在此时尚未对全辽汉人进行灭绝性的屠杀,但每战过后,必定死伤甚惨,东州堡和马根单各堡均是在努儿哈赤袭抚顺时被分兵拿下,城中居民要么被杀,要么被强行迁走充为包衣阿哈,成为各旗下的奴隶,这些人的命运都十分悲惨,幸存者十不存一。
巡行一周后,各人的心境均不大好,熊廷弼也阴着脸不出声,他未来两年的打算是先稳固辽沈,练出精骑骚扰后金,等有与后金会战的能力之后再收复抚顺各处重新建立沿边防线,预计最少五年之后才谈的上出边墙主动邀击,不过看了眼前情形后,熊廷弼也恨不得能将自己心里的时间表提前,可惜身为经略督师,熊廷弼知道那是绝不可能的事。
辰时过后,所有人出了堡城,开始沿着大道向抚顺关出发。
此时天色明亮,阳光极好,没有昨日的风雪,行军感觉舒服很多,马匹也奔跑的格外有力,但人群寂寂,少有人说笑。
近午时分,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几个游骑的身影。
白雪覆盖的地面叫人的视力极好,可以眺望到极远的地方,这一小队明军当然也派了哨骑在前,但这地方一马平川,哨骑还没有回报,这边已经看到了对面的骑兵踪影。
“这当是东虏哨骑。”贺世贤有些不安,他小声吩咐几句,又有十几个家丁策马向前疾驰而去。
此处是东州堡与抚顺关的中间地带,还偏向抚顺关一些。自明军历次惨败之后已经很少有人能至此,熊廷弼这一次确实是轻骑冒进,但若非如此又不能迅速扭转人心,此行毕竟还是太冒险,队伍中的气氛立刻凝重起来,韩旭也是有些意外,在他料想之中,这样的天气和近期明金双方的战略目标来看,应该不至于有这样的遭遇。
此时后金一方的哨骑也发现了骑兵队伍,同时双方的哨骑距离接近,明军哨骑开始策马提速,向前疾冲。
后金一方吹响了海螺号,并且开始迎击。
双方哨骑都十分悍勇,转瞬间便相隔极近,明军人数稍多,而且后面贺世贤又派了援兵上来,哨骑们挥动手中的兵器,向前疾冲。
相隔到四十步距离时,后金哨骑开始射箭。
隔的老远,仿佛都能听到弓弦的崩崩声响,十余个后金哨骑连续发箭,轻箭不停飞向半空又疾速掠空而下,韩旭等人在数里之外,还能看到半空中飞蝗般的弓箭掠过。
这些箭大半落在明军哨骑的战马身上,冲前的哨骑接连落马,有的马被射中要害,在雪地上翻滚着扑倒在地,将马上人的摔成重伤,也有的哨骑机警,在落马时原地翻滚着,尽量减轻伤害,就算如此,一时间也很难起身恢复战斗力。
近二十步时,明军哨骑开始打放三眼铳,这种沉重的火铳是辽东明军的标配,铳管三根,点燃引信后可以轮流施放,只是子药均不好,封闭性也差,威力太弱,不到近前施放了根本毫无用处。
连绵不断的火铳声接连响起,战场上积雪飞溅,白烟滚滚,夹杂着人的呐喊和马的嘶鸣,只不到二十人的小规模前哨战,便是十分的激昂惨烈。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