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想衣裳花想容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常文钟
谢谢
注1:穷困——可理解为走投无路的意思。
云想衣裳花想容 如意闯祸
第八十四章 如意闯祸
陈卯,兰氏膝下第三个孩子,容苏明同母异父弟,虚岁十五。
十五岁,寻常人家小姑娘及笈出嫁的青葱年纪,半大小子闷头读书的奋斗岁月,平素沉默寡言的陈卯却做了这么一件让人措手不及只感觉无法原谅的事情。
强/暴在晋国是重罪。
兰氏出奇平静,盘坐在椅子上抽烟,青烟缭绕中她低头沉默许久,才清清嗓子打破这一室的静谧:“我早就料到他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成想这天来得这般快,完全跟他阿爷一个德行,仗着是独苗苗就甚事都敢做……莫捞他了,苏明,任他自生自灭去罢。”
容苏明坐在对面,被烟丝燃烧的青烟熏得眯起眼睛,因为沉默太久,刚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还破了头两个字的音:“凭什么,你凭什么笃定我还会像以前一样事事跟你对着来?”
兰氏慢半拍抬起眼皮——从花春想的角度看过去,那抬眼的瞬间即便在这个年纪也依旧算得上好看的,可见兰氏年轻时该是何等貌美如花——将烟嘴噙到嘴角,兰氏哑声道:“不管你如何想,我还是那句话,扔他自生自灭去罢,大晋律法刚正无情,他得为他的错误负责。”
“听听这话说的,”容苏明要笑不笑的模样讽刺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您爱子有多深切呢,不过就是嫌他累赘,想借机扔掉这个拖油瓶罢了,就像你当初抛下我和阿筝一样,只图自己逍遥快活,哪管孩子是死是活,”
容苏明挪挪身子,但紧接着就又挪了一下,花春想瞧瞧看过来,觉得她似乎是在寻找舒服的坐姿,可又好像怎么坐都觉得不舒服,或者说她有些如坐针毡,花春想脑子一震,为自己用“如坐针毡”四字来形容容苏明而感到一丝荒诞。
容苏明斜靠在椅子里,道:“你当知道,我如今最不在乎的,就是你想要如何了。”
不知是不是花春想的错觉,在容苏明声落之后,她看见兰氏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更也没想到兰氏会突然话锋一转朝她开腔。
兰氏道:“听说不久前你替你爷还了七八百万钱的欠款,你阿娘中风也是你抓过来的,养出你这般孝顺的女儿,你爷娘不枉此生。”
花春想在心里组织语言,毕竟兰氏是容苏明母亲,容苏明可以夹枪带棒地和兰氏说话,她却不能,温顺道:“叫您看笑话了。”
夜已深,屋里只点着一盏油灯,兰氏的神情隐在明暗不一的光线中,叫人看不真切,她磕出烟锅里的灰烬,又将之重新填满烟丝,自嘲一笑,语气带了几分怅惘:“还是卯哥儿给我切的烟丝,没成想是他最后的孝敬,若晋法判他不死,那就后半生母子再团聚罢——你们回去罢,夜深了,夜路不好走。
“你为何要抛弃他?”容苏明从椅子里站起身,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问,似乎兰氏的答案能让她解开多年的心结。
某个瞬间里,花春想甚至觉得,容苏明其实是在为她自己以及她妹妹容筝向兰氏讨要说法。
然则以往之不谏难悟,无论兰氏给出什么样的回答,花春想觉得容昭其实都无法轻易放开那些深埋的曾经。
不出所料,兰氏没有回答,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道:“我知你要顾及面子,你放心罢,这里我住得也十分舒心咳,咳咳咳咳咳……”
突然爆发出的强烈咳嗽让容苏明下意识拧起眉心,她实在没想到自己接下来会说出这种话,此生都想不到,她道:“病了就叫人找大夫来看看,以后少抽些烟。”
声落之后,大概意识到了哪里有些不对劲,容苏明及时沉着冷静地补充道:“咳成这样,传出去指不定谁说我虐待亲长呢,我还要不要脸面,陈卯是你儿子你爱捞不捞,跟我有屁关系——走了,回家。”
最后四个字自然是说给花春想的,细听就会发现那微音带着轻微的慌乱与窘迫,花春想朝兰氏颔首,转身随着离开。
容苏明在前面走的很快,花春想突然觉得这人此时有些像个跟大人们闹别扭的小孩儿,幼稚中带着认真的固执,叫人想捧着她的脸揉她脑袋。
“哎,哎,你等等我……哎!”花春想提步去追,但脚下有雪她放不开步子,追几追都没追上容苏明,最后都有些急了:“容苏明你站住!”
唤作容苏明的人诚然是站住了脚步,半回过身来朝追上来的人伸手,道:“你是腿短么?怎么这么短距离都追不上?”
花春想又快赶几步终于赶上来,伸手牵住容苏明,破罐子破摔道:“对啊我就是腿短,你不等我我就追不上,你说我能怎么办,所以容哥哥以后要不要等我?”
容哥哥……
容苏明难得在刀风暴雪中觉得面皮发烫,把花春想往自己这边扯了扯,方才从屋里带出来的思绪随风飘散,只剩下压低声音似轻嗔却又顺宠的话语:“又胡叫乱叫什么,谁是你,是你容哥哥,要叫叫姐姐!”
花春想却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每次她喊容苏明容哥哥,都会欣赏到容大东家那窘涩中带着几分木讷的样子,这实在和大东家平素从容不迫的淡定模样形成太大反差,叫人逗她上瘾。
“泊舟呢?”花春想被拉过来紧挨着容苏明走,边嘟哝着问,“这趟你带他来做什么,这么冷的天儿”。
容苏明“唔”了声,道:“跟扎实一起在门房等着呢,带他来……习惯带他出门办事了呗,哎你别看他小哈,经历过的事情可不一定就比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少,泊舟呐,他都不知道比陈卯那蠢货灵光多少……啧,也不知道这会儿如意睡醒没,有没有淘气闹人。”
花春想知道这么些年来容苏明经常把泊舟带在身边亲自教养,她点了点头,复道:“只要我不在家,如意就会乖巧又可爱地跟着家里人,不哭也不闹,啊对了,那你明日要去趟缉安司么?”
容苏明果断摇了下头,道:“我才不去咧,温离楼那头驴办事不讲规矩,鬼知道她准备啥时候开案处理陈卯,说不定今年陈卯就在缉安司的监舍里过年了,嘶……”
“陈卯竟然犯强/暴罪,”容苏明拧起眉心道:“我怎么感觉这事儿会牵扯上绮梦啊。”
花春想忍不住一阵后脊梁骨发寒,“你还是赶紧去寻温大人了解了解情况罢。”
“成,明儿正好绮梦全天都在铺子里,我抽空去见见温离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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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大早,不用等到容苏明去缉安司找温离楼,那厢就有人找上了容家的大门。
腊月廿六服素来别人家大门口哭丧实在不是寻常人做得出来的事情,可这家人被人毁了女儿,想来何事情让容家人硌意他们就做得出来什么事。
扒着门缝往外看的扎实长长嘘了口气,拐回来叉手道:“阿主,不然咱走后院的角门?”
泊舟恰好抄着手缩着肩膀小跑过来,吸吸鼻子喘气儿道:“角门外也有几个人在来回晃悠,贼头贼脑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阿主,咱们飞鸽子给缉安司罢,这不行啊,大过年堵在咱们家门口算什么!”
容苏明右胳膊横抱在身前,左手拇指托着下颌,中指随意在自己人中上点了点,沉吟道:“泊舟说的有道理,不过飞鸽子就不用了,这样罢,扎实,你跳墙从西隔壁出去,不用怕被人发现盯梢,直接去公府所报案就成,然后就直接去缉安司门外等着,见到温离楼的话就问她一声案子何时开,她听得懂。”
“喏。”扎实领命而去,容家常年紧闭的大门咚一声被砸上了什么重物,泊舟扒着门缝往外看,顿时脑袋发懵,“阿主,他们在往咱家大门砸东西,”
随着接连响起的轻重不一的撞击声,泊舟一样样数道:“有石块、土坷垃、烂萝卜哎呦……”
小孩儿突然往后踉跄两步,想是在躲什么东西,站稳后惊魂未定般拍拍胸口,“竟然还有破鞋子,阿主,他们不会还敢泼粪罢,那就忒过分了。”
长年跟在容苏明身边,泊舟在潜移默化中学的都是容苏明的处事方法,最后也形成了这种越是心中没谱,开口就越会说笑的性子。
尽管温离楼和方绮梦都嘲笑过这种虚张声势,但容苏明也确实在好几回紧要关头是靠这种方法笑到最后的。
远远看见扎实从西边墙头翻到西隔壁后,容苏明不觉约莫了下时间,抄起手打了个哈欠,挥挥手叫围在过道下的人都散了各自回屋,“难得不用多往缉安司那种鬼地方跑,都回屋暖和去罢,公府差官来敲门的时候再出来,泊舟,回屋后注意听着点小狗,保根你盯着点前庭,仔细被人大白天翻墙进来,咱们家着墙呦谁都能翻,以后谁再说这是高墙大院削尖脑袋难进来,我就保准跟他急……”
容家主抄着手碎碎念念的,闲庭信步般一路晃晃悠悠回主院抱孩子去了。
想当年容宅险些被人纵火烧掉时,容苏明就是这样一脸淡然的无波无澜,这种处事不惊的泰然,泊舟如何都学不来。
公府所直属公府石大人管辖,级别上虽与缉安司同级,但各种事情处理起来却明显不如缉安司稳妥有效,就连接到报案后出司的速度它都远远不如缉安司。
直到门外那帮群情激愤的人几乎把容宅大门前堆满烂萝卜破菜叶小石块土坷垃,公府所的一队人才配着刀姗姗来迟。
官爷们谱摆得贼大,还没走近就先开始让小碎催在前面驱赶开路:“让开让开,公府所办案,闲人避让!”
耗子怕猫民怕官,天生的恐惧使得围堵在台阶下的众人下意识让路,哭喊声顿时变成低低的啜泣,差官中为首的那个大肚子男人傲慢地扫视一圈周围的人,抬起一只脚搁在大门前的第一级台阶上,不耐烦地朝大门怒了努嘴。
他身后即刻有小差役跑上前敲容家大门:“公府所办案,容氏开门!”
这句话连着重复三遍,门缝里才传出道男人的声音来:“各位官爷容禀,我家正门落锁,长年不开,请各位移步东侧门?”
小差役下意识回头看上司,只见那为首的搓搓被寒风打红的脸,往旁边吐了口痰,又骂了两声脏话,这才不情不愿地往东侧门去。
寒冬腊月,街上积雪及膝,谁不想坐在暖暖和和的屋里烤火炉吃热酒,侃大山耍女人?顶风冒雪来办什么私闯民宅而且还是没创成功的破案子,差役头子的脸拉得很驴一样。
进门后对容苏明自然也没什么好话,粗横地埋汰了两句容家的茶,差役头子示意所有人退下,只和容苏明对坐主客两边,他道:“容家主是爽快人,咱老晋也不弯弯绕,直说罢,想如何处理外头那帮贱民?您开个口来,咱兄弟按吩咐办事,保管让您满意!”
容苏明心说,这是从哪里来的这么个蠢货,开口和姓晋的官爷打起了太极。
她不是真的要让公府所这帮酒囊饭袋来解决事情,她只是在为温离楼办案拖延时间,认识这么些年,有些事情打眼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哪里还用得着淘神力。
花春想不知道容苏明和温离楼的把戏,但她瞧容苏明进进出出丝毫不慌的模样,便也懒得去操心那些事,只专心在屋里照顾孩子。
然而如意总是能每时每刻不重样地给她阿娘翻出新浪花制造出惊喜和意外来,不过是错错眼的功夫,如意爬上矮榻,从榻几上拿到了她阿大那没系口的装糖的荷包。
花春想又翻了两页账簿,忽然间觉得屋里安静得有几分诡异,她抬头寻过来,只见如意一手搂着荷包,一手还捏着颗未剥开糖纸的糖,身边扔满了沾着口水的糖。
荷包里本来装了大半袋子牛奶花糖,都是容苏明今日一早在等官差的间隙里刚包好的。
无需多言,花春想仿佛已经看见了容苏明拎着如意揍屁股的场景。
“闺女呐,”她赶紧过去把荷包夺走,拿来湿巾子给小丫头擦黏糊糊的手和嘴,“你这两天是皮痒痒罢,先是掀了我的梳妆台,今儿就又来祸祸你阿大的糖……别用这种单纯无辜的眼神看我,你老子娘这回也无能为力了,你等着挨揍罢,容镜。”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花春想正抱着十二生肖的布偶教如意学认动物,乖乖坐在烧着火铺的地板上却明显心不在焉的如意突然扔下手中的小橘子,站都来不及站她就蹬蹬蹬爬过去钻到卧榻地下躲了起来。
只剩下那个半大的小橘子孤零零地在地上滚着。
花春想愣怔须臾,随后才听见屋门口传来的脚步声,诚然是容苏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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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如意: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云想衣裳花想容 幸而未迟
第八十五章 幸而未迟
许多事情其实都是不能细想亦不可深究的,花春想看着这个节骨眼儿上待在家里抱孩子的容苏明,脑子里蓦地想起了自己十来岁时候的授业夫子。
记得那是位歆阳城里颇有盛名的女夫子,才名远扬,且当时不过四十左右年纪,却极其罕见地和许多花甲之上的男夫子一般头顶无发——女夫子原本四季用戴着帽子,学生调皮,某次恶作剧揪掉了女夫子的帽子,然后一屋子捣蛋鬼个个傻了眼。
回家后花春想拉着爹爹说女夫子秃头的事情,爱美的她好怕自己将来也会成那个样子,但爹爹揉揉她的头,慈爱地告诉她——只有用得着脑子的人才有可能会秃头,我们家小香椿定然不会……
想到这里,花春想深深为容苏明的发顶担忧了一把,她盯着面前这碗穗儿牌香浓黑芝麻糊,忍不住小声问道:“你每天那么忙,脑子累不累?——啊我是说每天有那么多事需要你处理,你脑子累不累?”
容苏明在经历了花糖被女儿咬一口扔一个的大起大落后,目下正盘腿坐在地上给如意剥橘子,闻言她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边掰下一瓣甘甜多汁的橘牙给如意,果断摇头拒绝道:“我不吃你的专属黑芝麻糊,不吃。”
花春想:“……”
“不吃算了,怕你秃头你还不领情,我阿娘说过,像你们这种脑子好用的人最是容易掉头发了。”花春想搅搅碗里黑乎乎的东西,勉强一勺勺地往自己嘴里送。
想哄骗容苏明帮自己解决掉今日份的黑芝麻糊却又一次无疾而终后,容夫人顿时觉得嘴里淡得没了任何味道。
“良良?”恰听见如意奶甜奶甜地喊自己,寻声看过去,小丫头竟然拿着一瓣橘肉冲她晃悠过来,乖巧地将橘肉放到她手心里,“次次。”
“还是我们如意好,小棉袄都已经知道心疼娘亲了呢……”花春想被主动送来零食的女儿暖化了,一颗老母亲的心在胸腔里扑腾来扑腾去,还顺道戳了那个叫做容苏明的小人儿好几根“冷血无情”的银针。
“咳,咳咳……”不知道自己被扎针的容苏明刻意清清嗓子,不仅没有表现出花春想期待中的那个叫做“难为情”的情绪,而且还光明正大转移了话题:“不是说今儿要去你阿娘那里么,准备何时出门?”
因要调养身体而被叶轻娇叶寒烟大夫叮嘱必须吃一日一碗黑芝麻糊——加了花生仁核桃仁等佐料且不得加糖——的花春想依旧贼心不死,正拿着勺子试图让小豆丁如意帮她来分担点,而且还摆出了一脸“如意乖如意宝如意娘亲最爱你”的殷切表情。
她道:“待会儿就去啊,昨儿夜里不是刚说过么,你这就忘啦?!看,我就说你得补脑子罢,以形补形不是大夫们瞎说的,我这黑芝麻糊里可是有很多核桃仁的哎?——你要上哪儿?”
容苏明擦了手,起身走到衣屏前穿棉外袍,道:“险些忘了早就跟人约了今日要谈事,就在福泰街的项楼里,完事后我去你阿娘那里找你,记得等我一起用午食啊。”
福泰街……花春想顿了顿。
但凡是和容苏明做生意有关的事情,她这位容夫人从来就都不会多过问半个字,甚至在这方面她做到了和容苏明之间保持泾渭分明。
于是乎她虽心中有疑,但最后还是点头道:“嗯,我知道了,你去之后多注意些财物就是。”
“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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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越是名中带“富”“贵”等字眼的人大多都越是贫穷一样,福泰街并不像它的名字那样福宁康泰。
它坐落于城东城南交汇处,贫富交错,昼夜喧嚣,混杂着三教九流,非一句简单的鱼龙混杂能形容,甚至缉安司每年都会因整治福泰街而和某些民间帮派发生肢体和刀械的冲突。
温离楼在整治民安问题上的作风多是刚硬不退让的。
在得知福泰街上一家勉强糊口的小门面竟然要缴纳三份保护后——给公府纳税一份,其余两份则缴纳给当地的街头势力作为保护——温大人亲自带人平了二十多个在福泰街上作威作福的帮帮派派,使得福泰街一度恢复到了很久以前公平交易公正买卖的时候。
可惜后来温离楼被顶头上官多次劝导与阻拦,整肃福泰街计划壮士扼腕,原本那些不打眼的小势力趁机如雨后春笋般疯涨起来。
但温离楼之所以是温离楼,就在于整肃计划失败后她能立马调整策略,趁着那些雨后春笋正卯足劲儿噌噌噌时,她悄没声儿把手伸了进去。
项楼,二楼某间独舍:
把上好的六安瓜片茶当街边大碗茶喝的人大腿翘着二腿正无聊地在翻看手中信件,身后响起屋门开合声,她头也不回道:“看来还是我面子大啊,能让你这么个赴石大人会都踩点到的人早来两刻钟,喏,息溪六安瓜片,来两口尝尝,我煮的。”
容苏明裹着满身寒意进门,耳廓都是红彤彤的,闻言她脱了外氅坐过来,搓搓手自行斟出杯热茶,揶揄道:“我面子也够大呗,能劳得动温大人亲手煮茶咳咳……”
“……”浅尝了一口六安瓜片的容二庆幸自己定力好,不然她是肯定要把吃进嘴里的茶水全喷出来的。
容苏明扯起袖子擦了嘴,忍住了喷茶却没忍住嚷,额角突突突跳得厉害:“你这煮的什么玩意?!六安瓜片?你确定不是你这头驴顺手从马厩里抓的干草料吗?”
“嗐呦,”温离楼眨眨眼睛一摆手,那是个“请不要在意这些细节”的表情与动作,她道:“你托我办的事情有结果了呢,不过趁着他们尚未完全开始,我劝你要么及早抽身,要么直接让它碎在成型之前,”
鼻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后,温离楼把手中信件递给容苏明,又道:“他老子娘的,林家人竟然这么狠,还没上来呢就奔着把方三置于死地的下场来,腌臜货们,太不把咱两个放眼里了罢!”
“你先消消气儿,瞧你这模样挺像真动怒了。”容苏明一目十行看完这几封书信,然后回手把它们扔进身后取暖的炭盆里。
在纸张俶尔燃烧又渐渐熄灭的过程中,容苏明拿个新茶杯给自己倒了杯白水,淡淡道:
“林氏下手越狠,就说明他们找易墨找得越急,据我所知,苍州范氏欲在开春后将触角伸到歆阳地界,且还想把花家香做跳板在歆阳一举打开门路,呵,来到咱的地盘上,这条路我不会让他走得出来。”
温离楼向老友叉手,认真肯定道:“我就知道,有你在,拾一切作怪的牛鬼蛇神都统统不在话下。”
“啧,”容苏明的手在椅子扶手上撑了一下,疑惑道:“你何时变得这般能说会道油腔滑调了?”
温离楼直起腰杆儿,道:“有吗?没有罢,我不一直都这么耿介板正么?”
容苏明挑眉,没说话。
“那什么,”温离楼反手挠挠脑门,起身道:“带你去见个人,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容苏明拖长声音跟着起来往外走去,“哦!好的!”
……
光风霁月?不存在的。
这么多年狼狈为奸,呸——是互相帮忙,这么多年互相帮忙下来,朋友之间谁还能不了解谁的德行哇,容苏明心里对温缉安能做出什么事还是有一定掌握的,但当在把守森严的地下室瞧见眼前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后,容苏明咕咚咽一口唾沫,忍不住用一种怪异的表情慢慢扭过头来看旁边的温离楼。
“你看我干嘛!”温离楼往旁边挪开半步,抱着胳膊朝笼角那一个……姑且称之为一坨的东西努嘴,挑眉道:“为军的比为官的狠,这点我不否认。”
民私改的地下囚室昏暗、冰冷,且带着江边城池特有的绵绵刺骨之潮湿,大概是听见这边说话的声音,缩在角落的那坨……人,动了动。
那人稍微一动,面积不大的空间里便有恶臭扑面而来,那是刑打下皮肉未得医治腐败溃烂而产生的味道,容苏明只觉一阵沉沉寒意森森然一路从尾椎骨蔓延上脊柱,整个后背都麻了,“他,他他他是??”
温离楼把重心从左脚换到右脚上,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散漫与无所谓,“论手段,官不如……”
“得了啊,”容苏明甩甩袖子以手捂住口鼻,斜着眼睛瓮声瓮气道:“说两句人能听懂的话你能怎么着?”
温离楼清了清嗓子,似笑非笑的模样吊儿郎当的,像街上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的小混混,“嗐,我这不是怕泄露了她身份么,”
说着又朝那边角落努嘴,道:“你瞅他这副样子就当知不用咱俩出手,方三那家伙不总是时时需要朋友操心的,接受这个事实罢,啊?”
私囚里这个被拾得没了人样的人,正是缉安司都没能找到的、坐牢出狱后就又失踪的苟家哥儿,那个毁了方绮梦的渣滓。
容苏明:“……”
原来温离楼在这里挖了坑等着自己。
“易墨让你这么说的罢,”容苏明吐出口浊气,根本没像温离楼那样避讳易墨名字,耸了耸肩,有几分无奈道:“我并没有别的意思,你叫她……罢了,能出去了不?我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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