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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想衣裳花想容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常文钟
“我只是希望你能小心谨慎些,莫叫人连手坑了进去。”
花春想伸手掀开门帘,容苏明没有回答她,径直背人进起卧居。
青荷正守在如意身边。
将人放到矮榻上,容苏明叫青荷把如意抱去给奶妈照顾,自己则拿来更换的衣物,一并提了木屐过来给花春想,温声道:“净室烧有热水,去洗洗罢。”
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花春想太熟悉容苏明转移话题的本事,便也没再多嘴说什么,接过东西瘪嘴出去了。
主院的净室也是花春想重新设计的。
它原本是空荡荡诺大一间,冬冷夏闷,被花春想用隔板隔成两小间,又打了风口通风,用起来较以前方便万分。
容苏明洗漱快,待花春想回到起卧居时候,那家伙已经横在卧榻上睡了。
她吹灭灯,只留床头一盏,也甩掉木屐去睡觉,爬到里侧后又忽然想起来,她的账簿还在葳蕤苑的廊下放着。
账簿记的虽都是薄账,不抵丰豫万分之一,但好歹也都是许多人辛苦经营的积累,只好再翻起来准备下榻。
“去哪里嘛。”欲下榻的人被人一把抓住胳膊,容苏明迷迷糊糊似醒非醒。
花春想:“账簿落在外头了。”
容苏明翻身躺平,眼睛闭着:“早拿回来了,在榻几上。”
花春想抬头看过去,依稀榻几上整齐放着几本簿子,松口气,干脆躺到容苏明身边睡觉
拉住她胳膊的手自然松开。
今夜什么都不想说,也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好生躺在一起困觉,花春想悄悄伸手拉住容苏明寝衣的一点衣角。
睡时身边是此人,醒来望亦然,外间风雨淡,日子平安。
往后余生,唯愿若此。
///
当官难,在晋国当官尤其难。
温离楼不到三十而掌缉安司,单看她十余年来经历的过风雨,以及脚下踩过的枯骨,便知无有故旧、姻亲、家族为靠山的人,要有多难才能走到五品的武职位上。
细数内阁凤池历任辅臣背景,易知非家族五世之功积累而难出一朝相辅,容家能出容昱,除却容昱自身优秀外,也少不了各种天时地利人和之因,念句祖宗庇佑天官赐福不为过。
家中出一个读书人,那么后代就会有两个、三个、四个乃至更多的读书人;家中出一个当官的,那么后代就会两个、三个、四个乃至更多为官的。
家族之所以为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当真的荣辱与共体,和则兴,分则败,这是容昱这辈儿人都深谙的道理。
容党与容棠总和容苏明过不去,其实仅是源于当年的一份害怕,他们害怕容苏明,更也害怕容苏明的丰豫。
而这份害怕,归根到底还是当年的容觉之死。
书房内,两房老爷已经在里头谈了整整两个时辰。
容家三房老爷容棠是个众所周知的不当事的滑头,心窟窿眼多的数不清,吉荣怕自己男人吃亏,撺掇老三媳妇可意去送书房看一看。
吉荣每撺掇一回,可意就推诿两句。
她不想和吉荣掺和过多,硬被拉来二房才勉强坐到现在,她懂得如何躲避吉荣的锋芒,提早就给了身边女使暗示。
吉荣心下焦虑不已,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妙,刚准备再向可意开口,三房一奴婢进来禀告,道是三房小公子一直哭,须可意这个当祖母的回去哄。
可意正好借口离开,半刻也不想多待。
书房内:
二老爷容党再次否决他弟弟容棠的建议后,背着手在书案前踱步,眉头拧得老高:“那姓康的妇人,目下还是没有半点消息?”
“没有,”容棠坐在椅子里,面色微沉,似另有心思,“是小昭劫走的无疑。”
容党单手按在书案边沿上,扭过头来问道:“寻到证据了?”
“暂时还无有,”容棠摇头,半耷下眼皮道:“你我心知肚明,这种事情除了小昭外,再无旁人能做到如此干净的地步,二兄还想要什么证据?”
容党略有所思,道:“当然是能一举压下丰豫和苏明的证据,黑熊帮今日如何说?”
容棠愁道:“黑熊帮差人送来书信,道是缉安司缉走的那几个人里,有一个参与了清波码头的事情,那人甚至见过两方首脑会面,他一旦松口,温不周便又有了加官进爵的机会。”
容党问:“可有机会将人捞出来?”
“捞?”容棠冷笑道:“二兄这是急糊涂了罢,那可是温不周治下的缉安司,莫说黑熊帮动用关系去捞人,便是石公府亲自出马,不照样也是撼不动那温阎罗?”
容党左手手背拍进右手手心,恍然大悟道:“咱们还是得从苏明那里入手,温阎罗是苏明挚友,少时还曾随苏明来过家里做客,他二人多年朋友,咱从苏明这里撬口子如何?万源归宗,所有源头还是在苏明身上,那花氏,不动她不行了啊!”
“二兄!”容棠加重语气,似有警醒之意,“花氏和孩子动不得,那是小昭唯一的软肋,动了她母女俩,咱们生生世世都别想得小昭原谅了!”
容党哼道:“原谅?苏明就是头没心肝的小畜牲,她要是愿意原谅,早在大兄去时她就原谅咱们了,哪里会一门心思与你我作对至今?老三,你脑子拎拎清楚罢,如今占优势的是咱们两个!”
顿了顿,容党喘着粗气,牙缝里透话提醒弟弟道:“莫忘了灵澈是缘何去的!”
这兄弟俩太过了解彼此,但见容棠稍有退意,容党就能既快且准地捏住弟弟七寸。
提起容筝,容棠烦躁极了。
他一巴掌拍在脑门上,俄而竟蹲到地上呜咽起来,“当年我就提醒你不要给采石场购进那些次等桩柱,你非咬着那几个破钱不松口,如此也就罢了,你竟然连柱钉也偷换成不合要求的轻钉,那些东西根本扛不住石头架子啊!若是当年你不贪那几个子儿,大兄他怎么会出意外?!容党,是你害了大兄,也是你害了这个家……”
“你给我住嘴!”容党两步过来,揪着弟弟衣领将人拽起,大耳刮子一巴掌就掴下来,尤不解气般将容棠搡跌进椅子里。
容党怒吼道:“你敢跟我说当年?当年我是为了谁?!你拍着良心跟我说,当年我是为了替哪个王八蛋还赌债?!”
容棠被那一巴掌打得清醒了几分,耳朵里嗡嗡直响,恍惚间竟听见了长兄容觉在唤他,“阿棠过来,阿兄给你捎了炒栗子吃……”
糖炒栗子,他最爱吃了。
儿时家里穷,多数时候都吃不饱肚子,吃糖炒栗子吃到饱是他们兄弟姊妹五个最大的心愿,大兄十三岁时开始到码头做工,第一份工钱挣到手,回来路上就买了一大袋糖炒栗子回来。
他们五个围在一起偷偷吃,结果还是被爹娘发现,追着五个败家子狠狠打了一顿,他是家中老小,最为馋嘴,从那以后,大兄每次发工钱,都会偷偷给他买一份糖炒栗子。
“糖炒栗子,糖炒栗子……”容棠喃喃着捂住脸失声痛哭,与当年容老太爷大去时哭的悲伤无二。
他嘶吼着哭道:“那时你就不应该心软的,二兄啊,那时你就该和大兄一样,让赌坊的人取我性命去抵债,我本不该活到今天的,二兄哇,你杀了我罢,我不仅害了大兄,还害了灵澈,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阿棠,阿棠你冷静点!”容党晃弟弟肩膀,与弟弟额头抵额头道:“听二兄的话,事到如今咱们早已回不了头,将来到黄泉下相见,你我下十八层地狱以偿大兄。”
他输不起,他一旦输了,他家昱哥儿的前程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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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存稿,半个字都没有。
谢谢阅览。
啾咪。
人为什么会害怕未来呢,因为未知么。





云想衣裳花想容 前因后果
第七十章 前因后果
四岁开智入学堂,十五肄业碧林书院,十一载求学生涯走完,容苏明却算不上是个读书人,更也跟“儒商”二字不沾上个边边。
丰豫的横空出世,对于那年的歆阳商会来说,诚然是个不小的震动。
从一间只有五六个人的小铺面,到发展成为跺跺脚就能引歆阳抖三抖的行业龙头,丰豫只用了四年时间。
歆阳商会臧会长曾在珑川商贾年聚时,特意在珑川最高官员珑川督抚面前夸赞了一句丰豫容大东家“天纵奇才与歆阳商”,丰豫从此名声大噪。
那年容苏明刚满十九。
那年容昱才入官场。
年轻时做事太顺不能全算好事,想来这句话警告的就是容苏明。

“啪”一声,眉眼尚显青涩的人把抄录来的小册子摔在桌子上,冷冰冰道:“陶氏手脚太不干净,缺的暂替他们补上去,待这番结束后十倍讨回来,某不做吃亏生意。”
早些年的刘三军还未蓄须,清瘦俊秀模样乍看似书生,实则早就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了将近十年,一双眼睛毒辣又锐利。
他拿起小册子翻看几眼,若有所思道:“办陶氏不难,然则陶氏犯的是整个歆阳纸行都约定成俗的事,东家当真要开罪?”
约定成俗的东西谁敢打破?那是与多少人为敌的自毁之举啊!就连历来开路的先锋打破的也仅仅只是旧规则罢了。
容苏明牙关紧咬,手中红头投箭一把投出,正中铜壶壶耳,眼底冷光浮动,鬣狗般的恶戾让人心底发怵,话语却是随意:“开罪整个歆阳纸行做甚,总务知我,某从头到尾要办的,唯大成商号一家耳。”
没人会嫌自己钱多,快钱旦来了第一次,后面就会有源源不断的第二次第三次第无数次,直至永不能回头,如同沾上五石散的人不至倾家荡产人死身亡不会罢休般,容党赚脏钱也愈发疯狂。
容昱当官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钱,各种打点孝敬以及人情世故在官场上那般重要,出手少了简直是自毁前程。
他身上的治国理事的本事只是敲门砖,但迈上朝廷官场,每一步路都是由金银和尸骨铺就。
这就给了容苏明一个替父报仇的绝好机会。
或许也不是真的要报仇罢,她答应过祖父今后会与几个兄弟姊妹携手共进,甘苦同当,但她心里始终过不去这道坎,包括箫姨娘的死以及胞妹容灵澈的失明。
自容党拉起大成的招子起,容苏明就没停过找茬儿。
大成事纸业,容苏明就追着大成揪容党的尾巴,不过就是顾及着面儿上关系,叔侄二人从未正面交锋过罢了。
丰豫既办陶氏,与陶氏合作密切的大成自然跟着损失惨重。
容党知侄女针对,亏损不少后选择暂时不与丰豫短兵相接,未过半年,大成转而事秦国酒,因涉及他国且要提防丰豫,容党而未敢在账面上多做手脚,孰料丰豫竟拿着事纸赚来的钱同样转而事酒。
大成事秦酒,丰豫就事晁酒,总之与他为敌。
大成事酒少得利润后立马转而购新茶叶成批卖,丰豫就不疾不徐跟在后面,拉起车队做水陆两方走货运货生意,但抓出点端倪,丰豫就会毫不犹豫给大成一刀,硬是不给大成留任何活路。
步步紧逼却又不把人逼死,大成每每巨亏大损走投无路时,生的转机就会恰到好处地从天而降。
容昱需要钱,容党无论被逼到哪种地步,他都不能且不会彻底放弃。
三年后,容老太爷患病卧床,世上再没人能拦住容苏明,这个鬣狗一样让容党惧怕且厌恶的人,成了他永远都无法摆脱噩梦。
容苏明二十二岁时,大成走货番邦夹带东珠被异地公府查出,朝廷明令禁止东珠外运,此罪重,大成垮得只留下了个空壳子。
当官的容昱立时就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容党硬生生吃了半年的异地牢饭,才被他三弟容棠想方设法花巨额银钱赎出,险些命丧他乡。
给容昱提供钱财让他在官场继续打拼的人,彻底成了容苏明的丰豫。
容党回家后着人查东珠之事,种种迹象表明,使大成夹带东珠被查出的正是容苏明。
大成彻底赔光,容家二房身负巨债,偏生遇上容昱媳妇难产,一尸两命,长孙未能降世,容党一病不起。
真正把叔侄俩推上两立台的,是一年后容筝的死。
那年夏末,朝廷突然对海上倭寇浪人用重兵,沿海一线全面封锁,商船回岸,百姓内迁,丰豫断了支柱生意。
近些年生意发展太迅猛,经此突变,丰豫尾大不掉,容党联合不少歆阳及外地商号,意图一举击垮容氏丰豫。
入冬,容筝病重,却瞒住了容昭。
“阿姊无须担心,我这不过时疾罢了,吃几副药就好,倒是听泊舟学话,说丰豫情况不大顺,阿姊注意康健为要,生意何时都可以再做。”双目空洞无神的姑娘靠在床头,瘦得眼窝都陷了进去,唇边却始终扬着浅浅笑意。
似乎什么困难都将会过去,乌云散去时,阳光会重新普照大地。
容苏明因生意之事已不眠不休连轴转了三个昼夜,路过家门进来看看胞妹,停不了两口茶时间。
她没察觉出来别的什么,握了握妹妹的手,交代道:“好生养病,外头的事有我处理,待熬过这个冬,开春后咱一家上与君山嗅花踏青去。”
“好呀,阿姊这回可要说话算话!”
“绝对算话!”
孰料一别就是今生今世,言出必行的人只失信过妹妹,这次,她又是说到没做到。
阿筝走了,走在那年冬天最大的一场风雪即将终结时,走在漫天阴云即将散去时。
隐忍,容苏明选择暂时隐忍——容昱出年后将会擢拔,而且有个内阁高官看上了容昱,想招容昱为女婿,身为容昱家族一员,谁也不能在这个时候生事端。
二房叔父婶娘可憎,大哥哥容昱诚然无辜,说得诛心露骨些,容昱做官对容苏明以及丰豫而言,绝对的利大于弊。
她就是再想拾叔父容党,终究也不会给容昱带去麻烦。
容昱从朝歌送回消息,朝廷战事将终,欲拨巨款颁政令,对战中亏损各行各业将行安抚补助之策,以复民生。
容苏明抓住机会,连手臧氏等几家同样受到巨大冲击的商号,在出年开春后一举使丰豫完成浴火重生般的蜕变,丰豫没垮,反而更加强大起来。
报复,疯狂的报复随之而来。
“容苏明!你到底想要如何?!”
刚有起色的大成被人突然重击,几千两的生意眼看着就要打水漂,容党病得瘦脱了相,连外袍都没穿就直接追来了家祠门口。
家祠内,素衣青年点了三炷香插/进香炉,规规矩矩叩拜祖宗先人,背对着容党以及外面的一众容家人,淡淡回答道:“祖父母去前将所留家产一分为三,三房均分,长房的那份,今日我来讨回。”
讨回?容党喘着粗气瞪大眼睛,那份家产若给了她,大成要拿什么东山再起?!
“简直是胡说八道,哪里来的家产一分为三?!”容党矢口否认,站在家祠门外没敢进来,手扶着门框才勉强站稳虚弱的身子。
顿了顿,他道:“你阿翁去时又非我们一家人在场,容氏族老亦都在旁,家产之事清晰明了,容苏明,你爹故去多年,你祖父母的家产缘何要留给你?”
容苏明起身,逐个往牌位前的长明灯里添油,消瘦使面善的人看起来变得凌厉,说出的每句话都像根烙红的铁针扎进容党心窝:“你想用那份家产重振大成,你怕昱大哥哥依赖我太重,这本无可厚非,但你不该要灵澈性命。”
“容党,阿筝是我唯一的亲人,你要了她性命,你猜我为何隐忍至今而不发?”容苏明慢条斯理添油,慢条斯理说话,有风吹进家祠,烛火摇曳,垂幡摆动,似乎是在应和容苏明的话语。
容党往后退了一步。
他身后,容家所有人都沉默,无论主仆。
吉荣站了出来,来到她男人身后朝家祠里的人唇齿相驳道:“若非是你逼迫我们在先,我们为何要与你过不去?小苏明,做人不能太没有良心了!你阿翁还没出三年祭呢,你休要在我家太猖狂!别以为你用那几个臭钱就可以拿住我家昱哥儿命脉,他可是官!生杀予夺的官!”
容苏明添好油,缓步退到家祠正中央,微抬起头静静注视供台正中间的神龛。
烟雾缭绕中,她道:“祖宗神灵在上,我若对容昱有毫厘不利心思,死后万鬼欺,孤魂无人祭。”
转回身来,隔着半间家祠,长房苏明朝二房老爷冷冷一笑,“容党,断绝关系罢,你我正面较量,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明争暗斗至今,便是远在朝歌的容昱也都看得分明,父亲容党和母亲吉荣,在堂妹容昭面前不过都是极尽心思的跳梁小丑,捏死大成商号对于丰豫来说简单得如同捏死只蚂蚁。
容昱也知道,堂妹容苏明是个十足的冷心冷性之人,内外都冷,这样的人不仅适合官场,她做什么都能有所成就,是以多年来容昱也未插手过堂妹的事。
他看得清楚,是父亲与三叔做错在先,但苏明的报复也不可谓不重。
这孩子,想要容党余生不安。
年前去朝歌,容苏明把话说得再清楚不过:“大哥哥出手若阻拦,我诚然会有所敛,但决计不会停止。”
容昱眉头拧出川字,长相与容苏明四分像,面容却更多几分久在官场的深邃:“听说花氏贤惠,嫁来家里后,你的日子变了不少。”
这话没有丝毫威胁之意,是家常闲聊,也是兄长叮嘱。
容苏明松了松压低的眉心,须臾才没好气地哼道:“不愧是当官多年,大哥哥说话掐要害,忒扎人心。”
容昱回身靠进椅子,温笑道:“要你个狭促鬼来揶揄哥哥。”
“已经停不下来了,”容苏明扭头看过来,神色坦然,“你一日居官内阁,我父身后污名就一日难脱,阿筝之死亦难追究,阿兄,此乃死结之一,
你我官商相辅相助,而我终究于你是外人,你父母不会信我助你之心,此乃死结之二。”
搓一把脸,青年原本内双的眼睛因疲惫而显成外双,眼部轮廓更加锐利起来。
想来这个模样的容苏明,才真正脱去了平时亲切随和的伪装,露出原本冷漠狡诈且凶狠的脸庞:“阿兄想见到的和睦场面,今生怕是难以成真了。”
“苏明——”容昱叹气道:“人总是要往前看的,陷在过去的对错中挣扎无有丝毫意义,大伯父以及阿筝的事情……若你同意,我劝父亲与三叔父到大伯父坟前磕头认错。”
容苏明道:“那不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抽咱们阿翁的脸么,所重无非生前身后名,我的不孝,还未到那个地步。”
“那你待如何?”容昱也不那个力猜来猜去了,官场上的心思已经让他够累了,“说出来,阿兄全你。”
容苏明摇头,道:“死结就是死结,当年你爹以容氏之名将我赶出家门时恩怨其实已断,但如今你的官越做越大,你爹娘的疑心便越来越重,没办法,
只要阿兄信我,便任歆阳家里斗着罢,不死不休,不破不立。”
这便是容苏明的法子了。
既然得不到信任,那为何还要徒劳去挣信任?不如干脆就彼此恨着憎着罢,省得某些人日子没了奔头。
容昱远在朝歌,对歆阳老家的事情也插不上手,思来想去得出的办法其实与容苏明大同小异。
那就彻底放开去争罢,反正结果肯定是容苏明赢。

与许太太之间,其实并没有实质上的矛盾冲突。
盖人心贪婪,就连爱都不是没有目的与企图。
容苏明有钱,在歆阳的地位也不算太低,她能助困境中的姑母许太太稳住许家的主母地位,亦能助表弟许向箜在公府步步升迁。
许太太可怜疼爱侄女是真,利用侄女同样也是真。
这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反而恰恰说明容苏明的存在对很多人是有用处的。物竞天择,只有有用的人才能往前走得更远。
但时间久了,许太太终究还是被横流的物欲盖住了眼睛,蒙住了心。
愈发贪婪起来。
瓜分父母家产时候,且不说遗产里不少契书都已经写上了“容苏明”三个字,父母留给长房的东西几乎是二房三房的总和。
到手的钱财无有原封不动再送出去的道理,容党容棠兄弟一合计,找到了小妹许太太。
那些落着“容苏明”字样的契书要改到他人名下,少不了要找许太太夫妇帮忙。
许太太进出容苏明家最是方便不过,也怪容苏明自己不守东西,私印这种贴身带着或好生存放的东西,被她随处用随手扔,到书房里随便一找就能拿到手。
许太太的男人在公府当差,契约书拥有者更迭办理时,只要拿到原持有者私印,多少张契书更换主人也都不在话下。
容家老两口留给长房的家产里,不仅有两人置办下的东西,还有当年容觉为女儿挣回来的物业和财产。
房子、庄子、铺子、田产,甚至是林产,总计逾百万两,为兄妹三人均分。
多年来,容苏明帮许向箜打点上下没少花钱花功夫,好处得的多了,人就会对此习以为常。
郜氏和容家二房走的近,多多少少也会被人利用,闹到后来理直气壮从容苏明这里攫取好处,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结果。
正好容昱为官的荫蔽如今已经足够大也足够稳了,容苏明与表弟许向箜大致一商量,决定借机使许家和容苏明家闹不和。
如此一来,许太太就可以在容苏明个容党容棠的争斗里选择中立,最起码看起来是中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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