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女起居注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三缺嘤嘤嘤
“出尔反尔、滥杀无辜,此等野兽行径,怎怨得百姓害怕?”据说现在还有自发组织的民兵固守疾陵,不肯奉麦伍亚为王。
少詹事反应过来,咋舌道:“殿下是说……二王子脱逃之举很可能是突厥故意为之?”
将他扣在突厥对都兰或雍罗侯来说没有半分好处,汗位还没到手,安息再好、再重要,谁能腾得开手吃下这块大肥肉?反倒是放他归国,一向自称正义之师、圣战之军的大食立刻慌了手脚。仔细想一想,鄯莱加苏的名声真的那么好吗?鄯吉图在位时真的就广施仁政、一点错都没犯吗?他们以那种极其残忍的方式死在敌人刀下,反倒成就了鄯思归——如今安息境内有多少百姓翘首以盼,等着三岁就入质突厥的二王子复国兴邦?
“他才刚进神都,很多事还不能妄下论断。”冯献灵扣着手指,“明日一早孤去向母皇请安,覃都护不能一直住在京兆府衙里。”
徐詹事终于能再插上话了,抹了把汗作揖道:“殿下英明。赏罚得当方可军纪整肃,潜入安息国都、探得重要情报的那支斥候小队也该加以封赏才是。”
这个覃愈也料到了,奏折的最后一页附了二十个人名,殿下草草瞄了一眼,目光忽然一滞。
皇太女起居注 故人
名字对一般军户和底层百姓来说其实是个挺奢侈的东西,纸笔昂贵,拜师又得舍去一大笔束脩,加上长年累月不能务农,读书识字所需的财力、物力不是每个家庭都负担的起。讲究些的花上几百几十个钱,请同乡老秀才起个寓意吉祥的好名字,不讲究的就‘李大’、‘舒五’过完一世。
在一堆叱卢阿旺、丁大虎、王老六中‘薄无伤’俨然是只混入鸡群的鹤,想不注意都难。
“殿下?”
冯献灵阖上奏折:“无事。”
薄氏源流甚远,汉时就有薄姬太后,这个薄无伤未必是她知道的那个薄无伤。薄奚本是鲜卑乌桓部的一支,北魏孝文帝汉化改革时许多鲜卑姓改作了汉姓(譬如步弘童的步就由步六孤简化而来),薄奚氏因此成了薄氏。先帝登基之初天下大乱,一部分世居北境的鲜卑人跟着汉人一道南下避祸,定居关中——
“殿下哪里知道,鲜卑人娶媳妇难,军户娶媳妇更难!延州城里多的是二十七八还讨不到老婆的老兵侉子,俺是命好,才撞上芳娘年轻守寡,一嫁过来就给俺生了个大胖小子……要不怎么说汉女养娃娃细呢?俺家大郎长到这么高都没摸过棍棒。”
“军户哪有不当兵的?俺也不求他建功立业,现如今天下太平,一辈子平平安安就行了。说来他比殿下还小半岁,不过俺和芳娘都不识字,要不……嘿嘿,殿下给起个名字吧?”
入夜后太极宫灯影幢幢,宫宴前半个时辰冯献灵特地把王女史派去了仙居殿:“看好她,别闹出什么事端来。”
鄯思归与鄯思道一母双生,也就是说今年已经二十有三,再长几岁都能给元元做阿耶了,偏偏今夜这样的场合皇太女不能按着不叫妹妹们列席,有打压手足、量小无德之嫌。宗室中不乏适龄未嫁的女郎郡主,暂时只好别教他们有所交集吧。
一路行至两仪殿,殿下颇感意外的发现不少宫娥女官心绘制了晚妆(入夜后宫女不许入殿只针对内庭,两仪殿虽在禁中,却不属于后宫,因此不在律令之内),甚至有人熏衣簪花的,不由奇道:“又不是没见过鄯思道,何况他长得还不如小薛君呢。”
薛夙在太极宫行走时可从没有过如此待遇啊。
严女史小声提点她:“小薛君是为圣人讲经的佛侍,哪有宫人们评头论足的余地?”
她立刻明白过来,不是鄯思归长的多好,而是他的身份够特别,既不是母皇的后宫也不是她的后宫,属于‘能够合法肖想一下’的那类男人。不过宫女大都家世清白,真叫她们背井离乡肯定不愿意,瞧个热闹罢了。
晚上二王子阁下换了一身月白色联珠对鸟纹的金边圆领袍,深褐色的卷发以一顶犀角发冠总束成髻,除了肤色稍深一些,乍一看去有如鄯思道再生。
为了款待这位番邦王子,太常寺很体贴的安排了《胡腾》、《柘枝》、《团圆旋》等西域乐舞,身形健壮、高鼻深目的胡儿们身着长袖舞衫,头戴镶嵌着宝珠的胡帽,环行急蹴、跳身转縠,锦靴飒沓声伴随着急促的鼓点和横笛琵琶,一曲终了,看客都不大汗淋漓。不多时又有两名女童身缀金铃,赤足站在莲花台上相对而舞,婆娑垂手如飞燕惊鸿,每动一下就能听到帽子、手腕、脚腕上的金铃沙沙作响。
二王子十分捧场,再四击节赞赏道:“舞的好,久闻贵国丝桐极盛,于乐律,今日方知名不虚传。”
尽管早就被告知这位阁下颇通汉话,姚琚还是小小惊讶了一瞬:“如此,不若阁下歌一曲以为相和,如何?”
贵族宴会经常喝着喝着就大唱大跳起来,尤其是两京地区,被主人邀歌是一种面子的体现。冯月婵大约是觉得好玩,忍不住往那个方向偷瞄了一眼,被殿下眼风一扫,乖乖低头吃菜了。
大殿里安静下来,鄯思归饮罢杯中残酒,起身唱道:“万里至神都,花好夜宴时。当歌聊自饮,对酒劝乡音。明月照金杯,与君发三愿——”
他笑着下座,目光自左而右转了一圈,不知是不是错觉,冯献灵觉得他在淮阳席上多逗留了一瞬:“一愿清平世,二愿身强健,三愿临老时,仍与君相见!”
皇太女起居注 宴罢
……三愿临老时,仍与君相见?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在座都是周室贵戚,他一个番邦遗孤,如果侥幸复国成功,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踏进神都城(哪有国主擅离王都的道理?有事也只会派遣使臣),想与谁相见?
殿下眼皮抽跳,一直到宴会结束、梳洗沐浴后仍有些心神不宁。
“怎么了?”今夜姚琚喝多了酒,他又脸皮薄,一喝就脸红,拿了本书侧卧在榻上,只肯用背对着她。
冯献灵铺开纸笔,将近支宗室家的女儿凭记忆一一列举:“无事,你困了就先睡吧。”
太女妃闷闷哦了一声,见她没注意这边,有些负气似的单手支枕,悄悄回头看了她一眼:“你在写字?写什么?”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你觉得今天那位安息王子会喜欢什么样的女郎?”
联姻之事暂时还没有摆到台面上来,母皇甚至没有亲自见一见鄯思归,按说她不该如此心急,可那股隐秘的不安始终徘徊不去,一旦决定出兵,联姻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两国结盟,一切承诺、条约、保证都比不上婚姻来的可靠,还有什么能比下一任安息国主身上流有冯周皇室的血更令人安心?
地处要塞、羌胡混居,又有沙漠和海峡作为天然屏障,虽是弹丸小国,要硬打下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尤其还有突厥、大食等和睦邻国(……)在一旁虎视眈眈。
姚琚披衣下榻,扫了一眼她笔下的两列人名:“殿下是担心淮阳公主会远嫁和亲?”
她没否认:“母皇子嗣不丰,亲生公主和番未惹人非议,当年文成公主下降,嫁的可是如日中天的吐蕃。”写了划划了写,不知不觉间袖口染上了一点墨香,冯献灵浑然不觉,轻声叹道,“何况元元生性恣意,束手束脚的日子只怕一天都过不下去。”
作为阿姐,自然希望妹妹们一生无忧、生活安乐,冯月婵如果嫁在京城,哪怕管不住驸马一生一世一双人,至少可以选择和离再嫁或广纳面首(……);作为太女,她深知淮阳担不起掌控安息之重责。元元毕竟小了鄯思归十一岁,不论心智还是手腕都不是人家的对手,嫁过去也就是吃苦受罪罢了。
他按下她手中毛笔:“那殿下预备为王子挑个什么样的妻子?”
总得有个方向才好慢慢选人吧?
“……我也不知道,”看着那页团团糊糊的白纸,殿下羞耻又为难,“既不能太招他讨厌,教他连碰都不想碰一下;也不能太招他喜欢,万一夫妻相得、情深义重,忘了故国就糟……呀!”
郎君一把将人抱起来:“那就不要白功夫了。”
夜还长,做点别的吧。
过年期间就不可能保证日更了哈,加上我今天感冒了,所以比较短小,见谅(为了补偿,下章吃肉叭
大家也要注意身体呀(感冒真的太难受了
皇太女起居注 红梅(h)
青丝泻了满肩,鞋子还掉了一只,此时此刻她才终于意识到他可能是醉了,裸露在外的皮肤透着酡红,衣襟上沾笼着石冻春浅淡的酒香,与皂角的净涩、刀圭的冷苦交融在一起,有种别样的情动温柔。
小娘子手忙脚乱的抱住他的脖子,既觉得他的这副模样新奇可爱、难得一见,又忍不住心生慌乱,被丢进衾褥里时还下意识的想要直起身来:“做什么呀!”
他欺身将她压的牢牢的,一本正经、居高临下的为她解惑:“做你。”
趁人没完全反应过来,手指三两下解开她的腰带,另一只手直接探进裙摆,姚琚带着点稚气的强行分开她的大腿:“你一回来就忙别人的事,都没空注意我,冯懿奴,我不高兴。”
这是太女妃第二次连名带姓(?)的唤她,口气硬邦邦的,还透着点若有似无的委屈和不忿,冯懿奴哭笑不得,反驳的话尚未出口就被他揉的眼饧骨软、连连告饶:“别、你先别……”
她在他掌下扭个不停,很快姚琚也热出了一身细汗,几绺头发黏在鬓边,带笑的双瞳因酒意和情切涌出了一点迷离之色。殿下呆滞了一瞬,他口中淡淡的牙粉甜味瞬间席卷了整个齿关。“唔……”她实在喜欢极了他的亲吻,克制不住的仰起头回应他:“不许乱发酒疯……”
不知是不是醉酒的缘故,如琢今天烫的好似着了火,连阳具都似比平时更加灼热,沉腰进入时小娘子颤着嗓子低吟了一声,春潮从几块小小的吻痕迅速爬遍全身。玉郎许是忘了今夕何夕,一边爱抚她的胸颈一边喃喃自语:“下次给你画幅红梅图好不好,”指尖从锁骨一路勾划至下腹,带起的酥痒战栗直教她口干舌燥,后脑麻了一片,“‘妒雪聊相比,欺春不逐来。’懿奴一身冰肌玉骨,不该白白浪了。”
说着拂开她胸前的乌发,枝干、墨点、花蓓、留白,他游刃有余的在她身上挥洒构想,无形中仿佛真有一支冰凉湿润的、舔足了墨汁的狼毫沿着皮肤点划游走,冯献灵支离破碎的呻吟着,双靥红若云霞,头发丝里几能冒出烟来。
美色误国,殿下捂着脸难掩羞愧的想,再这样下去自己离周幽王、商纣王也相去不远了。
“不要躲啊……”名士忽又不满起来,细碎的汗珠沿着下颚滴到她身上,她这才发现他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一般的气苦难言、身不由主。
“就躲……”殿下抱不到他,手边也没什么能蔽体的东西(衾褥都被她垫在身下了),小孩气上来,故意哑着嗓子跟他唱反调,“都怪你……就、就不给你看……”
他慢吞吞的反应了片刻,下身忽然加重了力道,趁她抽噎哭泣又将人猛地翻了个身:“嗯,怪我……那这样好不好?这样懿奴喜不喜欢?”
点旋刮磨带来的快慰有如一道闪电,殿下浑身一抖、失声惊叫起来:“你出去——哈啊、你出去再……”
水液汩汩向下滴淌,花穴不知疲倦的蠕动缠缩、向内吞咬,他知道她快到了,俯身从背后环抱住她,细密的亲吻沿着耳根绵延至侧鬓、脸颊:“一起,我们一起……”
拍打声如海浪,她缩在他怀里,很快发出一声似哭似喘的低呼。
提前祝大家新年快落!!!!!
皇太女起居注 先知
清早起床时殿下腿软的厉害,身上黏腻腻的、四肢软乏无力,仿佛睡梦中被一千辆牛车顺次轧过,略动一动就浑身骨头酸疼。她傻乎乎的赖了会儿床才彻底清醒,没好气的伸手掐他脸蛋:“以后不许喝酒了,没的乱发酒疯。”
姚琚脑子还有点沉,寝衣乱七八糟的挂在身上,冷不丁瞥见她胸前青青紫紫的痕迹,自己先涨红了脸:“……”
净面洗漱都是叫人架扶着完成的,匆匆泡了个药浴,冯献灵连早膳都没顾得上吃就忙不迭出门去了。自从圣驾往行宫避暑,消息就不如以往灵通,很多事只能通过来往公函和臣子奏对猜度母皇的态度,不比从前面对面议事时方便省事。
“殿下,”上阳观风殿较之甘露殿大了几乎一倍,不过装饰陈设远不如甘露殿华丽奢靡,常禄儿应景的换了一身翠色裙衫,施施然迎出来行礼:“正当六月,天气酷热,殿下怎么亲自过来了?”
一边说一边撑开一把十六骨的油纸伞,亲自躬身为她遮阳:“陛下才刚起身,恐怕得劳请殿下稍候片刻。”
“常尚宫辛苦,”一前一后走进偏殿,冯献灵脸上笑眯眯的,“母皇近日身子如何?回话的太监总说尚可、尚可,说得多了孤都不信了,现在可还起夜呕吐?一日能用多少饭食?”
上过茶后常禄儿再度屈膝见礼:“殿下仁孝,陛下近日神尚佳,夜里不吐了,每日能用一碗多汤饼。有尚药局的御奉们时时随侍,殿下不必过于忧心。”
她喝着茶嗯了一声,没再说话。不多时正殿叫进,隔着一重纱幔冯令仪轻声吩咐说:“就这样吧,朕身上乏,懒得更衣上妆了。”
天气炎热,穿了脱脱了穿确实不利休养。皇太女行完大礼,口中赔笑道:“生累阿娘早起,是儿的疏忽。”
冯令仪淡淡一笑,开门见山:“听说覃愈回京了?”
她正要将奏折双手呈上,忽听头顶追补了一句:“昨日午前他递了份奏疏进来,正好,你也瞧瞧。”
一目十行的看完这份秘密送进上阳宫的手书,太女惊愕之余不好笑,吃一堑长一智,经过这次事件,覃都护也学了。
“先知?”兹事敏感,她仔细回想了一番才道,“儿记得圣后通天年间就有番使提到过此事。”
当时的那位使者并不是从敦煌、阳关、玉门关等‘参天可汗道’进入的周境,而是从福州海港登陆,谒见圣后时直言西方出现了一位先知、圣人和神使,而这位先知预言西域将会升起一颗光耀百代的帝星,因其出言不逊、屡教不改,最终被圣后逐出了国境。
‘尔等已攻下了拂菻和婆罗门城,倘或安息沦陷,只怕会沿着吐火罗、小勃律和突厥与我周交兵。’
尽管不信神佛,冯献灵还是眼皮一跳:“‘兵众四十二万,敬事天神,所向无敌’……怪不得突厥会那么爽快的放他投周。”
西域人普遍信奉的拜火教、佛教、婆罗门教都没有如此可怕的凝聚力,只有那位已逝的先知和《古兰经》真正做到了‘所过之处,皆我教徒’。要知道拂菻可不是什么贫弱小国,自汉以来盘踞一方,前朝还曾与之通书。
“据说庭州、伊州、沙洲等地已有百姓自发修建他们的寺庙,”女皇喝了口茶,“此事须慎之又慎。”
冯献灵颔首,当初佛教流入中原时,谁也没想到它会发展成如今的样子。殿下稍一思索,试探着提议道:“独孤贺麟不就守在弓月城,不如请他暂代都护一职,康若望从旁辅之。若从神都派人过去,一来路途遥远,只怕会错失良机;二来胡人对汉人难有抵触心理,康司马出身昭武九姓,许多事由他出面比独孤将军出面更加合宜。”
覃愈不会撒谎,但也不能只听他的一面之词,正好,与他共事九年的副都护们都在洛京,把独孤贺麟推上去既能给安西都护府换一换血,得天高皇帝远,被人蒙蔽了都不知道,又能趁机再推一把独孤家。
女皇久久没有说话,许久才叹笑一声:“准奏。”
如果有姐妹不知道的话,昭武九姓就是粟特人,亡国之前他们的王都姓昭武,亡国之后就纷纷改姓石啊康啊曹啊之类的汉姓了,九个小国所以叫昭武九姓。
皇太女起居注 流言
她从这漫长的沉默里嗅出了一丝异样,只可惜尚未回过味来,至尊已迅速改换了话题,母女二人又说起山东救灾的最新进展。
佛教盛行,许多百姓乃至地方小官都认为蝗闹是天灾,只能烧香修德以求宽恕,不能通过人力大肆捕杀,否则就会打破阴阳平衡、伤及‘天地和气’,来年神佛就不会再庇佑当地了。
“阿娘放心,受灾最严重的几个州县已经调派了府兵过去镇压疏通,杀蝗捕蝗进行的十分顺利,早则月中、晚则月末就能见到成效。”
越是偏远贫弱之地越是对佛祖、菩萨之说深信不疑,这些人当然不是为了讨好圣上,更不是为了追赶潮流、附庸风雅,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佛经都没读过一本,只是被赋税和天灾压的喘不过气。
农人靠天吃饭,可哪能年年风调雨顺呢?今年刮风明年下雪,一丁点意外都会造成难以补救的损失和后果,所以大灾降临之际百姓们宁可贩儿鬻女、触犯律令也不愿意冒犯神明,怕毁了今后和来世的福报。几位监察御史在回函中隐晦的提了一嘴,说最近从京畿地区流传出去的龙气之说恰好暗合了这种说法——为什么关中连年遭灾?因为陛下受到了奸臣蒙蔽,佛祖是为了提醒她才降下的这些惩罚;那为什么最近蝗灾又有所好转呢?因为陛下醒了啊,龙气大盛、龙威冲天,神佛也得护着她的。
可见同一个流言,不同立场的人会自然而然的形成不同的解读方式。
回东宫的路上冯献灵思虑再三,还是决定把李逊召来问问虚实。京兆尹元耀向来明哲保身,问他也不会说实话;东宫的太监们再伶俐、再嘴巧,毕竟不是长期生活在坊间,流言宜疏不宜堵,万一真有什么猫腻,打草惊蛇就糟了。
原本皇太女对龙气不龙气的说法不甚在意,每次母皇有孕、疑似有孕都要闹上这么一出,争论无益,瓜熟蒂落的时候自然会见分晓。可蹊跷的是这次流言传出了京畿——地方百姓可没见过太极宫,也未必知道甘露殿是什么地方,与其文绉绉的说‘甘露殿上空有龙气聚集’,不如直说女皇怀孕了,肚子里那个可能是皇子来的方便迅捷。
除非三节两寿,这对堂姑侄不怎么私下见面,李阳冰待她一向是敬畏有余,亲近不足,说话时只敢口称‘殿下’,从不乱叫‘姑姑’(也可能是对着比自己小的小娘子叫不出口)。
冯献灵一边命人上茶一边与他寒暄:“听淮阳说,你父王有意为你谋个左金吾将军的职缺?”
官家郎君除非武将世家,基本都从文职入仕,著作郎、议郎、挽车郎都是不错的起点,少有往金吾卫使劲儿的。
李逊挠挠头,大喇喇的回话说:“殿下明鉴,父王倒是想把臣塞到翰林院里,也得看圣人、殿下与诸位相公答不答应啊。”
这话说的讨巧,她忍不住笑了一声:“文采武德,有一样拿的出手就行了。咱们家的人无须考试科举,也没必要一味听你父王的话,闷在家里狠读书。”
少年抬眸看了她一眼,很是灵省的下座长揖道:“殿下说的是,只盼父王早日想通罢。”
冯月婵的眼光总算没有差到家,居然不是个笨蛋,冯献灵慢慢敛笑意,直切主题:“孤听说神都最近出现了一名方士,可确有其事?”
嘤嘤嘤友情提示:您的武将团队正在逐步成型~请注意升级装备,不要掉以轻心哦~
顺便这个人跟太女没有任何感情纠葛哈,他是妹妹的
皇太女起居注 异象
李逊表情不变:“殿下明鉴,他自号浮云子,是仙宗十友之一司马承祯的徒弟。刚来洛阳时穷的叮当响,臣有幸请他喝过一顿酒。”
冯献灵秀眉微挑,一位郡王世子‘有幸’请个云游道士喝过酒?
“哪里人氏?”
“听口音像是河内人氏。”
“有什么过人之处?”
“臣说了,殿下恐怕不信,”少年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讪讪之色,“他说……咳,他说自己生在前隋大业年间,至今已有一百七十多岁,九十岁时被鬼差捉去阴曹地府,府君判他‘使命未了’,令他回到阳世,自此变化神通、能开天眼。”
“……”
上面没叫停,郎君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这番经历是骇人听闻了一些,可正一先生(司马承祯别号)所著的《服气义论》、《护命经》此人倒背如流,且见解到,喝多了塞进臣手里的符箓也确能避水避火,因此臣觉得,此非招摇撞骗之人。”
生在神都长在神都,跟这城里的三教九流打了近十年交道,从乞儿歌女一直到赌坊打手、川蜀游侠,别的李逊不敢说,判断某个人是否酒囊饭袋还是很有把握的。
那个浮云子不像是骗子。骗子有目的,或是蹭吃蹭喝、巴结权贵,好受人供养、敛财聚富;或是装神弄鬼、愚昧乡民,以期自立门派,自居宗师。他不贪钱,也不爱酒,仅有的几次见面都一脸沉沉的忧色,絮絮叨叨的说什么龙气成云,国必有异。
听到这里冯献灵不禁追问了一句:“有异?”龙气聚集难道不是吉兆?
“殿下知道的,臣不太信这些,与他不过几面之缘。”李阳冰大方坦荡,立在堂下,“您若好奇,不妨亲自派人出去打听,此人就在怀夏门大街替人算卦,一个字止八个钱。”
“怎么了?心神不宁的。”天气一天天热起来,承恩殿里没外人时她也终于能像外面的小娘子一样,偷偷穿一穿薄绡制成的上襦了。
初十到十六连着下了几天大雨,今日一早又接到奏报,说神都分拨下去的赈灾粮食已全部按丁分配完毕,蝗灾情况大大缓解,就连陇右都传来了好消息——独孤公走马上任,立过大功的那支斥候小队七日前再次带回了珍贵情报,覃愈奏折中‘兵众四十二万,男女老少,敬事天神’所言非虚,并且早在前年夏秋,疑似突厥的使者就沿着剑川与大食人接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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