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想衣裳花想容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常文钟
妄我还担心你嫁到容门去日子过得好不好,嫁的人可如我儿那般对你贴心,谁承想你竟记恨我这长辈至此地步,你还以为是我毁了你与我儿的亲事么,我的天也,冤煞我这个老婆子喽!”
谁也没想到平素自诩书香门第的徐太太会当街闹来这么一出戏,有如惨妇哭街:“我儿还为你被人抓进缉安司那种地方去至今音讯全无,遭天杀的,花氏你竟狠心到这种地步哇……”
这些话无一句不在诋毁花春想,若再容这老妇人似这般黑白颠倒地在这里哭闹污蔑下去,那自下午起她花春想也不要在这歆阳城继续生活了。
“徐太太!”当着众多围观者的面,花春想叫应一声徐太太,不卑不亢慢条斯理道:
“我实在不知近来哪里得罪于你了,使得你今日在当街上如此不顾体面也要污蔑我,然则既然你说自己有话要讲,我身为晚辈也确实不好置之不理,即便你此前曾扬言要我终生不得与你徐家人往来,但你如此不顾我友人和家人阻拦也非要找我说话,那我无奈也只好应承下来,”
说着,气场全开的容夫人微微抬臂,纤纤素手遥指那厢一家臧家大姐儿名下茶楼,“徐太太,那就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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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想衣裳花想容 过往烟消
初初听闻紫云街上徐门妇人向花春想寻衅之事时,容苏明是觉得挺新鲜的,毕竟花春想那窝里横的性子放在那儿,以至于在容苏明看来,那种花春想会和别人当面锣对面鼓地掰扯的事情,听起来是这般不可信。
问清楚花春想进的是哪家茶楼后,容苏明登即就写了帖子叫人送去给臧家大姐儿,请她派人去护持着花春想些,而容苏明本人,则是被铺子里的事情缠得根本脱不开身。
其实容苏明也想知道,当花春想独自面对那些糟心事情的时候,她凭自己的能力究竟能处理到一个什么样的程度——以前可没少听说花家香长房六姑娘的美名呢。
更何况,华珺图华大掌柜不是也在当场么,任那徐妇人如何厉害,花春想怎么都吃不了亏的……
“大东家,大东家?”紧挨容苏明而坐得刘三军今次第三回出声轻唤走神的人,低低提醒道:“您看朱理事的这份报书可行否?”
容苏明捏眉心,清了下嗓子才开口道:“可行,却是要注意跟炊腾那边的交接,炊腾那人奸滑得甚,十货掺四假的事情他都做得出来,验货货最好安排在一起,朱理事你也最好在场,如若还不放心的话,你找大总务或者找我去给你露露面也可。”
那位姓朱的理事飞快在簿子上记录下要点后叉手唱喏,坐在他旁边的下一位理事在得到大东家的抬手示意后,立马抓紧时间翻开报书向大东家禀事。
即使他家大东家看起来有点心不在焉,但这并不妨碍大东家在走神的同时支棱着耳朵听取他的报书……
一个多时辰之后,众人议事毕,十几位理事、管事和不掌柜抱着各自的簿子三三两两结伴离开。
刘三军拾着手边文书,闲散地扫了眼窗外天色,道:“若大东家还有它事忙,这会儿就也能撤的,左右我今儿昼夜都在这里。”
迦南方才被安排去做别的事情了,容苏明这会儿也在拾着方才议事用的东西,闻言她抬眸看刘三军,道:“桂先生去珑川了?”
桂先生是刘三军家里的另一位,因长年患病在身,不时就得去珑川的济世堂小住几日。
刘三军道:“然也,说来过几日还得向您告个假,这回到珑川疗养,去时是他自个儿去的,回来的话不管多远我如何都要去接他不是。”
容苏明抿嘴笑,无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是啊,无论多远,都要去接,就连她自己也是要去接花春想的呢。
半个时辰后:
残日半挂西山头,钟鼓楼了四方昼市,容苏明站在自家马车旁边逗如意玩耍,扎实买回来袋刚出油锅的酥鸡块,单脚踩在车軎上与自家阿主分而食之。
“今儿那妇人简直是不可理喻,”被问了问题的扎实咬着鸡块道:“华姑娘已经说了我们退而避之,那妇人却是咄咄逼人,讲出口的话更是气得人耳朵嗡嗡直响,若非她是妇女,小的指定上去扇破她那张臭嘴。”
容苏明把撕下来的鸡肉放在手心里,叫如意自己捏着吃——小丫头满一岁半,口中奶牙已长得七七八八,吃点鸡肉诚然是没问题的。
奈何如意并不满足于只吃她阿大为她撕好的肉肉,小家伙坐在车儿板子上,因怕摔下去而不敢乱动,一把扣住容苏明的手就开始抢鸡块。
容苏明抬手把完整的鸡块丢进自己嘴里,气得如意扒拉着阿大手臂就想从车儿板子上往容苏明身上爬,可小丫头又实在怕摔,纠结着纠结着小嘴一瘪就要哭。
容苏明只好从油纸袋里捏出个酥鸡块给如意,继续和扎实说话,“华掌柜今儿没少帮你主母,这事儿过后咱可得请人家吃顿饭。”
“请谁吃饭?”从茶楼里出来的花春想越过车水马龙的街道,施施然来到自家马车前,自后面将手搭在容苏明肩头:“——老实交代,何时来的呀,怎不让扎实上去告知我?”
容苏明此刻正一条胳膊揽着如意,另一只脏手伸在如意面前接着女儿掉的食物参杂,闻声她歪头道:“来时夫人单枪匹马厮杀正酣,我哪里敢打扰,唯怕回去后你怨我多管嘞。老华呢,我请她吃饭。”
“靓靓靓呀!嗯嗯嗯!!”如意随手丢开酥鸡块,用力把容苏明往边上扒拉着,伸着小脏手就过来要阿娘抱抱。
容苏明:“......”这闺女还真不给面子。
“老华先走了,说是还有别的事——咦,如意呐,瞧你脏的,”花春想心情如常,看不出特别高兴或者哪里沮丧不愉,她故作嫌弃地拍了下女儿油乎乎的小脏手,道:“叫容苏明抱你,脏手尽管往她衣裳上抓。”
如意噘嘴,满腔热情被阿娘泼了冷水,扭过头来就委屈巴巴地一脸扑到她阿大肚子上求安慰,一声拖长调子哼哼唧唧的“大......”唤出来,容苏明自然满是心疼的赶紧安慰。
她叫扎实用水囊里的水打湿帕子,拿了给如意擦手,哄孩子道:“擦擦就干净了,擦干净你阿娘就抱你了哈,没事没事,别难过。”
闻言,如意立马伸来另一只手给容苏明,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水汪汪亮晶晶的,黑葡萄似的,满含期待地看着阿大的模样更是可爱极了。
待拾干净,花春想抱住那个兴高采烈地扑进自己怀里的小家伙,顺手拉了下容苏明的袖口,上了马车道:“走罢,回家喽。”
确然没想到姑母许太太会这个时候登门来。
许向箜就立在许太太身侧,两手叠在身前,模样像是刚挨过母亲数落或责骂,见容苏明一家三口进来,他立马可劲儿给表姐暗示某种消息。
奈何他表姐没领会他的意思,又或许他表姐早就晓得会有这么个场面,干脆就没理会他的暗示。
“姑母和向箜来了啊,”容苏明甫进正厅,第一眼就看见许太太脚踝上缠裹的细布,关切道:“姑母这脚怎伤了?”前阵子容党丧事时分明还好好的呢。
许太太似乎有些不太敢直接同容苏明搭话,眼睛一直不敢看容苏明,冷慎的神色在看见随后被花春想牵着走进来的如意后倏尔变得柔和,如冰冻乍破,“如意都会迈门槛啦啊!前阵子还不会呢,快来快来给姑祖母看看。”
花春想径直拉着如意来到许太太跟前,许向箜蹭蹭鼻子,同容苏明说话道:“三天前在家摔了一跤,大夫说是挫了脚踝骨,好生将养将养就......”
“我不是来向你求同情的,”许太太松开如意的小手,坐直身子,视线落在受伤的脚踝上,顿了顿,嗫嚅般说道:“我是有话想同你们两口子讲。”
容苏明和花春想对视一眼,后者让青荷把孩子抱了下去。穗儿又进来添茶,容苏明示意许向箜坐,她表弟却一脸为难地摇了摇头,依旧站在许太太侧后处。
容苏明执起茶盏吃茶,不慎被茶香萦了嗅觉。穗儿上茶习惯上龙井,不论来客是谁,更不论高低贵贱富有贫穷——花春想曾说穗儿这习惯好,能叫登容家门的人贫贱者不觉被怠慢,富贵者一视同仁,正合容苏明的风格。
但这一刻,容苏明却想说龙井的味道太过清香了些,下回叫穗儿换大红袍,陈茶最好,陈茶苦涩,她用来自己喝,提神醒脑。
前厅里陷入片刻异样的沉默,许太太嘴角抖动,鼻翼翕动,俄而,她有些涩然地开口道:“年前郜氏母家马场之事,是我做的不对,苏明,姑向你道歉。”
尊老爱幼之序在九州大地上传承千年,长辈在晚辈面前的形象多是“高光伟正”这类的永不会出错,而叫长辈开口向晚辈认错,这种行为不啻于让一位刚愎自用的内阁首辅在华严门下当着天下书生的面席藁请罪,想想就觉得不可能。
容苏明也愣了一下,没吭声。
花春想道:“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家里都未再提过,姑母您更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如若是苏明此前哪里有做的不妥之处,我叫她给您道歉。”
许太太早已在二兄容党的葬礼上见识过花春想待人接物的本事,这三两句话就化解了她这个长辈拉不下面子的尴尬,还实实在在给了人台阶下,怎生不叫人心生欢喜?
许太太忙摆手道:“未曾,未曾有哪里不妥,亦不需同我道歉......只是前几日突然摔这一跤,倒是叫我悟出些许以前不明白的东西。”
说着,她从袖兜里摸出一封鼓鼓囊囊的信封,并着茶几上的那个朱漆小盒子一起叫许向箜拿给容苏明,道:“苏明,这是当年你祖父祖母留给你的,叫我在你成家后再拿给你,你初初成家后我因为一些原因而没来得及给你,今次你点点东西数量,正好下罢。”
至于那些所谓的原因,如今不用想就知道和花春想有关——容花二人的亲事当初为何能成,许太太最清楚不过,是以当时的许太太不认为这两人能一起走下去,这种想法情有可原,她了解容苏明的德行,万若知道花龄在亲事里的图谋,许太太认为容苏明会毫不犹豫地和花春想分道扬镳。
而容苏明究竟是如何想的,别人不得而知,此刻,她将信封里的东西悉数掏了出来,是两份有些年头的地契和一份有公府所公正印章的、纸张边角泛黄的财产吿明书,书上写的承袭人,不是“容苏明”而是“容苏明及其配偶”七个字,注栏里又写着配偶姓名以户籍册上为准,今朝看诚然是花春想了。
许太太神色有一瞬的复杂,她捏着手指,提起父亲来难有些伤心,“这是你祖父临去前一日的夜里单独交给我的,他说,‘无论老二日后如何,这点东西给她留着,叫她有家可住,有饭可吃,能好好过一家子,终究是我们老两个对不起老二,你千万叫她下了’......”
那其中的复杂情感非亲身经历而不可知,许太太已是眼眶微红,“说是天道轮回也好,道是因果报应也罢,你二叔父,终究也是因儿女争利而丧了性命,能算作赔了你阿爷的,昭呐,三辈子人的事情,到而今,该了了。”
容苏明拿着吿明书的手微微颤抖,舌根阵阵发苦,她觉得是穗儿今儿煮的茶不好喝。
“一家人争来夺去终会使得家族分裂,渐而走向没落,”她轻声道:“若想家族再兴旺,必须得有人先走出这一步,也必须得有人心甘情愿吞了苦果,冰释前嫌,所有人都在让我放下,我就想问问,为何非得是我呢?”
吉荣就不能站出来认个错么?承认她当初不该整日骂她男人没用、给不了她别的女人拥有的面子与尊荣,逼得她男人走投无路而去做哪些没良心害人命的亏心事——承认一下有多难?
容昱就不能站出来认个错么?承认他纵他父亲想方设法借他官威为他敛财,承认他借长房与二房的矛盾让丰豫为他在官场助力的事情是他做错了——承认一下有多难?
三叔父站出来承认自己赌博害了一家人又有多难?
那么多人做错了事情,凭什么只要她容苏明一个站出来承认错误,并且放下过去既往不咎呢?
人心,人心都是不平的罢。
对错,对错的标准是大众决定的么?
从来如此,从来如此的规矩后人未必要遵守!
但......
容苏明短促一笑,“理应如此”的神情下不知藏了几多讥讽、几多自嘲,看得花春想心里阵阵发酸发涨,“但祖父母用他们以为正确的方式补偿了我,二房身死的身死、被抓的被抓,三房常年抽大/烟,落得个人不人鬼不鬼,独子容时还久居珑川少归家......这个局面,当属我难平之意,今又得姑母此礼,我若再不就坡下驴,我们堂兄弟姊妹之间就该当真生龃龉嫌隙了,姑母放心,我心里有谱,该过去的......今后就过去了。”
许太太要听的,可不就是那最后一句话么。
外面天色擦黑,钟鼓楼里的鼓声悠悠传来,花春想道:“暮食至,姑母和向箜表弟留下来用饭。”说着她就招呼青荷等人去隔壁偏厅摆桌。
许太太一扫之前情绪里的忐忑和阴霾,乐呵呵摆手道:“你向晴向晚两表妹还在家等着,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一家三口吃饭了,走了走了......”
许向箜则是一脸吞苍蝇的表情,似觉得恶心,又为表姐答应此事而心有忿懑。他和容苏明关系最好,他上来就在示意表姐不要答应,可表姐还是答应了,他明白或许表姐有表姐的考量,但经年以来他是亲眼目睹了那些艰难困苦的,他心里终究会为表姐觉得不平。
别人那里的人情世故办起来或许漂亮又美满,容苏明在生活上待人接物却远远比不得花春想,说白了,容苏明在生活上不会说话办事,以前要许太太帮她兜着,如今是花春想帮她活泛回圜。
送走许太太与许向箜,容苏明坐在主院的院子里发了好久呆。
直到一只小胖手携着拍苍蝇的气势山呼海啸般一巴掌拍在腿上,容苏明回过神来的时候,就见如意的小脑袋从她搭在桌沿的胳膊下钻过来,一张小脸在朦胧夜色与昏暗灯光下温暖又亲切:“大?嗯嗯嗯嗯......”
如意踮起脚拉住她一根手指,似乎是想拉她起来。“去哪里?”她问着,随着如意的拉扯起身向屋子的方向转。
抬起头之后,容苏明看见花春想站在饭堂次间的屋门口,抬手向她招了一下,“吃饭了。”
容苏明抿起嘴笑,被如意扯着朝花春想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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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桩桩件件,有的其本身就无法讲清楚,而三千世界又岂是除了黑就是白、除了对就是错。
当晚入睡前,容苏明问起徐门太太当街刁难之事。
花春想对自己如何应付的只字不提,只是哭笑不得地解释道:“她当真不是来找我不痛快的,而是有求于我,她儿被缉安司,至今未得放出,不知她从何处打听来我与叶姐姐相识,便拐着弯来托我去向叶姐姐打听打听,还说任他温阎罗刚正十方,枕边风怎么都能吹得软他的金刚耳根子。”
容苏明被逗笑,“听说那徐妇素与你有旧怨,如今为了儿子竟也能低下头来央求于你,呃,虽然她那央求方式少有亦少见得甚。”
“竟连你都知晓我与徐太太有旧怨呐,”花春想抱着锦被在宽敞的卧榻里侧打着滚儿:“不过徐太太的那颗爱子之心,诚是满而溢、溢而漫的。”
又一圈来去滚完,后背不慎撞上容苏明手肘,她疼得“哎呦”一声:“撞我脊骨了。”
“你还磕疼我了呢,”平躺着的人假模假式反噎了声,侧起身子来用掌根按上花春想后背,“是磕这里了么?”
“不是,往下点。”
“这里?”容苏明挪着地方又问。
“嗯嗯……”花春想搂着被子懒洋洋哼了两声,容苏明给她揉背,直揉得她本就有些沉重的眼皮直接合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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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做生意上说,从丰豫商号的底线和要求之高就能看出丰豫大东家的标准就有多严,然则在生活上,容苏明似乎是个底线极低的人,花春想发现,容苏明对于身边人的要求,只要他们不是做了触犯律法和违背道德的事情,她容错的程度就特别高。
譬如,容苏明让花春想和她一起去姑母许太太家探望许太太病情——那日许太太登门,她二人诚是知晓了许太太摔跤受伤的事情,于人情往来而言就不能不走这一道。
三日后,容苏明铺子休旬,挑了些礼物携家小往许家去。
扎实赶着马车稳稳前行,青砖铺就的行车道上马蹄哒哒车轮辘辘,外面不时响起街道司当值人员为管理路上车马通行而吹响的竹哨声。
花春想把想要扶着车壁站起来的如意拎回来放到身边坐好,看了容苏明一眼,道:“我无有丝毫挑拨离间之意哈,只是好奇想问问,此前你同许家那边几人关系僵成那般,如今便打算就这样和好如初了么?”
容苏明靠在车尾盘腿而坐,一手以肘撑膝托着脸颊,另一只手伸出去抢如意手里捏着的小零嘴,样子有些漫不经心的:“许老爷官职虽低,其实是实权在手,好似朝歌执金吾,品阶不高,却是朝歌地面上的平头大王,向箜,向箜在公府所也是有大好前程可奔,唯一不足,就是娶了那么个不地道的媳妇,咱家与许家和好是必然,不过‘如初’确然是不可能了。”
“啊!!”如意攥紧手里的小零嘴,蹙着小眉头不叫容苏明抢,末了还用脚蹬旁边的花春想,脸上表情疑惑又痛苦,扭过头来看阿娘时眼神那般可怜,好似在声声控诉着:“阿娘你看阿大啊,她抢我东西,我再也不要搭理她了呢!”
“你逗她作甚,”花春想出手帮如意护住零嘴,说了容苏明一句,还得拐回来安慰莫名其妙被欺负的女儿,“没事没事哈,阿大不是要抢如意的东西,可是如意一个人拿着东西吃,是不是也要给阿大和阿娘尝一尝呢?”
被欺负得泫然欲泣的小姑娘大方又懂事,闻言就把手中被她捏得半碎不碎的点心全向容苏明伸过去,嘴里嘟哝着:“嗯嗯嗯。”意思就是给你吃。
容苏明笑,自家女儿也是心比脸大了。
花春想拍去如意身上落着的糕点残渣,道:“姑母此前虽做的似有过分之处,但细说起来她也从不曾亏待过我,既有你此言在前,以后再如何相处,我心里也算有谱了。”
说着,她不禁低低笑起来:“以前觉着花家那几房人为争夺家产利益不惜手足相残,实在是面目可憎,现在见识到你们家的这些,才知道我以前见过的那些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哎容昭,怎么感觉你不长歪没道理啊。”
容苏明微一仰脸,咧嘴拧眉的表情无疑是满满疑惑:“我为何要长歪?什么样的算是长歪?”
这个问题倒是反问住了花春想,她沉吟片刻,道:“其实你也是长歪了的,你的包容心大得出人意料,好似你身边的人无论做了什么错事,最终都会得到你的原谅。”
“这得分人,譬如说,”容苏明看着花春想,淡淡道:“向箜包庇他媳妇,但郜氏给我带来的麻烦并没有对我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所以我可以原谅。如果将来有天你跟别人合伙搞走家里所有钱财,而且还要带走如意,那我是就不会原谅你的。”
花春想无语,“你这举的都什么乱七八糟例子,能不能说点正常话来?”
“能的,”说正常话的容苏明道:“祖父母留给的铺子和水田回头咱俩得亲自过去看看,毕竟在姑母手上那么多年,贸然转到咱手里,我担心这里头还是会有很多咱们不知道的道道。”
花春想帮如意捞过来一个玩具,打趣道:“你诚然是不在乎那点银钱的,还是提防许家?”提防你姑母?
“嗯,”容苏明点头,回身靠到车壁上,扬了一下眉,轻声道:“亲情、友情、爱情这些东西,盖是经不起世事搓磨和利益考验的,还记得初时你方接触家中账簿,问我为何每月盈结数字下面都标着不同的小数字,而我没有回答么?”
花春想用舌尖顶上颚,她再猜不到就当真是个傻子了,“账簿看得多了,便能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我一直以为那些去向不明只是含糊记录了的,都是你这位豪爽的大东家拿去给总铺伙计们结另外的月福利去了,”比如南曲吃酒听曲,又比如拿去打点路子,这种事情当然是不能一笔一笔清清楚楚记录在册的。
顿了顿,花春想道:“上次姑母说她在郜家马场投的钱数只是寻常积攒,没有多少,但她那要了命也要把钱保住的架势是骗不了人的,我原以为那些钱是她在别处得的,却原来,拿你的钱占为己有,末了还要想方设法要你帮她保住那些钱,我怎么忽然觉得有些恶心呢?容苏明,你们家亲戚也太少有了吧?!咱们走到哪儿了?”
说着,她拉开车窗往外看,尔后扭回头来冲容苏明道:“我能下车么?我不想去他们了。”
“嗐呦,不是你想的那样,先别急,听我说,”容苏明探身拉了一下花春想胳膊,顺手扶了下没坐稳差点倒地的如意,慢条斯理给花春想解释道:
“我一直都是这样想的,你看哈,自我十来岁开始姑母就一直上心照顾着我,后来我搬到现在住的地方,家中里里外外都是姑母在打点,包括阿筝,也是姑母亲自照顾的,有好几次我忙到很晚回来时,见姑母还在厨房里忙着给阿筝做滋补的膳食,她在我身上投下这么多年的力,有她可怜我父母缘薄的情分,也有她知我手里有钱的值得一靠的动机,但不管怎么说,她拿走的那些钱,我就当是花的雇钱,她既暗中得了好处,明面上又施与了我长辈的关爱,叫她觉得我离不开许家,其实也是种筹谋。向箜一直都知道他母亲做的事,我越是隐忍,他的立场就会越发靠近我这边,这是种心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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