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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想衣裳花想容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常文钟
花春想恐如意揉坏帖子,忙把东西管小丫头要出来,道:“你要带她去?”
“是了,”容苏明低应一声,吩咐迦南去回送贴人之后,她又低头扯了扯女儿身上的小罩衣,提议道:“要不换件衣裳?你也同去罢,只是寻常吃酒。”见花春想面露犹疑,她立马又道:“你不想去也无妨,我独自带如意去的话,也可借着照顾孩子的由头躲躲酒。”
上次赴臧家的游园会花春想险些吃亏,至今提起她都是心有余悸。想来但凡和臧家有关的事情,她大抵都是不太愿意沾边儿的,容苏明暗中嫌自己粗心,竟一时疏忽说出这样的话来。
花春想没有他言,给如意换了身衣裳就让容苏明把人领出门去了。用花醇香的原话说,当是:“赶紧把人领走,也好叫我清净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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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升楼近来酬宾,就连平素价格贵得叫人望而却步的东风醉都被摆上了中层的酒架,容苏明抱孩子进门时,方绮梦正倚在二楼的围栏前叫站在一楼酒柜后的酒倌儿给她上东风醉。
“你怎的抱孩子来了?”久未现身各种场合的方大总事迎人迎到楼梯口,边跟容苏明说话,边抚掌朝如意伸手,“来给方大抱抱?”
可能是因为太久没见,如意盯着她方大愣了几下,眨着眼似在努力回忆,但最后没能在眼前这位灰扑扑的姨姨身上找到熟悉感,便一搂容苏明脖子把脸埋进了自家阿大的颈窝里,小孩子多好奇心强,旋即又见这小家伙在听见方绮梦说话声音后忍不住露出小半张脸来偷看。
容苏明掂掂抱在小臂上的孩子,与方绮梦并肩往臧家大姐儿定的包间走,边好奇道:“中午有既阳县的伙计回铺子办事,我问她你的行踪,伙计道你正在工地处理些许纠纷,如何这会儿就又跑回来吃酒了?还有,你这身行头是怎的,来前儿在土里打滚儿了?”
方绮梦拨拨如意头上临出门时扎起的小揪揪,在往来之人擦肩无数的走廊上故作高深地压低声音回答大东家的第一个问题,她道:“这世上哪儿有什么单纯的酒席可叫你吃?——还是你告诉的我这个道理,难不成你自己反倒忘啦?”
如意本就不太习惯扎小揪揪,被方绮梦这般一扒拉,她自己也跟着抬手往头顶又抓又揪,眼看小丫头扯着小头绳就要拆揪揪,被容苏明手忙脚乱地拦,惹得如意开始扭来扭去“嗯嗯嗯”地表达自己的不乐意。
方绮梦趁机笑话道:“你这不行啊,怎的感觉你女儿跟你不亲近呢?”
“不然她还跟你亲近?”容苏明箍住如意的两胳膊,把小丫头往方绮梦怀里塞着,道:“你抱你抱,我看她跟你亲近不。”
“嘿你这幼稚鬼小气包,咋还不让说两句了,”方绮梦把如意推回去,忍不住上下打量容苏明,旋即意识到不对,满脸凝重道:“尔乃何方妖孽?竟敢夺我密友之舍?!”
容苏明:“......”没错了,眼前这个衣裳灰扑扑的素面朝天的家伙,的确是那个跟她认识了二十八载的友人、方家老三绮梦。
“来都来了就先填饱肚子再说,”容苏明如此说了一句,又补充道:“目下商会局势有些微妙,你手里揽着工程,今儿可不准吃得烂醉哈。”
“知道知道,啰哩吧嗦的......”两人走到一间虚掩的屋子前,方绮梦抬手推门率先迈进包间,从旁捏起酒盏就朝那桌爱酒人士的跟前凑去。
容苏明暗自摇头,得,方才的话都说给狗听了。
“苏明来了啊,”臧家大姐儿结束与别人的闲聊,朝容苏明招手,“带孩子来了呢——小金豆,叫大大。”如意长着一张无比乖巧可爱的小脸儿,任谁见了都会忍不住捏捏她脸逗她两句。
如意人生第一次来这种琵琶美酒夜光杯的场合,有些怯生地倚在阿大怀里,对于别人的逗哄一概表现为抠着她阿大的衣领抿嘴笑。
“笑起来像你,”臧家大姐儿给容苏明递过来一只盛得大半满酒的琉璃杯:“西姜人酿葡萄酒的本事一绝,尝尝?”
“西姜人?!”容苏明颇为吃惊,毫不犹豫地接过酒杯,“朝廷不是因西姜小王毁约而关闭了西口的互市么?咱们这边得有三四年没进过西姜酒了罢哎?!”
灯光下泛着五光泽的酒杯刚被容苏明递到嘴边,一只粉嫩嫩肉乎乎的小胖手快准狠地抓住了酒盏边沿——如意好奇这个漂亮好看的东西,抓着就往自己怀里拽过来,得,叫小丫头的衣裳尝了个鲜。
“快快快巾子巾子,拿巾子来,对对先给孩子擦......”臧家大姐儿伸手拿走被如意截胡的酒盏,忙招呼旁边的使者过来帮容苏明拾烂摊子。
容苏明单手抱着孩子,躲开使者试图的帮忙而用另一手拿了使者递来的巾子,自己给女儿擦着洒到罩衣上的酒。
小丫头满目好奇,便在阿大忙着给自己擦衣服时候,偷偷将手上残留的酒滴送进了嘴里。
“大?”容小金豆乌溜溜的大眸子叮地一亮,伸手把自己嘬过的手指往容苏明嘴里塞去:“大大?!”
容苏明一愣,似气似恼地轻轻咬了小丫头的手指头一下,“你倒是过嘴瘾了,这酒味道如何?”
如意笑眯眯的,眼睛弯弯似月牙,手舞足蹈地评价道:“美美美美......”
“她说这酒美?”臧家大姐儿“嚯”地一声笑出来,拿了净巾子过来帮如意擦手,对容苏明叹道:“不愧是你闺女,一岁多就会尝酒哈!”
有人帮自己拾,容苏明这才得空擦自己衣裳上的酒渍,闻言似笑非笑道:“臧姐姐有所不知,小丫头的意思不是说这酒美,她的意思是叫我把酒带回去给她阿娘尝尝。”
臧家大姐儿笑得更加灿烂,眼泪都要挤出来了,“容苏明呐容苏明,你这闺女可当真是个宝贝人儿。”
嗐,谁说不是呢。
只是容苏明还未来得及开口回答,那厢在酒桌前跟人侃天侃地的方大总事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她习惯性地用手肘拐了一下抱着孩子的好友,道:“换件衣裳去罢,瞧你身上这团富贵花儿开似的酒渍,正好同我一道。”说着她指自己袖子,上面诚然也洒了酒,混着衣裳那灰扑扑的效果,简直跟和泥了一般。
出门前刻意换上一身浅色袍子的人闻言立马低头看自己衣裳,果见袖管上开着团葡萄美酒富贵花,她“哎呀”一声捏住如意小脸蛋,“臭丫头,你看看你办的好事,回去你娘准呲我。”
臧家大姐儿道:“对对对,赶紧去换身衣裳罢,那个谁,”她招手唤来旁边一女侍,吩咐道:“带容大东家和方大总事去换身干净衣裳,不得怠慢。”
女使唱喏,引这两大一小出门右拐换衣裳去了。
待那三人离开,臧家大姐儿身后不远处的屏风后面,走出来位三十多岁不到四十的男子。
男子五官周正,肤色偏黑,长身玉立,身形挺拔,脸上虽挂着柔和的笑容,但那双漆黑的眼睛却十分锐利,整体给人的感觉便是温文尔雅中不失果断机敏,他往那里一站,甚至不知哪里隐隐和温离楼有点像。
若是易墨在场,她便能一眼就看出来男子身上那点同温离楼相像的气质,其实就是生死场上血肉刀兵淬炼出来的杀伐,而且边军出身的人,眼神都带着某种看破一切的锐利。
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易墨的长兄。
臧家大姐儿回了下头,两手拢进袖子道:“见了,如何?”
易墨长兄道:“大智慧不显,小聪明不断,差强人意罢。”
国虽大同,但高低贵贱之思想早已如同那传承千年的温润厚实的文脉一样深深刻在人们的骨子里,非圣贤大宗者盖喜以职业论贵贱,无论皇亲国戚、公侯勋贵。
封疆大吏林士则之子林少帅言歆阳商贾方绮梦差强人意,臧家大姐儿险没能隐藏下表情里的震惊,她以为像林大公子这种门阀子弟是会百般看不上他们这些寻常商贾的——
至少在平素往来上不会表现出来,但只要涉及姻亲等问题,身份地位带来的门槛就会化身成见的大山,轰隆隆落在两个身份不同的有情人中间,轻易捻断那经不起搓磨和考验的情爱,然而即便两个人最后血淋淋扛了过来,逃不过也还是会分在两个家庭差异巨大的背景与日常磨耗之中。
林大公子转转手中坠玉折扇,瞧见臧家大姐儿神色后他唇边笑意更深了几分,“若是舍妹实在中意,家中也未有不同意之理。”
“大公子光明磊落,家宅安宁,想来不太清楚一些内宅的事情,”臧家大姐儿顿了顿,道:“若是中意就可以同意,那门当户对这个词儿就要堙没长河了。”
林大公子却道:“家父曾多次向我提及他挂念故人之后的事情,今得见的那位大东家,过得似乎还不错?”
臧家大姐儿不知这位昔日同窗友人脑子里想的究竟是什么,却也不敢三两句话就把容苏明卖了,只含糊道:“诚然日子顺遂,可叫令尊安心。”
“如此。”林大公子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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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想衣裳花想容 容门花氏
来到换衣裳的房间后,方绮梦退了引路的侍者,亲自过去将屋门关严,甚至还留了毕遥守门,那副样子确然好似做贼。
东升楼经年事酒,在这里几乎随处可见醉酒的丑态与闹笑,甚至此处几排房间里都被着可以替换的衣物袜履,容苏明拿起件小罩衣给如意比了比。
“有的换就不错了,别那么挑嘛,”方绮梦过来搓搓小罩衣的布料,扬眉扬道:“将就半晌也委屈不了你家小金豆哈。”
容苏明睨一眼没正行的方某,兀自抱孩子到矮榻前给小丫头换罩衣。
“大大啊大大。”如意抠着手手乖巧得甚,结果衣裳才脱掉,小丫头就如脱缰的野马般嘶溜地朝榻边窜去。
“哎哎哎??”得亏容苏明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小丫头重新给她薅回来,朝方绮梦道:“你乐得搁那儿看着,倒是过来帮我摁一摁她呀。”
方绮梦摆手,“等着,我先换了外袍再说。”声落,她就拿着件皂袍走进了衣屏之后。
“方绮梦,”容苏明干脆坐到矮榻上,把如意摁趴在自己腿上好给这小阎王罩外衣,“路条可曾办下来?”
衣屏后传出方绮梦的声音:“了我九牛二虎之力的,想来过几日就能到,恰好赶着公府要交差的档口,啧,那些头头脑脑的可真是太会办事儿了,这次接盘咱们差不多是吃力不讨好,范氏心黑,单就民舍拆迁一块就昧了不晓得几多银钱,苍州公府和商会也敢让这种商号出来做生意,真是不怕坠他们苍州人的德行。”
真不能怪方总满腹怨气,实在是这盘不得不接的工程太过叫人恶心了些。
容苏明在如意咿咿呀呀的嘟哝声中问道:“待处理完这档子事,你和易墨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方绮梦道:“人生来就有各自使命,她既要争自由,我自是要帮她的,至于再之后的事,我的确尚未想过。”
“如此,”容苏明道:“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莫与我客气。”
方绮梦换好袍子出来,将同样换好衣裳的如意抱起来,道:“我跟谁客气也不会跟你客气,换外袍去罢你。”
在别人的地界儿上,看起来再安全的地方也当小心隔墙有耳......
商贾聚宴吃酒,跟文人雅士一样最是不缺由头,方绮梦是接了帖子匆匆打既阳县赶回来的,这便能算作很给臧家大姐儿面子了,容苏明又带着孩子,更不可能在宴会上同人把酒言欢。
觥筹交错多年,两友人竟然头一次这样安心坐着吃东西,看他人谈笑生风言笑晏晏,这感觉倒是蛮新奇。
宴罢已是亥初,吃饱喝足也玩够了的如意倒在阿大怀里呼呼大睡,容苏明在东升楼门口辞别臧家大姐儿。
到家后花春想果然还在等她们回来,起卧居里亮着的昏黄灯光在四月份的凉夜里温馨且宁静。
容苏明抱孩子进屋,在花春想迎过来时轻声问:“睡得沉,还要给她擦洗么?”
花春想轻手轻脚拉过来女儿的小手看了看,那叫一个脏兮兮呦,“洗洗再让她睡罢,弄醒的话大不了再哄睡。”
然而如意很给面子,被阿娘和阿大联手洗涮一遍都依旧睡得岿然不动。
“这玩的是有多疯,累得睡这样。”花春想将鬓边碎发别到耳后,直了直酸疼的腰杆——方才弯着腰给如意洗脸和手脚,又得小心将小丫头吵醒,顶是累人。
容苏明把女儿放到小家伙自己的床榻上安睡,扭过来同样长长吁了口气,道:“你先睡,我到外面洗洗。”说罢,人就径直朝外走去。
其实每天和花春想待在一起的时间并不算多,容苏明最怕的就是忙碌一天回来家后听见下人禀报说花春想和孩子不在家,而每次只要那娘俩在家,回来后能同她们说说话,于她而言就是每天最开心的事情。
她不知道别人家一家人过日子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她自幼家庭不全,记忆里甚至没有和爷娘坐在一起用饭的画面,每每回想起来,都是阿娘的泪流满面或者大吵大闹、以及爹爹的沉默不语或者摔门而去。
她的占有欲甚至想驱使她去规定花春想每天天黑之前都要回家,都要在家,可她也知道,花春想是个独立的个体,不是贴着“容”字的附属物。
“还没给你说,说今儿老温带人去二房抓人的事叭,”洗漱回来的容家主蹬掉鞋子爬上卧榻,主动翻到里侧去躺着,边跟躺在外侧的花春想聊天道:“哎你自个儿听人说了这事儿没?”
花春想伸手将床幔放下一半,懒洋洋回答道:“消息传得没那么快,咱们这边上不曾听闻任何事情,倒是老华下午从碧水镇回来,路过那边容家附近,歇脚时听人说了那么一耳朵,道是谢大嫂嫂纵奴伤人,被缉安司查得正着。”
“哪有那么简单,”容苏明寻了个舒服的睡姿,任花春想的胳膊腿儿伸过来搭在自己身上,低缓温和的声音几乎能把人哄睡了:“容晗被抓是因为牵扯到二房的撞车,今日老温去二房抓人,乃是查到幕后唆使容晗的人了,哎,你猜这人是谁?”
“当是和你谢大嫂嫂有关的人。”花春想闭着眼睛,睡意渐兴。
“是了,”容苏明声音愈发低了点,“阿兄要保他媳妇,那便保呗,他们那个圈子的人和事儿,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哎对了,你那庄子近来如何?”
花春想照顾皮猴子如意一整日,脑袋挨着枕头就想睡,含糊道:“缺的禽畜都补上了,新禽畜舍还在建,目下按人口分配,叫庄子上的家户把禽畜暂时领回自家喂养去了,我给补贴饲料,熬过这阵子,跌进十月就能回利......”
后来容苏明好像又接着说了几句什么话,但花春想记不太清楚了,她搂着容苏明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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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龄以前常说自己养了个没心没肺的女儿,纵使有日天穹塌下来,她家女儿也会乐呵呵地觉着有个子高的人顶着,不会砸到她,还说想看花春想出现焦头烂额状态那简直就是人间妄想。
实乃是知女莫若母哉。
翌日上午,在铺子忙碌的容苏明几乎濒临焦头烂额的状态,这边的花春想正带着女儿优哉游哉地和华珺图一起逛街。
“小六,”专以售卖孩童之成衣裤鞋等物的铺子里,华珺图唤一声展衣架那边的花春想,举起手里的小灯笼裤道:“这条裤子好看,样式不错,棉麻料子,也凉快,进五月正好穿。”
被青荷抱着的如意正搂着块小甜瓜啃得认真,花春想闻声后就放下手里的小鞋子转身往华珺图这边走,却在路过青荷身边时冷不丁被如意的小胖手扯住了上臂处的衣袖。
抱着甜瓜啃的小丫头伸出粘糊糊的手抓住她阿娘的衣袖,用天真无邪的单纯表情热络地朝她阿娘伸来另一只手......上的甜瓜:“靓靓,次次,嗯嗯嗯嗯。”
目睹全程的华珺图:“......”那是花小六出门前挑了好久才选好的衣衫!!!
华珺图以为花小六会爆,孰料小六只是一口叼走如意吃不完的甜瓜,淡淡地拉开如意的小脏手,交待青荷给孩子擦手后就嚼着甜瓜走了过来,整个过程都是春风化雨温柔如初。
华珺图:“???”这还是她当初认识的那个鞋帮子染了灰就会跳着脚要换干净罗袜的花小六么?
“你这什么表情?”花小六走过来,接下华珺图拿的小裤子细看。
华珺图道:“你衣裳被如意抓脏了。”
花春想风轻云淡道:“是呀,又不是头一回,没事的,上次你是没见她用嘬酱烧鸡的手抓我那件桃色的外罩纱衣,最后就连青荷都洗不掉那油印子,白扔我一件好衣裳。”
这话听得华珺图连连啧嘴,“变了,六子你确然是变了,之前你言生产过如意后性子变化不少,我亦颇有察觉,然不知你如今竟能迁就小小如意至斯,此诚我大为惊诧事。”
“好好讲话就是,如何还端起书生那一套呢,”花春想扮花脸故意拧出八字眉,逗笑华珺图的同时摇了摇手中灰底棕印的碎花小裤子,问店伙计道:“这个可有我家孩子能穿的?”
正在补货的店伙计探头过来看一眼那棉麻的灯笼腿儿花裤子,又扭头看两眼那边的容家小金豆,似是在约莫尺寸。
“有的有的,师傅裁制四五条呢,不过是裤子上花纹有所不同,小的给您拿去……”店伙计点头称有,声音未落,勤快热络的她就已经跑进后面储货的屋里取裤子去了。
“春想?”刚进门的几位夫人太太中间,有一位太太试探般朝这边唤了一声。
花春想和华珺图下意识地朝声源方向看过去,视线里才出现来者身影,华珺图就变色一变,一把将花春想拉到身后挡住,另一只手掌心朝外地伸出去禁止来者靠近。
华珺图冷下脸认真起来时,那模样是颇能震慑人的:“这位太太请止步,在此偶遇实属意外之事,未两厢难堪必当一方先行避让,我等晚辈,理应速退,告辞。”
说罢就拉着身后之人从反方向绕过去,准备自另一排显衣架前同如意青荷一道离开。
却被那面白矮胖的太太快步绕过来拦住,“春想留步,伯母是有话要同你说,此前如何都见你不得,今日老天爷都叫你我在这里遇见你,你当给伯母一个说话的机会!”
呸,不要脸!华珺图心里这样啐骂一句,横眉冷对道:“如何都见不到之时徐太太您就该知道是谁不想让您遂意,我侄女她阿大诚是位护短不讲道理的,若您今次强行和我家小六搭了话,明儿您就又该犯头疼病了。”
徐太太——这位太太,诚然是徐文远的母亲,碧林书院徐夫子的发妻。
自徐太太身后过来位年轻妇人,看起来也就二十左右的年纪,她抬起下巴娇声厉叱道:“呔!哪里来的粗鄙疯女人,竟敢在我家姑婆面前如此无礼!还不快快道歉?!”
她家姑婆?——华珺图咧嘴轻嗤,她还真是没见过谁家儿媳妇是这样式的,嘴边顿时就积起好多不重样的厉害话要怼回去,结果还没开口就被身后的人给掐住了火捻子。
华珺图诧异回头,只见她身后那个永远文文静静的、曾经被徐太太用市井里的污秽话骂得气昏过去的姑娘,上前一步当面迎上徐太太,以及徐太太那奇葩儿媳妇。
“容门花氏问徐太太/安了,”姑娘不疾不徐上前,矜持清贵地微颔首,那沉稳的模样甚至令徐太太难掩诧异之色,“晚辈谨记当年太太之教导,从不曾有过主动出现在贵府之人面前的时候,今日在此偶遇实属巧合,望太太见谅,容我等先行离开,否则稍后如何,诚非我能预料。”
说罢她提步就走,与错愕中还未回神的徐太太擦肩而过,
直到走出铺门,徐太太猛然回过神来,推开旁边挡路的儿媳妇就追着花春想跑了出来:“花氏女你给我站住!”
然而花春想脚步未停,直接朝街道斜对面荫凉处栓停着的青篷马车走去。
眼看着就要走到马车旁了,追上来的徐太太从后面一把抓住花春想的手肘,音容全无方才装出来的和蔼可亲:“我叫你站住你听不见吗?!”
华珺图几乎同一时间回过身来一把扣住徐太太的手,暗暗用了力气想迫这妇人撒手,出口的话语几乎咬牙切齿:“大庭广众下如此拉扯小辈,请徐太太注意身份才是。”
容家的车夫扎实很早很早就被容苏明指派给花春想,专门给主母夫人驾车了,此刻他挺身上前,凭一己之力将随徐太太身后过来的三四位家仆小厮拦在几步远外,包括徐太太的那位儿媳妇、也就是徐文远的发妻。
青荷已经抱着孩子快一步上了马车,花春想顿了顿,这才慢慢半扭过身子来,平静无波的视线最先落在拉着自己手肘的那只手上,然后挑目向街道对面的成衣铺子门口看去,那边果然站着几位看热闹的夫人太太,都是方才同徐太太一起过来的,想来皆是与这妇人交好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花春想的反应太过淡然了这,徐太太忍着华珺图施加下来的力,指甲暗暗用力掐住花春想手肘:“我叫你且慢行,我有话要跟你说!”
华珺图觉得今日这事过后,容苏明必须得请她吃饭,她猛一用力掰开徐太太手,怒声嗔叱道:“这位太太您当自己是在作践支使谁呢,要拿架子就回家训自个儿媳妇去,平白无故呲责别家当家主母是为何意?徐夫子桃李满天下,难不成内宅便是您这样的人握着?!嘿呦,这话怎么听着就让人觉得害臊呢!”
华珺图跟花春想可不一样,她厉害起来的时候,整条街的妇人们加一块都吵不过她。
徐太太一噎,旋即就绕开这个硬茬儿,去捏花春想这个她认知里的超级软柿子:
“花氏你看看清楚我是谁,你怎敢对我这般无礼!你好歹差点成我家媳妇,今次见了我也只是想同你说句话罢了,你这般反应,倒是丁点情分都不顾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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