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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过江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溪柴暖
单看那副‘造型’就能知道,这汉子即便不是个江湖人,也定然是自幼就在市面上讨生活的苦命人。凡是在那种环境中还能生存下来的人,心中唯一信任的就只有自己的两只拳头;也就是说,至少在被人打到毫无还手之力以前,这种人都是没有办法与人正常沟通的……
李乐安今日算是越打越顺手了!不过才半柱香的功夫,作壁上观的沈归,便蹲下身子揪起了那位‘猛张飞’的发髻;而后他歪着脑袋又仔细打量了他几眼,‘啧啧啧’的抽起了自己的嘴角:
“啧啧啧……以后我可得记清楚一些,感情这人如果梦见自己逮住了一匹马,那就是要挨上一顿毒打的意思啊!我说这位林兄弟啊,那胭脂烈马美归美矣,可性子也非常的烈啊!”
这位姓林的汉子,方才第一个照面就被李乐安一剑抽歪了鼻梁骨;此时的他,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边向外吐着不停涌入口中的鼻血,根本无暇顾及沈归口中的风凉话、以及被他死死攥在手中的发髻……
大约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这位死狗一般的汉子才挪动了自己的身子,勉力地靠在了身后的一堆稻草上,又朝着身边正在瑟瑟发抖的两个小兄弟招了招手:
“呸…呸……他娘的,这么长时间没吃肉了,今天好不容易才尝到一点血腥味,结果竟然是老子自己的血!大梁你过来,帮我把鼻梁给推回去……这鼻子一歪就开始反酸,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淌,老子现在眼睛都被糊住了,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林哥,我也不会啊……这……这该咋个推法啊?”
“傻吧?就直接用手推呗!它不是往右边歪吗?你往左边推不就回去了吗?”
“林哥我不敢………而且也不能……不能就这么干推吧?得多疼啊!”
“哎你妈……大梁啊,我要是能看见你在哪,早就就把你鼻梁骨也给打歪了!”
身为专业人士的李乐安,瞧着双手仍然不住颤抖的‘大梁’,终于还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年纪轻轻的,你抖什么爪子呢?中风了啊?照你这么个推法,鼻梁骨准得长歪!你还是赶紧躲开这吧!哎,邪了门了!也不知道本小姐最近是倒了什么霉!才刚刚时力的拾了你一顿,现在反倒还得给你疗伤!”





马过江河 第484章 92.天神教印记
像是‘二林子’这样的人,虽然只有些‘小人物’的聪明与细,但比起那些官场中人来说,却有一个极为难得的优点:这种人在认栽之后,往往都会一认到底,绝不像那些做官为宦之人,即便败了也从不‘服输’,反而一直躲在暗处伺机而动,谋求‘绝地翻身’的小概率事件。
说的好听点,这就叫韬光养晦、暂避锋芒;说的难听点呢,这就是言而无信,死不认账!
“先生好手艺啊!您不过就是随手一推,我这鼻梁竟然就一点都不疼了!好好好,您的这份恩情,我记在心里了!你们也别看我二林子就是个粗坯,可好歹我还知道大夫的帐不能拖欠;但您看我现在这打扮,身上也没有值钱的物件啊!我看就这样吧,你们有啥事要问的就尽管开口,只要是我二林子知道的事,肯定全都如实的告诉你们,权当暂时抵做先生的诊金了!只要我二林子日后还能踏出这间黑牢一步,肯定还有一份大大的人心奉上!”
江湖之中,尽是性情中人。李乐安不过就是随手施展了正骨之法,竟然就把二林子感动的五体投地。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她这手湛的医术,还是为了他那一片赤诚的‘医者父母心’。
李乐安听惯了这种感激之言,也根本就没把他二林子的话放在心里;反而又嘱咐了想要伸手摸鼻梁的二林子一句:
“现在只是给你推回去了而已,还算不得痊愈。至少在百日之内,你说话可留神一些了,可千万不要被人再打伤了鼻子!”
说完之后,李乐安便坐回了颜书卿的身边,‘姐俩’一起压低了声音,也不知都在嘀咕些什么……
坐享其成的沈归,终于可以跟他进行了一场平等而愉快的交流。
原来这位‘监狱头板’二林子,原本竟也是一位牙人出身;但由于他为人聪明有余,油滑不足,所以即便这巨鹿县也算是块牙人的风水宝地,但他仍然还是没攒下什么银钱来。不过好在‘混江湖道’,就是那么一回事而已,正所谓‘财散人聚’,家中孤身一人,平日里花钱又大手大脚的二林子,竟然被巨鹿县的私牙们公推为行首领袖,进而间接地掌控了整个巨鹿县的所有生意往来。即便牙人只是个过路财神,但谁家商队运了些什么,又卖了多少银子,可是半点都瞒不过二林子的耳目。
而那位带着老母亲‘外出旅行’的余东,更是原来‘文牙人’的行首,也是他二林子的结拜义弟。
可自从一年之前,县太爷在第一次‘任满评比’活动当中,买回来了一个中评,得以‘发还本职继续留用’之后,他们这些牙人,也就开始遭到了华神商团的猛烈冲击。
天下各地的牙行中人,凡是有腰牌的官牙,讲究一个‘成三破五’(买主出3%的佣金,卖家出5%的佣金);而没有腰牌的私牙,则讲究一个‘成三破二’,这种佣金比例,一直都是在牙行内部通行的铁律了。虽然他们平日里也饱受百姓诟病,更有‘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的评语流传于世;但就这么点‘黑心辛苦钱’,也根本就无法放入人家华神商团的法眼当中啊!
要知道在过去的三年时间里,华神商团的生意是越做越大,门路也是越来越广;刚开始他们不过是折腾一些‘柴米油盐’之类的日常用品,赚的银子也都是有数目的;随着他们在巨鹿县站稳了脚跟之后,就开始从南康走私贩运一些高价商品,从中攥取了天大的暴利。直到县太爷发还巨鹿县之后,他们便与薛捕头合谋,把城门外茶棚里的私牙彻底清空,全部换上了他们华神商团的人。
所以把二林子与几个牙行兄弟全部关入黑牢,唯独却留下了余东在外面活受罪,这也是出于华神商团的授意。之所以他们会高看余东一眼,也不过是因为他还能识几个大字、家中又有一位老母亲可以为质罢了!
二林子还告诉了沈归一个‘大秘密’。在他被锁入大牢之前,曾经有华神商团的人与他暗中接触过,并劝他也加入华神教信徒的行列之中。但由于二林子本人生性粗放,根本不想每隔三日,就要去华神道观听修士讲道,也就没有当即答应对方;在这次之后,华神商团的人又几次三番地想要吸纳他;但二林子本人却开始觉得他们有些烦人,最后更与华神教的人彻底撕破了脸皮,还把前来做说客之人给暴打了一顿……三日之后,他与手下的六个兄弟,便被捕头薛六冠上了‘讹诈行商、殴打良民’的莫须有罪名,锁入了这件牢房之中,至今没有宣判。
而且最重要的是,曾经耳目遍布巨鹿县的牙人行首二林子,还提供了一个自己无法确认的‘重要信息’:
凡是天神教的教徒,都必须由一位华神修士,在身上某处刺上一副天神教的专属纹绣!而在天神教的内部,通常把这副刺绣叫做‘功德纹’。据华神教的教义之中所阐述:在天崩地裂的末日来临之前,唯有那些身上刺了功德纹的信徒,才能得到被华禹天神出手搭救的资格;并且在天神重塑华禹大陆之后,他们也会成为新世界的‘神’,俯瞰人间。
沈归听到这一番鬼话,不由得心中暗笑:看来那位‘华神无上教尊’章源,心中应该极度缺乏安全感。否则的话,他也不会用这种‘纹身’的方式,给那些被自己愚弄的信众,打上一个永远也无法抹去的标签!因为这样一来,他们就永远都跟华神教脱不开关系;也与他这个装神弄鬼的江湖术士,成为了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休戚与共、福祸相依了。
凡是真正心怀大勇大智之人,生命的路途注定孤独;更不屑于用这种手段,去强行归化一些同道中人的!
经二林子这么一说,沈归又在脑中重新整理了一次巨鹿县的现状。正所谓理越辩越明、道越论越清;此时沈归回过头再看,这才发现原来整个巨鹿县,根本不是自己与马老汉当初所推测的那般,是华神教众选定的藏身巢穴;而是从官府到百姓,早在三年之前,就已经彻底沦陷在华神教的魔掌之中了!
换句话说,现在这个巨鹿县,应该被称为华神教的‘巨鹿坛’了!
而那位朝廷敕封的七品县令,虽然名义上是代天子管束一县之地;但实际负责做事的人,却是捕头与师爷两位‘县令助手’。而沈归方才与这两位巨鹿县的‘实际掌控人’都有过交往,单从他们的言行举止、所作所为都不难看得出来:这两个贪婪小人,或许并没有受到华神教的蛊惑;但他们对于钱财的极度渴望,却也使得自己在不知不觉之间,就落入了华神教暗中编织的大网当中。
也许他们自以为双方只是各取所需的合作关系;但从现实的层面来讲,他们与那些‘焚香祷告’的愚昧百姓根本也没什么不同之处:二者都是华神教砧板上的一块鱼肉而已。
就仿佛是渔夫钓鱼,有的鱼吃干粮、有的鱼吃红虫;无论其人信与不信,对于‘华神教’这位渔夫来说,只是二者所用的诱饵不同罢了。
就在沈归陷入沉思的时候,那道由气窗处洒进来的微弱光芒,突然消失不见了,整间牢房也顿时陷入了短暂的黑暗当中。说到口干舌燥的二林子,刚想揉揉自己的眼睛,手才刚抬到鼻子附近,便再次放了下来……
“妈的,那个薛老六真他娘不是个物件!就一个‘板凳宽’的气窗,还给拉上窗帘了!”
其实薛捕头现在正在跟华神商团的‘合作伙伴’私下密谋,当然没有这么无聊了!
来者正是沈归心中一直牵挂的兄弟——江湖人称‘南飞雁’的齐雁!
“…嫂子,你身上带着刀伤药了吗?我这血流的有点快,现在脚跟都已经开始打晃了……”
齐雁刚刚施展了缩骨功法,从一道仅有板凳宽窄的小气窗中钻进了监牢之中。此时他脸色惨白,嘴唇发青,双手扶着监号的木栅栏,一摇一晃地对目瞪口呆的颜书卿说起了话……
看来由于失血过多的原因,齐雁的双眼,也已经开始晃虚影了……
“你先把衣服拨开,把伤口给我看看!”
李乐安也知道伤情如火,急忙站起了身子,走到了木栅前面……齐雁闻言一扯身上的夜行衣,露出了自左肩头开始、一直到右侧腰间为止的一道劈砍之伤!
这道巨大的伤疤,模样极其骇人,就犹如一条被剥下了表皮的怪蟒,正在不停地向外吐露着猩红的‘蛇信子’……
拨开了衣服之后的齐雁,抬起一张惨白的脸庞,看着眼前不停晃动的‘沈归们’,语带抱歉地说道:
“还真小瞧了这个巨鹿县…就省去了‘放风’这么一桩小事,却差点把老子这条命都交代在这个鬼地方……咳……哥啊,要是我……你以后就跟我爹说,我是为了你,死在了战场上行不?……要是让他知道,老齐家出了我这么一号废物,他和二叔以后还咋有脸见人啊?”
沈归根本没理他的这一番‘临终遗言’,反而把自己略显惊慌的目光,全都放在了李乐安身上……




马过江河 第485章 93.打窝子
李乐安也感觉到了背后传来的那道灼热目光,但毕竟齐雁伤势过重,在现在这人命关天的时刻,他也根本无暇顾及沈归的心理活动……
“伤口这么长,刀伤药根本就没用;像你这么大的出血量,无论什么止血药粉,刚撒上去就得被血液给冲走了……”
李乐安一边解释着伤情,一边从自己的腰囊中掏出了一堆瓶瓶罐罐,又从腰封处解下了一直随身携带的银针包,这才朝着齐雁努了努自己圆润的下颌……
那道困住了二林子近一年光景的粗大铁链,竟然随着齐雁的随手一抹,就宛如一条忽然失去了生机的蟒蛇一般,‘颓然’的落在齐雁的脚面之上……
果然是小绺们年轻一辈的翘楚,即便已经身负重伤,开锁之时也没有发出半点的响动……
刚刚走出监号的李乐安,急忙在齐雁的鱼际、尺泽、血海三道止血要穴上施以针灸,随后便开始观察起了伤口的血液流速,脑中也飞快地思索起了过往的外伤医案……
沈归隔着面前的木栅栏,看着面如死灰的齐雁,面色显得有些阴沉……
“大雁……以你的轻功造诣……又怎么会弄成这副模样呢?莫非在县衙的后堂之中,竟然真的豢养了一位天灵脉者做打手不成?”
“哈哈……咳……你终于猜错了一次啊!伤我的人不是天灵脉者,就是几个傻大黑粗的汉子罢了。我刚刚去摸查了县衙后堂的情况,本来没有任何问题的;可就在我越墙出府的时候,却被四个早已等在后街的壮汉给团团围在当中…县衙后街的胡同实在是太窄了,他们一见我越墙而出,二话不说便举刀向我砍来;方才落地的时候已经卸去了全部力道,此时再次运力抵挡,已经来不及了……没法子,只能硬扛下那当胸砍来的一刀,再趁着对方换招的当口,这才得以逃出生天……不说我了,小返呢?他回来了吗?有没有遇见什么危险啊?”
沈归沉默地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而是问向面色逐渐凝重的李乐安:
“怎么样,大雁他有生命危险吗?”
“现在还不好说……伤口实在是太大了,只靠针灸根本就止不住血……依我看,恐怕要先缝伤口了!”
话音一落,李乐安便从发髻上抽出了一柄造型略嫌夸张的银钗,随后又从中空的‘钗腹’之中,取出了一团棉线与几枚钢针……
准备好了缝合伤口的应用之物以后,她又神色肃穆地看着齐雁的双眼,一字一句的问道:
“手边没有合适的药材,所以我也只能‘硬缝’了……你扛得住疼吗?”
齐雁摇了摇头,咧开薄薄的嘴唇惨然一笑:
“还是先把我的手脚都给制住吧,要不然我能活活把你给踢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放下正在监牢里缝合伤口的众人不提,单说那位好不容易抓住了三位‘杀人凶犯’的薛捕头。
当薛捕头硬着头皮把三位身份不明的人关入了大牢之后,立刻被四个面色麻木的男子‘请’回了华神商团的驻地。
而那位华神商团的管事,如今还是坐在刚才的位置上,看着薛捕头笑吟吟地说道:
“怎么样啊老薛,被那三个富家子弟耍弄的有些心烦意乱吧?”
其实对于这档子小事,终日与‘犯罪分子’打交道的薛捕头,根本就没往心里去;但面对着朋友的‘体恤之情’,他还是扯出了一副‘哭笑不得’的神情,一边朝这位管事摇晃着手掌,一边‘气鼓鼓’地坐在了他的对面:
“别提了!那三个孩子年轻气盛,不懂得江湖之深,人心之险;自恃家境殷实,就不把……”
“我的薛大捕头啊!只怕不懂‘江湖人心’的天真人不是他们,反而是贤弟你啊!殊不知你扣押了他们三位还不在紧要,但你的这颗大好头颅,也就成了暂时放在脖子上寄存的物件了!人家什么时候想摘的话,只需要那么轻轻吹上一口气……呼的一声!贤弟你的这脑袋啊,就立刻掉地上了!”
薛捕头原本只是在说那些逢场作戏的场面话而已;可如今一听这位大管事的话,立刻也开始警觉了起来:
“哦?此话怎讲?”
这位大管事看着薛捕头关切的眼神,‘痛心疾首’的责备起了他的‘鲁莽行事’:
“你啊你!你可知道那三位富家子弟,都是个什么来路吗?我方才之所以会交出那四条人命,是让你去平息掉对方满腔怒火的!可谁知道兄弟你会错了意,竟拿着这档子‘小事’,反去坐实他们的罪名!以那三位的显赫家世,莫说是四条人命了,就算人家把整个巨鹿县都屠戮一空,也没人敢找他们的麻烦啊!”
若是旁人这么说的话,薛捕头那是一百个不信!可如今大管事这么一说,他心里还真就有些打鼓了!他们华神商团的车队马帮,可是常年奔波于华禹大陆的各个角落的!
生意做的越大,他们的耳目眼线也就越多。再加上他们贩运的都是烟酒糖茶之类的官卖之物、甚至还包括北燕官方禁运的‘滇南烟膏’,也都在他们的商队之中出现过。这样手眼通天的商路,如果没有一个够份量的京中大员,他们一个小小的商团,又怎么可能吃到这么大一块‘肥肉’呢?
“…他们…到底都是哪位京中大员家的少爷小姐啊,竟有这么大的能耐?”
那位管事摆出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伸手朝着薛捕头的鼻尖指指点点,口中万分焦急地说着‘你、你啊、嗨!’之类的感叹词,又招手唤来了一位模样纤巧的小厮,放下了一个致的小匣子。
“多的我也就不说了!咱们兄弟认识也有几年了,彼此间的感情也都不错。你现在就要面临灭顶之灾,哥哥我也没别的什么可以送你……这匣子里有一些金银首饰,还有几张大额的银票,你就带在身上,远走高飞去吧!而且如果兄弟不想连累津州的满门家小的话,就随便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改名换姓地过好下半辈子,永生永世,也不要在人前提起‘薛六’这个名字!兄弟啊,哥哥今日的这一番话,你可千万要记住了!而且今日你从我这个门出去之后,就跟我本人、以及‘华神商团’再没有半点的干系了!哥哥我这一条性命倒是无大所谓;可还有几千号的伙计,都要靠着‘华神商团’来养家糊口呢!哥哥实在是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啊!”
情到深处,涕泪自流。
这位身材微胖的中年管事,口中对薛六‘情真意切’的嘱咐着、双眼已是热泪盈眶。这薛六在津州老家之时,虽然也经常与江湖上的牛鬼蛇神打交道,但他骨子里毕竟还是个习武之人的脾气;如今他又人到壮年,本就气血两旺,再加上刚才他还与这位大管事对饮了几杯烈酒,此时根本就经不住人劝!
凡是在这种心理状态下的人,苦劝、与怂恿,其实根本就是同一回事。
而这位大管事不愧是华神教的人,的确极其善于揣摩人心!此时薛捕头的满腔怒火,也终于被他‘劝慰’了出来!他站起了身子,一摔桌上的酒杯,怒气冲冲的嘶吼起来:
“这是什么世道,难道没有王法了吗?老子虽然只是个小小的九品捕头,在他们那些大官眼里,连个屁都算不上!可我穿的也他妈是官服,拿的也他妈是官刀!我既然身为一县的捕快班头,出了人命案,去找他们问问案情难道就不应该吗?怎么就挨了那个‘狗少’的一通戏耍,此时还要丢了自己这颗脑袋呢?哥哥也不用劝了,这银子我绝对不会拿的!我薛六一辈子行得端走的正,就是那皇子老子亲自来了,他要杀我的话,也得先讲出个道理来!”
人往往在盛怒之下,潜意识里就会屏蔽掉自己明明已经知道的真相。
薛六刚刚才亲眼看见了那四位‘死者’,到底是因何而死的,自然也知道沈归他们三人,充其量就是与死者发生了口角、又打了一架而已;可如今他满脑子都是熊熊燃烧的怒火,也就把这些事全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他现在的脑中,只能想起沈归方才的辱骂与蔑视给他带来的委屈与侮辱;也提前感受到了沈归背后的‘所谓势力’,无缘无故就要砍下他这颗头颅的冤枉与霸道;至于说那位管事口中所说的‘生命危险’,到底有几分真假?现在的他,已经全都无暇顾及了……
不过,人家既然身为‘华神商团’的大管事,又怎么会为自己埋下半点后患呢?
原本来自于幽北三路的沈归沈太初,在他的口中,竟然成为了北燕王朝的左丞相——王放王牧北的‘远亲门人’。
这种说法,哪怕是一个燕京普通百姓听来,都会把这位大管事骂一个狗血喷头。整个燕京城的人都知道,牧北公治家极其严苛,对于家中内亲外戚的管束、更到了一个不近人情的地步!这样一个铁面无私、一心为公的倔老头,又怎么会容许一个家中的外戚晚辈,‘富’到可以随身携带几十万两的巨额银票的地步呢?




马过江河 第486章 94.总有傻狗得跳墙
整个北燕王朝,无论是朝野上下的官员、还是市井民间的百姓,对于这位‘圣眷正隆’的王左丞其人其事,都抱着极大的兴趣。
即便王放如今已是六十有三的花甲老人,但却别有一番少年郎的意气风发,更是北燕王朝之中‘锐意革新派’的领头羊!政治立场上果敢进,平日里待人处事的风格也自然是暴如烈火;而且,王左丞还有一个人尽皆知的特点——极度护短!为了回护自己的心腹门人,王左丞还曾有过在紫金大殿之上出手殴打‘政敌’的光辉战绩。
如今沈归有了这位大管事心虚构的身份,再加上他本人之前的那副‘狗少做派’,都能够保证无论这位薛捕头,何时才能从盛怒之中平静下来,脑中都完全绕不开这个已经形成的‘固有印象’了……
处心积虑地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之后,华神商团的这位大管事,终于对着已经落入圈套薛六薛捕头,露出了自己那条火红的‘狐狸尾巴’:
“好好好!我果然没有看错薛兄弟你,实乃真豪杰,大丈夫也!既然兄弟你想要挺直了咱男儿汉的腰杆子,拼着一条性命不要,也要跟对方殊死一搏的话,那么愚兄与整个华神商团,都自然会坚定不移地站在你身后!不过据愚兄想来,如果能够瞒住远在京城的王左丞,那么我们也未必就一定会走到死胡同里……”
“哦?可王左丞权倾朝野,耳目党羽遍布天下,此事又如何能瞒的住呢?……?”
“其实做起来也非常简单,不过就是抬抬手的事罢了……”
“该如何做?”
“灭口!”
这‘灭口’两个字才一出口,直把个薛捕头从盛怒之中给生生的‘冻’醒了!首先,薛捕头心里也承认,大管事的这个‘灭口’二字,虽然可能招致无穷无尽的后患,但也真的是解决眼前困境的‘唯一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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