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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想衣裳花想容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常文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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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怕招惹闲事的人偶尔也是会搂一把闲事管管的,方绮梦在别院随便找张床对付一宿,翌日一大早就找了花春想来照顾容苏明。
花春想乘坐的马车才停到别院门口,方绮梦就坐着软轿颠儿路了。
容苏明尚未睡醒,花春想里外看看,该吩咐的事情吩咐下去后她便也掐着时间离开。
如意渐渐大了,那些需要她花春想现身的场面,早已不能像以前那般一推再推了,她是嫁进了容家没错,这不代表她就没了自己的圈子。
她才不要做一个整日围着内宅天井过日子的妇人,更何况家里现在正是热闹时候,她出来倒是可以躲躲清净。
商会会首臧家的太太今日举办游园会,遍邀歆阳各界人物及其家眷,花春想正好在门外遇见的好友华珺图,二人一并入园。
来得不巧,臧太太正在招待公府之首石大人的家眷,华珺图抱着如意,与花春想并着肩沿路荫散步。
“听说你家内宅添新人了,”华珺图直白道:“你就没拦一拦?或者跟容二闹一番?”
花春想顺手折下一段柳条,拿在手里编圈,道:“这个有何可拦的?为何还要闹一番?”
如意东瞅瞅西看看,被藏在茂盛柳树里啼叫的鸟儿吸引兴趣,仰起脸往树上瞅着,咿咿呀呀似在与人说话。
华珺图默了默,道:“若是花姨和花叔的事情发生在你成亲之前,六呐,你是不是就会选择不成家了?”
“唔,”花春想把编织好的柳圈戴到如意头上,“可能罢,毕竟有些事情发生得更早。”
如意素来不大喜欢在脑袋上顶东西,举起俩小手拽啊拽的,先是只揪掉两片柳叶,而后才一把薅掉柳圈,打量两眼就往嘴里塞去。
被华珺图眼疾手快拦住,抢出柳圈扣在花春想头上,道:“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对如意她阿大不公平?”
手巧如花春想,在路边花圃里揪几根细长的草叶,随随便便编织起来,“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有了你问的问题。”
如意听见咚咚咚硬物啄木头的声音,哎哎呀呀地扭着身子寻生源,那是啄木鸟在咄树虫。
华珺图回头瞧了眼不远不近跟在身后的青荷等人,道:“六,你不能老是用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你的人生未必就会同你看到的那些一样。”
“我知道,明白,”花春想道:“不过是前车之鉴罢了,我踩着水下石头过河,不要小心翼翼些,你知道的,我素来胆子小。”
话语间迎面走来一行人,有几个还是熟人。
“这不咱六妹妹么,”总有人看不得别喷好过,吊梢眼的女子和读书时一样刻薄,“刚听说你家里新添人,我们这还没来得及恭喜一声,见谅哈。”
虽说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但这吊梢女是在有意为难花春想,说话自然不客气。
花春想无视此人,取下头上柳圈,径直向对面居中的那位夫人微微欠身问礼,道:“方才还在想着待姐姐得空便上前问候,不期在此偶遇,姐姐进来可安康呀。”
这位夫人正是臧家长房儿媳,与臧太太同族出身的小朱氏。
“春想你实在太客气了,”小朱氏同样回礼,上前来拉花春想的手,还逗了逗如意,笑容满面道:“我那口子早就同我说你今日也要来,可给我高兴的呦,此前十次里有八次都请你不来,你家苏明也护得你忒严实,若非实在是孩子长硬扎,你养好了身子,恐怕苏明还是不让你出门乱跑罢?”
“我哪里就是乱跑了,姐姐莫听容二那厮混说八道,她就是怕我出门乱跑花她的钱。”花春想似羞还嗔,不经意间一眼便叫人自叹弗如,少妇愈发成熟,眸光流转间却分明还带着两分俏皮。
这几句话带着些小不讲理的无赖意味了,吊梢女正想趁机和身边人嚼两句什么,就听小朱氏朗声笑道:“妹妹还是这般调皮爱闹,这话给外人听去怕要笑掉人家大牙咧,嚷苏明怕你花钱,小丫头你良心都不痛呦!”
“走走走,”小朱氏叫上花春想,一并也拉了华珺图,热络道:“我叫人在那边水榭摆了茶点,咱们上那处凉快凉快去……”
且不说花春想原本就只是和小朱氏交情泛泛,但听小朱氏一口一个“你家苏明”,明白点的人就都品得出来花春想在容苏明跟前的份量。
有人意味深长地拍拍吊梢女的胳膊,别人家的事情,少插嘴为妙哦。
然而并不是所有心思暗藏的人都如吊梢女般没头脑,花春想也没想到自己出来参加个游园会也会如此一波三折。
午宴后如意便犯困,被奶妈和青荷照顾着在客房午睡,今天烈日当空,小朱氏替她婆母臧太太招待年轻的这些女眷夫人们,饭后不休息的人就都在避暑的小楼里听说书。
冰鉴冒着凉气,爬满锦藤的楼外蝉鸣阵阵,小楼里着实凉快,说书人的故事也讲得,小朱氏等人嗑着瓜子,听得津津有味。
华珺图最是听不得说书,早早就脚底抹油溜了,起开始花春想也是能听进去几耳朵的,但没办法,说书人说的这出新故事她早就和容苏明听过不下三遍了。
手边的冰镇果酒爽口且好味,花春想不知不觉间就多饮了一些。
未多久,小朱氏见花春想似有醉意,便让候在一旁的贴身妈妈去安排人,带容夫人下去休息。
仅仅有些头重脚轻罢了,花春想被扶出小楼,还不忘朝她们隔壁的房间伸手,示意喊青荷。
主人们在屋里听书,随身的女使等人就都等候在隔壁吃茶聊天。
“老奴这便为夫人喊女使过来,”一个陌生的老妈子大力抓着花春想,的确吩咐了丫鬟去喊青荷,“夫人这边请罢,您的客房在这边……”
下药买这种手段,无论是现实生活还是话本子里,花春想都见过了无数次,但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这句话,事实证明它有时还是不靠谱的。
容夫人吧唧中招了。
朦朦胧胧间觉得被人带到了什么偏僻的地方,反正不是如意睡觉的屋子,被人粗暴地半拖半拽着走了很远,甚至似乎还过了道木桥,她被扔进了间可谓幽静的屋子。
自出了避暑小楼,花春想就被午后热浪蒸熏得更加燥热,加上酒劲上涌,未几便大汗淋漓。
伸手摸到身下铺着竹卧席,难耐暑热的人解着衣衫开始滚来滚去地取凉。
不知过了多久,紧闭的屋门一来一合,有人走了进来。
花春想劲地把眼皮掀开条缝隙,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乱滚什么?”那人问。
“热,”花春想道:“过来与我扇扇风。”
一只手伸过来覆上她额头,手的主人似乎说了什么话,花春想没听清楚。





云想衣裳花想容 既亲且爱
第六十三章 既亲且爱
若是花春想没记错,她与容苏明昨日下午刚吵过一架,且还是不欢而散的那种。
跟在这人后面走进一户宅门,容夫人讪讪打量周遭,瞧见廊下所挂灯笼上有的写有“苏”字,心下明白这宅子是容苏明的别院或私宅。
容昭这人根本就是只狐狸,花春想心里想,不不,不是狐狸,容昭是狡兔,就连住处都有三窟。
“都是老梁置办下的物业,类似这样的宅子具体有多少我也不是很清楚,”走在前面的容苏明突然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继续往前行,淡淡道:“若是你有兴趣,晚些时候我找老梁来见见你,他就住堂前巷,离此地不远。”
花春想摇了摇头,又慢半拍似地反应过来,想起走在前面的人是看不见她摇头的,遂道:“不用,我也没有多想……”
话开头后才察觉不对,姑娘懊恼地闭了闭眼,补救地反问道:“咱们来这里做甚,怎的不回家?”
……啊呦老天爷呀!话闭,花春想心里一顿抓狂,恨不得掴自己个耳刮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时候提什么回家啊,她肯定是醉酒还没醒。
容苏明甩手阔步走在前面,听声音似乎是笑了起来,道:“回家怕有人会心里隔应,正好这边院子人也少,便是咱俩个一言不合动手打起来,想来也不会有闲杂人知道。”
“不过后来我又仔细想了想,”容夫人两手交叠在身前,亦步亦趋跟在容家主身后,十分乖巧,“昨儿确实不该那样梗着脖子跟你吵的,我错了。”
话语间两人已走进明堂,四下门窗大敞,夜风穿堂而过,堂内油灯盏盏,明光摇曳。
容苏明转身时,衣裾下端一角被风带起,她坐到圆肚椅上眯眼看过来,似笑非笑道:“这话我听着可不像是什么真心话。”
花春想殷勤上前斟茶,道:“我错了嘛,不该跟你顶嘴的,也不该不听你解释的。”
“花春想你脑子可是进水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容苏明往旁撤身子,怪异地打量因斟茶而靠近自己的人,“没白来道的什么欠。”
花春想拉个凳子紧挨着坐过来,与容苏明面对面,双手正好按在对方膝头,乖巧道:“我这回是真的没注意到这个,真的是不小心才着了别人的道,唔,老话不都说了么,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
容苏明失笑,抖抖腿道:“感情是在此处等我的话,如此我可当不起您六姑娘一句抱歉,啧,”
伸手摸花春想额头,歪起头来刻意疑惑道:“不热了呀,也不像是在发疯呀。”
“认个错你还不让我认啦!”六姑娘抬手拍开覆在额头上的手,神色认真道:“我错了嘛,对不起。”
“如此,”容苏明端起茶杯吃口温茶,用膝盖撞了下花春想的腿,拉长声音道:“老人们说两口子吵架,床头吵了床尾和,但是你跟我吵架隔夜喏。”
容夫人莫名觉得有些理亏,鼓了鼓嘴,道:“那还不是因为你吵完就跑了呀,回回吵完你回回都跑,不然下次你别跑试试,那肯定就是床头吵床尾和,保证不隔夜的那种。”
“还下次?”容苏明伸手捏姑娘的巴掌小脸,肆意地捏,“你觉得跟我吵架,气得我哼哼你特高兴是罢?”
“唔唔,你别再捏了……”花春想试图推开容苏明的手,艰难解释道:“我也是白天时候突然才想到的,你目下是不是在准备什么事情?我觉得你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容苏明撒手,转而握住了花春想的手,拉她至跟前,闭着嘴长长舒了口气,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这世上有那么一种人,他见不得别人把日子比他过的好,仅此而已。”
“这说的忒模棱两可了些,应具体些才是,”花春想把手回来,乜道:“比如今春天地人和,我在赤槡县的蚕庄成不错,话应如此,懂否?”
“是你太笨,怪得我含糊。”容苏明吸吸鼻子,小声嘀咕。
花春想伸腿夹住容苏明的腿,半是威胁半是玩笑道:“还不是因为你老人家没事老想什么情情爱爱,一点都不认真过日子。”
容苏明点头道:“行行行,此事是我错在先,以后定当勉己改正,夫人以为如何?”
“善也,”容夫人点头,抠着容苏明膝头衣料,认真叮嘱道:“似昨夜之事日后切不可再有,吵架归吵架,不兴如此置气,尤其是自己生闷气吃闷酒,你可记下?”
容苏明反像是成了做错事的小孩子般,挨了训,低着头乖乖认错,长长叹息道:“记下了。”
想了想,花春想觉得应该表表态度,攀住容苏明脖子,主动跨坐到这人腿上,交颈贴耳道:“我心里有你,你与如意各占一半,我这人死鸭子嘴硬,每每你步步紧逼着问时,我就想故意气气你,以后不了,我才不要给别人趁虚而入的机会。”
“似此般投怀送抱的次数可实在是不多哇,”容苏明捏她腰上软肉,使人痒得乱扭,她又低声道:“只可惜这是在明堂,门窗大敞,不然我一定做点什么,以报夫人……”
花春想一窘,这才想起那些外界因素,忙不迭从容苏明身上下来,端出端庄仪态,道:“阿主所言正是,我觉腹中饥饿,阿主呢?可要传暮食?”
“然也,”容苏明忍笑,道:“你先传饭罢,我去奶妈那里抱如意。”
却被花春想拦下,道:“让奶妈带着她就是,今儿不想让小家伙打扰。”
容苏明一愣,挑眉,欣然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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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刚蹲在一起互相吐过心中苦水的两位友人,今天一整日过去后,夜幕又临时,与容东家柳暗花明不同,方绮梦偷偷在城南大狱门外等了许久。
天上不见月光明,星辰密布,许多唤不来名的宿座如蜘蛛罗网般交错纵横。
时间已是寅时过半,方绮梦拍去叮咬她手背的蚊子,又抓抓已经被叮出大包的耳后,原地跺了跺脚。
温离楼对她说,易墨在今夜可能就要被朝歌来的人带走,她几日前曾借着去缉安司找温离楼的机会,在公府那里见过朝歌来的官爷们,那些人一个个的鼻孔朝天,好不威武。
即便眼下是深夜,那帮人的排场也不逊色于公府石大人出游,简直就差千骑拥高牙了。
晋国广行大同,阶级这玩意平时不甚明显,甚至有时还能是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谈,但当真牵扯到其中时,才能切身体会到何为差距。
大狱方向有动静,高且沉的包铁木门发出低沉吱呀之声,极慢地打开一条仅供一人通过的缝,方绮梦下意识朝那处挪动,却在迈出一步后又回脚。
她不过是一介卑贱商贾,如此过去又能如何?难不成她还妄想僭越门阀攀附权贵么,难不成她还能执刀劫持扣下易墨么?
呵。
“我也曾亲自向那些将军府属官亲兵们打听过几句,”神出鬼没的人从夜色清辉中走出来,腰后挂横刀,两手抱身前,手臂上搭着领玄纱风衣。
这人漫不经心道:“他们奉铁命而来,要带易墨回去成亲。”
“和谁?”方绮梦不知在想什么,她听见自己这样问。
“镇百侯世子。”温离楼朝大狱门口抬下巴,星辉渐隐下的笑容更多几分玩世不恭,好似从没有什么事情能让这位缉安司司正打心底里认真起来。
平头百姓,歆阳布衣,方绮梦哪里知道镇百侯到底是个甚么概念,何谈镇百侯世子,单单是侯爵位就能叫人避之唯恐不及。
“那该是个大官,”方绮梦道:“与易……与她家门当户对罢。”
温离楼道:“是呢,尤其地门当户对,我这地方小官都知道的那种门当户对。”
“门当户对”四字被温离楼特别咬重,听起来尤为刺耳,像是故意来刺激方绮梦的。
果然,温离楼又道:“以前在朝歌念书时,我也没少听说过林世则将军威名,他膝下子女中,尤其幼女最为出名,说是这孩子平素温婉,固执起来时连林将军都奈何不得,哎方三,易墨在她家是排行老小罢?”
“你真的很闲,”方绮梦忽然扭过头来,抬起眼打量身边人带笑的侧颜,道:“她要出狱,你这司正最后得出面罢?那正好——”
手里东西递过去,道:“这个给她。”
温离楼没接下,反而歪头看过来一眼,问道:“你知道将军府的那些人,对我放易小将军出大狱提出何种要求了么?”
“什么要求?”
温离楼单侧嘴角一提,似笑非笑委婉道:“他们管我司借了一副八十斤重铁枷,两副二十斤手脚链铐,以及一辆玄铁重囚车。”
“没别的意思,”温离楼解下腰后的官制横刀,并着风衣一起扔给方绮梦让她披上,自己则是边迈步朝那边走去,边漫不经心低声叹道:
“这副阵仗不小,听说只是为了防止有人在回去路上自寻短见,不过人要是一心想死,别人是如何都拦不住的呦……”
自古牢狱都是吃人不吐骨头之地,纵使温离楼有叮嘱,易墨在这里待半月,人还是变得憔悴消瘦。
火把照明下,来接人的官爷们一个个认真俨肃如临大敌,尤其是那一袭粗布囚衣的人,拖着身上枷锁丁零当啷走出来时。
“但过了今日,本司也就终于能松口气了。”温离楼亮出腰牌,领着个披戴风衣的小随从走过来。
只见温司正先向易墨颔首,后朝为首之人叉手,道:“几句别离话,望成算。”
为首的男人叉手回礼,声音浑厚粗噶,话语还有些僵硬,似是晋话说得不算流畅,他道:“温大人客气,请了,不过您身后这女子是?”
“司中文员,临时被喊出来办点事,”官场上的人撒起谎来如同呼吸般自然流畅,“若大人担心本司会对……”
“温大人多虑了,您请了。”军官到底还要忌惮几分温离楼的身份,没再纠结方绮梦的身份,只是多打量了她几眼。
温离楼径直来到易墨跟前,态度如常道:“有人托我给你带样东西,出于安全考虑,我擅自打开检查了一下。”
押送的将军府亲兵们虽退避了好几步,但那为首的却未放松警惕,闻言偷眼往这边看。
温离楼从身后小文员手里接过个素色荷包,那抹素色干净至斯,在被火把照亮的夜色里颇为显眼。
“不过是些海棠花籽,想来当是天涯海角愿君珍重,莫忘此地歆阳故土。”温离楼尝学口技,会变声,在外时所用男声澄澈且净,有如山间清泉,使人听之难忘。
静谧夜里,这声音与声调听得人忽起思乡念。
风中传来一阵桂花香,东天边隐约泛出不同于星辰月色的淡淡光芒。
易墨缓缓点头,手臂抬起又放下,别过脸道:“不过是场萍水相逢的你情我愿罢了,如今一曲唱罢直接散了就好,何必纠结。”
她没下那荷包,提着铐在手腕上那既沉且粗的铁链,头也不回钻进铁囚车。
卯初时候,歆阳候朝门与林武门同时起钥,押送易墨要抓紧时间赶路,一行人马渐渐走远,直至消失在远处。
方绮梦左手拿横刀,右手攥着装有海棠花籽的荷包,在自己渐渐变得粗短且急促的呼吸声中原地蹲了下来。
温离楼捏眉心,正准备弯腰把人拉起离开,一口乌黑瘀血猝然被方绮梦咳出来,不偏不倚吐在温离楼脚前,弄脏了官爷的衣角裾边。
二人头顶,天光乍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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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时候为丰豫呕心沥血,商号里几位顶事的人物几乎每个人都落下了这样那样的毛病。
刘三军看东西久了会眼睛疼,厉害时还会头疼卧床,容苏明忙碌时候不时就得吃颗糖,否则会眼前发黑且浑身乏力。
至于方绮梦,她早些年谈生意时吃下过不少酒,肝器有损,不能动气。
大总务刘三军的眼疾和大东家容苏明吃糖,是丰豫总铺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却无有知道大总事方绮梦的肝病。
早些时候隐藏此事,是因为她害怕容苏明知道后,大东家会勒令她停下活计回家休养,幸而近些年丰豫步入正轨,她不再像以前那般喝大酒,病痛也就随之轻缓过来。
今次吐血,乃是郁结于中而再次诱发肝病。
叶轻娇直直忙碌了个把时辰,这才算是稳住方绮梦的情况。
“不告诉方家爷娘知道么?”叶轻娇擦干净手,解下身前医罩,再放下挽起的灯笼袖袖口,“起码告诉容苏明知道罢。”
温离楼帮忙拾着桌上的银针火烛等器具,声音变回原有的清澈,犹如山泉击石,泠泠悦耳。
她道:“先不急,待方三醒来再说罢。”
“那估计就得到夜里了,”叶轻娇回头看一眼身后人,问道:“她还没和家中和好么?”
温离楼动作麻利,三两下拾好叶轻娇的药箱,道:“她擅自和娄氏女和离,气坏方闫二位夫子,她两位姐姐对此也是无可奈何,她被家中赶出至今,抵死不认错,二位夫子要面子,同样抵死不松口,她回不了家。”
“不然这样罢,”她迈步过来与叶轻娇并肩,细看卧榻上方绮梦蜡黄且苍白的脸色,“我打发人去方家寻她大姐姐,毕竟方三这副样子要死不活的,她大姐姐知道后再在父母跟前卖卖可怜,估计两位夫子也就消气了,倒底是亲父母,不会丢方三不管的。”
“大可。”叶轻娇点头,下意识伸手拉住温离楼的手,她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寒烟。
被叶轻娇拉住的这只手干燥且温暖,手心、指根乃至虎口都有硬茧,指节也相对粗大些,乃是武职官兵中常见之手,亦是护卫一方百姓平安的手,更是撑起一个家的手。
温离楼感受到身边人的情绪变化,捏了捏叶轻娇温软的手,低声笑道:“不用太担心,方三这厮命硬得甚,阎王来了估计都要忖忖不她,啊,有一次她走生意遇上土匪,等武侯们驰援赶到时候,她竟正在歇脚的地方和土匪头子划拳吃酒。”
叶轻娇被成功逗笑,舒了口气道:“那你就去忙罢,我先在家照顾绮梦——嗯?怎么不走?”
她想把被温离楼反握的手抽出来,结果被紧紧拉着,没能挣出来。
“还有事?”她抬眼,微微仰起头看身前人。
温离楼用另一只手拉下卧榻围幔,将昏睡中的方大总事隔绝在那方小小空间内。
“没事,就是想抱抱你。”温离楼手上用力,轻而易举将人拉过来搂进怀里。
在公府当差至今,她温离楼见过太多生离死别,流放路上,断头台下,案发之场,仵作房内,自以为心若顽石,直到天亮前目睹友人别爱,她才知却终究人非草木。
“叶轻娇,”温离楼贴近爱人的耳边,低低呢喃着,“我心里最最亲爱的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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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嘿嘿嘿,谢谢阅览
“亲爱”——既亲且爱,不是现在咱们熟知的那个“亲爱”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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