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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空如洗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一桶半扎啤
“和你说不清。”
她和他一问一答,他还是个毛头孩子,初二,她看见他外套上还有学校发的荣誉奖章,初中二年几班,上面些什么什么先进模范,她在外漂泊时恰好碰上他玩儿滑板,远远看起来像姚述,她看哪个小男孩都像姚述,都有那么张稚气未脱却显地早熟到过分的脸。
脾气不像,撞到她时给她弯腰九十度道歉,不知怎的,他们两个留守儿童在冰天雪地里突然发展了段革命友谊,他说自己叫小毛,她说自己是小姚。他们交换背景故事,小姚张口说我有个弟弟和你挺像,小毛问她你跟我讲这个干嘛?她说不知道,就是想找个人说说,我跟他闹翻了,从今往后就当没他了。小毛不怀好意地笑,你不是想认我当你弟弟吧?我可不当。
后来他干脆也不玩儿滑板了,坐在马路牙子边和她闲聊,在聊无可聊时她放空了,想到了姚青书。她不知道是不是倚天屠龙记的影响,爷爷给 他取了这么个倒霉催的名儿,后来想想姚青书出生那年金庸还当记者没开始写书呐,大概就是凑了巧,他娶了周苓正好凑够一对痴男怨女,跟宋青书差不多,当女人生命里的炮灰。金庸写宋青书“眉目清秀,俊美之中带着叁分轩昂气度”。姚青书年轻时也不错,姚简看过他当兵的照片,确实气宇轩昂,她也能理解当年周苓要死要活非要嫁给插队的姚青书是为了什么,看脸呗。
闪婚的多半顺从本能,他们俩本能上相互吸引,可过日子不能靠本能,有姚简那阵儿感情就不行,又中了毒,瞎听别人讲人生大道理,以为孩子是感情的纽带,马不停蹄又生了对龙凤胎,叁个孩子齐刷刷地叫唤,更催地这段婚姻落得个中道崩殂的下场,好聚好散都算不上。周苓当初说姚青书有小叁儿,姚青书又说周苓成天打麻将有外心,谁都不好意思说跟别人没关系,就是他们俩两看生厌,越看对方越觉着烦。离了婚就跟关公刮骨疗了毒似地,姚青书成天不搞儿女情长了,周苓也不打麻将了,两人分开过反倒成了好事儿。
小毛弹了她个脑瓜崩,这小子真自来熟,她捂着脑袋要发作,“你干嘛?”
“你家在哪儿?不然我先不回家,送你回去?我看有个人盯着你,准不安好心。”
没想到小毛还是个热血青年,她看小毛都有点儿看英雄的澎湃,小毛当她弟弟也不错,反正哪个都比原装的好。
她一扭头想看看是谁盯着自己。
说曹操,曹操到。
就看见刚被自己蹬开的“前任”弟弟正在后面目不转睛地看她,哈着寒气,面前都哈出层厚重的冷霜。他手插在羽绒服的口袋里,又有人开始放炮仗,姚简不耐烦地往后看,原来是商场前开了家烤肉店半价促销炒气氛,还有几个草台戏班子待命,台上一高一矮,男女搭配眉来眼去唱荤段子《拜爹》,姚简把小毛耳朵捂上了,带着小毛往远处走,一直快走到了公交站,直到音响唱段声音不太听的清了她才停下。
这玩意儿小孩不能听,但小毛仰起头问她你这是干嘛?我都听过好多回啦,每年他们都放。接着他抱着滑板指着公交车站旁,我妈来接我了。
姚简尴尬地挤挤眼睛,她哦了声说再见,身后姚述也跟着她往这边走。
“你有麻烦了?”小毛看看姚述阴魂不散跟着他们俩,关切地问她。“我跟我妈说声,我们俩一起送你回去?”
“我没麻烦,你先回家吧。”姚简谢谢小毛,她跟他握了个手。
“咱们俩以后还能再见吗?”
“看缘分。”
小毛转身时候,姚简又对他说了句“新年快乐。”
小毛说你也是,然后就一溜烟进了人群,扑进个中年妇女的怀抱中,那女人年纪和周苓差不多,体态也差不多,她晃眼都以为小毛真是她弟弟。
但她亲弟弟在后面,又是那股子发霉的酸味儿。
“跟我回去。”
“你不是不爱管我这些破事儿吗?”
来商场前,姚述在公交车上琢磨着怎么给她认错,怎么给她道歉琢磨了一路。他作文写得好,满腹的草稿往外冒,随随便便就能组合出一套满分作文,题目就叫《对不起,我错了》,他都想好什么腔调跟她说。可远远就看见她又和个男孩笑意盈盈地聊天,他酝酿的那些什么骨肉亲情,什么血浓于水的词儿都忘了。
当下他也不高兴,生姚简的气。出趟门儿就能认识谁,不怪当初被个小混混拐跑,拐的就是她这样没防备心的。
姚述没经过考虑地还嘴了,“我是不爱管,架不住妈想管,她叫我来的。”
姚简想上来揍他,可周围人多眼杂的,她咬咬牙还是忍下来,恶狠狠地剜他,“那你回去告诉妈,我谢谢她多年养育之恩,不过今年我看我还是回我爸那儿吧,这样两边都舒坦!”
“行,没别的话说啦?没有我走了。”
姚简在后面气地跳脚。“你走吧!恭送你!”
她没带手机,姚青书在这方面家教出奇地严,说她高二学习回家用不上,买回来部小灵通给姚简用,不知道是充了多少钱话送的,姚简越看小灵通越狗血,后来干脆也锁在柜子里,这回出门也根本没想着带。想联系谁只能上人家食杂店花两块大洋打,打了叁次,六块钱没了,就剩这点儿零钱,她出来的急,剩下的是完整的红票子,她还有点儿舍不得,等在食杂店门口等姚青书给她回拨,一等就是叁四个小时,等的她闲来无事听老板吹水,几个老爷们儿买点儿烤串,开吹几百万的大生意,听到最后姚简能倒背如流,烤串儿又太香,活生生把她馋跑了也没接到姚青书的回电。
姚简没志气就在这儿,生气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有人跟她服个软,给个台阶下,说不准她就矜持地跳下象牙塔。谁知道姚述又是个硬石头,蒸不熟热不透,弄得姚简脑袋冒火星,气地没噶蹦一声抽过去。
她孤零零地待在公交车站旁边,和姚述再住一块儿还不如在这儿天为被地为床,权当感受感受叁毛流浪记是怎么捱得,将来忆苦思甜。她想着又蹲回马路牙子上,给自己唱儿歌,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
一只没有眼睛,一只没有耳朵……
越唱越瘆的慌,小时候儿歌怎么还缺胳膊少腿儿,她想起腿,又想到早上姚述杵在自己面前跟拿刀削出来的筷子腿。睁眼睛,闭眼睛,抬头,姚述还没走,低头看她。
“你都说了养育之恩,”
“滚滚滚,不乐意和你说话。”
“那我在这儿,你回家,这你总满意了?”
姚述和她并排蹲下来,姚简腾地站起身,拍拍屁股,指着姚述鼻子说,“你跟这儿骂我呢是吧?”
“我又怎么骂你了?”姚述也起来了,他脸上怒气冲冲的,跟她道歉也不行,给她腾地方也不行,这人真够难伺候。
姚述比他更生气,气急败坏,“好事儿全是你的,你孝敬妈为她好,弄半天是我无理取闹,你在背后骂人你还有理了,表现得这个大公无私,你奉献你牺牲,我真……”她气地像刚吃了满胃的串儿,一打嗝都是腥膻味儿,差些背过气去,“我不跟你说了,我走!”说着她大步流星往前走,眼睛瞟着哪儿有快捷酒店,这假期算是废了,菲菲,妈,咱们有缘再见。小姚述,你等着,这辈子我也不搭理你。
可姚述跟着她,肩膀并肩膀,甚至比她走的还快,远远看两人就像是走两人叁足。
他迈出那两条仙鹤腿,跟起飞了似地,她眼喷火和他比竞走。想着他就该关在动植物保护区,送给豹子当晚餐,他一面跑,狮子一面追,追到最后脖子给他咬断,当然这仅限于姚简的想象里,姚述怎么凄惨怎么来。
真想一巴掌把他那趾高气昂的脑袋抽歪。
“你有病。”
“你才有病。”
两个人忙着斗嘴,没看路。不知从哪儿窜来辆没打双向灯的皮卡,迎面走来咕噜咕噜地发出振聋发聩的哨子响,姚简本来不怕,她在马路边走,和车轮走平行线,各有各的路。可她却有种微妙的预感,不对劲儿,那皮卡的车轮在路灯故障的夜色下明显打个滑,姚简走的没那么快了,她细细地观察。
姚述还走着,显然是没注意。
蹭——地一声!
她第六感应验了。
那车轮临时变道,车轮打了急转窜出老远,斜着就往马路边打滑撞来,噼啪划出满地的尖叫声,马路边的还没来得及清理干净的积冰当帮凶,车辆借坡就直挺挺地撞过来!
姚简没喊,当下脑子空白。
她只记得拉着姚述就往旁边倒,耳鸣似地天旋地转,天为被地为床,滚了两圈,滚的肘关节磨破,但好像哪儿都不疼,就只有心怦怦地剧烈地跳动着,还有手臂上的脉搏,像要鼓出皮肤在似地,她大气都不敢喘,伏在姚述胸口上听见他心跳也隆隆作响,像六月疯下的惊雷,狂躁地跳着。她迭在姚述身上,就像疯了似地摸他哪儿有没有受伤。
“你没事儿吧?姚述你说话呀?你伤没伤到哪儿?”他不说话,她差点儿就哭出声,车轮离他们也就只有几厘米的距离,死里逃生,身后荤段子也不唱了,有人喊撞车啦!凑热闹的都开始往这儿看,包括那两个演员,他们看见姚简趴在姚述身上,她听他心跳,怕他会因为心跳过快丧命。
他们俩都没转头看车轮,姚简怕看过去会看到他们俩谁的腿被碾在车底,她怕自己现在不疼是因为痛觉的迟钝,怕自己或者姚述的半边身子已经碎地跟鸡骨头架似地,空余满地血流如河。
她更害怕今天他们俩都因为无所谓的争吵而残了。那可怎么办。她终于开始后悔跟姚述吵架,念起他所有的好来,姚简渐渐把头抬起来去看他的脸,在黑暗中隔着一条马路,借着微弱的灯光,她把他的脸扳过来,他俊秀的脸上闪烁着迷茫的光芒,她把眼泪都落在他脖颈上,她说姚述你别吓我呀,你千万别出事儿。姚述不知想什么,他也不敢喘气,没说话,只有心脏炸开似地跳。
他看着姚简被风吹散的头发还有她那张哭的不成样子的,丑丑的脸,张开嘴想说些话,可很快又合上,好似还在幻觉中,身旁万物都浸没在慢动作里,包括姚简拉向他时勾住他手掌的拇指。
“你说话呀。你跟我说说话?”
从地上爬起来,他身体活泛,只有脚掌可能是滚在地上时有磕碰,其他地方,每寸都不痛,姚述的思想也随着新生而越来越单纯,有死而复活的纯净感,所有东西都融化在夜空下。
直到他叫了声姐,他好久没叫过。姚简捂着受伤的腿,在几个热心市民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着,她也好久没听过,闻言抬起头,愣愣地望着他,像要记住他的轮廓似地牢牢的盯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才止回去的眼泪再次奔腾着夺眶而出。
她说姚述,你吓死我了。





长空如洗 8
她过得很滋润。
姚述接菲菲从补习班回来,会顺手给她带橙子,算灵活认错的一种。
灯火辉煌的夜晚,他从热心市民手边领回了姚简,背着她走上了陡峭的楼梯,姚简靠在他背上,似笑非笑地趴着,姚述就像叁明治中央那块肉,让她贴了前胸又贴了后背,她得意地隔着蓬松的羽绒享受姚述的小心翼翼,开始在后面哼小调,脑子里都是当时的画面。
身后发出闷哼似的撞击,她连滚带爬地从他胸口上爬起来,接着就摔了个趔趄。
回头看得心惊肉跳,一颗比她高不少的小树苗生生被车头撞瘪。这要是撞到姚述身上,就是两个他也不够压的,她还惊魂未定,往车轮下瞄,没有血,只有草皮被连根拈断。整辆车都是醉醺醺的,左摇右晃,她刚抬起半条腿,凉丝丝的有空气往腿里窜,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她往姚述那儿又看两眼,还好,他没受伤,生龙活虎地也坐起来。
后来警车来了,司机的老婆带着孩子也都来了,她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教训自家男人。姚简走时往回看,看见人群影影绰绰的,好像从前的老式皮影戏。
导致她在就医过程中没头没脑地想哲学问题,天顶上会不会有人拿根长线拴在我背后,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得做什么?
在医院拍x光,大夫拿小锤子锤她的腿,“这儿疼?还是这儿疼?”姚述陪着她,捶到小腿时姚简突然呲牙咧嘴,还好片子出来时只是皮外伤,拍照片的大夫医术湛,夸她骨头长得好,她头回听说还有这种夸法,甜蜜蜜地说谢谢,跟大夫瞎聊几句后学着小毛那样给人鞠躬当辞别,不过她只能微微欠身,腿疼,弯不下九十度。姚述也跟她一起鞠躬,伸手来扶她,扶她出医院,坐进出租车。
一路上他们俩没说两句话,姚述问腿还疼吗?她摇摇头说没事儿,回去抹点儿红花油过两天就能好。他听罢如释重负,把头扭过去看风景。姚简心里舒坦,她也不炒冷饭翻旧账了,前尘往事算做一笔勾销,把头转到另一边看车窗外千家万户。
黑夜下稀疏的星辰流动微光,像浮动的小萤火虫,车玻璃能映出倒影,姚述拄着下巴的那双手稳稳的,他会不露声色地瞥眼她。
瑞雪兆丰年,今年肯定是个好年。
这天菲菲在卧室睡午觉。
周苓则出门串亲戚,她是大忙人,事儿多,近两天总不着家。但母性本能摆那儿,她当然没忘了光荣负伤的姚简,千叮咛万嘱咐菲菲“多照顾你姐,她腿上有伤。”
听的姚简多少难为情。
不过菲菲没考虑丢人不丢人,她满口答应,活像个训练有素的高级护工,连上洗手间换衣服之类的私密事都要凑到跟前问姚简要不要帮忙。
得妹如此夫复何求。她都不好意思说,最近被人照顾得都快失去生活自理能力。
午睡起床时菲菲听见身边有动静,抬起小脑瓜就说等等。姚简问等什么,菲菲说我给你摊鸡蛋……驴唇不对马嘴的,姚简忍住不笑出声,知道菲菲是还没睡醒,揉了揉她的头,才扶着墙往客厅走。
客厅没人,她先是把客厅窗户打开通风,浓重的大风吹地她身心爽快。万事俱备,还特地拿了条毯子披在身上,她美滋滋地开了电视,一会儿卧一会儿歪地倒进沙发,捧着德氏冰淇淋杯,刚从冰柜里拿出来,手心都荫地冒凉气儿。
离除夕越来越近,中央台有小品集锦,姚简看陈佩斯吃面条看的津津有味,拿着塑料勺子没一会儿就把冰淇淋挖到底。换节目了,不过还是那伙计俩,“你这浓眉大眼的也叛变啦?”她看了不知多少回每回看都傻乐,从头到尾看完,恋恋不舍地起身,姚简拖着那条行动还不太方便的右腿一瘸一拐地往厨房挪,想再拿盒八喜。
走到半路她才听清楚门外不是谁家装修,是有人在有轻轻地叩防盗门。姚简拖着腿换方向去开门,“怎么才回来?”她以为是姚述,摆了张大笑脸,喜气洋洋的,务必让来人感受到她的热情。最近姚述这小子对她无微不至,楼下药店没有大夫推荐的蚂蚁透骨贴,姚述就不声不响的多走了两条街给她买,她说不用那么死板,姚述嗯嗯地当面答应着,下回膏药用完,还这么干,买药不难找药店难,出门一趟最少半个钟头,这份心姚简下了。她近来对他也不错,瘸着条腿还非给他讲题,高一数学英语不是她吹,自从复读过,她已经学到炉火纯青,自鸣得意,但凡高考题考这些个公式语法,清华北大也不在话下。
门口是个姑娘,看不出年纪,白幼瘦,说是初中也可信,小姑娘眼睛滴溜溜圆,把本书捧在自己心口窝。
冲着她说“你好,姚述在家吗?”
说着把头往里探,不用想也知道是找姚述。
“他不在,你有什么事儿找他吗?”在姑娘狐疑目光的注视下,姚简补充了句,“我是他姐,要不要进来等?”
“不用了。”小姑娘听到她介绍自己,明显松了口气。但很快又腼腆得说,“我还以为他只有菲菲一个妹妹。”
早恋,这肯定是早恋。
姚简鼻子灵,闻八卦是一绝,凭借在学校荷尔蒙过剩的青春氛围里练出的一身本领,结合姑娘左顾右盼的目光,她十分轻率地下了这么个结论——再不济也是郎无情妾有意。见到自己未来“弟妹”,她兴趣斐然,毅然决然放弃了坐回沙发和林永健老师相见的机会,挂在大门上问姑娘,“真不进来坐坐?他马上回来。”
“不用。”姑娘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只是过来把练习册还他,麻烦让他给我回个电话,商量住不住校。姐姐你比他年龄大,那你已经高考完了吗?可以适当给他提供些参考意见,下学期时间紧任务重,争分夺秒,别人学习的时间他用在往返来回上太浪了,跟走读比起来住校还是有好处的,就比如说住校可以多上会儿晚自习……”
捧在怀里的寒假作业上还有胸口肌肤的余温,像从心边刚掏出来似地温热,翻开后能看到熟悉的笔迹,端正的小楷写出姚述的名字。姑娘嘴皮子利索,纯情小白花的脸上长了张招生办老师的嘴,权衡利弊,说了一大串住宿的优点,条条是道地给姚简分析,好像只要把她劝服,就不用犯愁姚述不答应。
临了姑娘跟她道别,含羞带臊地跟她说,“姐姐我先走了。”
姚简嗯嗯还附和着,没注意到她走,她全身心都盯着寒假作业的封面,表皮上清清楚楚印有的高二下半学期。那声没能脱口而出的拜拜延迟了好几秒,飘在空荡荡的楼道里显地软弱无力。
菲菲从屋子里走出来。
“姐,徐青青走了吗?”
“谁?”
“刚才过来那个。在屋里我就听见你们俩说话了,她又跟你讲一堆歪理了吧?什么住校好走读差的,她那净是以权谋私。”
姚简还在看练习册,有些她都不会解的难题,答案被洋洋洒洒写在下方。
“我看她说的挺有道理的。”
“可不是嘛,就跟传销似地,逮到谁就要给谁洗脑。还住校好,不就是因为她也住,想见着姚述嘛。”菲菲过来扶她,“姐你不是相信她说的话了吧?”
“你看样子不喜欢她。”
菲菲生气地扭着脸,极力澄清自己,她不适合做看不上谁的表情,连蹙起的秀气眉毛都让姚简感到别扭,“能喜欢才有鬼!我高一刚进学校她就堵我,问东问西的,不就看上姚述了吗?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你说有多恐怖,那天我放学和朋友刚分开,她就窜出来跟在我身后,笑的特渗人,问我要不要一起回家。她家往南,咱们家往北,我们俩怎么也走不到一起去……”
半开玩笑,姚简又说,“你这么说不对,地球是圆的,说不准你们走一圈还真能走一道。”
像是生怕姚简会被徐青青一碗蒙汗药蒙地晕头转向,菲菲紧紧地圈姐姐的胳膊,几欲勒断那么紧,怕姚简不跟妹妹好,反而跟外人亲。
“我认真的,她就像跟踪狂似的。”
“姚述呢?他没什么表示?”
“不知道姚述怎么想,他们俩我管不着,别来烦我就行。”
徐青青这个名字贯穿了她的高中生活,尽管这生活才只开始一年。姚菲菲讨厌她的嗲声嗲气,尤其讨厌她的持之以恒。
“你叫菲菲,我叫青青,都有迭字,书上说了名字里带迭字的人都好相处,我相信咱们俩一定能相处的很好。”菲菲不置可否没有接她的话茬。在开学头天就因为是姚述的妹妹,没少被人缠,接下来的一整年里,身边人来来回回,后来学校抓早恋抓的严,渐渐才没人骚扰她,可徐青青情况特殊,她锲而不舍,天时地利人和,好似都站在她那边,刚上高中那阵,徐青青家的药厂要搞慈善捐赠,她父母牵头,大笔一挥,出手阔绰地给这所重点学校捐了半个图书馆,铺天盖地的采访和新闻全来啦。校领导接受捐赠的那张剪报,到现在还贴在学校感恩墙里,爱屋及乌,都爱那栋图书馆,跟着大家谢谢徐青青,连管纪律的都睁只眼闭只眼。
姚述招人喜欢,菲菲知道,有人倒追他,菲菲也知道,尽管她暗地里想这群小姑娘真没眼光。特别在姚述跟自己追逐打闹时,她更同情她们,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他……
姐妹各怀心事,抵着肩膀看黄宏在电视机里砸墙。姚简笑了几下,看多了小品略感腻味,她笑的很勉强。
“菲菲。”
“嗯?”
“我问你,姚述今年是高几?”
“高二啊。”
“他跳级呀?什么时候跳的?”
菲菲被她逗笑了,小品也不如她好笑。
“初中呗,高中哪让跳级。你走那年他们学校推五好,正好把他推上去了。一共四个名额,当时好多人羡慕,少上一年学就能中考,早考早痛快,不用像我还得等读满了叁年才能遭那趟罪。”
真相大白,姚简缩在沙发里,原来是他照顾自己的玻璃心,让她在面前班门弄斧。更令人羞愧的是,她压根不知道他们俩同年级这回事,她在他面前讲圆锥曲线、抛物线,好不神气地说这是高二的知识,下学期你就能学啦,我提前给你打好预防针,不难,不信你用刚才我给你讲的公式做两道题。
是不是因为太过得意忘形,她都没发现过姚述房间里任何和他年级相关的书,简直像是刻意藏起来了……不,不能这么想,是自己太粗心。
姚简心里酸酸的,这叁年里,只有大姨过来跟姚青书聊家常时会顺嘴提起两句菲菲、姚述的近况,她端着饭碗竖起耳朵认真地听,听别人透露的只言片语,在寂静的梦乡里拼凑她那两个天真无邪的弟弟妹妹,像隔着条细长的银河,她所做的只有远远地望着他们。
就这样还好意思还当人家姐呢,不怪姚述不能接受她回来,连弟弟读几年级都不清楚还好意思叽叽歪歪。
闭上眼睛,好像又要睡着了。
“姚简?”
有人叫她,是周苓。
厨房里开了抽油烟机,还是能闻到鱼香味儿,下油锅炸过的茄条香地菲菲猛吸鼻子,天色转暗,姚述今天买了蛇果,洗好了便放在姚简身边,现在正在自己卧室里拧书架上松动的螺丝钉。周苓炒菜,叫了姚简两叁遍也没听见她回应,以为她又睡着了,刚想叫给自己打下手的菲菲去查看,就听见姚简慌里慌张地叫了声“在呐!”她匆忙地放下撸起的裤管,遮住了散发中药味儿的膏药。跛着往厨房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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