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串霸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芳草右
班里的值日生挺负责的,没落什么灰。
最后一排紧贴着班里的学生储藏柜,一人一个灰蓝色的铁皮小方格,每个上面都标一个数字,每个上面也都有一把五块钱的小黑锁。
陆由从45号柜门里取出自己的一摞书,没包书皮,过去一年了依旧整齐如新,很对得起他的成绩。
“陆由!”前座的孟子龙恰好这个时候到了教室,三两步跑过来反跨在自己的椅子上,笑嘻嘻地打招呼。
“你怎么昨天考试都没回来?张强说要把你开除呢!”
张强是陆由高一、高二的班主任,但因为资历不够,没带高三。
陆由不想在这个班里交什么朋友,但这位子龙兄不知道是因为闲的还是因为气场,就爱往陆由身边凑。
“张强刀子嘴豆腐心,开除不了我……再说了,我来不来都考个垫底,有什么区别?”
孟子龙不以为然,连连咂嘴:“当然有区别了。我爸要是听说倒数第一是弃考,还能原谅我这个倒数第二吗……”
孟子龙从书包里取出两个用保鲜袋装的大包子,伸直胳膊杵到陆由面前。
“我妈蒸的,一个肉的一个素的,分你一个呗?”
陆由打了个哈欠,趴在桌上:“我早上吃过了,你自己吃吧。我先眯一觉。”
保鲜袋裹着水汽,孟子龙拿着包子悻悻转过身,心说这人没口福。
陆由闭上眼,耳边的声音渐渐模糊,神志浮起来又沉下去。
一班教室,从早上七点来了第一个人到现在就一直没静过。
趴在桌子上睡觉算是本分的,走街串巷、吹拉弹唱的一个都不少。上课铃已经打了十分钟,班里乱糟糟一团,像是滚了的骨头汤,骨头、萝卜和水,七荤八素,一起咕嘟着。
“哎!都给我安静!干什么!炸学校吗!”张强一嗓子吼停了喧闹,也吼醒了陆由。
陆由揉了揉因为疲惫而流下的生理泪水和泪水干掉后的眼屎,长叹口气,又把脑门贴在桌子上,低着头想再来个回笼。
张强的西装永远比合适大一码,不知道是不是还操心自己长个。蹭得翻毛边的西装裤脚和屁股后磨得发亮的两个半圆,向世人证明他就只有这一身西装。
“陆由——”他冷冰冰地叫了一声。“你还知道回来呢?一回来就睡觉,把一班当招待所了是吧?”
“不是,我——”
“闭嘴,”张强打断得强硬,“下课到我办公室补考。”
陆由无奈地往椅子后背一靠,撇着嘴,从桌兜里摸出语文书做做面子工程,又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开始往死党群里发信息。
“中午我去送粥,晚上不一定能开店,等我通知。”
张强捋顺了班里这帮小崽子的毛,音调忽变,提起他脸上的苹果肌,向讲台下宣布:“今天给大家介绍一个新同学。”
他迫不及待地冲着门外招了下手:“快进来!”
陆由打字的手指停下,微微抬头往门口看——
姜黄色的帽衫,眼熟。
发型,眼熟。
长相,眼熟。
不,不仅是眼熟,就是一个人。
真是巧了……
“这位是从美国回来的林间同学,大家掌声欢迎!”
张强用了半节课的时间来介绍林间在美国的丰功伟绩。
各种奥赛冠军,奖学金获得者,总统奖获得者。开过中提琴音乐会,拿过冰球mvp,才貌双全,德艺双馨。简直是华人之光,美国骄傲。
下面不知道是走神了还是听呆了,鸦雀无声,都只盯着台上的林间看。
陆由把这些名号和昨晚的打架的客人联系起来——
是一个人吗?
他觉得魔幻。
张强炫耀得口渴,拧开被当做茶杯的速溶咖啡罐,喝了口招待茶才说:“林间,你给大家再介绍一下自己,打个招呼。”
林间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黑板槽的粉笔头在玩,指尖磨得很涩,停下动作看了一眼张强:“您都介绍的差不多了,我没什么好介绍的……”
张强没料到林间会不给面子,虽然觉得气氛尴尬,心里却自我安慰这是美国的洋风气,心态调整的很好,打个哈哈就过去了。
陆由看着台上局促的张强和放松的林间,手指在桌子上依次轻敲着,指肚碰上桌面,几乎没有声音。
林间是十中千方百计挖过来的,在学校拥有诸多特权,率先行使的便是挑座位。
张强的原话是随便选,只要林间喜欢,调动别人也无所谓。
可下面顿时就有人阴阳怪气:“呦,张老师。来了个美国大宝贝你也不能把我们随便调吧。”
“就是!这不崇洋媚外吗?”
“我就坐那儿吧!”林间没理会起哄的人,像是随手指了一下,全班的眼睛齐齐跟着他往后看。
林间对上陆由的眼神,抿唇笑了一下:“就最后一排吧,他旁边空着呢。”
林间没等张强发话,背着书包径直前走。
孟子龙脑袋缓慢转了180度,直到看到林间在陆由身边站定,他才慢吞吞地推了下陆由的桌子,小声说:“人家要和你坐,快给让让。”
陆由脸上表情复杂,先是仰头看林间,三秒之后又歪着头看被孟子龙挡住的张强。
张强清了清嗓子:“啊——那陆由你就和林间坐吧,好好向人家学习学习,不要浪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林间有多千载难逢陆由不知道,他只知道这整节课林间一点儿也没闲着,花了20分钟给张强画了一份速写,还是带阴影光效的那种。
陆由觉得神奇,第一次见这种不学习就拿奥赛冠军的学霸,以林间这种级别,估计得够着学神了。
学神就得赶快拍照分享,跟逛动物园看见老虎、狮子没有分别。
他从抽兜里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身子压得尽量低,已经挤出双下巴,手机歪歪斜斜,找到一个可以找出全乎人的角度按下快门。
咔嚓——
草!忘记关静音了!
陆由立刻把手机进桌兜。
还好,张强并未发现。
可陆由再一抬头,就看见林间勾着嘴角对他笑。
“拍我呢?”林间问。
陆由身子往前一顶,完全挡住抽兜,淡淡地说“谁拍你?”
林间拿着铅笔,橡皮头在陆由桌子上弹了弹:“我都看见了,大方点儿,我让你拍个正脸。”
“……”
陆由没再理林间,支着脑袋开始听张强讲课。
没过一分钟,林间又主动贴了上来,右肩碰了碰陆由的左肩,把本子推到陆由桌上:“你看看,像吗?哪里还需要改动?”
陆由眨了眨眼,觉得林间是真画得不错,可嘴上却说:“你这么闲吗?”
“你要是觉得我画的好,下节课我给你来一张。”
“不用了……你留着卖艺去吧。”
林间也没生气,低声又问:“你叫陆由是吧?”
“嗯。”
“哪个you?”
陆由从林间手里抽出铅笔,在张强画像空白的一角签下自己的名字:“由不得你的‘由’。”
一打下课铃,陆由就被张强抓到办公室补考,午休吃饭才得空出来,回班拿了书包,没再看见林间。
十中离烧烤店,不到一站路的距离,陆由骑着他的小电瓶,很快就到。
今早出门的时候,电饭煲已经定时煮了白粥。回家后,他又洗了一点菜心,临出锅的时候扔进锅里,再闷个五分钟就好。
他用等待的这段时间,生火炒了个醋溜茭白,又从泡菜坛子里夹了点爽口的小菜,捞出锅里的粥,撒上一丢丢香油,一起打包到不锈钢的保温饭盒里。
一切动作都很熟练,熟能生巧。
炒菜的时候已经不用勺子或者其他工具来衡量调料的用量了。拿着酱油瓶子和袋装盐,随手一抖,恰如其分。
陆由把填满饭菜的饭盒搁在窗台上,去浴室照镜子。
镜子底部有斑驳的水渍,像是触到坚硬与冰冷而破碎的气泡。他随手抽了张纸擦了几下,玻璃与纸蹭出诡异的音调,白渍没有了,露出镜底斑驳的铁锈。
昨晚没睡好,眼下的黑眼圈有点重,他从镜子后面的置物柜里拿出一个遮瑕笔,在眼下各点了两个小豆,然后慢慢推开。
陆由是听江繁说还有遮瑕笔这种东西,网上搜索了一下用法,觉得还算简单,第二天就去小超市买了。
这是陆由唯一的化妆用品,也只有在送饭的时候偶尔会用。救场的。
一切都拾妥当,陆由才套上校服出门。
所以昨晚林间盯着看的是自己的校服?
陆由突然想到。
送饭的地儿在西安最好的私立医院附近,跟烤肉店的距离几乎横跨西安城,坐地铁是最快的。
陆由锁了店门,看了下表,时间还来得及,决定走去地铁站。
这个点儿,巷子里的商店几乎都没开门,路上静悄悄的。
天气忽然就热了起来,热得像是往路人脸上啪啪打大巴掌,不光是体感的热,还有内心不可抑制的暴躁。
陆由拿出手机,准备跟四人组说一声晚上继续开店,让江繁先来备料。抬头看路的间隙,发现二十米远的树后面有三个人,头发一人一个色,插着裤兜,向自己走来。
陆由第六感警惕起来。
是来找他的吗?
走在最前面的黄毛,对他仰了下头,吹了个挑衅的口哨。
陆由皱了皱眉,又回头去看,发现身后烤串店那边也走来三个。
没跑了,应该是冲他来的。
陆由放慢脚步,用余光观察。没有可以踩树翻的墙,也没什么可以随手抄起来防身的家伙。唯一能用的,估计是手里的饭盒。
以一打六?凶多吉少。
主要是这波人是什么来头?要是那个男的招惹来的,他一个人绝对没法善了。
上次为了拾残局所留下的伤疤,至今在肚子上都是触目惊心的一道。皮肉的褶皱像虬龙,却是垂死挣扎,了无生气的一种。
那不是勋章,而是羞耻。是陆由无可选择的羞耻。
他立刻往四人组的微信群打了句话。
——店附近,有人闹事。
陆由刚按完发送,身后就有人贴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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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太忙了,今天更得晚。
wb有抽奖,春天到了,大家一起来看文!
长安串霸 第4章 是电是光
陆由的肩膀被人从后面猛推了一下,听见人怪声怪气地说:“呦,陆老板!这是要送外卖去?”
他回过头看,是熟面孔。
陆由浑身紧绷的神经猛地松了,像是蹲久了腿麻,捶了几下后那种发自身心的松快。不是那个人的事,意味着不是大事。
说话的是昨晚和林间打嘴炮的纹身大哥,贴得离陆由很近,嘴里嘬着快燃到底的烟头,一手插兜,还是那副狂妄自大的样子。这次他带了一套五发色的小弟,几个人站在一起,可以去超市促销摊位卖虹糖豆了。
陆由不耐烦地仰头看了一眼树冠缝隙里的阳光,皱了下眉头:“天气好热,你离我远点儿。”
“热了?”大哥呲着牙笑,猛嘬了几口烟,烟头的猩红随着吸气的节奏亮了几下。“那我给你吹吹?”
一口烟全部喷在陆由脸上,边缘翻涌着,刻录出脸部的形状。
劣质尼古丁的味道瞬间充斥陆由的口鼻,随之而来的还有不可抑制的怒火。
他闭了下眼,深呼吸想控制自己的脾气,却有发现更多的二手烟窜入鼻腔,连带着刺青男隔夜的口臭,胃里翻上更浓重的恶心。
陆由憋住呼吸,横拿饭盒,笔直朝刺青大哥的脸上碾去。
本就不长的香烟被挤压成扁平,如果街道再安静一些,贴耳去听,会有短促的“呲——”。不锈钢的盒底虽然熄灭了了烟头,但触上嘴唇皮肤的刹那还是锐利的灼烧。
刺青哥立即往后退了几步,吐掉香烟,嘴里一个劲的吸气,像是吃了重辣的重庆火锅。眼泪被激地往外冒,手试探着碰了一下嘴唇,抖得说不出一句话。
陆由拎起饭盒,把底下的烟灰吹干净,不屑道:“既然你不会抽烟,我就教教你。”
大哥已经难以用嘴发号施令,恶狠狠的眼神暗示着,虹糖小弟们纷纷扭着脖子,转着手腕准备开打。
“等会儿!”陆由做了个静止的手势,往边上跑了几步,把饭盒好好放在人行道上,才说:“来吧——”
之前挑衅的黄毛率先冲了上来,没朝陆由去,直接先一脚踢翻了饭盒。
“……”
陆由撸起刘海,震惊于黄毛的脑回路,嘴里是“cao”的口型,接着便一拳打在黄毛的下腹。
黄毛倒下了,但很快蓝毛冲了上来。他抓住陆由胳膊,又被陆由抡拳的惯性掀翻在地。
本来是在比较宽敞的车道上打架的,因为黄毛一个意外的一脚飞天,整个战场被移到了人行道上。陆由快速解决了两个人,又是一个下蹲,将挑染绿毛背摔在地。
剩下几个看见陆由是个不好惹的,四处转头开始找家伙。
还在一旁用感受伤口的刺青大哥瞥见一家小商店墙角的拖把,一手抄起,扔给小弟。
长棍是一片模糊的影子,对方出手极快,无招胜有招,陆由赶紧弯腰从地上捡起饭盒下意识挡了一下。
拖把杆正好卡在饭盒提手处,陆由手里一转,连带着扭动对方胳膊,看准时机当胸又是一脚。
陆由这个横踢腿的动作还未回,脑袋忽然一阵钝痛,像是炸了个马蜂窝,耳边是淹没世界的嗡嗡巨响。下一秒,他背后就有人压了上来,他被扑倒,被扑得四脚朝地。
身上很沉,陆由觉得大概现在所有人都坐在他腰上,很要命。
他想扭头看一下,可脸也立刻被按住了。刺青哥的大脑袋在推一个中景,近景,直到陆由的视线内是一个特写,能清楚看见这人上唇烫出的嘴泡,才憋不住笑了一下。
刺青哥岔开腿蹲在地上,打在陆由脸上的手掌逐渐加力:“你还笑得出来呢?觉得自己挺牛是吧?以一打六特帅是吧——”
刺青哥刚一个换气,却被一道天意打断了正在发功的口遁技能。
那是一块从天而降的蓝白布,不偏不倚地罩在大哥自信的头上。
陆由眯眼辨认了一下,是十中的校服。
他在虹糖豆们小腿的缝隙中看到林间。
棒球棍搭肩,歪着头,好似日本街头不良少年的林间。
不过,估计是因为仰视角度,这样的林间竟然还显得挺高大。
陆由听见十米外的林间以陕北汉子隔着山头的气势喊:“活腻了是吧?敢欺负我同桌?”
打架最忌讳话多。
但事情到了林间这里就不一样了。
就像是光会因为黑洞而弯曲吸附,林间自带一种树欲静而风不止的气场,其他人都是树,他是风。
他把棒球棍从肩上拿起,往虹豆们的方向一指,也不刻意指谁,但红黄蓝绿,人人都觉得林间指的是自己。
刺青哥终于撩下头上的校服,站起来看到林间,怒火中烧:“我他妈还以为是谁呢!正主来了,那就一块儿拾!”
林间并不记得眼前这位胸肌即将撑破扣子的男人是谁,只淡淡应了一声“随便招呼”。
话音刚落,陆由眼睛就被亮光闪了一下,来不及判断是什么,他只能下意识地对林间大喊:“他有刀!”
可大哥抽手的时候林间就早有准备,陆由的那一声提醒不过只增加了观感的刺激而已。
林间脚步一挪,仿佛地上的柳絮都扬起了许多。他一把抓住刺青哥的手腕,拇指、食指捏住筋骨,清脆一声,弹簧刀掉落。
然而大哥并不服输,一只手被人缴械,另一只手立刻招呼上,猫爪般挠上林间的脖子。
陆由几乎同时挣脱出来,抄起手里的拖把杆,敲开虹小弟,奔向林间。如果此时身后有爆炸的火光,现场必定是兄弟情深的感人模样。
他一脚踢开掉在地上的刀子,捉住刺青男的衣领正要将人拎开,却见林学霸一个风骚走位,反身扣住刺青男手腕,让人动弹不得。
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
不知为何,陆由脑海突然回荡起这段旋律。
“陆由!”
巷子口传来虎子和大李急切的声音,他们骑着自行车,铃声叮叮响,屁股不沾座,脚速快得看不见缝隙。
虹豆像从高空洒在地上一般四散逃开,只留下被捏着手腕的刺青大哥留在原地,满脸痛苦,咬着舌头,说话像是拄着拐棍颤颤巍巍的老人,发着抖地往外蹦:“不,不,不敢了。”
陆由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林间,问:“你没事儿吧?”
林间笑着说没事,却看见陆由额角留下的血,又皱着眉反问:“你没事儿吧?”
陆由摸了一把头,粘粘的,还有点腥,但头并不疼,估计没大问题,就心大地说“小伤”。
林间拧着手里的棒球棍,戳了一下刺青大哥的腰,问陆由:“这人谁啊?”
陆由结果大李递来的餐巾纸,捂着自己的伤口说:“昨天跟你吵架的那个。”
“哦——”林间想了一会儿,扔掉棍子,勾了一把大哥的脖子,很亲切地说:“看清楚了,你要找的是我,林间,跟陆老板一点关系没有。”
“是是是!”刺青大哥连连点头。
“再想不开了,就到十中门口堵我,不许找他麻烦。”
“不会,不会。想开了,我错了。”
林间耐心又问:“以后有事找谁?”
“找你。”
“我是谁?”
“林间。”
“行。”林间松了手,又揽住陆由的肩,把他拉到身边,对刺青男说:“给陆老板道歉。”
刺青男子很恭敬地鞠了个躬:“对不起。”
“满意吗?”林间偏过头问陆由,脸贴得很近,看陆由的眼神也直勾勾的,像是被打出本垒的棒球。
陆由也不知怎么了,眼神对上又立刻躲开,像是被吓到,可心中又不是恐惧的感觉。虎子和大李就在旁边看戏,没人说话。
“你走吧。不光是我,以后也别让林间看见你。”陆由冲刺青哥摆摆手。
“是是是。”
刺青大哥又鞠了个躬,转身要走。
“等等。”林间又把人叫回来,指了指陆由脑袋,“这个医药怎么算?”
“啊!全算我的。”
刺青男子掏出钱包,拿出一叠一百的,也没数,直接塞给陆由。“陆老板,您看要是不够,我还可以微信转账……”
陆由也没数,但摸着厚度大概也有一两千,便潇洒道:“够了。”
这次刺青男子是真的走了。
大李盯着陆由的侧脸看,对着那被树皮刮出来的条形码一般的伤痕,撇着嘴问:“疼吗?”
“废话!你试试……”陆由瞪了大李一眼,“我说你俩还能来的再早一点吗?伺机报复我是不是?”
虎子拿着手机,笑嘻嘻地凑过来,指着上面的来电显示说:“正在食堂抢饭吃呢,根本没看群,还是江繁打电话过来我们才知道的。”
其实虎子来的时候就注意到救场的人是昨夜的醉酒小哥了,心中八卦之魂燃烧,这会儿便用很暧昧的语气问:“什么情况啊?你俩怎么又凑到一起了?”
陆由转头去看林间,想着怎么介绍这个华人之光合适,最后决定按下他的丰功伟绩不表,只说他是同桌。
“我同桌,林间,美国刚回来的。”
“林间,这是王虎、李有才,我朋友,也是十中的。”
虎子和大李立刻就笑了,说林间和陆由有缘分。是不一般的缘分,跨了半个地球都能坐同桌。
林间眼睛弯着说“是”,还说能遇着他们也都是缘分。
陆由却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林间一句“还发烧吗”。
林间愣了一下,眼角的笑意更深了,摸着自己额头说:“不烧。”
陆由一声“嘁”,“烧不烧你自己能摸出来?大李给他试一下”,便转身去找不知道被棍子甩到哪里的饭盒。
盖子估计是因为挡拖把的那一下被挑到一旁,留下敞口的饭盒吐出大多粥菜,滚着春日的柳絮,一片狼藉。
陆由把它们捡起来,将残留的白粥倒入下水道,想重新拧上盖子,却发现盖口已经变形,像是螺丝对不上螺母,便把它们直接丢进垃圾桶。
林间站在一片树荫下回答王虎和李有才的各种嘘寒问暖,余光却一直追着陆由。
“他是要给谁送饭?”林间打断了对话,压低声音问虎子和大李。
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压低声音,总觉得这是一个敏感的话题,林间甚至在说出口的一刹那都觉得这句话问错了……
大李看了王虎一眼,嘴里哼哼半天,吞吞吐吐说不出一句整话。
虎子回头看陆由,把林间揽了一下,意思是想避开当事人,但其实换这么一点角度,谁都避不开。
“我俩不方便说……你要是真想知道得问陆由,但我劝你别问。”
阳光依旧火辣辣地打在人身上,无云无风,树影也不摇曳,驱不走疑问和这微妙的氛围。
陆由扔了饭盒,径直去开店门,叫他们进来。
林间不确定这个“他们”的范围到底包不包括他,还是只有虎子和大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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