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想衣裳花想容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常文钟
裘管事虽在容苏明面前哭弱,但怎么也不能让个家仆作践轻视,他刚准备开口说点什么,那边就传来容苏明的声音。
淡淡的,偏冷,让人听不出情绪:“遥知,你方总事要领小狗出去,我把它留家里了,你回家一趟给你方总事把狗牵过来,她过会儿还要去西市。”
对于本该在堂前巷别院的卫遥知的突然出现,容苏明似乎没有丁点的意外。
“是,我这就去。”卫遥知捡起递上的犬绳,瞪了裘管事一眼才退下。
出了大东家公务室,卫遥知直奔西边方绮梦这里。
丰豫总铺整体布置简约大气,天井将二楼分为东西南北四处,南北两侧所有房屋为招待客人、集中议事之用,东边一侧所有屋子为大东家容苏明用,西边这侧,则是丰豫二把手大总事方绮梦的地盘儿。
方绮梦的公务室房门虚掩,透过门缝往里瞧,能看见毕遥在里面忙上忙下。
“你怎么来这边了?!”方绮梦似鬼样的,不知突然从哪儿飘出来,出现在卫遥知身后。
“!!!”卫遥知捂着心口,吓得忘记惊呼,心跳都停了一下:“总事您属猫儿的,走路没声音!”
“啊,你这点子不错,容苏明属鼠我属猫,哈哈哈哈不错不错!”方绮梦胳膊下夹着个算盘,笑嘻嘻地推门进屋:“进来呗,你家阿主又有新何吩咐了么,说罢。”
卫遥知看了几眼仍旧在忙上忙下的毕遥,屈膝道:“阿主说要我回家牵小狗来给您。”
“嘿嘿,还算她有良心,”方绮梦随意把算盘扔到一旁,自己瘫进云摇椅里,得意地翘着二郎腿晃脚,倏而又意识到问题所在:“啧,早知道就把犬绳直接拿过来了,你家主可真鸡贼,掐准了我得再去找她!得了你去罢,我在这儿等着就成。”
卫遥知低声嘟哝道:“那些老家伙个个的尸位素餐,遇事只知推脱责任,这般都能被容忍这么些年,大总事您就不气么!”
方绮梦略显诧异地看向卫遥知,须臾灿烂一笑,耍赖道:“不管不管我才不管那些呢,我就是要领小狗出去!”
“……”卫遥知低头顺目站着,闻言掀起眼皮看方绮梦,露出三白眼,最后见方绮梦根本不接话茬儿,只好暂时恭顺地退离。
听着那道脚步声走远,毕遥拧干抹布继续擦吊兰:“姑娘,你真的要带小狗去西市?”
“嗯,容苏明又没什么信得过的人,我不帮她谁帮她,”窗户开着,方绮梦偏过头来看向窗外逐渐盛大起来的阳光,难得心生感慨:
“歆阳的春总是来得不急不缓,待到春花烂漫时,咱们去江边玩罢,曲水流觞,畅叙幽情,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
毕遥自幼跟在方绮梦身边,至今整整二十五年,听到这话,她忍不住抿鼻子一酸,险些被泪夺眶。
“姑娘……”毕遥失口唤出声,带了哽咽之音。
方绮梦眨眨眼,又恢复平常的混不吝模样:“啥事?”
“……”毕遥咬咬牙,一些话终究是不敢轻易劝出口,只好转过身来,手里拿着跟折断的吊兰:“弄,弄断了一根。”
“毕遥你完了。”她家三姑娘啧着嘴无情宣布道:“我娘说但凡把这盆吊兰祖宗弄断一根枝儿,她就打断我一条腿,这回是你弄断的,你真的玩儿完了……”
想想自家夫人抄起鸡毛掸子,满院子追着三姑娘打的场景,毕遥忍不住脚底发寒,泫然欲泣:“那怎么办啊姑娘!”
“好办啊,你帮我个忙,我帮你把这事儿解决了呗,反正我娘说要把我腿打折的话没有一车也有两斗了,”方绮梦简直死猪不怕开水烫,躺在那儿朝毕遥勾手指:“答应的话就过来,法子得给你细说一番。”
毕遥只要看一眼她家姑娘脸上的表情,立马就能猜方绮梦又想吐什么坏水。
作为奴婢,毕遥此时唯有摆手拒绝才能自保平安:“姑娘莫再有这么大的耍心了,夫人好不容易才向人家求来这么个机会,您就去和人梁公子见一面罢,见一面又不会怎样。”
毕遥自幼就是个周全的性格,既此话出了口,她必定是要把方绮梦挂在嘴边的万年好理由也要一并堵回去的:“容家主也已经成亲了呢,或许您明天就能听到容夫人的好消息,俗话说春种一粒粟,秋万颗子,搞不好明年就会有个小豆丁跟在您后头喊姨姨……”
“咳咳!”门口传来咳嗽声,屋门未关,偏头就见容苏明抱着胳膊靠在门口,脸色竟然微微有些尴尬:“那就承毕遥吉言了。”
“奴婢去给容家主沏茶。”毕遥脸色一窘,忙行了礼退出屋子。
方绮梦躺在云摇椅里没有动,端起架子摇头晃脑道:“自古被求的人都是大爷哦。”
“刚烤好的蜜薯,方大爷吃否?”容苏明晃进来,从身后拎出个油纸袋,刻意曲解方绮梦的“大爷”之意思。
方绮梦通都铎国语,都铎语里对“总事”的翻译发音就是“蜜薯”,她打了个响指,憋笑道:“方大爷现在不想吃蜜薯,想吃老板,怎么办?”
“脸皮上新砌城墙砖了罢,”容苏明嘴角勾了勾,袋子扔在方绮梦怀里:“爱吃不吃。”
“怎么这么没耐心啊,姑娘家是需要哄的懂么,哄的,”方绮梦摸出个蜜薯,撕开皮咬了一口,结果被烫得直吸冷气:“就你这个德行,你夫人怎么受得了你。”
容苏明转身坐到窗边条几上,抱着胳膊往窗外探了探脑袋:“你又不是我夫人,我干嘛要哄着你,花家几房查得如何?”
“唔唔唔……”方绮梦手上剥着皮,嘴里嚼着烫嘴的薯:“那一家人嘿我给你说,不能细查,虽然知道没几个干净的,但没想到啊,他家上到老家主花世蛟,下到花家看门狗,我嘞个去,都是人长在钱窟窿里,狗出门横着走,你说许姑母当时怎么就没给你再多打听打听啊,她要是知道你的丈母娘花龄她,她手里都是……”
方绮梦突然停下这个容易让人犯错的话头,坐起身歪头看容苏明脸色。
还好,容大魔头神色正常,只是眉眼平淡,里头无波无澜。
片刻后,方绮梦磕磕巴巴解释道:“那那个容苏明,我的意思就是,我没想说你夫人不好,我说的,也都只是你让我查的东西。”
虽然最后几句话说得低若蚊语,但方总事却手捧烤蜜薯,坐得腰背挺直,理直气壮,一点也不像是个正在认错的人。
“我又没说你什么,瞧把你给吓的,以前怎么不知道,方总事原来也是这么怕我啊,”容苏明表情促狭,眼底却还是盘桓着几分冰冷,实在是被气的:“拣要紧的拿来看看,我先瞅几眼,省得到时候招架不住。”
探查到的事情都被条理清晰地记录在小册子上,方绮梦从怀里掏出来,将它扔给容苏明,继续低头啃蜜薯:“盛理事说你下午要出去一趟,铺子里的事情也都提前安排下来了,怎的,还是为的花家之事?”
说到这里,方绮梦好奇道:“你是如何算准花老二会在近几日动手的?”
“……嗯,这个简单,”容苏明低头翻阅小册子,她浏览书册速度颇快,不知不觉语速也快了几分:
“花老二今日下午就会从敦华县那边回来,此番出手,毁掉他苦苦经营十余年的香铺,不过才用了我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可想他会气成什么样子,而且那家铺子是他来钱的暗中产业,被我毁了他也不敢大张旗鼓报仇,花老二自诩聪明,嚣张大半辈子突然吃这么个亏,你觉得他肯轻易罢休么——”
听到这里,方绮梦已经明白了容苏明的意图,便接着说道:“是以他花老二此番回来,必定更加想抢走花家香大权,试图以此和丰豫抗衡,如此,他就必定坚持在花龄离异的事上大做文章,”
话语间,她很快吃完第一根蜜薯,接着就开始啃第二根,“然则苏明你有没有想过,待这事结束后,你以后该如何面对你夫人?我觉得她是不会轻易原谅你的。”
“不原谅……那便不原谅罢。”容苏明看完小册子的同时,里头的内容也都被她记了下来。
从书案下拉出个小铜盆,再点根蜡烛过来,她蹲在地上一页页将小册子烧点。
火苗跃动中,这人冷峻的脸上渐渐浮起温和笑意,一双眼睛淡淡盯着火光,低声呢喃着,似是在跟方绮梦说话,又似是在自言自语:
“像我这样的人,应该早就不配得到旁人原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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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瞎折腾的容苏明
云想衣裳花想容 春想心思
入二月后,气温回暖,天光渐长,五花儿街这片区域乃歆阳税重要之地,是以这边昼夜市轮替,没有闭市鼓开市锣的禁令。
丰豫商铺忙得如火如荼,容苏明从方绮梦这里离开后直接出了铺子。
待见完该见的人,商议好该商议的事,她回到花龄家时,天色还朦胧亮着。
青荷和穗儿都在家,薛妈妈依旧在忙里忙外,花龄忙碌未归,花春想罕见的不在家。
穗儿说她家夫人到千金街上买东西去了,容苏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回来后见不到花春想心里莫名有些空落落,干脆不歇脚地领着迦南寻来千金街。
还好,千金街虽长,容苏明很快就在黄四娘家的小铺子里找到了花春想。
人临窗而坐,正悠然喝着梨花醋。
“你怎么在这儿啊?”看见容苏明迈步进来,花春想深表意外,热络地将人唤来跟前入座,还乐呵呵倒出小半碗的梨花醋推给容昭,道:“你这是路过巧遇呀,还是特意来找我的?”
眼前小丫头眼睛弯弯,里面似装着盛夏夜的满天星辰,让人久视则沉沦:“来找你。”
“找我,回家么?”花春想捧起面前的小半碗梨花醋,漆黑眸子里亮晶晶的,愈发衬得颜色娇好:“可是我现在不想回去,哎,你用过暮食了么?我还没呢,腹内空空的只装了半碗梨花醋,咱们去吃暮食罢?”
容苏明垂眸看看碗里的梨花醋,眉心微微压低,似乎不是太喜欢这玩意,“好呀,千金街上也有不少好店,你想去哪家吃?”
“黄四娘说,从这里往东几射之地,街北有家西域烤肉,老板是正宗的西域胡人……”花春想几口喝干净碗里梨花醋,将剩下的半瓶盖好盖子,兴致勃勃看着容昭:“不若咱们今儿就去尝尝他家的烤肉?”
容苏明点头答应,花春想拎起梨花醋往外走。
快走到门口时,她向当垆卖酒的老板娘黄四娘挥手道:“四娘结账,”又偷偷指指后头跟过来的人,言笑晏晏:“她付钱她付钱。”
黄四娘隔过花六姑娘往后瞧,果然看见了随后而来的丰豫容大东家。
夜幕笼罩,千金街上昼市夜市店铺正在交替,连门商铺几乎未有一家打烊休息。
二人从黄四娘家小铺子出来,不过才前行数十步,便是满耳喧嚣,置身繁华,不知不觉间周遭已是火树银花。
不知哪家的伶馆里传出婉转悠扬的曲腔,花春想晃动手中小坛,心情愉悦,步履轻快间跟着似有若无的调子哼唱:
“梨花开,春带雨,梨花落,春入泥,此生只为一人去,道他君王,情也痴,情也痴……”
容苏明既找到了花春想,便打发了迦南牵着马先回去,她自己则胳膊下夹着领狐毛领黑风衣信步跟在花春想旁边,沿街寻着花春想说的那家烤肉馆。
然则容苏明眼神不算太好,最后还是花春想在旌幡蔽空的街上,寻到的那家铺门颇小的烤肉馆。
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烤肉馆的店门虽小,生意却是堪称火爆。
走进店里之后,容苏明隐约觉得店里充斥着的烤肉味有点似曾相识,努力回忆了一番,这才想起自己曾来过这里两次。
一次是陪方绮梦来解馋吃烤肉的,一次是来领喝得烂醉的方绮梦回家的。
进了包间,点过餐后,容苏明忍不住有些乐。
花春想心思细腻,自然发现了她笑容里的些微不同。
这人商贾身份,脸上常见温润圆滑的浅笑,至于私下里,生气时会冷笑,嬉闹时会大笑,憋坏时会似笑非笑,而如这般抿直嘴角的无奈叹笑,却是头一次在这人的脸上见到。
“你这个笑……是什么意思?”花春想用手指戳了戳容昭的脸颊,跟着柔柔一笑。
“就是想起了绮梦,”容苏明握住戳在脸上的手,斟来两杯茶,清清嗓子主动说到:
“以前同绮梦来过这里两回,一回是这家店刚开的时候,她嘴馋正宗的西域烤肉,便拉着我来吃,还有一回,是这家店的伙计跑去咱们铺子里找我,绮梦在这儿喝了个稀烂醉,人事不省,还是老板看见她腰间的丰豫玉牌,才派伙计去丰豫找的我。”
花春想拿走一杯茶,评价道:“想来丰豫能有今日,和你与绮梦姐关系甚好脱不了干系。”
“什么叫‘脱不了干系’啊,这话听得有歧义,好像我俩是沆瀣一气的奸商,”容昭被小丫头的用词逗笑,还不忘纠正道:“莫喊她姐,我比她大一岁呢。”
花春想撇嘴,低声嘟哝道:“这个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你是你我是我?”容苏明玩笑道:“连这个你也要跟我分这么清楚么?”
“不,不是,是我不……”藏了事的人果然心虚,抠着茶盏边沿支支吾吾。
正搜肠刮肚想着如何回答才好,花春想的脑袋却突然被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身边人笑道:“今天怎么突然一个人跑出来玩儿了,连青荷穗儿都不带。”
“我就是……”花春想偷偷瞟了容苏明一眼:“我就是有……”
屋门适时被敲响,四个伙计端着两人点的吃食鱼贯而入。
伙计们摆放好东西旋即退下,空气里很快充满新出炉的烤肉的味道,花春想方才的话语不小心被打断,再开口却是没了勇气。
好在容苏明也没再提,拿起旁边银制小匕首认真仔细地片烤肉,花春想拾心绪,安静地用餐……
这家烤肉馆的烤肉的确正宗,花春想吃得过瘾,一不小心就将肚子吃得圆滚滚,便提议容苏明再到街上去转转,好消消腹内食。
容苏明这一餐也吃的不少,自然同意散步消食。
夜里温度还是低,傍晚的小风一直没停,酒足饭饱后人一时半会不会觉得太冷。
缓步走出去一段距离后,容苏明被风吹得头有点疼,遂把寒衣递给花春想,随口问道:“近几日我忙得实在无聊,你可有什么趣事讲来听听?”
“忙还能忙得无聊?!”花春想正好也觉得有点冷了,披上风衣再戴上兜帽,她将自己整个裹了起来,好奇反问道:“我最近虽然也没怎么闲着,却不知道如何才能忙到无聊的地步,哎,怎么忙才能忙到觉得无聊?”
容苏明耸耸肩,余光瞧见路边一个玩套竹圈游戏的小摊子,抄着手回答道:“日日忙来忙去的,时间一长就会觉得无聊了,不然你随我去丰豫待几天,感受感受?”
“谁要去你那儿啊,我才不去呢,我也很忙的好不好,”花春想果然拉着容昭,把人拉来了小摊子前,兴冲冲问摊主:“老板,你这个要怎么玩儿?”
摊子前围站这四五个小孩子,瞧样子也不过十来岁,不待老板开口,便有个男孩替摊主回答道:“你就站在绳子外面,用竹圈套你喜欢的东西就成,地上摆着那么多东西,你喜欢哪个套哪个,套中了东西归你呗,五个子儿套四次,十个子儿套九次,划算!”
“以前没玩过,那就玩一次呗。”花春想摸出五文钱,从摊主手里接过来四个巴掌大的小竹圈。
她拿在手里比划着,眯起一只眼睛来,架势十足地问身边人道:“想要什么?待我为你套来!”
容苏明抄着手但笑不语,几个小孩儿叽叽喳喳地纠正花春想扔竹圈的姿势。
方才说话的男孩嗓门儿大,在几个孩子里力压群雄般的突出:“竹圈不能那样拿,要用三根手指捏着……对对对,就这样捏着,然后你也不能那样站,你要一脚在前一脚在后,然后扔的时候不能甩,要靠手腕用力,这样才能控制方向和力道!”
花春想原本就想随意玩玩,没想到扔个竹圈还有这么多道道,她随口应了小孩一声,没想到几个小孩儿哗啦一下全向她围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
原本站在花春想身边的容昭,自然而然被挤到了一边去。
花春想玩得热闹,容苏明扭头四下看了几眼,迈步朝街对面不远处的一家面人铺子走去。
半盏茶功夫后,当容苏明再度回来时,花春想这边还没散了方才的堆,那男孩正在劝着她再玩几次。
见花春想动摇,手都抬起来再度放在了腰间的荷包上,容苏明及时过来给了那男孩一个脑瓜崩儿。
她冷着脸,沉声道:“差不多就得了啊,真想玩儿的话回家找你爹要钱去。”
男孩后退半步,皮实地向容苏明吐舌头扮鬼脸:“哥哥你忒小气,给媳妇花几个铜板都舍不得呦,羞羞羞,真小气!略略略……”
几个孩子一哄而散,容苏明冷冷地看了眼站在摊子旁边的摊主,后者脸上挂着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
容苏明转了转手里的小玩具,又深深看一眼花春想,神色淡然地继续朝前走去。
后知后觉如花春想,在容苏明阔步走出去十来步后,她才小跑着追上来,顺势挽住容苏明胳膊。
“原来我是被人合伙给诓了,”花春想深刻反省着自己:“我真的是头一次玩那游戏,以前只是在路边见过,这次一时好奇,加上那几个孩子的闹腾,我就放松了警惕,容家主放心,我以后一定注意!”
奈何容家主不为所动,容夫人只好改变策略,抱着人胳膊撒娇道:“容哥哥别生气了,我真的吃一堑长一智了!”
“……”容哥哥???
容苏明一窘,莫名慌乱,不知该如何自处,只好把胳膊抽了回来,胡乱丢下句什么就阔步挤进人流。
“乱叫什么哥哥呀,你不要这样乱开玩笑。”一个本性温柔的人,就连慌乱之中的恼怒也都是软软糯糯的。
花春想瞧着那人背影,旋即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触碰到了容昭不想让人触碰的地方,但这个样子的容苏明真的挺好玩的。
其实对于容苏明而言,去掉花钿至今,最是让她觉得尴尬的事情,便是被人喊错性别。
她这张脸本,就长得有些雌雄莫辨,加上她不喜欢佩戴耳环首饰,爱穿样式简单的衣物,不认识的人都会在她不言不语时将她误当成男人。
方才那孩子年纪小,误将她喊作哥哥,这便罢了,谁知花春想也跟着起哄开玩笑。
一声来自花春想的“容哥哥”,无意之间彻底放出了被容家主锁在心底的自卑。
闷头走出几步远,虽然仍旧觉得有些不知所措,容苏明却也还记得不能丢下花春想不管,便低着头停下脚步等。
按理说,人来人往中若有一人原地站着不动,那么他很容易就会引起路人的注意,可是,当花春想沿路找过来的时候,发现那个正低头看着脚下路砖的,两手抄在袖子里、肩膀微垂着的人,站在那里竟然是毫不起眼的,甚至孤孤单单的还有些可怜。
这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一蹦一跳跑过来,挽住容苏明胳膊撒娇打趣:“我以后就叫你容哥哥罢?”
“我又不是男的,叫哥哥做什么。”容苏明也没再沉着脸,嘴角放松,紧了紧花春想身上的风衣,继续缓步前行。
容家主偷偷看一眼花春想,解释的话语不知不觉间变得温软:
“方才那男孩估计是那摊主家的孩子,是个托儿,你没看出来,傻乎乎玩一把也就算了,谁知那孩子得寸进尺,还想忽悠你再玩,我并非小气,并非舍不得你花零钱,我只是觉得,那孩子小小年纪做这事儿,有些不妥。”
“我明白,我懂你的意思,”花春想垂下一只手,轻轻握住了容苏明的:“不然你也不会送小泊舟去官塾念书。”
容苏明心里漫过暖流,她垂了垂眼睛,慢吞吞地把拿在另一只手里的盒子递到花春想跟前,淡淡一笑:“瞧着好玩便买了,送你。”
“方才都没注意到,你手里还拿有东西……”花春想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将盒子打开。
里头肩并肩躺着一对面人娃娃,掌心大小,憨态可掬。
花春想细细看俩面人娃娃,忽然眼睛一亮,乐道:“这是你和我?!”
容苏明点头:“嗯。”
“总不会是方才那会儿功夫就能捏成的,”花春想都不敢把面人从盒子里拿出来,追问道:“你早就定做的罢?”
容苏明还是点头,心里竟然还跟着有些忐忑:“你喜欢么?包……包括上次的耳坠。”
“喜欢啊,当然喜欢的!”回答声十分地肯定,带着不遮掩的高兴:“耳坠我也特别喜欢,我都舍不得戴呢!”
丰豫大东家出手,东西绝对不会次,听母亲花龄说,上次那副珍珠玉耳坠,便是整个珑川仅此一副。
听到这话,容苏明好似心里的石头落地了般,低头一笑,腼腆又憨厚。
虽然很想说其实可以不用买那么贵的东西,但看着此刻容苏明眼底荡漾着的纯纯笑意,花春想虽然觉得心疼钱,但好歹先将这个想法掐灭在了摇篮里。
千金街东西走向,乃歆阳最长的宽街之一,两人又简单逛了逛,花春想觉着累了,容苏明便在一家酒楼对面包下辆小马车,坐车回了花龄家。
回到家,时间已过亥正,花龄忙碌一日早已经安置,花春想拉着容苏明偷偷摸摸回来,洗漱拾后也赶紧就寝。
其实下午时,她是应以前的闺中友人之邀去千金街上聚会,因为某些不算愉快的原因,聚会到一半的时候她就独自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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