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空如洗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一桶半扎啤
长姐嘛,凡事多上心。
吱——吱——
本已经走到了门口,可身后的动静却让她又满腔疑虑地折回来,昨晚上周苓交给自己的备份钥匙捏在手里凉嗖嗖的,转头看看叁扇卧室房门都紧闭着,厨房的声音又不大,很轻,跟做贼似地鬼鬼祟祟,她越发狐疑是谁,便捻脚捻手地往厨房方向走。
磨砂质感的玻璃门大概枪子也能防,划开了几寸距离刚好容纳人侧身通过,隔着玻璃门的厨房内,犹抱琵琶半遮面地露出半个人影,正端着水杯喝水。
长长的双腿撑起印着格纹图案的睡衣裤管,
他和菲菲长得真像啊。
姚简看呆了,好像从他身上见到两个人。隔着餐桌上堆成小山的零食堆去看姚述,看他轮廓鲜明的五官共同构成的一张清秀俊朗的脸。
心理学上有个词能形容她,先入为主,总惦记着龙凤胎的事儿,越想越像。其实早几年上街,不论是公交车的老大爷还是补课班的老师都一致认为姚简和菲菲才长得像,尤其穿着一模一样的姐妹装,看着真跟双胞胎没两样。
他显然也注意到她了。
“你干嘛去?”
姚简回过神,进了厨房殷切地说。“我去买早餐,你吃什么?”
反问后又跟着反问往往会显地咄咄逼人,姚述直率地不给面子,“你知道哪有卖的?”
“我在客厅里都听见声儿了,我跟着声音找。”
竖起耳朵听,果然在厨房里也听见那套早点的叫卖声,细细地像扰人的蚊子响,盯着姚简那张略带谄媚意思的脸,像是和她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姚述又说,“多扰民啊,投诉了好多次,封一回开一回现在都没人乐意管。”
“幸好还没让城管逮了,妈昨晚上睡得晚,这些个东西又不顶饿,不如出去买算了。你对这片熟,卖早点的在哪儿还得麻烦你给我指条道。”她拿起薯片攥在手上特意在姚述面前摇了摇,“看,全是空气,吃这个肯定吃不饱。”
“小区正门那条街……算了,还是我带你去,别买个早点找不着家在哪儿。”说着自己也去换衣服,他没那么郑重其事,只是单纯地把挂在门边衣架上的长款羽绒服胡乱地往身上套,头发乱糟糟地,青涩的脸上却沉淀出只有成年人才会有的稳重。
身后又有声音,开门声,菲菲赤着脚丫出来,揉着眼睛往厨房探头看,看样子还没睡醒,明显是起夜,刚要往洗手间快步走,恰好看见门口模模糊糊两个影子,她下意识地小声嘟囔着“姚述你干嘛呐?”
姚简当时心凉了半截,把刚抬起来想打招呼的手放下来垂在腿边,咬着下嘴唇脸色不太好看。门口明明站着两个人,菲菲却只看见姚述,真伤人。
这样看来周苓说她真没说错,姚简哪儿都好,就是在细枝末节上经常小心眼。
姚述低头换鞋,“去买早点,你回去睡吧。”
“哦。”菲菲慵懒地打个哈欠,“我想要豆浆……”
接着又平平常常地嘱咐姚简,“姐,你们注意多穿点儿。”说着扎进洗手间。
听见菲菲叫自己姐,她别扭的小情绪这才缓和过来,一路上一个劲儿地和姚述白乎,跟老前辈似地背着手问他学习怎么样?身体怎么样?七拐八拐又问到谈没谈恋爱。
打开包子铺的蒸屉,伙计用铁夹子捞了几个西葫芦馅儿的装在塑料袋里,蒸汽扑鼻而来,两人羽绒服上都蒙了层白霜,在蒙蒙亮的清晨像是裹了层细纱。
没谈。
姚简接过包子往伙计手里送零钱,闻言挑挑眉毛,她不知道这样东问西问招人烦,尤其给人一种来查岗似地压迫感,偏过头自顾自地说下去,语气中有轻浮的老道,怎么没谈呀,是没有喜欢的还是正在追呀。
就不能是没兴趣吗?姚述苦笑着应付她,那你谈了吗?
当然。
两个高中生左顾右盼等着过往车辆汹涌而过,本应在空隙间快步跑向小区门口,可姚述没想到她说有,俊俏的脸上神色凝滞了,有股子无法描写的傻气,像是懵在原地迈不开腿,还要姚简扶人过马路那样拉着他才能勉强过街。
看他没回应,她又开始喋喋不休说起了自己高中的初恋故事,俗套轻狂,听地姚述直想捂起耳朵。
你知道吗?循规蹈矩的高中生活也并非一潭死水。
还是在高一那年,她刚搬到南城区,惶恐地结识新鲜事物,在探秘了这座建校五十年的老牌高中所有秘密后,出于年轻的浮躁而感到索然无味,正是她从幼稚过渡到成熟的这一阶段,有人从天而降一脚踹开了她的心门。她神动色飞地把初次见面的场面描写的极尽夸张,将男孩之间约架的场面绘声绘色地撰写成香港警匪片高潮前段中的激烈火拼,或许在她心里当天却是如描述中那样的气势磅礴。
在学校草坪前的几个小喽啰中一眼看见靠在车边的他,俗气些说一眼万年就是这么个感觉,姚简只不过寻常地向外一瞥,心脏却在望见他的时刻骤然地狂跳起来,在死气沉沉的午休时间,猝不及防地上了异性吸引力的第一堂课。
然后啊……姚简接着讲下去,她在班级里不敢直视他,只敢斜着眼睛瞥过去,但他好像也在看她,目光诚实纯真丝毫没有闪躲。姚简红着脸矜持地埋下头在草稿纸上划正号。可没过多久耳边却响起阵不小的一阵骚乱,书桌的左上角,有人用泛红的指关节敲了叁下,她抬头一看,那张模糊的脸忽而放大,五官清晰带着不遮掩的痞气,在姚简心里烙下深邃的烫痕。
教室位于一层,他跳窗进来,直直闯入。
想起他的脸,姚简还陶醉在蜜色的火焰里,她讲他剪成板寸的头发,和他那双陷进眼窝里的上翘凤眼,弯弯地冲她笑,有点儿像电影里的谁谁谁,她说出个大众情人的名字来搪塞姚述,企图让姚述也觉察到自己前任恋人的魅力。
又说到和他在一起时感到的轻松愉快,像天都亮了,有虹飘过,点缀她孑然枯燥的生活,她讲了好多句这般那般,姚述全没有细心听,他眉头皱着犹豫要不要抛下她快步回家,分外惶恐她是否已经堕落成“街头争霸”的不良少女。
也许是因为回到单元楼前的路曲折狭长,窄地他呼吸不到新鲜空气以至于胸闷气短,甚至没听到她话锋一转。
“和他在一起太冒险,我还是学生享受不来。”
百转千回到最后口气中已经带着轻舟已过万重山的豁达。
姚述才从折磨中解放,迫不及待地喘息。
尽管她做了细节上的美化,但从故事的轮廓中他仍然读出来可怜的本质,
所谓的缠绵悱恻是一时的鬼迷心窍。姚述比她更加成熟,未卜先知地预测到这段“爱情故事”将是姚简不堪回首的黑历史。她把初恋轻易地献给了某个街头游荡的小混混,拜倒在他随性而为的手段里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捡到了大便宜,直到接连不断发生了暴力事件,她才幡然醒悟发觉自己根本无力驾驭街头的野性生活,这才尴尬狼狈地脱身了事,颇像20世纪末为寻求刺激追着垃圾摇滚满世界跑的佻薄小妞。
在房门前,他低下头看正在翻找钥匙的姚简,她眼睛漂亮,带有强烈的迷惑性,为了表现出长姐的风范向他讲起个七零八碎的往事,非但没有令姚述感到被信任的喜悦,反而显地她急功近利、世故虚荣,那只悬在半空的手纤细瘦长拉着他的袖口,骨节分明如同西游记里的现了原形的白骨,更是让他浑身不舒服。
你不会告诉妈吧?
怕被出卖要打剂强心针,姚简问道。
我没那么多嘴。
他不屑的回应,对她有控制不住的轻蔑。
在晨昏清浊难辨的破晓时分,稀里糊涂地成为她埋藏秘密的恶党同谋。
长空如洗 3
姚简的假期已过了半月之久,
她很快活,
如鱼得水,表现也从不自然到自然,菲菲已然习惯她的存在,而周苓更是夸张,闲来无事就要夸奖她一番,夸她早起又是买早餐又是打扫房间。对,她心潮澎湃地把买早点当成了例行公务,照常在天蒙蒙亮时去换装出门,姚述偶尔会加入,睡懒觉的清闲计划被姚简打个粉碎,又不好欠她人情,在寒冬腊月中哈着冷气拎过已经吃腻的面点稀粥。
同时她很苦恼,
这些天来她表现的热情爽朗,尽力在姚述面前争两分薄面让他另眼相看,但他就跟哄小孩似地对她的付出敷衍的置之不理,只是微笑或者点头,你说的好,你说的对。好似把姚简当成个必然顺从的对话对象,让她愈加感到心情混沌。
是因为那天我跟他讲的故事?她想着,自己或许是弄巧成拙,才刚和他见面讲这个干嘛。
明明她是真心诚意地想买他,拿出自己压箱底的东西捧给他听,那段轰轰烈烈的初恋故事她可从没跟别人讲起,即使是高中最好的几个小姐妹也没能从她嘴里撬出半句话,南城区的人从老师到学生,都以为她和那个跳窗进来的小地痞不过萍水相逢一面之识。没人知道他们俩搞地下游击,偷偷摸摸地好了整整半个学期。
姚述是她第一个听众,反响不好,严重地打击了姚简的自尊心,导致她再没有了向别人透露私生活的兴趣。她的本意比起虚荣炫耀要单纯的多,她想告诉姚述——姐姐的社会经验比你多,如果有什么生活上的问题,你尽可以来找我。可现在他不冷不热的态度如闷头一棍打的姚简自信心全无,自己那点儿人生阅历好似也不值一提了,同他们分别的空白叁年里莫非一无是处?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姚简望着菲菲那张晶莹剔透的酣睡小脸,从她幼稚的轮廓里偏偏看到了姚述的影子,冷淡且顺从,像是巴不得自己快走。
你不搭理我,我还不搭理你。
可惜姚简没这么有志气,
这天她又凑到弟弟面前,谄媚地问道,姚述菲菲去不去看电影?
他们俩正在下象棋,姚简看不懂,不知道战况如何激烈,大概是凶险异常,连乐意于给她捧场的菲菲都支支吾吾,“咱们等会儿说。”
“姚简,你玩儿象棋吗?”
姚述突然抬头,看模样是他占了上风,还有闲心瞎聊,他照常不叫她姐,不然是“你”,不然是“姚简”。
“我不会。”
在阳台料理小菜的周苓听到姚述连名带姓直呼姚简,显地颇有微词,她露出半个脑袋替姚简打抱不平,“姚述怎么不喊姐,这么没礼貌?”
还没等姚述知错,姚简已经抢先当和事老,笑着说,“没事,这么叫显得我们俩平辈,更亲切。”
可姚述非但不领她帮忙挡刀的情,反而接回令她倍感陌生的象棋话题,容貌上也没有歉意,“不会可以学,跟五子棋差不多。”
说话间几步内不动声色地吃掉了菲菲的兵,只见菲菲抬起小腿要就踹他,“你赢啦!恭喜你!”接着转头跟姚简无心地说道“姐,你别听他的,比五子棋复杂多了,我到现在还没学会,这混蛋老想着占便宜。”说着就狠狠地踩在姚述脚上,满脸是输棋后的心不甘情不愿。
姚述这才有笑容,调皮捣蛋地像个孩子,起了面对姚简时那副早熟的模样。
看着他们俩嬉笑打闹,姚简的笑容却僵了,低着头情绪一点点地低沉下去,她不会下棋不要紧,最受不了的是热闹里没有自己。
眼前姚述和菲菲你一句我一句的斗嘴好不热闹,她却只能冷清地像尊木头人呆杵在原地。
这种滋味比死寂更令她恐惧。
菲菲贴心,小姑娘眼尖,看出姚简不自在,拾棋盘的手虽说没停下,却不动声色地冲着对面的姚述使眼神,示意他姚简又有小情绪。姚述接受到菲菲的讯号差丁点儿没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他可没菲菲那么好的心肠,实在是烦透了姚简动不动就自卑的狭小气量。在周苓面前上装的大度爽快,私底下却没志气、自怨自艾,
就连刷碗的家务活上也是,姚简抢着来干,他只不过说了句你休息吧,我们俩刷。
你指的姚简,我们指的菲菲和自己。
普普通通一句话,她听后却脸色瓦白,像是天都塌下来,那晚上整夜没说话窝在床上借口不舒服,紧闭的眼皮下滴溜溜转着的眼珠也不知在黑暗中看向何方。姚简不舒服,整个家跟着都气氛僵持,了无生气。
他就想安安心心放个假也这么难,在自己家好似在监狱,每句话说出口前都要斟酌推敲,稍有不慎就惹出满身腥臊。
这样的人他根本不想理,更何况是同居。
连自己班上那些女孩都没有她这样的娇滴滴,碰不得说不得,对谁好就一定要获得回报,对家里人用十分的心就要人家还一百分的力。
太别扭了,这么过日子不难受吗?姚述心累地叹口气,可碍于情面,只能跟在菲菲身边来照顾姚简神上的空虚。
“咱们看什么电影?”
没看出来是在迁就自己,还以为是他下棋下乏了对出门有兴趣,姚简连忙惊喜地抬头问,“你们想看什么?”
“菲菲下午叁点还有补习班,只要是上课之前能看完的电影,哪部都行。”
叁个人坐在公交车前后位,菲菲靠近姚简给她指着沿路的风景,姚述则把手揣在兜里听菲菲讲各种奇闻异事,时常插嘴补充两句,他对菲菲可谓是无微不至,从细节上便可管中窥豹,姚简看得出这才是正常的兄妹关系,表面上互相嫌弃的不行,心里还是惦记。
大型商场里电影院多,正值春节档,动作片贺岁片一应俱全,他们苦恼着该看那部,恰好影院外大屏幕播放的宣传片放到了《飞屋环游记》,已经上映了两个月左右,如今在撤档的边缘徘徊,菲菲一锤定音,尽管她首映时就已享过眼福,可第二遍看下来还是痛哭流涕。
左手边坐着姚述,右手边坐着菲菲。
姚简不大喜欢动画,但她看剧情看得入迷,到感人肺腑的片段时刚要留下几滴眼泪,方听见右手边抽搭鼻子哭得稀里哗啦,她登时方寸大乱,为了给菲菲省下数量有限的小包纸巾,自己的眼泪都硬生生给憋回去。姚述呢?她满怀期待地往左手边看去,却看到他面无表情只差打盹睡着,说是铁石心肠都算客气。
电影散场时离补课班还有两个小时,商场又这么大,每层好似都有新鲜玩意儿,她揽着菲菲亲昵地走着,姚述在身边默默地跟。
姚简感到自己和妹妹现在就贴的很近,不是指她挽在菲菲胳膊上的那只臂弯有多严密无缝,而是她同菲菲已然相亲相爱,尤其在给菲菲擦眼泪时她软软糯糯地叫了几声姐,拖着长音让人好不心疼,叫的姚简罪恶感十足,可耻地心花怒放,随时准备乘胜追击。看着商场二层里琳琅满目的娱乐设施和目不暇接的,她对着还沉浸在电影后劲儿里的菲菲问,也侧着身子冲姚述说,“你们有什么想玩儿的?你们想玩儿什么我都请。”
菲菲和姚述听她这样说都停下脚步来看她,眼神中依稀透露着动摇怀疑,有着不让她请客的客气。
长空如洗 4
姚简知道他们想什么。
自满地仰起脸说着“我攒着钱呢,姐有钱。”她说出这份豪言壮志时正在娃娃机前,屡战屡败后没了兴致,干脆从摊贩手中买来毛绒小兔子塞到菲菲手里。
“你哪儿来的钱。”姚述认真地问。
“我打工赚的,上学期我没补课,上快餐店待了半个月,多少攒了些……吃的呢想要什么?”
学校组织集体的补课枯燥乏味,她去了两天就随口找借口翘了,也不讲课一个劲儿的自习根本什么也学不着,她又是重读的学生,课本都快被翻烂早就把之乎者也的古诗文背得滚瓜烂熟。还不如趁着这个时间去打打工。她这么想着,便每天在早上都装模作样地背上书包,冲着正在吃完饭看报像个老学究似的姚青书喊“爸我补课去啦!”
啪地关上门后便双腿生风跑向公交车,直奔离学校几条街的快餐店,换好工作服,满脸堆笑地帮人家点餐,赚的是最低标准的时薪,攒下来的小金库极有先见之明地分文没动,好似就是为了今天充土财主。姚简不有几分得意,至少看着菲菲投来崇拜的目光时,她有种战无不胜的喜悦,逃课的负罪感也烟消云散。
“我想吃甜筒。”小妹天真烂漫,直勾勾盯着冰淇淋,她刚上高一,在家周苓不让她吃垃圾食品,夏天解暑都是拿几碗绿豆汤匆匆了事,看见五缤纷的蛋卷脆筒中乘着上顶冒尖的冰淇淋,馋虫早就被勾起。
“你呢?”
姚述却没那么好买,“你不好好学习打什么工。”一句话说的姚简哑口无言,偏开目光,躲闪着姚述死死盯过来的视线。
“看不出啊我弟弟将来有当班主任的潜质。”
听地姚述不置可否,讥讽的眼色转瞬而逝。
她又这么说,仿佛话里不强调下长幼尊卑,就什么也说不出口。
看她斟酌过后开玩笑般好像要来揉他的头,伸出手,姚述刚想躲,却看姚简也停了动作,手肘拐了个弯,伸到半路胆小地缩回,猜不出用意地转而去捏了捏菲菲的脸蛋。但话还是冲着姚述说的,带着逃避的意味,“让你说吃你就老实说吃。”
大太阳照进来,把他的脸都照地冷漠好强。
说起钱,他想起她跟自己讲的那个不怎么让人安心的故事,想起那个寸头凤眼的小混混,姚简和小混混纠缠不清,形象也渐渐模糊,他记忆里那个搬家时特地来安慰他的姐姐变地张牙舞爪、青面獠牙,像是梦魇似地,他想象中她的钱不干净,或许是拦路劫道劫来的,蓦然激起反抗心,冷冷地说,“我不吃。”
但姚简没有危机意识,她不知道他都想到哪里去,悻悻地厚着脸皮,“姚述还学会心疼人啦?没事儿姐多久没见过你们了,这几个子儿算什么。”
说罢便屁颠屁颠地去给菲菲买甜筒,买回来叁支,递给姚述他没接,姚简只能强忍着失落把剩下的那两只都攥在手里,冰冰凉凉的,她仅咬了冒顶的那一口,滑到嗓子里凉的渗人,香芋味入口即化苦,在胃里泛圈打转,叁个人影子也在灯光下拉的颀长,在嘈杂的背景里默默摇曳,显地太过拥挤。
姚述不像她那么小心眼儿,情绪外露激烈善妒,他还亦步亦趋地跟在两个姑娘身后,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们说话,在甜品的诱惑下,菲菲失去判断力,对姚简此时的沮丧也不再敏锐,她一无所知刚扑向游戏机,却感觉到背后阵阵阻力,回头看才发觉是姚述正紧紧地抓着她的领子,毫不力把她揪回来,严肃地指指手表,示意她该去上补课班。
“今天不去行不行……”菲菲噘着小嘴求饶。
“不行,你看看期末成绩,你都滑到哪儿去啦,我都不好意思跟别人说姚菲菲是我妹妹。”
每个细节,每句话,姚述不经意间表现出的成熟老练,都让姚简感受到自己渺小的真真切切。
距离去往补课班方向的公交车驶来,还有十分钟。
菲菲刚出到门口又说肚子疼,旋即折回了位于商场一层的卫生间。外面冷风呼啸,只剩他们俩面面相觑,姚简手中还拿着方才买来的甜筒,她麻木地站着,姚述同她之间有一人距离远,中央空下了菲菲的位置,两人相顾无言。
在她以为今天又是稀松平常,被他瞧不起的另一天时。姚述忽然向她伸出手,她以为他是要扳过自己的脸,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想,身体已经下意识地退了半步,却看到他神情奇怪,看着她的自作多情带些惊讶和藐视,也往前走半步,没对她的脸有任何的得寸进尺,只是把她手中尖椎型的甜筒迅速捏到手边。拇指弯曲,虎口攥紧迅速地舔了筒体一口。
姚简愣住,没有动静地茫然看他,惊讶地不知如何是好,目光隔了好久从他脸上往下移,这才看见他手边上已经落下粘稠的紫色液体。北方天气下冷风飘摇,冰天雪地街景寒气逼人,她都忘记甜筒融化的速度并不慢,落在姚述冻得通红的手背上显地淅淅沥沥,有湿气逼人的冷。
最冷的还是姚述的脸,有刻意遮掩过却仍旧刺痛的不耐烦,让她骤然鼻尖一酸。
“我没注意。你眼睛真尖。”
姚简看着往下滑的香芋冰水雪崩似地蜿蜒着落在姚述手背上,如梦初醒,赶忙翻找着斜挎小包里的纸巾,便携纸巾包装上的隐形撕口好像怎样撕不开,她手忙脚乱地正扯着,耳边却响起姚述无可奈何的声音,悲悯地看着她乱作一团。
“行了,我自己擦。”
她听过不知所措地笑笑,把整包纸巾都递给他。
只有菲菲无忧无虑,明媚灿烂。
只有她才能让姚简感受到被接纳的喜悦,
送走了菲菲,快乐好似一条平整陡峭的桥梁,在姚简眼中山崩地裂。
长空如洗 5
最后一口气也被抽空,她沉默不语学着用安静来抚慰自己。
身边姚述连呼吸都更加遥远。
“你每天买早餐是不是也没向妈要钱。”
他在她身边随口问道,听见姚简顾左右而言他,“老说这个就没意思了。”算是默认了,姚简垂头又说,“你好像对我意见很大。”
路边吵闹的流行音乐刺耳难听,两人之间尴尬的沉默持续了好久,如坐针毡。
“是。你姐我、你姐我的,你干嘛老强调这个。”
他对她的意见确实很大,这是千千万万条的其中之一。但他懒得都说出口,麻木不仁地踢着小石子,呆滞地望着湿淋淋马路边拱起厚厚灰雪的顽强蚂蚁。
“你要是听着不喜欢下回我不说啦。”姚简凄凉地深深吸口气,露出笑容,商场边的红灯笼映得她两颊粉如艳霞,如果不仔细看,看不到她嘴角条件反射地微动,从微表情来说姚简很容易拆穿,喜怒哀乐都诚实地表现在脸上,她尽力地掩盖着,欲盖弥彰地抬头看他,鼓起勇气说,“咱们俩今天走回家,你有什么想说的想问的你都告诉我,”接着又征求他意见似地问,“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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