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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执事]星夜论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梅尔汐恩
凯思琳用手掩着眼皮下淡淡的青黑,说:“是吗?我觉得她挺好,而且她今天说的时间起点的理论还蛮有趣的。”
罗纳德努力回忆着那轻柔缓慢的声音,“是不错,如果真如她所说,假使时间在过去某个点开始,那未来也应该会在某个点结束。”
“还有物体以慢于光速的速度行驶,时间就会前进,就像现在的世界,时间在前进。当物体的速度等同于光速,时间就会停止,同样的,只要有物体的速度快于光速的话,时间就会倒退。”
这理论凯思琳听了一遍就能倒背如流,因为涉及了“时间”和“倒退”,这是她此时迫切想要研究的领域,她大胆假设道:“人类也就能够回到过去。”
大家都沉默了,半晌后丹尼尔笑说:“别回顾过去了,我们应该要展望未来啊!说不定我们再过几年后会成为伟大的科学家,为世界带来转变呢?”
凯思琳短暂的落寞,他说得对,的确不应该经常回顾过去。
罗纳德也笑了,思想着这看似遥远又不切实际的梦,霎时心生感慨,“你们觉得几十年后世界会变得更好吗?”
“二十世纪啊……”亚瑟偏头想着,新世纪的到来象征着新的转变,接下来的一百年将会有无数种可能性,光想着都令人兴奋不已,“现在很多国家都不太平,政局不稳定,也有很多人受到天灾和痲疯病的折磨,希望一切都会好起来吧。”
凯思琳驱散眼睛里的阴霾,言之凿凿地说:“这世界一定会变得更好。”
就在这时,两声沉沉的敲门声响起,随着是一把平缓的声音说:“打扰你们了。”
四人同时看向门口,空气骤然降了几度,只见海莲娜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在书架前仔细地翻找着什么。估计是被这么多双眼睛盯得不自在,她假装不经意一问:“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我们在讨论二十世纪的世界将会是怎样。”
凯思琳抢先说:“我们都认为世界会变得更好。”
“是吗?”海莲娜从书架最底抽出两本几乎和字典一样厚的书籍,站起来后拍了拍裙角,“我可不这么认为呢。”
“为什么?”
海莲娜没有回答,转身离开了。走到门口时,她回头与凯思琳对上视线,一字一句地说:“因为根据热力学第二定律,在任何闭合系统中无序度或熵总是随时间而增加,换言之,是墨菲定律的一种形式:事情总是趋向于越变越糟。”【2】
凯思琳一愣,刚想追问什么,海莲娜却早已离开。她连忙拿起手边的书,翻了几页,看见其中一页用铅笔圈起的一小段文字,一字不差,与她刚才说的话一模一样。
其他人你眼望我眼,小声嘀咕道:“她有点奇怪。”
“而且很悲观。”
短暂的抱怨后,他们又兴致勃勃讨论起“未来”这个话题,而一股不可言喻的恐惧在凯思琳心底蔓延开来。
那天晚上她睡得不好,到了凌晨才算勉强入睡,可是在浅睡中,她听见什么在敲打窗户的声音。起初还以为是飞鸟,翻了个身继续睡了,可是敲打玻璃的声音还在持续,而且越来越焦急,直到她终于受不了了,起身去查看情况。
月光的清辉映在地上,她赤脚踩着柔软的地毯,走向黑暗房间里的唯一光源,她仰头面向月光,准备赶走那些烦人的飞鸟时,眼前的景象顿时令全身汗毛直竖。
“晚上好,凯思琳小姐。”
凯思琳用力揉了揉眼睛,睁大双眼,嘴唇止不住的发抖,她不敢相信,塞巴斯蒂安就在窗户的另一边,双手攀在城堡的三楼的外墙上。她几乎被吓得说不出话了,而塞巴斯蒂安还在耐心地敲打玻璃,“呦呦,小姐可以请你帮帮忙吗?外面的风可真大。”
她拖着颤抖的脚步走到窗前,扳开老旧的锁,塞巴斯蒂安拉开窗户后,呼啸的风一下子窜进房内,卷起桌上的羊皮纸手稿,乱糟糟地纷飞在半空中。他从窗沿跳进屋内,很快关上了窗户,呼啸的风声戛然而止,羊皮纸缓缓落地。
他站定后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抚平凌乱的头发,慢条斯理地说:“真不好意思,让小姐看到如此狼狈的样子。”
“小心不要碰到边上的天体仪,很贵的。”
塞巴斯蒂安的动作忽然僵住,似乎没想到她的第一句话竟是如此,主人说的没错,她果然是个奇怪的女孩。不过他很快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恕我冒昧打扰,这次前来是为了件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而且为什么你会在窗外出现?这里可是三楼!”
“对!这样才是正常人的反应,请原谅我无法告知。”塞巴斯蒂安微微一笑,弯下腰致歉,“我是奉主人的名义来找妳的。”
凯思琳刚想开口问:是夏尔吗?可是话到了喉咙却噎住了,心钝钝地痛着,仿佛这个名字是一个长在内心深处的刺。
塞巴斯蒂安瞟了一眼她此刻的神情,嘴角扬起丝丝嘲讽,“主人命我向您拿回从汉芙先生那里借来的书。”
“为什么?”她感觉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还有一点发着抖,“我想知道为什么,你叫他自己来跟我说。”
他轻轻地笑了笑,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滑稽至极的事,“希望您能明白,我们少爷很忙,所以派我代劳。”
“我不接受这个理由。”即使恐惧已经到了个顶点,她依然昂起下巴,固执地说,“让他亲口告诉我原因,不然我绝对不会把书还给他。”
塞巴斯蒂安冷冷地看着她,像看着一只不自量力的蝼蚁。这时,他突然萌生出一个想法,他很清楚这个想法能把女孩推向更深的深渊,同时也能让她混乱的心得到救赎。
与其被谎言割破动脉,无奈地看着血液渐渐流干,最后痛苦地死去,那直接往心脏处开一枪,一枪毙命,应该比较好受点吧?
塞巴斯蒂安猩红色的瞳孔闪过一丝光芒,在月光下显得如此阴冷可怕,他平静的嗓音说道,这是来自一个恶魔的仁慈,“虽然我主人没让我告诉你,我这么做某种程度上是违反命令,可是我想您应该是时候知道那些事了。”
凯思琳吞了口唾沫,身体像被石化了一样,动也动不了。
“您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比如说他接近你的目的——”
“他一开始就想要利用我,这我知道。”她飞快打断了他的话。
没想到,塞巴斯蒂安只是微微笑了笑,脸上的神情还是那么完美,处变不惊,“一开始的确是这样没错,可是我错了,我们都错了。我发现事态越来越奇怪,他已经把你融入了他的生活。他特地把大宅的花瓶里的花换成了粉玫瑰,因为你喜欢;他放下堆积如山的工作,大晚上跑到森林去守候你。很显然,他动真情了,而这也是我意料之外的。”
凯思琳听后呆了两秒,感觉喉咙干哑得难受,她艰难地开口:“苏格兰……”
“没错。”
顿时,她觉得自己像被卷进了无尽的黑色漩涡里,头晕目眩。从前她还自以为很了解他,以为自己所看到的就是全部,可是她错了,他远比自己想像要来的复杂。说来讽刺,自己即使拥有丰盛的智慧,禀异的天赋,能了解最微小的量子和最广阔的宇宙,依旧还是没能了解他。
“他必须得放下你,不然他的复仇计划没办法完成,他也依稀感觉到你已经发现了什么,你不再拥有他的完全信任,所以他要拿回这本书,你可知道他决定把这样的书交给一个人类,是冒了多大的风险。”
塞巴斯蒂安的声音像午夜的恶梦,使人惊醒,剥夺了原本就不够的睡眠,“即使他很爱妳,那又怎样?他是个有远大目标的人,他不会因为这些而左右他的计划,他依然会保持绝对的理智,他才是整场游戏的主导者,而你和我,只是他的棋子罢了。”
她自动忽略了所有关键词,反倒抓住一个点不放,“你说他爱我?”
塞巴斯蒂安没有解释,轻轻弯下腰,语气又回到了平时那样温和有礼,“我该说的就是这么多,既然这次无法完成主人的任务,那我还会用另一种形式来拜访。”
他的嘴唇轻轻开合,仿佛喃喃自语,“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世纪末的天才。”
忽然一阵疾风吹来,黑衣执事消失在苍白月光里,那么安静不留痕迹,就像他来时那样。只剩凯思琳一个人站在窗边,身体终于支撑不住地倒在地上,眼泪一颗接着一颗往下掉,灵魂在黑夜里嘶吼、呐喊,却得不到回应。
此时出现在她脑海里的却是那个十分疯狂的时间起点【3】理论:“我们的宇宙在膨胀,如果把时间逆转,那么宇宙将会变得越来越小,对吗?如果我将这一过程完全逆转回来,看看在时间的一开始发生了什么——这就是让时光倒退。”
如果时间能回到起点,如果我能回到过去,我宁愿不要与你相遇,我宁愿我的心,从未经历过感伤与甜蜜,而你从未走进我的心。
接下来的好几天,她都睡得不好,在一次无眠之夜,她借着窗前的月光,写了这么一封信。
致夏尔:
首先,请原谅我这封信写得混乱,措辞上有些欠妥,稀少提笔写信,如有冒犯,请你见谅。
我写信的同时已是凌晨一点,虽然之前为了写论文我也总是很晚才睡,来到这里后几乎是日夜颠倒,多少还是有点吃不消。不过詹金斯教授和其他人都很照顾我,不让我研究到太晚。就以今天为例,本来我十一点就已经回房准备睡觉了,但是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所以索性起来写信,我有好多事想跟你说。
自那场流星雨已过去了三个月,渐渐地我产生一种感觉,怎么说,感觉自己还是太年轻,太天真,很多事只能看到单一的方面,我时常认为自己足够成熟,却还有很多未能明白的道理。当人生开始有了个雏形,未经琢磨,好像足够勇敢,却不够资格,向往远方,却未能扬帆启航,我想你能懂我的意思。
虽然说我的起点比一般人高,但这又能代表什么呢?我还是得面对种种困难,和命运正面交锋。上帝是个公平的人,祂不会让我的人生一帆风顺,所以我要不懈地努力,才不会从高处跌落下来。我相信努力就能到达远方,只要祈祷天空就能放晴,应该有很多人在背后嗤笑我的愚蠢天真,但愿你不是其中一个。
也许你很难想像,但时间或许有个起点,海莲娜·泰勒说的,呃,你不知道她是谁,反正就是个很聪明的人。这正中我的下怀,不知怎么的,最近总是喜欢回想过去。你知道吗?昨天我梦见了跟你一起在山丘上等流星雨,你向我道歉,我们挨着树坐下,梦境如此真实,好像就是不久前发生的事而已。
倘若我真的能回到过去呢?不要误会,我不是想改变什么历史,我只是想回看一遍过去发生的事,使我不会轻易忘记那些美好的回忆。虽然这在现在看来还是天方夜谭,可是只要你还相信我,也许我们能够一起回到过去。
最后,感谢你用三分钟看完这封长信,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来找我,我有些重要的事想和你当面谈谈。
祝好,
凯思琳·洛佩兹
※※※※※※※※※※※※※※※※※※※※
【1】、【2】摘自《时间简史》,是英国物理学家斯蒂芬·威廉·霍金创作的科普著作,首次出版于1988年。
【3】摘自电影《万物理论》,霍金青年时代的传记片,2014年11月7日在美国上映。
我尽量在12月左右完结第二卷,然后消失一段时间去考试,再回来写第三卷,希望16 17万字能完结......
开始越来越忙,更新不定时,各位小可爱的藏和评论是我更文的动力hh





[黑执事]星夜论 Chapter 22 诚实
一天深夜,结束行星的轨道观察后,凯思琳静悄悄地回到房间,进门后,她没有点亮墙壁上的蜡烛,而是坐在床沿,在昏暗的光线下发了一会呆。涣散的余光瞥到放在床头的照片,她拿起相框,那是今年夏天和黛西梅勒妮在游乐园的合照。
“你们快看,这里有得拍照!”黛西兴奋地拉着凯思琳,凯思琳拉着梅勒妮,三人在一台照相机前停下来。
“什么?”还没等凯思琳反应过来,照相机就“咔”得一声,撷取下了画面。她慌忙用手理着头发,忿忿不平地喊道,“嘿!我还没有准备好。”
“不用准备,随性点呀!”
“就是呀,梅勒妮快抓住她的手!”
三人同时笑了起来,摄影师眯起一只眼睛对准镜头,扬声道,“女孩们,准备好了吗?”
“三、二、一——”
回忆如墨在水中晕染开来,极致的思念在体内肆虐,她好想念她的朋友、家人。一想到大概再也不会回去格林威治了,她的心就像空了一大块,因为有很多快乐的回忆都和格林威治有关,包括自己的梦想。
她无忧无虑的平凡人生在十岁那年发生了变化,从踏进格林威治天文台那刻起,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然后她被人们称为世纪末的天才。在格林威治的星空下,她就是天文研究者凯思琳·洛佩兹,她属于那片浩瀚星空,就像种与生具来的归属感,她可以在星光下成为真正的自己。
她知道,剑桥很好,但格林威治还是什么也比不上的,因为那里是最初最初,梦想生根发芽的地方。
凯思琳把相架反过来盖在桌上,拿出抽屉里那本关于时间的书,手掌轻轻拂过麻布封皮,心忽然一沈,因为在十分钟后,她要去赴一个极其重要的约。
信寄出去的第二天晚上,她发现有只猫头鹰在敲打她的窗户,打开窗户一看,那只猫头鹰的脚上绑了一小卷信纸,信上只写了短短一句话:明天晚上十点,城堡西南方的森林等。那封信写得仓促,没有署名,但她知道一定是他。
凯思琳披上一件深咖啡色斗篷,把书深深揣在兜里,像是一个珍宝那样,蹑手蹑脚走往漆黑的走廊。走到走廊中央时,石墙上的烛台啪的一声燃起烛火,她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鞋跟用力踏在地板上,清晰的声响在空旷的城堡中回荡,她呆呆愣在原地,心脏止不了地狂跳。
还记得刚来城堡时,海莲娜边带他们参观城堡,边告诉他们这里的规矩,“不要碰墙上的画、不要大声喧哗、城堡晚上九点之后上锁,所有人禁止外出。”
她故作调皮地问道,“如果有人还是出去了怎么办?”
海莲娜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做为惩罚,就请他一辈子都留在城堡里陪我做研究吧。”所有人都哈哈地笑了起来。
凯思琳定了定神后,走往烛光撑起的一片海中。蜡烛就像能感应到人似的,当她走近时,两侧的几根蜡烛整齐地亮起,当她走远后,便轻声无息地熄灭掉了,像一道烛光的浪涛,有节奏地,随着她的脚步起了又落。
走着走着,她看见一道半敞的木门,里面一片漆黑,却传来一把轻柔冰冷的说话声,那是海莲娜的声音。她还在喃喃地说着话,凯思琳走到了门边,背靠在墙上,提起了最高警惕。
她知道海莲娜是个神秘的人,她比一般人聪明太多,对宇宙的认知太过全面,超出了这个年代科学能研究出来的范围。因为拥有丰富的智慧,她的举止投足之间透着一种特殊的气质,那双冰蓝色的眼睛深邃迷离,彷佛能看透世间万物。
可是此时海莲娜说的话她一句也听不懂,那似乎一种很古老的语言,或许甚至不是一种语言,而是咒语。一想到这里,她顿时寒毛直竖,想起她一向给人的那种难以言喻的神秘感,这个猜测似乎变得更加合理了。
“这样就可以了吧。”海莲娜说回了英语,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奈,“求求你们别再来烦我了。”
这句话令凯思琳一头雾水,她还在琢磨这背后的意思时,突然传来膨的一声,紧接着是柴火熊熊燃烧的声音。她见状连忙躲到一个骑士盔甲的背后,身旁的烛火一瞬间熄灭掉了,海莲娜在几秒后踩着高跟鞋走了出来,随着烛光渐渐远去,她才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个房间,可是里面除了壁炉里的火焰之外,什么人都没有。
她也管不了那么多,连忙跑下楼梯,来到了西南方的入口,一旁的窗户没有上锁,她了好大力气才推开老旧的窗户,双手撑在窗台上,跳了出去,接触到夜晚清凉的风与空气。
城堡贴着森林而起,离森林不过几哩路,凯思琳走着走着,开始感觉冷了,她用袍子把自己裹紧了点,拨开贴在脸上的发丝,看见了远方月光下的黑色身影,只不过是一个身影,她的心却已止不住的震动,她知道那是她要见的人。
凯思琳慢慢走近他,在一个礼貌的距离停下脚步,深深吸了口气,说,“嘿。”
夏尔看到来者后转过身,他表情不太好,眉头紧锁,面容冷峻,他想必已在寒风里伫立了许久。即便冷成这样,他还是微微点头,不失风度说,“晚上好。”
空气凝结了一秒,她曾把想说的话在心里打好草稿,想把一切的委屈无奈通通摊开在他面前,可是后来想想,还是别那么情绪化了,应该理智地问他根本的目的,利用自己的目的。准备得如此周全,但真正面对面时,果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夏尔率先打破沉默,他轻轻呼了口气,仰头望着天空,“今晚月色真美。”
“就是啊。”
“我不知道原来苏格兰的夜空这么美。”
凯思琳望着光秃秃的枝桠间的点点繁星,感到回忆逆流而上,时光被绵延又拉长,彷佛扭转了四季,瞳孔里倒映着今年夏天的浩瀚星空,“它一向都这么美。”
她想起当时在内心深处发芽的玫瑰花,它很漂亮,一直有人为它浇水施肥,可是它不会漂亮太久,因为环境问题,那片土地逐渐走向沙漠化。所以她知道,倘若有一天玫瑰死了,不该责怪种花的人或浇花的人,该怪的是这个宏大莫测的自然。
当时的她还太年轻,不知道这世上无奈的事情有太多,爱情就是其中一个例子。
“夏尔,我累了。”凯思琳说,手指微微发抖,攥紧了拳头,“我越来越不开心,对于很多事情感到无力。剑桥很好,但我更喜欢格林威治,我喜欢晚上在观星台看星星,跟黛西聊天。在剑桥,我很累很忙,还有无数期望的目光,沉沉地压在我身上。”
夏尔听她滔滔汩汩地说个不停,海蓝色的眼眸里满是忧郁。越来越不开心,他又何尝不是呢?他甚至想不起上一次发自内心的开心是什么时候了,在他把自己脆弱的外壳脱掉,换上一副坚硬冷冰的铠甲时,也等价换走了天真、乐观以及发自内心的笑,他不可怨任何人,因为这是他自己选择的。
凯思琳继续自言自语道,“我就想——或许我可以逃跑,逃离这一切,去哪里都好,只要是能看得到天空的地方。”
“好啊。”
她愣了神,怀疑自己听错,只见夏尔朝她伸出一只手,坚定地说,“我陪你离开。”
凯思琳望着他的眼睛,理智一点一点从身上飘离,她不清楚自己何时搭上了他的手掌,何时又与他并肩走往更深的森林。她很久以后在日记里这么写道:我不知道当时我为什么牵上他的手,可能单纯只因他是他,我是我,我相信他会带我离开。我果然还是很冲动,这彷佛已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坏习惯,就像此时我会义无反顾跟着威尔莱特离开,现在我知道了,根本不需要什么原因,只是我爱他们罢了。
两人走在森林的逶迤小径上,浓密的枝叶阻挡了呼啸的风,寒意穿过缝隙,像丝丝的气流,尽力穿过两人紧握的手。她把手握地更紧了,即便他的手此刻并不比她的温暖多少,但心在狂跳,忽然就不怕冷了。
“小的时候,爸爸妈妈会带我到海德公园玩。”夏尔说,“可是因为我身体不好,我只能在树下拼凑叶子、摘摘花朵、然后在树干上刻一些图画。”
凯思琳笑了笑,“听上去很没公德心啊。”
“谁小时候不是这样的呢?”
她想起自己也曾拿着树杈捅马蜂窝,勉强同意了他的说法,“好吧,你对。”
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她从没听他提过这样孩子气的过去,他只说过小时候怎么沉闷地学法文、学小提琴、学礼仪。对了,他还说过自己哮喘病的经历,当时她还很不厚道地笑了:“怎么那么体弱多病。”
这像一种很奇妙的缘分,他们曾不约而同地认定对方是奇怪的人,可彼此在不同的成长轨迹上都做过许多相同的事情。她这才发现,他才不是什么伯爵什么社长,他只是个普通的小男孩。只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如今他看上去那么成熟冷静、处理事情圆滑得体,完全就是一个大人的样子。她不清楚他的过去,却坚信时间尚未带走他眼眸底下的天真和冲动,他内心深处依然是个心思细腻、野心勃勃的少年,拥有和她一样炽热的真心。
夏尔顺着这件小事回想起童年无忧无虑的时光,仰头望着天空,内心感到全然的平静和幸福。这种纯粹的幸福感对现在的他来说太稀有,只有跟她在一起时,才能有这种美丽的错觉。有那么一刻,他想就这么牵着她的手,永远走在星空下,数着她的星星,而有一颗星,在他的苍穹里永恒燃烧,那是爱情。
“我爱你,”他忽然开口说道,“很早就爱你了。”
凯思琳抬眼看了看他,然后默默低下了头,这是她一直等待的话。在心热烈跳动的那些日夜,爱持续新鲜的时候,盼望着他捧着一颗同样炽热的真心来找她。可是现在距离最初的怦然心动已经过了太久,即使如愿听到了他说“我爱你”,却总是有哪里怪怪的,缺少了什么东西,已经找不太回最初那感觉了,就像食物放太久后变质的味道。
夏尔还以为她不信,又重复了一遍,“我爱你,是真的。”
月光苍白地破碎在盘根错节的道路上,黑色的树枝上的叶子已经落得差不多,森林不再生气盎然了。寒风把地面上的枯叶吹起,在脚边低低地翻腾,四周的空气都充满了一种,干枯和萧条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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