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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想衣裳花想容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常文钟
温离楼绝对参与其中了,方绮梦心想,不然相州和陈宿的官差怎么会鸡蛋里挑骨头般为难当地的丰豫商号,而使她几番无法脱身回来?要知道,在此之前,丰豫于当地规规矩矩办事,老老实实做人,两地公府最是喜欢丰豫商号不过。
“哎呦!”着急忙慌翻身下马的人脚下一个趔趄,险险以脸戗地,报这方故土以磕掉门牙为代价的热烈亲吻。
还好被旁边的眼疾手快的毕遥一把拉住:“阿主您可小心些罢,上次幸亏是......您才得以只摔肿了嘴,如今怎的还这般急匆匆呀。”
上次,上次平地摔磕肿嘴唇还是和易墨那厮一起出去游玩的时候,她被支棱起来的地砖边沿绊了一下脚,直勾勾将脸拍在了易墨的后背上。
易墨转过身来,不过是似笑非笑看她一眼,她就捂着鼻子慌忙后退,却在转身佯装去和毕遥说话时平地摔了个狗啃泥,磕肿了嘴……
方绮梦现在不太想回忆过去的事情,她不等站稳就挣开毕遥的手而直朝那边黑色的角门冲过去。
摆手打发毕遥的时候,方总顺手把马鞭子也一并扔了过去,“街口廖家茶棚等我一刻钟,没等到的话你就先回铺子忙去罢。”
话音未落,人已奔至那角门。
只见方总抬起手就是咣咣咣几拳砸门,那气势有如马匪过境寸草不留:“开门开门,我方家老三!”
门后脚步声由远及近,几声咔哒声响过后,一扇角门吱呀开了条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小门缝,方绮梦闪身而入,动作敏捷而灵活。
毕遥牵着两匹马,仰起脸看看灰不溜秋的天色,回视线时又忍不住打量了几眼那爬满枯藤的灰白色高墙。
这冬呐,冷。
话说那悄摸给方绮梦开门的,不是别人,正是这座院落的小主人叶寒烟。
“你要是能寻到他才叫怪呢,”寒烟在前面引路,莫名压低着声音,像做贼:“昨儿个半夜突然回来的,满身泥污,说是追嫌犯跑进芦苇荡,陷进了沼泽,”
说到这里,寒烟嗤笑:“我就不晓得哪个陷进沼泽里还能像他般全须全尾出来,还是说嫌犯脑子被驴踢了,一被人追就自找死路往泥潭里钻……”
方绮梦抱着胳膊跟在后面,觉得有必要为老温解释一下:“以前人犯事,被查出来的话就带着行李往十里芦苇荡里那么一钻,公府不会认真去搜芦苇荡,便装模作样走走过场作罢,待风头过去后,谁还记得芦苇荡里哪个家伙曾犯过什么事?杀人放火、提灯夜游……”
杀人放火,提灯夜游。
“你还是别说了,我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寒烟被吓得生生打了个寒战,终于把方绮梦领到了她家的东屋门前,道:“他就在这屋睡,你去拍窗户,准能把他给叫醒。”
抄着手走近窗户,侧耳就依稀可闻屋内轻微鼾声,方绮梦无声叹气,拐回头来揽住寒烟肩膀同她一并走向北屋。
“我时间充裕,等得起你爹一个囫囵觉,”方绮梦道:“就先让她睡罢,睡醒了老娘再找她说话。”
行至北屋门前,方绮梦迈步而入,寒烟则并着腿蹦过门槛就跳进了屋,少年人,时时刻刻都能寻出点淘气事来做做。
“方大你喝水——”小大人儿似的孩子为她方大斟茶,又踮起脚从物架上取下个盒子,将里头东西拿出来与她方大吃,“都是我阿娘给弄的零嘴,喏,这种芝麻团是我阿娘刚做的新口味,里头还包了豆沙,你尝尝……好吃么?”
一口咬掉半个芝麻团的方总捂着嘴,边怕芝麻掉,边连连向寒烟点头,兜着嘴里未嚼完的芝麻团含糊道:“我这才离开多久呀,怎生感觉错过了好多美味吃食?”
寒烟捏了颗花糖丢进嘴里,咬着糖块道:“没关系,我娘每隔三四天就会捣鼓点零嘴出来,届时我给你留好吃的!”
方绮梦拍寒烟脑袋,嘿笑着欣慰道:“还是我烟孝顺,知道给她方大吃好吃的。”
寒烟顶着俩松散散的双丫髻,趴到桌边好奇道:“你找他是有什么事呀?”
“谁?”方绮梦故作糊涂。
“嘶……”寒烟轻嘶一口气,抓抓脸朝屋门努嘴道:“就是他嘛,你不就来找他的嘛。”
方绮梦学着寒烟的样子朝屋门努嘴,促狭道:“她她她——她温离楼,你‘爹爹’,嘿,你唤她一声‘爹爹’你就掉两斤肉是罢。”
“诚然是不掉肉的,”寒烟悻悻地蹭蹭鼻子,“但是你莫岔开话题,我听巷子里的人说了,我娘前日在医馆和人发生口角,但我琢磨了琢磨,觉着你……”
寒烟歪起头,似乎是在寻找合适的措辞,停顿须臾,她道:“你今日来后我方确定,你是来找、找他算账的。”
“哎呦!——”寒烟双手抱住脑袋:“打我干嘛?!”
方绮梦手肘撑在桌沿,咯咯咯笑得肩膀直抖:“就凭别人几句话你就能琢磨出我的意图来?我烟呐,你可别跟你方大逗乐子,说,是不是你阿娘跟你老子说什么,让你给听见了?”
“我逗你做什么,”寒烟一脸委屈相,甚至还暗戳戳往旁边挪了立下,生怕方绮梦一伸手再给她来一巴掌,“这么简单的事情是个人就都能看出来,”
“你看哈——”说着,小孩儿满脸严肃地开始分析,那神色几乎和温离楼一模一样:“孩童被拐案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狗温楼挨骂更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我娘早不发飙晚不发飙,偏偏你一去她就怒了,我了解我娘,她绝对不是那种会因为几句话就跟人吵架的,那么深究原因的话,她吵架就是和你有关,”
小家伙耸肩摊手:“如果这还不算什么,那么你今天通过我来找狗温楼,就是直接暴露了你的意图,方、大。”
她方大:“……”
她方大:“我烟呐,你好聪明哦!”
寒烟扬起下巴:“那是——”
方绮梦微笑着说出后半句:“不愧是她老温的闺女,脑袋就是好使!”
寒烟:“………………”
寒烟的嘴撅得都能挂上个小磨盘,诚然一副气鼓鼓的模样:“方大你能不能别老是把我和他扯到一块儿?”
经年和生意人打交道的家伙从善如流道:“能能能,你是你她是她,你姓叶,她姓温,你俩两码事,我这不是不小心说秃噜嘴了么,我烟大人有大量?”
寒烟闷闷“嗯”了声,捏起两块梅花形状的松糕递过来:“尝尝这个叭,花姨姨做的,也很好吃的哦。”
“好,我尝尝……”来前吃饱喝足的方绮梦又塞了自己两大块点心,一方面是回应寒烟小妮子对她的喜欢,更深层的那一方面,则是她想藉此来按捺住心中横冲直撞几欲破出的真相。
时机未到,她急不得,急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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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牙子的生意往往都是一环扣着一环,层层连接下来的,他们有固定的地盘、固定的上下家,甚至还有固定的买主,以歆阳为中心,左近五六座州城里的人牙生意,温离楼多少都是了解的。
本地人有本地人的摊子,外乡来此谋生的,但凡想吃人牙这口饭,那就都得去拜拜歆阳地头蛇,对于那些零碎单干的人牙,只要肯花钱,你就没有得不到的消息。
从线人那里得到可靠的消息后温离楼立马就部署了行动,鉴于对方乃无窝散牙,好容易有点线索的人想借此放长线钓大鱼。
武侯盯梢蹲守安排得妥当,温离楼亲自坐镇,行动之中,包括嫌犯察觉不妙准备跑路在内的所有“意外”,却然都在温离楼的意料之中。
前半截顺顺利利,后半截人算不如天算——不知谁手底下有个愣头青,瞅见嫌犯要跑,随即大喝一声拔刀而追,得,嫌犯没按照原定路线跑,掉头扎进了十里芦苇荡里。
那夜无星无月,穹顶压着无法目视之黑云,寒意料峭透骨,凌冽北风吹过,秃枯的芦苇杆子被吹得发出呜呜声,黑影憧憧似鬼魅,那嫌犯扎进芦苇简直就像针落大概,连声响儿都听不见。
温离楼黑着脸站在芦苇荡外,周遭的火把被北风撕扯得可谓破碎不堪,所有人,鸦雀无声,忽明忽暗的火光中,没人知道温离楼脑子里来回了挣扎几个选项。
旁边提着刀等候上官下命令的一个武帅不敢在这个时候开口招骂,只能暗戳戳给另一边的范成大使眼色。
范成大颔首,离温离楼最近的他从头到尾清晰无比感受着老大周身气场低到能结冰,无声表示不敢吭不敢吭,听吩咐就好……
当漆黑的芦苇被人在脑子里放大又缩小一遍后,方才那个温离楼沉思、武帅与范成大递眼神的过程,其实不过才两个呼吸的时间。
无数火把倒映在那双冰冷锐利的眼里,温离楼拔腿就追过去,和逃跑的嫌犯一样,一头扎进芦苇荡,随即就没了动静。
其余武侯们似乎没料到自家老大还是这样身先士卒,互相对望一样,忙不迭掏出绳索大步追进去。
温离楼救了那嫌犯。
追撵中犯和官先后陷进泥地,官一把薅住犯,两人双双陷进去,直至增援赶到,上半身陷进去的官才在犯被淤泥没顶后,硬生生把他/拔/了出来。
若是后续武侯晚来半步,那么一个叫温离楼的歆阳官,和一个绰号拐子的异乡犯,就会从此身归沼泽,尸骨无存。
当淤泥没过口鼻眼耳之后,死神的手指触碰到温离楼后衣领的瞬间,只有亲身体会过的人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绝望与恐惧。
去年容苏明倒霉被流窜至歆阳的凶徒劫持,九死一生才从排水渠里逃出来,那之后她噩梦不断,三不五时就会于夜深人静的时候头冷汗地从梦中无声醒来,然后半宿难眠,因为合眼就是被绑与逃跑。
这是人在经历过大灾大难后的正常反应,扛得住的人有的三两天就能痊愈,扛不住的,则是终生噩梦。
但温离楼不一样。
她见过遍地死尸,见过四皆鬼火,见过活人被吊在树上晒烤成干,见十几万大军尽皆垂泪,亦见过被血染红的山坳里开出的鲜艳花朵……
她不是麻木了,她是很想很想活下去,都说温缉安最不要命,没人知道她才是普天之下那个最最惜命的家伙。
无他,舍不得独留爱人于世罢了。
正因为如此惜命,所以见过地狱后还能记得自己是个人,缉捕犯人陷进沼泽差点死掉这点事,对她来说睡一觉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不曾想起来后竟见方绮梦在北屋烤火,温大人眨眨带着红血丝的眼睛,险以为自己看花了。
“何时回来的,来了怎么不叫我起?”温离楼如常低头进门,径直来到盆架前倒水洗脸。
桶里的水凉得刺骨,温大人舀出半盆,哗啦啦洗脸净容,似乎感受不到冷水的温度。
“几日前刚回来的,”方绮梦用木棍戳戳炭盆里火炭燃烧余下的灰烬,大腿翘二腿道:“来你家有些时候了,喏,叶仙给你们送的饭菜,你们午食都是这样吃的啊,还以为官爷您没酒没肉不动筷子呢。”
“……”
几乎是下意识的,温离楼听着那些话就想扭过头来看一眼方绮梦的神色,还好她控制住了。
温缉安呐,无论心中奔腾呼啸着跑过多少匹千里马,扬起嘴角就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如何,一块吃点?”
被方绮梦晃着脚故作嫌弃道:“叶仙不在家,谁要跟你个‘大男人’同桌而食,人家大姑娘要避嫌的好不好,寒烟你说是不是?”
快三十的人称自己是大姑娘,要不要脸啊。
“……”温离楼放下袖子,过来桌子前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喝,掀开保温的食盒看几眼,她清嗓子道:“你爱吃不吃,我吃了就去司台当班,有事就你快说——叶寒烟,过来吃饭。”
坐在那边捣鼓木刻的寒烟听见了也一声不吭,洗了手就过来闷头吃饭。
“父女”二人间的相处再诡异不过。
“叶仙对于你俩掐架的担心看来不是多余的,”方绮梦蹭蹭鼻子,“哎”了一声温离楼,微微笑道:“诚然,你知道她在哪儿。”
温离楼拿出饭菜,大口往嘴里扒着尚有余温的白米,道:“何以见得?”
方绮梦用戳火炭的木棍不疾不徐敲着自己鞋帮,朝温离楼得意地挑眉:“自然是嗅到了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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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阅览
容花都不在家的一天。





云想衣裳花想容 百无禁忌
第八十二章 百无禁忌
多名孩童被拐案查破的这日下午,天色异常阴沉,自苍穹最深处席卷来的阴云霸道且蛮横地遮去最后一缕残弱天光,寒风呼啸着在人头顶徘徊,随着时间流逝而愈发狂妄起来。
十六浦码头上人头攒动,等待整整一上午后,码头终于接到了自上都南下、中途路过歆阳暂做休整的丰豫货船。
料峭风中的丰豫徽标是那么显眼,既高且大的货船发着沉闷声响徐徐撞开混浊江面,缓慢地靠近码头特意为它腾出的空位。
几十条手腕粗的棕色麻绳从高高的船身上抛下,等候在码头上的丰豫伙计一拥而上,一人拉住一条搭上肩膀,尔后身体弓起、额冒青筋,在被大风扯得破碎的号子声中咬牙把那只庞然大物拉至横靠到码头。
十几个青年男人合力才把船下好锚,江风搅动得江面水浪翻涌,大船船身却在铁锚作用下近乎平静地停泊在那里。
随着几声吃力搬东西的“嘿咻嘿咻——”响起,“砰!”一声木制巨物撞击的声音在耳边炸开,脚下的地面都跟着传来颤动,是船工们放下了桥板。
船上人陆陆续续登陆。
货船自大运河而来,货船负责人在停船的第一时间就跑下来向当地漕运所呈递过所,办理相关暂停手续,听船工说他们自大运河下来后,码头一位小头目自然而然向船工问起了不久前大运河沉船的事情。
大运河乃前朝中后期某位帝王为出游所修,其存在虽饱受质疑,但后任历代朝廷却不断对它改进完善,终于使其成为如今联通晋国南北、承担大晋帝国近半数贸易往来的重要存在。
——大运河北起燕地,南达云醉,联通天下水,南方八大水域皆在其统辖之中,包括碧林江。
写着“十六浦码头”五个大字的牌楼下停着辆毫不起眼的灰篷小马车,穗儿搓着冻红的手从码头那边小跑过来。
“主母,”她敲了敲紧闭的车窗,张嘴吐出一口白雾:“那边的人都下船了,没见阿主,也没见迦南和改样。”
车窗拉开条二指宽的缝,花春想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和无力轻轻响起,她道:“来信说的是这艘货船无疑,咱们便再等一刻钟罢——不然你再去向那船上的人问问?他们大东家随在船上,不会没人知道大东家的行踪,去问问……”
“问什么?”一道带笑的声音接住花春想的话尾,正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容苏明。
偏头看见来者,穗儿既惊且喜,忙不迭给阿主问礼,视线在车窗后的主母与马车旁的阿主之间打个来回,抬手关上车窗,她扬起嘴角识趣地退到旁边和随后而来的迦南改样汇合去了。
扎实稳稳牵着拉车马,待容苏明提衣裾上车,他就跳上车板挥鞭驾车。
“我回来了。”皂袍人弯腰坐进马车,脸上虽有长途奔波的疲惫之态,眼睛却然明亮如夏夜繁星。
花春想拥着厚厚的羊绒毯靠在车尾,身子随马车的前行而微微晃动着,面色隐显苍白,朝这边伸出手,微笑道:“起卧居窗外的梅花,第一朵花开已是半月之前了。”
“嗐……”容苏明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嘴扬眉,第一时间握住那只素净好看的手,顿了顿,她又坐得靠近了些,将那双手捂到自己手里暖着,沉吟道:“手这样凉,何时病的?何病?又缘何不在书信中告诉我知?”
“哪儿有人一张口就这么多问题的呀……”花春想眼皮发沉,整个人也都有些不太神,干脆歪过身子来靠着容苏明,额角在她肩膀上蹭了蹭,明显感觉到那衣裳尚带冬寒。
花春想闭上眼睛道:“本该给你安排顿丰盛的接风宴,不巧我受了凉不舒服,只能让青荷和巧样她们下厨,”
“哎对了,”靠在容苏明身上,她嗅到了熟悉的淡淡奶香,唇边笑意发自内心:“如意会走路了,整天满屋子跑,不过还好她尚不会翻门槛,不然每天就等着满院子逮她了。”
“嗯,”容苏明提提厚毯给身边人裹严实点,下巴正好搁在花春想发顶,温声道:“不舒服在家歇着就成,还跑来码头接我,万一回去后病情加重,你是不是正好赖上我?……怎么不说话?”
静默须臾的花春想戳戳容苏明干燥且温暖的手心,无声笑起来,道:“就不多问两句如意的近况呀?我还以为你会第一时间先问孩子呢。”
容苏明摇头,道:“她个小家伙凑什么热闹,你都病了……唔,怎么了?”——花春想挣开手,张开双臂猴抱住了容苏明。
“没什么,”突然眼睛发胀的人瓮声瓮气道:“大概是病中之人心里软,听不得好听话,尤其还是从你嘴里蹦出来的。”
不知是以上那句话触动了容苏明心里的什么机括开关,只见这人眼珠骨碌碌一转,眼底明光骤聚。
花春想似乎察觉到什么,赶紧抬眸看过来,就见这人黑直的眼睫末梢飞斜出眼尾,在眼角落下小小斑驳,这一刻,这张原本只能算是清秀脸庞竟无端添了几分顾盼生辉之色。
叫人看得微微一愣。
容苏明对自己的表情是无知无觉,语气小有激动地提议道:“正好你着凉了,风寒?如意那么小,搞不好怕是会过病气的——”
听到这里,花春想心里咯噔一下。
紧接着,她头顶就响起了容苏明接下来的话:“咱们先到别院住几天罢?等你病好了咱们再回去住,你看如何?”
你就是想扔开你女儿如意,好过几天清净日子——花春想心里如是想着,开口道:“如意几乎天天晚上睡觉前都会念叨两句阿大阿大,估计她万万没想到,她日思夜想的阿大回来后竟然准备扔她一人过,真是个小可怜呢……”
容苏明沉沉笑起来,在逼仄的车厢里伸了下腿,道:“你若是觉得奶妈带不过来她,那咱就把她扔给她阿姥?正好你阿娘近来闲赋在家。”
“你听说了啊,”花春想长长舒了口气,道:“我早劝她歇着,她非不听,还说街坊邻居见她在家进进出出,没一个不说她难听话的。”
容苏明虽听说了花龄在生意上遭遇的事,却然是没想到竟还能生出这么茬儿来,道:“说什么难听话?说来我也听听新鲜。”
“就是那些,那些妇人间常见的舌根,”花春想沉吟道:“有说阿娘年纪轻轻就不挣钱的,有说阿娘腆着老脸吃儿孙饭的,还有说……嗐,反正都不是好听话不过,我就纳闷儿了,我娘挣不挣钱、如何生活干她们何事?又没吃她家的米粮,一个个的咸吃萝卜淡操心。”
容苏明像裹孩子那样把气呼呼的人裹起来,道:“她们就是看你阿娘眼红,毕竟她们没有像你一样优上的女儿,没有像如意那样可爱的孙女,她们就是嫉妒的,你说呢。”
“我说就是,”花春想瘪嘴哼哼了两句,眼尖地看见那皂袍上缝补的痕迹,立马道:“给你新做了两件冬衣和棉鞋,回去试试。”
容苏明被夫人跳跃的思维带得有点愣,顿了顿才道:“我记得去岁冬你刚给我做过双棉靴,有的替换就成,心思做那么多反倒叫人心疼,用锥子时候手又磨破了罢?”
“还好,”花春想悄悄用拇指搓了搓食指第一节指节——磨出个小茧的地方早已不疼了,“主要是给如意做衣裳,顺带给你弄了,叶姐姐说的果然没错,物以类聚人以……人以群分……”
她边说话边打了个哈欠,泪眼婆娑。
容苏明拍了拍她后背,“你还是先靠会儿罢,到家还有点距离。”
“早知道来前就不吃药了,净打瞌睡,”花春想含含糊糊道:“那我就靠你靠一会儿,到家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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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座拥有上百年历史的城池,歆阳从不乏文人墨客为之提笔挥毫,春有兰亭会秋有江风集,夏书诗词冬作赋,美哉四时。
温离楼虽出身碧林书院,但诚然不是附庸风雅之徒,如今却因正在念书的女儿寒烟而被学堂通知来参加学堂“为促进生徒与父母间关系”而举行的文谈会。
腊月中旬,学生放年假前学堂就会组织文谈会,说是文谈会,其实就是把学生和学生亲长聚到一块儿,给你们看看什么叫好学生什么叫差学生,肯定肯定拔尖的,激励激励中不溜的,打击打击吊尾的。
品德兼优的好学生当然连带着爷娘一起被夫子着重夸奖褒扬,而至于不学无术的差学生,则少不了夫子们一番即便觉得违心但也要装作痛心疾首的语重心长的谆谆教导。
台上站着位留山羊胡子的老头儿,手拿着厚厚一沓写满字的纸正在声情并茂且慷慨激昂地为在坐明公普及着“养不教父之过”的名言警句。
“狗屁嘞,”台下人堆里,糙惯了的温离楼温大人曲腿憋坐在小小马扎上,低声骂咧道:“这老头脑子有病,从头到尾都在给人灌输‘你家孩子教不好不是书院和夫子的问题而是你们这些做爷娘的问题’这种以偏概全的错误思想,哎——”
温大人忽然用手肘拐了下旁边的家长,疑惑道:“你说叶寒烟每天跟边军对胡人一样跟我不对付,是不是就和这老头的教育有关?”
旁边的家长容苏明捶捶因久坐马扎而憋麻的腿,比温大人更加疑惑:“是吗?寒烟跟你不对付难道不是因为她那位便宜爹?”
“嘶……”温大人轻嘶一口气,手撑在膝盖上乜道:“容苏明我拜托你当个人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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