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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过江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溪柴暖
听闻投石机试射完毕、郭兴还没说什么,田大山却立刻起身来,右手握住腰间钢刀,向郭兴请战道:
“少侯爷!这两日的石头雨、咱们可是消耗不小!那么金贵的投石机,竟然散了四五台之多,这是多大一笔银子啊!田大哥领你这份情,也替章教主谢过你的好意了!不过现在城墙已经被打成了筛子,而我们华神教的兄弟也歇足了神,我这就亲自带着那些如狼似虎的弟兄们前去冲阵,保准一个幽北军都跑不了!”
郭兴听完摇了摇头,一边站起身来朝着田大山走去,手中举杯遥敬对方:
“喝酒喝酒,这么多天都等过来了,田大哥又何需急于一时呢?世人皆知贵教弟兄成千上万,更遍布华禹各地,根本就不惧消耗;可如果大哥手下的兵力折损过快,也会影响贤兄在教中的前途与威信啊!不急不急,咱们……”
田大山听到这里一摆手,打断了郭兴的客套话:
“郭老弟!咱哥俩投缘,哥哥的事也就不瞒你了。华神教和你们神石部族的情况不同,咱俩的处境啊,根本就没有可比性!你们都只知道无上教尊是他章源,可谁知道副教主是哪个?八大护法又是哪八大?十二尊者又有几男几女吗?呵,还别说你是北燕的前少侯爷、神石部族的智者沁巴日了;这些秘密啊,就算是他们……”
说到这里,田大山仰头抽干杯中酒,故作诡秘的左右打量一番,指着帐外小声说道:
“就连他们这些把身家性命都交给了什么狗屁“华禹天神”的憨货,也一样是糊里糊涂、不清不楚!”
说到这里,田大山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而后拢住郭兴的肩膀说道:
“哎,这投石机停了、哥哥也就不能再喝了!要是再耽搁下去,扶余城的守军准跑的无影无踪了!”
郭兴听到这里急忙上前阻拦,暗中朝着一旁作陪的胡勒根点了点下颌:
“眼下城墙已破,还那敢劳田兄亲自动手啊!胡勒根,你带着手下的八千游骑弟兄,将扶余城西、城南、城北死死围住;就连一只鸟一条鱼、也不许放它过去!当然了,眼下城墙倒塌,可你们也不许攻城,更不许与敌人近身厮杀;只需备足了强弓利箭、随时准备击杀出城溃军即可。……这不是怕!而是眼下敌军自知必死无疑,哀兵之势已成,我们没必要硬抗抵死一斗的困兽,付出毫无必要的伤亡啊!还不如摆出围三阙一之势,静静等着敌军的士气与勇武全部丧尽呢!!”
胡勒根听完之后点了点头,刚刚起身打算出帐,可临行之前、又回头多问了这么一句:
“沁巴日,如果溃兵向东逃窜、横渡混同江的话,那我们应该咋办啊?咱漠北爷们可都是旱鸭子,没几个会水的啊!”
郭兴听完这个问题点了点头,看着胡勒根赞许的说道:
“能想到这个问题了,不错不错。既然这样,我就嘱咐一点:如果他们有人下水逃命,哪怕有十足的把握一箭毙命,也都给我控紧了弓弦,不许伤了他们一根头发!混同江东岸、可全都是李子麟的齐元军啊!仅仅十五日的光景,他们已经沿江立起不下百余座箭楼,就是不知道箭尖到底是冲着谁来的!既然如此,咱就使一招借花献佛、让这群扶余城溃兵帮咱们试试看吧!”
田大山虽不通阵战,亦不了解神石部族与李子麟之间的私下协议;但他却仅凭着那点小聪明小心机,也分析出了郭兴的真正意图。
八千游骑兵采取围三阙一之势,那扶余城中的溃兵与百姓就算是再傻,也知道该往哪边跑才有活路!混同江虽然远远比不上华江,但也不是游骑兵随意淌过的一片小水洼。数万溃兵灾民齐齐跳入江中泅渡,就算八千游骑兵射术再准,也不可能将其尽数射于滔滔不绝的江水之中。
然而站在郭兴的角度来看,这扶余城的战略位置金贵,但这几万溃兵灾民却一文不值。
不过就算是几万个废物、也有其回再利用的价值所在;李子麟虽然下了“老巴图”的盟约,但他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郭兴仍然抱着十成十的疑虑。在郭兴看来,任何盟约的缔结,其实都是为了毁约而生的。李子麟虽然与朝鲁达成了杀马盟约,但他究竟是人是鬼,谁又敢打包票呢?
不如借着这数万条人命,逼李子麟纳一个投名状吧!毕竟他们俩都不是漠北人,杀马结下的誓言,远不如杀人靠得住!
田大山仰头又进一杯,顺带掩去被郭兴狠辣多疑所惊起的异相;而胡勒根虽然暂时没想通其中的深意,但他也按下了心中的疑惑、右手抚胸行礼,出帐率军围城去了。
“田兄莫急,神石军本就是三家联手,哪有光练你们华神教的道理?以前是没有机会,今日的战事,就全交给我神石部族好了……对了?方才听田兄言下之意,莫非贤兄在华神教的日子,过的“也”不是那么顺遂?哎……罢了!眼下帐中就只有你我兄弟,说句实在话,这寄人篱下的滋味,我也是感同身受啊!难呐……”
郭兴深深叹了口气,故作一副郁郁而不得志的模样,灌下了一杯“闷酒”。
“不对吧?我可是听说贵军的主母萨尔迪,对待郭老弟的态度,简直比自己的儿子还要亲啊!”
“礼贤下士、千金买马骨的姿态罢了。田大哥虽然没读过几天书,却是个难得的明理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古话,田大哥您就没听过吗?其他的都不提了,你就看看郭某帐下的将士亲随,有他妈一个北燕人吗?”
说到这里,郭兴愤恨地一脚踹翻帅案,半醉半醒地发起了唠叨:
“这群茹毛饮血的蛮夷,用得着我的时候,郭某就是受人拥戴的智者沁巴日;可到了用不着郭某的那一天,我这条小命准得被他们留下!什么他妈神石部盟,还不如你那华神教呢……”
看起来贪婪愚蠢的田大山、内里却是个实打实的聪明人;否则的话,他也无法在人际关系错综复杂的华神教,爬到如此之高的实权位置。可今日先喝了不少易入口的马奶酒、又听郭兴发了一通牢骚,心中也泛起了感同身受的苦楚与酸涩。他不看满面颓然不甘的郭兴、而是自顾自地叹了口气,苦笑着摇头说道:
“哎……兄弟啊,你这就是光见贼吃肉、没见贼挨揍了!你有你的难处,我也有我的难处,谁的日子也没外人看起来那么好过!远的不说,难道你以为华神教的日子,就那么舒坦吗?”
“不可能……嗝……你原本不就是个流民吗?混到现在统领十数万大军,得多受章教主器重啊!只待此战大获全胜,你还不得凭这桩功劳青云直上吗?如果我是章教主的话,封你这大功臣当个副教主,不也是理所应当的事吗!”
单凭这套转圈点题的车轱辘话,郭兴就没有一星半点的醉意!而田大山本身就不是个防套话的高手,再加上神棍的日子当久了,好长时间没聊过正常人的天,他实在是太寂寞了!





马过江河 第798章 102.愚忠和愚昧
郭兴之所以会假醉套话,并不是心生毒计,意欲加害他田大山;而是他真的看不懂这个泥腿子出身的华神教先锋大将,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又在华神教中占据何等地位。
道德品行这四个字,跟田大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若论及勇武胆气,他田大山是狗熊穿戏服,一出都没有;可凭着他那些小手段、小伎俩,只要不犯糊涂,非得挑守法的正道去走;他田大山想要在这个世道混出一片家业,也不是个多大的问题。
郭兴想弄明白,像他这样一个极善游走于灰色地带的聪明人,为什么非要提着脑袋、跟华神教滚在一起呢?
所说酒逢知己千杯少,但也得分是哪一对知己才行。田大山出身穷苦,混出头的日子又不算长,酒量根本还没锻炼出来;方才饮快几杯,便被入口柔和顺滑、后劲排山倒海的马奶酒拿住了劲儿;此时此刻,他舌头开始发硬、说话也变得颠三倒四起来:
“啥?副教主?哈哈哈哈哈……我的兄弟哎,哥哥也恨他为啥叫个章源、不叫郭兴啊!既然你瞧得起哥哥,那今天我也说几句大实话!哥是个糙人,家里也穷,不光没钱念书习武,十五岁以前,就他妈没穿过一条带裆的裤子……嗝……可他章源又是什么人、华神教又是些什么物件啊?要让哥哥我来说,就一个字,呸!一群他妈臭下三滥凑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事?就四个字,谋财害命!这里面的猫腻,能瞒的了外面那些猪脑子,还能瞒的住兄弟你这样的聪明人吗?”
郭兴“醉眼迷离”的看着田大山,心知对方的谈性已起,立刻与他开始抬起了杠来:
“大哥,咱别骂街啊,不是连自己都赔进去了吗?要我说啊,这里多少也有你的不是!真也罢、假也罢,你进了华神教起码吃喝不愁、怎么也比在老家种地舒服啊!好好办你的差事,拿你该拿的银子也就是了……而且我就不信,他章教主开创了这么大的一片家业,还能怠慢了有功之臣?那以后谁还愿意替他卖命啊?大哥,还是你多心了吧?”
凡是喝多了酒的醉猫,就恨别人不顺他的意;如今一听郭兴明里暗里,都是替章源说话,心中那点委屈劲立刻就涌了上来:
“是!我田大山也不是什么好鸟,踹寡妇门、掘光棍儿坟不算新鲜,十里八乡有名的活阎王!可听你方才话里的意思,还当章源是个什么英雄人物?兄弟啊,你还是还年轻!明明白白告诉你,他章源肯定不是好人,但也没长着当坏人的脑子!就这狗屁华神教,自他章源以下,那是一个萝卜三个坑,不但早都被人给瓜分一空、挤不进去的那些个狗东西,还天天憋着劲地往外拽人呢!”
郭兴耳听得田大山空出了间隙,刚想开口“搭个桥”,立刻就被对方挥手打断:
“你先听我说完!一个副教主,那是章源的小舅子!八大护法,四个是章源的亲戚、四个是教主夫人的亲戚!你看看人家这公母俩,大刀切白菜一人一半、谁也别占谁的便宜,小日子过得真叫一个童叟无欺!至于那十二个总坛护法,倒是各有各的道道,可没他妈一块好饼就不说了,谁跟谁又都不对盘,一人长了……嗝……长了他妈仨心眼!你以为我这个“封魔大将军”,凭什么能随便调人啊?还不是这场幽北大战,已经是华神教最后的翻身机会了吗?大家同坐一船,谁不指望着挺胸抬头的走上台面去呢?教主的亲朋好友都坐船上,岸边就留老子一个拉纤的,还能不给根绳子呀?”
郭兴闻言向前走了两步、故意失足跌坐在了地上,语带哀怨地说道:
“那他们就更得维系和你的关系了……桃子就这么一个,你虽然是轮不着吃,但毕竟还是你亲手摘的,那还不是想分给谁………就分给谁啊?可是我呢?旁边站个刀斧手,那刀锋就架在脖子上,连什么时候落下来、我他妈都不知道啊!”
“我说兄弟啊,你想的太简单了!你信不信?真到了论功行赏的那一天,我坟头上的蒿子杆、肯定已经足有三尺长了!”
说到这里,田大山摇头晃脑地又饮下一杯,随即走到郭兴的身边,搂着他的肩膀动情的说:
“其实你田大哥我呀,也不是个视财如命的人。咱俩都是老爷们,都只活这几十年,哪能不想干几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呢?这些话我跟别人没法说,没法说……他们听不懂!你的事也根本不用说,哥都看在眼里!不就是胡勒根吗?你信不信?在漠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他妈那小子看着挺老实,一肚子全是坏水!啥沁巴日啊、啥干儿子啊?狗屁!仗是郭兴带着打的,赢了都是那小子有本事,输了就把屎盆子扣你脑袋上,是不是!你就跟哥哥说,是!不!是!……嗝……我还问啥啊,咱兄弟俩的处境都一样……所以!大哥的难处你能懂,你肯定懂!咱俩就是把一腔子血都泼出来,那也是给别人捡现成的!你说,哥不趁着这个机会捞点实惠的,还能干什么?……我他妈……呕……!!!”
郭兴仿佛被电打了一般、迅速蹿起身子、离这位“小喷泉”田大山足有八丈远!他立刻跑出帐中唤来几个民夫,吩咐他们入帐打扫;自己则披挂齐整翻身上马;脑中一边整理着关于华神教的零散碎片、一边向扶余城废墟走去……
随着马蹄声渐慢、郭兴只见胡勒根依然距离自己不足三个马身;他手握神石盟旗背对自己,一人一马,安静的如同一块石头、又仿佛一座山岳,坚定,沉稳。
“胡勒根……”
郭兴轻唤一声,只见胡勒根浑身一颤,握住旗杆的右手险些就要扬起,却又被他强行抑制下去:
“沁巴日你看!扶余城的残兵败将刚从废墟里爬出来,好多人连家伙都没找到呢,这时候咱们若是冲上前去……”
“马蹄铁再好,还能比地上的石头硬吗?仗有你打的,漠北勇士的性命金贵,不能做无谓的牺牲,更不能放过撤掉李子麟后路的大好机会……”
二人刚说到这里,只听得扶余废墟深处传来了一声瓦砾响动,随后站起了一位杵天杵地的高个壮汉!此人站稳了身子一声未发,但那股洪荒巨兽一般的气势却已然席卷而来,就连远在百步之外的玉轮宝马,都在郭兴的奋力控制之下、不断地打着响鼻、刨着两只前蹄。
此人扑打尘土的动作缓慢,可一举一动都蕴含着至真至简的纯粹力量;他高大魁梧的身体,站在一片破败颓然的废墟之中,竟流露出近乎于”凡人不可敌”的强大威慑力!
逆光而来的郭兴虚眼观瞧,只见这铁汉子轻柔的弯下了腰,放下了左右两腋护住的同伴;紧接着又随手击散了犹如小山一般的碎石堆,竟从中拖出了一柄巨斧!
随着一道刺耳的声音传来、这铁汉已然将大斧横扛在了左肩头上;紧接着他鼻翼一动、同时小腹紧、胸膛被吸满的气息高高拱起、张开犹如北海巨鲲一般的大口,发出了一声仿佛来源于天地间的怒吼之声:
“何人与我阵前厮杀!”
请战声仿佛龙吟虎啸、附着金属抖动所发出的鸣颤声,犹如洪钟大吕一般、在每位漠北游骑兵的耳畔乍然响起!仅仅一声叫阵,竟然将三匹久经训练的漠北战马惊破了胆子,突然暴起上蹿下跳,将同样被震到发愣的漠北骑士晃下了马鞍、随后它迅速调转马头、朝着反方向的地平线狂奔起来!
郭兴见状、鼻梁立刻皱成一片梯田,心中也翻起了一片惊涛骇浪。
他知道,那三名猝不及防被晃下马背的弟兄,一只脚还都死死的别在马镫之中;他也清楚,这三匹战马就算是被人强行套回了魂,也失去了继续征战沙场的资格;他更清楚的知道,这场持续了两个日夜的石雨,并没有将扶余城的主将,也就是那位“假刑天”,一起埋葬在废墟之中……
两军疆场,动辄是成千上万的大军、搅在一起浴血厮杀;在这样的情况下,个人的战斗力再突出,只要不是天灵脉者,对于最终战果的影响,也都是微乎其微的。两军鏖兵之前例行斗将、其实斗的都是先手与士气;一旦战局进入了僵持期,那么个人的勇武就已经无关紧要了,拼的都是战斗意志与一腔血气而已。
但是对于郭兴来说,解涛没有死在乱石之中,就不只是有些麻烦这么简单了,简直称得上后患无穷!
原的先不提,就说与郭兴近在咫尺的漠北男儿胡勒根,此时握住缰绳的左手都勒的发白;而握在右手的那杆盟旗,若没有郭兴死死按住,早已经被他挥舞起来了!
“沁巴日!就我上去与他厮杀吧!我一定会割下他的脑袋,用他两只耳朵来装饰您的马尾!”
“……”
“沁巴日,他都已经叫阵了,若是咱们一言不发的话,传出去的话,天下人又会怎样看待神石部盟、怎样看待我们漠北男儿啊!”




马过江河 第799章 103.假刑天
根据不同主帅性格与经历上的差异,攻防进退的节奏也都略有差异。说到两军厮杀,其实与街边流氓打架斗殴、武林高手的插招换式,都有许多共通之处;以此次率军南下的神石军主帅郭兴为例,他并没有遵循常理,靠着漠北骑兵机动性的巨大优势、靠闪电战来击垮幽北三路。
对于任何一支军队来说,易帅如换脱胎,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磨合期;原本漠北人打惯了快节奏的闪电战法,如今换成了守城名将世家出身的郭兴统兵,进攻节奏立刻降至冰点。
这种巨大落差,自然也会带来战斗力的削弱;所以此时此刻,无论是一军主帅的郭兴、还是主将胡勒根、与“生死不明”的那日苏,都还在逐渐摸索、互相磨合的过程之中。
不过,打快也好、打慢也罢,都只是不同的方式而已;方式本没有高下优劣之分;胜负的差异,也只存在于统军之人本身的水平,与其他因素关系不大。
尽管如此,与大病初愈的幽北三路相比,得到了两家盟友鼎力支持的神石军,就仿佛一名修为高出不知对手几何的武林高手,只需要一步步缓缓前行蓄势、并逐渐施以强大的威慑压迫,即可立于不败之地。如果凭着狮子搏兔的气势,能够将对手的膝盖压弯,那是为最好;如果无法避交锋的话,那也不存在输招落败的可能性。
不过郭兴却根本没想到,自己才仅仅走了一步,就被幽北三路这个病秧子蹬了一脚;虽然泰宁县之战既不伤筋也不动骨,却显露出了幽北军民奋起抵抗的勇气与决心。果不其然,他三拳两脚就打趴了看门的“硬骨头老大”,连房子带祖坟全部刨开,却根本没吓住老二“扶余城”!如今眼见自家房子被无数道板砖砸成了一片废墟;可人家愣是从废墟里爬了出来,看样子还想与自己这个顶级高手拼上一条性命……
所以此战必须取胜,而且还要胜的毫不力!否则一旦让幽北人杀起了势,那么他占据幽北三路,顺势南下出关逐鹿中原、最后打破北燕王朝的全盘计划,可就真的变成痴人说梦了……
郭兴不是一个纯粹的儒生,更不会是一个传统的儒帅;他那杆祖传的寒芒枪虽然久未见血,但也从未有半分松懈;他不会妄自菲薄、也不会过度神化那个天神下凡一般的解涛。眼下如果亲自下场比斗的话,他也有超过六成把握、足可以阵前斩将;但是,他却没有半分全身而退的底气……
而麾下大将胡勒根的能耐倒是不小,但大部分都是漠北人的看家本事、再加上几手粗浅拳脚、战场功夫罢了。自己虽然也曾传他武艺,可毕竟时日尚短、他现在只得其形未得其实、根本无法在两军阵前施展应敌。
当然,如果解涛愿意与胡勒根比撂跤的话,那派他上去斗将到也无妨……
想明白其中利害关系的郭兴,终于把心一横,无视胡勒根眼中喷薄而出的战意,亲自策马向前,将插在泥土之中的神石盟旗缓缓卷起,留下了一句冷冰冰的帅令:
“胡勒根,按原计划行事,围而不攻。”
“沁巴日!!!”
“你是想阵前抗命?还是率军哗变?”
“…我…末将遵令便是!”
胡勒根气哼哼的喷出了两道粗气,勉强试图压制着胸中翻涌的怒火与委屈;而对面那位顶天立地的解涛,等了半晌也未闻回复,便开口又喝一声:
“你们是漠北铁骑吗?不像啊!算了,爷还是亲自去试试真假吧!”
话音一落,解涛将劈山巨斧卸下肩头垂拉在身后,向前跨出了撼天动地的一大步!
漠北男儿大多都是性格豪爽、脾气火爆的直人,奴隶出身的胡勒根也不例外。不过自从他跟随郭兴学习兵法之后,原本那副火爆冲动的脾气、已经通过修行打磨了七七八八,足矣堪当大任了。不过,他的躯体毕竟流淌着漠北草原的血脉,叶片可以枯荣、枝丫也可以修剪,但主干无法扭曲,灵魂也无法压抑。本性可以克制,但无法永远变成另外一番模样。
老人常说的“三岁看到老、狗改不了吃屎”,也同样是这个道理。
胡勒根的心灵深处,栖居翱翔于九天之上的雄鹰,所以他才能将自己深深埋于粪土之中,忍过那段近乎畜生一般的奴隶生涯;胡勒根的胸膛之中,也生长着一望无际的肥美草场,所以他才能将一颗本心置于烈阳严寒下曝晒,将自己的世界彻底搬空,向一个比自己还年轻许多的智者俯首。
胡勒根愿意向郭兴低头,是因为郭兴也在真心实意的教导他,帮他成为一个更强大的男人;胡勒根愿意向朝鲁低头,是因为朝鲁将自己从一个卑微低贱的奴隶,变成了一个铁骨铮铮的战士;胡勒根愿意向萨尔迪低头,是因为萨尔迪真的将自己当做亲生之子看待。
男人的感情可以很复杂,也可以很简单,唯投桃报李、肝胆相照而已。
胡勒根读书不多、识字也不多,但他却通过以往的痛苦经历,明白了很多简单的道理。一个男人低头,并不仅仅代表了臣服与卑微、低贱与懦弱;还代表着对于生命的敬畏、对于未知的谦卑、对于恐惧的漠视、对于天地的感恩……
他可以向苍天低头、向草原低头、向牲畜低头、向兄弟低头;但他绝不向锋利的战刀低头,也绝不向死亡的恐惧低头,更不会向自己的敌人低头!
哪怕是胡勒根已然得到了一位智者教导,却仍然没弄明白屈服二字,到底可以换来什么……
他永远也不想弄明白。
随着解涛前进的步伐一步紧似一步,胡勒根的呼吸也变得愈加沉重起来。无需交手,他已经从解涛的身体动作之中,感受到了对方的份量;他也从对方的兵器之中,预估出了自己将会面对一位何等恐怖的对手;可他的心中非但没有一丝担忧与恐惧,反而还燃起了一场冲天大火,瞬间冲破了所有的桎梏……
他沉默地翻身下马抽枪在手、并反复检查着腰间最为熟悉的老伙计——一柄漠北寻常马刀……
郭兴看见沉默不语、但显然已经做出“错误决断”的胡勒根,眼眶也开始泛起;;了红云。坦白的说,这是一个愚蠢而固执的错误选择、不但会破坏神石军的长线布局,而且即便取胜、也没有任何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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