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想衣裳花想容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常文钟
她轻拍花春想的手,道:“用点银子换取这些,到头来谁也不吃亏,甚至你细想的话就会发现,其实赢家是我。”
被花春想反手在手背上打了一下,“我还说你没长歪,我看是我瞎了才对。”
容苏明抱着手咯咯直乐:“对对对,是瞎了,不然怎么会看上我呢,如意你说对不对?”
如意把手里的布偶老虎高高举过头顶:“打打打打......”
“听见没?”花春想戳容苏明膝盖,“我女儿让打你,打你个油嘴滑舌的——如意,放你手里的大老虎咬你阿大,咬她。”
属狗的如意一教唆就上,爬过来就要咬容苏明,那口白灿灿的小奶牙呦,谁能搁住她咬。容苏明一把将女儿抱到跟前,轻而易举捏住了小家伙命运的后脖颈:“去咬你阿娘,待会儿阿大带你去玩秋千,”说着,她把如意往前一送,“去罢,容镜!”
如意一听玩秋千,简直乐得嘎嘎嘎大笑出声,只见小家伙手和膝盖并用,三两下就爬过去,然后兴高采烈地......扑进了花春想怀里?!容苏明以手托晒,得,人家娘俩的联盟实在是坚不可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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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东升西落,一天天过得飞快,之后没多久,丰豫商号如期向公府交付了既阳县工程,大大长了歆阳商的脸,石公府和臧会长准备联名为丰豫举办场庆功宴会时,一纸嘉奖令从朝歌内阁发来了歆阳。
为的是去年朝廷沿海作战时,歆阳商在歆阳公府的组织下不仅主动为前线军民捐钱捐粮,而且还为稳住内陆商势而牵头做了许多稳定市场民生的措施,为替朝廷分忧而尽力,为抚生民之艰而尽责。
一座歆阳城,半部国商史。
先皇帝爷曾评价歆阳商,“心有民生,肩扛天下”,八个字,足见分量。
石公府和臧会长一合计,怕又是工程交付又是朝廷嘉奖太多打苍州公府和苍州商号的脸,还叫丰豫在宴会上“顺嘴”感谢了范氏商号几句,说什么既阳县工程能如期交付,完美落实朝廷和内阁以及户部、工部新颁布的政令,皆是多亏了范氏商号前期将基础打得牢。
容苏明在宴上多吃了几口酒,人有些晕乎,被送回家后非要拉着花春想继续喝——她从未对别人提起过她心里的家国天下,但看着朝廷发来的文书,得知自己帮助了那么多人后,她再不压制自己的情绪,尤其还是在自己最亲近的人面前。
“我是真的高兴呐,”她开了坛珍藏的好酒,仰首就灌下满盏,脸颊酡红,对着眼前出现的两个花春想,一时反应不过来该跟哪个说话,只好忽而左忽而右地轮着来:“以前呀,咱们家是贱民,因为容家祖上是匠人,还是读书出身的匠人,做器的嘛,下九流,被人万千般看不起,那又如何?”
她伸手比出两根手指,“至今二十年来,容氏一门门楣光耀,我爷容觉,出身碧林书院,有西北抗狄戎之军功,我兄容昱,官居朝歌内阁,未及四十而掌辅臣印,太/祖朝至今只有两人耳,我弟容显,经年不飞,经年不鸣,一飞冲天,一鸣惊人,未及期月重整大成!还有我弟容时,珑川第一状师,我,容昭,”
她拍自己胸口,骨子里透着老子天下第一的傲气,舍我其谁,“倾一人力而领歆阳两成国税,万数农户因我而得以交皇粮,碗里有粮身上有衣,户内有余,民养生丧死无憾,此我与丰豫之大功劳!”
“是啊,你的功劳大,”花春想第一次听容苏明这样夸自己,夸自己家里人,复想起庆功宴上这家伙的低调内敛,她心情也跟着波澜起伏,“不过酒已经喝得可以了,咱不喝了好不好?”她想拦一拦容苏明。
却看不住这家伙继续倒酒,容苏明拉来花春想的手,她又和花春想碰盏,仰首吃尽醇香,终于被醇厚浓香的烈酒辣红了眼眶,嘴角却带着笑意,拍着桌沿笑道:
“容家,更有厉害如我堂五妹容晗者,年纪轻轻城府深如老叟,一计出而夭陈卯、亡容党、疯兰氏、毁大成,离间二房三房于无形,逼谢氏乱阵脚而不自知,就连我和容昱都也险些着她的道,她若不想自毁,温离楼拿不了她,拿不了......”
笑着笑着,她揩了下眼角,还没等花春想开口说点什么,她就自个儿转换心情,再次开朗起来,似乎方才她眼睛里涌起的难过只是花春想的错觉。
“容晗在为她母亲报仇,为她的生身母亲,”容苏明两手握住花春想的,酒意上涌,似乎有点坐不稳,说话舌头都打结:“你不知道叭,这是二房的秘辛,容晗的母亲是被吉荣害死的。”
她说着这些,简直跟说陌生人一样平静,花春想立马反过手来,两手紧紧箍住容苏明的手,道:“喝个酒瞧把你喝成什么狗德行......”
可瞧着容狗子那副“你怎么不接我的话呀我好委屈”的表情,以及蓄着层水雾的眼睛,花春想无奈改口问道:“吉荣为何要害容晗生母呀?”——行行行,你是大功臣,我顺着你还不行么,瞧这小眼神幽怨的。
这才是剧情发展嘛!容苏明眉目舒展,语气有几分得瑟:“因为容晗的母亲,是容党真正的心上人,啧,没错,青梅竹马的心上人。”
花春想被这副模样的容苏明逗乐,忍不住伸出手指在这家伙的脑门上戳了一下:“人家青梅竹马就青梅竹马,瞧把你给嘚瑟的,嗯?嘚瑟什么?”
容苏明被戳得脑袋往后一仰,身子都跟着一歪,被花春想扶稳后她眯起眼睛嘿嘿笑道:“因为除了吉荣之外,知道这件事的人如今只剩我一个啦。”
花春想第一次觉得原来容苏明那副一本正经的皮囊下也藏着这么一颗热衷于八卦的心,她道:“那你可要好好藏着这事,不要随便说给别人,万若被人发现可是了不得。”
“不嘛,不藏,”容苏明摇头,脑袋更晕了些:“我要说给你听,容晗的母亲姓汪,以前和咱们家是邻居,就是住在老宅的时候,后来她被她爷娘给嫁到灵寿里去了。”
灵寿里?花春想眨眨眼,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但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又听容苏明大着舌头道:“好多年后,容党跑生意,在灵寿里遇见守寡了的汪氏,两人旧情复燃,就又偷偷在一起了,又后来,我被阿娘打了,离家出走,钻进二叔装货物的马车,偷偷跟着二叔去找阿爷,谁知,二叔其实是去了灵寿里,我们到的那一日,正是容晗出生一百天,二叔父摆席请左邻右舍吃酒,”
吃醉酒的人说话一跳一跳,花春想听得云里雾里,“后来就,圪垱山的山匪们来了嘛,杀人放火,□□掳掠,我小舅舅追着我的踪迹赶到的时候,山匪用刀尖挑着我,正准备把我喂他们的训的山狗,二叔救我没救成,自己抱着孩子逃跑了,”
“唉!”她叹口气,重重拍了下自己大腿:“这事说来话长,现在就先不说了,因为现在我想困觉。”
说完,不待声落,人就闭上眼睛直直倒向花春想。
“......”闻言后,心里淡淡的难过还没来得及发酵,花春想就被扑了个满怀。
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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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阅览。
容苏明哪里是吃亏的主。
云想衣裳花想容 惊弓之鸟
容苏明做了个梦,其实她鲜少做梦的。
梦里,兰氏去了,她这个做女儿的有条不紊操办着丧事,甚至还在纸货铺送来纸货后亲手理了理花圈上被风吹得缠在竹竿上的挽条。
整个过程里她一点都不觉得难过或者悲伤,就像平时处理生意事务那样,她尽职尽责地处理着兰氏的身后之事。
醒来的时候,外面有些阴沉,刻漏显示的时间刚过午正,她出了浑身汗,干渴得嗓子冒烟,偏屋里没人,只能自己撑着胳膊坐起来。
然而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个起卧动作,她坐起身后竟觉累得心脏砰砰直跳,甚至心里还生出一些类似于不安和恐惧的感觉,呼吸也跟着急促了几分,以至于她在坐起来后不得不靠到床头缓歇片刻。
她用掌心贴住额头,片刻后又用拇指和中指重重捏额两侧太阳穴,然而脑袋里的昏沉浑沌之感并未因此而得到丝毫缓解。
真的是年轻不再了,她想,以往吃了大酒大醉之后,随便寻个地方昏天黑地睡上一觉,再醒来她就又是生龙活虎,随时忙事务谈生意都不在话下,今时却已不同往日,醉酒后身体会这般吃不消,她甚至还没到三十岁呢。
花春想挑帘进来的时候,容苏明正坐在小圆桌前小口小口呡着水喝,她神色有些不太好,或者说有几分憔悴。
“醒得正好,”花春想把端来的醒酒汤放到容苏明面前,朝汤碗抬下巴道:“把这个喝了罢,绮梦姐给的新醒酒方。”
闻言,容苏明用汤匙搅搅热汤,舀起一匙吹了吹热气送进嘴里,眉心随即拧出川字:“绮梦来过了?”
“嗯,午前来的,说找你有事,哪承想你醉酒睡得尚未起身。”花春想走过去整理床铺,想着说过会儿要顺便给容苏明拿件外袍,今日天气不佳,刮风且有些凉。
容苏明放下汤匙,两手撑在两个膝盖上,半扭过头来看着花春想在卧榻前忙碌的背影,道:“可说了何事?”
“她未曾与我说别的,闲聊了两句后就离开了,”花春想立在卧榻边,将带着酒味儿的被褥卷了置于一旁,复又从柜子里抱了干净的被褥来,“只是绮梦姐离开前告诉了我一个新解酒汤做法,说保准管用,喏,就是你喝的这碗,感觉如何?”
容苏明抿抿嘴,忽然觉得方才根本没尝出来汤的具体味道,便端起碗吹吹热气连喝下去好几口,醒酒汤有用没用虽暂时不得而知,但几大口热汤下肚,倒是让她感觉五脏六腑都舒展了些许。
“感觉还行......”她中肯地答了一句,忽而又道:“堂前巷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这句话问得有些突然,要知道,容苏明平时从不过问堂前巷,除非那边发生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花春想整好床铺,从衣箱里翻出件袍子,过来搭在容苏明肩头示意她穿上,道:“没呀,还是三日前的消息,大夫说情况相对稳定,只要石妮儿不出现在那位面前。”
石妮儿是兰氏第四个孩子,姓什么不得而知,只是以前总听陈卯唤她一声石妮儿,兰氏似乎从不在乎这个女儿,甚至都没人见过兰氏和石妮儿说话,但自从兰氏得了疯症之后,她每次看见石妮儿就会发病。
“如此,”容苏明把外袍往身上套,穿上一只袖子后又脱下来,“净室里可有热水?我想洗洗。”
“有的,你兀自过去就是,”花春想回身往箱笼前折返,“我给你拿替换的衣物去。”
“好。”容苏明按着桌沿慢慢起身,晃了晃头又眨了眨眼,摸来颗糖丢进嘴里后才迈步走出去。
今日不知是怎么了,午前时候是方绮梦来找,值容苏明睡而未起,两人未见面。而她午后才沐浴出来没多久,甚至头发都还没完全变干,温离楼就又登门来了。
容苏明用根与腰带同色的发带简单将头发束起,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给温离楼倒了杯茶,“今日这风吹得怪,竟先后把绮梦和你这位大忙人都吹来我这里了,说罢,何事。”
方才花春想抱着午睡起来的孩子上别处玩耍去了,温离楼也不跟容苏明客套,开门见山道:“苍州范氏将要出事,”
她手肘撑在桌沿,压低声音解释道:“事情还没走漏出风声,范氏人对此丝毫不知,朝歌将派专使下来查办,罪名大概就是范氏涉嫌贿赂朝廷在职命官之类的说法,就是既阳县工程里范氏去工部申办路条的事。想来最迟八到十日,专使就会派人从苍州来找你,毕竟丰豫接的既阳县的盘子,而且还是在那般短时间内拿到的路条。”
言外之意是——专使会来调查,范氏走歪路都没能顺利从工部办出来的路条,丰豫是如何成功的?
容苏明仰脸瞧铅灰阴沉的天空,结果只看见了连片的乌云,“你可有朝歌朝堂的最新消息?譬如说,安民殿近来新刮甚么风?”
安民殿是大晋国皇帝陛下日常处理政务的地方,天下政令皆出于此,而今上锐意不喜守旧,三不五时就会有改革新政令自安民殿发出,先在朝歌试行,尔后在不断的修修改改中渐推全国。
温离楼吃口茶,神色虽淡然得一如往常,但眼底诚也聚了点担忧:“新风名为反贪腐,已打了四骠骑之一的胥偲侯李延皓,那波拔萝卜带泥声势浩大无有作假,牵连带到工部,这便牵扯出范氏来,
孰料你丰豫竟然也和范氏有点干系,朝廷刚给歆阳商送来嘉奖令,还特特点了你们臧容孔肖四家商号的名字,若是你此时搅进这种事,你说你还能安稳么!”
“而且,”温离楼向来舒展的眉心也微微蹙起:“你哥如今在家丁忧,万若有人趁机对你和你的铺子的动点手脚,你可就当真悬了,容二。”
容苏明点头,看起来像是把温离楼的话听了进去,开了口却是要笑不笑地问道:“哎你说我平时为人还可以罢,低调谦和不得罪人,跟我合作的人都能赚得盆满钵满。”
温离楼用指腹搓搓额角,颇有些不忍心打击这厮莫名的自信,“我这个行外人都知道跟你合作的人里十有三成不满于你容大东家呢,苏明,在这种认知上我拜托你理智些。”
——虽非商贾都会走见不得人的路子,但人各有来财路子,容苏明走的是赚辛苦血汗的大道,受不得这份苦却又眼红丰豫蒸蒸日上并憎恶容苏明的人不是没有。
容苏明只是在初闻范氏出事时表现出了些许的意外与忧虑之色来,而在接下来与温离楼的对话过程中,她态度都是颇为随性乃至胸有成竹的。
然而温离楼不愧是缉安司司正,从容苏明仰脸看天而问安民殿时,她就隐约猜到了点什么,此刻更是在容苏明的态度里得到了印证。
只是初闻此事时,她的情绪和思维瞬间就被带回了八年前丰豫险些关门大吉的时候,那段日子可真难熬,司正大人竟也有点关心则乱了,她试探地问了声:“确定办得干净?”
容苏明有些意外地斜眸看过来一眼,笑道:“如何你官当得越久问的问题就越不像问题咧,哈,你是关心则乱罢,话说雁过还留声呢,事情做过就不可能了无痕迹,我不过是比较相信易墨罢了,你在朝歌待过,想来也清楚她实力,话说绮梦上午来找我,可能是说这事来的。”
无巧不成书,容苏明刚想给温离楼解释解释这件事,改样就抄着手从外面趋步进来,“阿主,方三姑娘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容苏明笑眯眯和温离楼对视一眼,吃口茶道:“她何时变得这般规距懂事,还玩起了着人通报的把戏,讲究——改样,快快请你三姑娘进来了。”
“我就说该当是吓到咱们温司了罢?谁让你俩都不见我呢。”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方大总事这两年来愈发像个八面玲珑处事周全的滑狐狸了。
而待人迈步进来,院里两人皆是觉得眼前一亮,然后不约而同低头看自己身上衣袍——方绮梦今次这身装扮诚然美得有些不可方物。
温离楼看自己,她才从缉安司过来,身上穿着束袖朱衬的武侯劲装,官靴灰扑扑的也有些脏,她心虚地偷偷把脚往衣裾下藏了藏。
容苏明看自己,她刚沐浴过没多久,身上随意套着件居家的赭色棉麻袍子,有些随意散漫,只好把袖子拢了又拢,好让自己看起来多少端正点。
“啧,”容苏明最终还是没忍住,自下而上打量婷婷袅袅走过来的老友,抱着胳膊问:“你这是准备开屏么?捯饬的跟只花孔雀般,头上戴的那又是什么玩意?”
方总头上戴的这套发钗头饰确然是朝歌目下最时兴的头面,容苏明说的是她髻上固的华胜。
旁边温离楼揉揉鼻子,幽幽补充道:“还有身上这香味......啧,确实挺好闻。”
“嘿,还是老温你懂,”方绮梦将流云广绣一扬,端端庄庄坐到二人面前,矜持道:“人家这可是花了大价钱才置办的这身行头,容二你个山娃子,竟还不如老温识货。”
温离楼坐得脊背挺直,一双桃花目滴溜溜转向容苏明,狐疑道:“我怎的感觉她这话也不像是在夸我?”
山娃子撇撇嘴,给方绮梦斟了杯花春想离开前泡的香茶,道:“以为你不会再这般娇娇俏俏打扮自己了,如何,遇上甚好事,易墨同你提亲了?”
“我看不像是提亲,”识货的老温托着下巴琢磨道:“倒像是正房夫人去手撕外室了,瞧这盛气凌人的魄力、睥睨群芳的傲气,啧,漂亮呐我三儿。”
“谁你三儿呀,好好说话,”方绮梦忍了几忍,还是没忍住翻出了个极度不适合她这身端庄娴淑打扮的大白眼,刚一开口就被这两人给气笑了,顿了顿,她没好气儿道:“还不是为了解决那什么专使,老娘为穿这套衣裳,朝食都没敢吃半口饼!末了还要被你俩狗奴笑话,没天理了!”
容温二人对视一眼,皆感觉方总被易墨给耍了。
“哦是为的这个哇,是我不对,不该笑话你的,我道歉,道歉哈,”容苏明默默把石桌上的几盘糕点往自己跟前挪了挪,怕方绮梦受不住美食诱惑而破功——毕竟只要是花春想做的东西,它都是那般美味,“你家易小将军还没跟老温这边通气?你看给咱们温司担心的,方才眉头都拧起来了。”
温离楼:“......”怎么感觉自个儿一腔好意喂了狗。
方绮梦幽幽瞅着糕点离自己而去,幽幽道:“早上去找老温,缉安司的武侯道温司外出公务未归,我晌午又来找你,结果你醉酒未醒,我倒是想通几方的气儿呀,我跟谁通去?”
“而且,”方总梗梗脖子,诧异道:“老温你被吓得反应这么大吗?”
“......”温司正眼角轻眯,骨节分明的手悄无声息地搭上了佩在腰间的横刀之刀柄。
“错了错了我错了,”方绮梦忙忙按住温离楼的刀,赔笑道:“温大人您大人有大量,您别吓唬我嘿嘿嘿。”
这件事上,惯来淡定的温大人诚然有些像惊弓之鸟,却不怪乎温离楼反应大,她实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八年前丰豫经历的生死劫其实就是跟兆联案一并牵连出来的,如今反应大不仅是她关心则乱,恐惧的情感也像条体积小巧的毒蛇一样游走在她每根紧张的神经上。
别人夸她若神明,可事实上她也只是个肉/体凡胎的普通人罢了,哪里还能再经得起一次被丢进黑暗里于死亡边缘上摸索而行呢,那样的话她或许真的会崩溃的,而且她现在不是以前那样死就死了的孤家寡人......
她摇摇头,叹息着无声苦笑。
“你这是什么反应?”方绮梦撒开手,不敢再抓着温离楼的刀,这家伙的刀见过血,碰着就让人感觉凉飕飕。
温离楼闭了闭眼,那副神情完美地表达出了内心“不玩闹了说正经的啊”的想法,对面前二人道:“这事儿你俩要有把握,我就继续回去忙了,几番审理下来发现和容晗有牵扯的实在不少,或许我还得着人去趟说州,容二,跟你舅父家有关。”
“知道......”容苏明两手抱在身前,垂着眼眸嗫嚅须臾,还是道:“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证据我帮你拿。”
温离楼伸手拍了拍容苏明肩膀,“即便坐实,你那表妹最多也只是胁从,她年纪小,视情节轻重或可以受到教唆来反诉,不用太担心。”
“倒是我俩办事不周吓到你了,”容苏明挠挠下颌,轻声道:“回头带寒烟出去玩,你可不能不许。”
温离楼点点头,拍拍袍子起身同面前二人告辞,“走了,有事儿记得及时说。”
“嗯。”容苏明应了声,唤改样送温大人离开。
方绮梦瞧着院门的方向静默须臾,忽而感慨万千地叹息道:“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事对老温的影响还是这么大。”
容苏明眯了眯眼,没出声。
忽而一阵大风刮过,一滴水滴落在方总脸上。
“下雨了吗?”方总摸摸脸抬头,还没来得及将脸上雨滴擦掉,豆大的水珠子就噼里啪啦兜头砸下来。
“娘呀!!!!!”容家的主院里响彻方大总事惨叫,以及容大东家丧心病狂的大笑声,伴着忽作的狂风,倾盆大雨,电闪雷鸣,屋顶瓦片都跟着颤三抖:
“我的妆!我的头面!!我的好看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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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六日之后,苍州那边突然爆出消息,范氏商号被朝廷特使隔过苍州公府而直接查办,苍州商会一时战战兢兢人人自危。
又三日后的下午,朝廷专使从苍州过来见丰豫商号三位把头,准备充足的方绮梦代表丰豫管事的三位大总,像个大尾巴狼似的规规矩矩接待了人家专使一行人,易墨同时不知在后面搞了点什么法子,加上丰豫从工部拿路条子的手续皆齐全,两人也漂亮地把事儿办妥了。
待送走专使,方绮梦回来后就叫花春想给容苏明捎句话,要容苏明请她和易墨吃酒,容苏明不在家,也不在铺子里,她来了二房家里找容昱。
书房里,容苏明把带来的东西递给容昱看,她坐回去道:“多谢阿兄为丰豫在朝廷里运作,这是温大人给我看过的关于老五之案总结的文书,我摘了部分要紧的默了出来,你看看。”
容昱端坐在椅子里,一目十行浏览容苏明默写出来的东西,全是关于容晗的,四五条,条条都是重罪,加起来可判刺字流放且终生不得归来。
“老五她,终究还是认为自己的做法没错,”容昱看完一张张文书,有些疲惫地掐了把眉心,“马车意外相撞的事故,还是没有丝毫证据能落实到她身上么?”
容苏明不知想起了什么,眉头忽而一拧,神色有些晦暗:“证据不是没有,只是不能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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