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靠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丁丁冬
李大娘明白姑娘的心意,因为暖轿中的小公子替老爷说话,说到了姑娘心坎里,姑娘为着回报,才与他说起养生之道,可一个姑娘家,众目睽睽之下与一个男子一来二去没完没了,有违闺阁礼仪。
“第三戒就是……”乔容刚开了口,李大娘笑着唤一声姑娘,和气说道,“这样一句一句说,哪能说得清楚?我记得姑娘随身带着一本册子,册子上的岂不是更详细?”
“倒是我糊涂了。”乔容唤一声绣珠,绣珠不动,“册子送了人,姑娘怎么办?”
乔容笑道:“这么些年,我早就背下来了,回头再写一份就是,快去。”
绣珠这才起身,罩了披风,到门口撑开油纸伞,往外去了。
“我以为只有白头发白胡子的老头老太太才养生,没想到小孩子也养生。你们这些公子千金还真是娇气。”宝来摇着头打破沉默,“要说我,扛起锄头下地干活,累个臭死回到家,吃得香睡得也香,吃得香睡得香了,身子自然就好。”
“这话有理。”锦衣少年说话了,“人嘛,别太惯着自己,懒动怕累,怕热着怕冻着,怕太阳晒着怕风吹着,就会养成娇气包。”
“这次咱俩想的一样。”宝来冲少年嘿嘿笑,笑着看向暖轿,“我说这位小公子,你就下轿出来,来火堆边坐着多好,大家伙一起热闹。”
小公子说一声好,老陈扑了过去,一把掩住轿帘:“不行啊,小公子,不行啊,你已经染了风寒,若是从暖轿中出来,这荒郊野外的,再犯了冲撞中了邪祟,太太那儿我们担待不起啊。小公子,我老陈上有老下有小的,若是丢了差事,全家人都得喝西北风饿死…….”
“我不下去就是。”暖轿中传出一声叹息。
“这样胆小怕事,不为主子着想的小人,就该早早撵走,管你喝西北风还是东南风,随你去。”锦衣少年冲老陈冷哼一声。
“我家公子最是仁慈。”老陈不服气道。
“所以你就利用他的仁慈,叫苦连天来逼着他,让他做不愿意做的事?”锦衣少年咄咄逼人。
“冤枉啊,小人最是忠心,这次小公子想跟着出门,是小人在太太面前磕头求情,又拿身家性命担保,太太才点了头的。”老陈申辩道。
“老陈说的没错,他在大事上帮了我,小事上我就让着他。”小公子在暖轿中说道。
“算了算了。”宝来对锦衣少年说道,“我娘常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咱们管不了。这位小兄弟,我跟你投机,你告诉我你叫什么?”
“我呀,姓秦。”少年眼眸一转,“叫来宝,秦来宝。”
“真巧。”宝来有些兴奋,“咱们两个的名字正好颠倒。”
“是啊,太巧了。”少年笑笑。
李大娘摇着头看向老者,老者叹口气:“七窍心肝,他是一窍没有。”
乔容瞥向少年,不想说可以不说,何必戏弄老实人,真是可恶。
老陈想揭穿,又不敢惹那少年,撇着嘴站在暖轿旁,就听小公子说道:“相逢何必曾相识,不过问姓名也罢。”
宝来却听不懂他的提醒,兴冲冲道:“相逢即是有缘,我姓张,名叫张宝来。小公子,你叫什么?”
“我家府上姓孙。”老陈连忙说道。
“姓孙,那叫什么呢?”宝来追根究底。
正尴尬的时候,绣珠回来了,掸着披风嘟囔:“这雨一点不见小,难不成得在此处过夜?”
说着话来到乔容面前解开包袱问道:“姑娘,是哪本?”
“是这个。”乔容抽出一本,起身来到暖轿面前轻声说道,“这本小册子是我送给公子的谢礼。”
小公子没问为何,只是道声多谢,从暖轿中伸出手来,手指修长白皙透亮,乔容将册子递过去,心想这样一双手,可会弹琴吗?
那双手捧着册子缩了回去,又说一声多谢姑娘,乔容没说话,只是福了一福。
一回身,秦姓少年站在她身后,似笑非笑得看着她。
乔容径直走过,没有理他。
“良药苦口,忠言逆耳。我说这位姑娘……”少年跟在她身后。
乔容脚步顿住,猛然回头。
“关你何事。”她的话冲口而出,“别人都愿意往好处想,你偏说什么树倒猢狲散,什么失了天时地利人和,依你的话,乔家就该走上绝路吗?”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声音微微发颤,她从没有这样生气,从没有这样疾言厉色跟人说过话。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提醒你……”少年挑着唇角。
“不用你提醒,不关你的事。”乔容咬牙说道。
少年颇为无奈:“好吧,算我多管闲事。”
乔容肩背绷得直挺挺的,疾步回到火堆旁坐下,两手犹在颤颤得发抖,绣珠以为她冷,忙递过一盏热茶,她捧在手心,心中渐渐平静下来,后悔刚才冲动之下口不择言,不理他就行了,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茶盏捧在唇边,想起这茶是少年烹煮的,扭脸递在绣珠手里,气哼哼道:“我不喝茶。”
绣珠咦了一声:“这可是姑娘最喜欢的黄山云雾。”
“这会儿不想喝。”她低下头去,嗅着那茶香,香气如兰醇厚悠长,是特级中的上等。
父亲曾说过,黄山云雾分为特级与一二三级,其中特级又分为上中下三等,特级中的上等泰半做了贡品,剩下的千金难求,乔府每年都有定例,父亲两罐,太太两罐,母亲两罐,姊妹们每人只得一罐,因她喜欢,父亲特意多给她一罐,她省着喝才能喝到入秋。
她沉吟着瞥向秦姓少年,看他装饰,应该是出远门,出远门犹带着烹茶的器具,且烹了一壶又一壶,给这些素不相识的人随便喝,又想想他袖筒里的油纸包,那是清风堂为军中配置的药品,他为何会有?
再看他眉宇间的傲气,想到他屡屡出言不逊,他究竟是何人?
“姑娘偷看秦公子呢?”绣珠侧过身子,唇贴在她耳边小声问道。
乔容没说话,绣珠又道:“我也觉得秦公子好看,他就是三国里的赵云,封神榜里的伯邑考。”
“哪里好看?还没宝来好看。”乔容哼了一声。
“姑娘……”绣珠瞪圆了眼睛,“你又不是没见过男人,宝来那样的,杭城满大街都是,秦公子这样的,戏文里才有。”
“我就觉得宝来好看。”乔容咬牙。
“宝来。”绣珠突然大声喊道。
乔容吓一跳,绣珠冲宝来招招手:“蟹壳黄吃不吃?”
“你有蟹壳黄?哪来的?”宝来欣喜跑了过来。
“深渡码头那儿有条街,路过的时候买的,刚刚搁在马车上了,拿册子的时候一并拿了过来,还有些热乎呢。”绣珠说着话递两个过去,然后团团转着给各人分发。
老者接过去点头道:“深渡老街的蟹壳黄最正宗,小姑娘好眼光。”
绣珠笑着回来递在乔容面前,乔容好奇接过去一瞧,笑了起来:“蟹壳黄,蟹壳黄,原来是小烧饼。”
“是啊是啊,我路过的时候一瞧,棋子大小,怪可爱的,颜色真的跟蟹壳一样金黄,就买了一大包。”绣珠得意说道,“快尝尝。”
乔容咬一口,就听一人说道:“酥脆爽口,油而不腻,好吃。”
说话的是秦姓少年,说的正是她想说的话。
“他这次说到姑娘心坎里去了?”绣珠促狭问道。
乔容不说话,低头小口啃着烧饼,绣珠又道:“小公子刚刚说了姑娘想听的话,姑娘送了他册子,这次秦公子说对了话,姑娘送些什么?”
乔容不理她,宝来跑了过来:“绣珠,再给几个蟹壳黄。”
绣珠递过去,宝来大口吞咽下去,又跑到秦姓少年面前:“来宝,再烧壶茶。”
“来宝是谁?他叫谁呢?”绣珠好奇得扑闪着眼。
“不告诉你。”乔容忍俊不禁,拿过她手里茶盏抿了一口茶,“还是宝来好,可靠,实在。”
“来宝?假名吧?”绣珠摇摇头,“真傻,我都能听出来。”
那边秦姓少年痛快应一声好,宝来又道:“来宝,刚刚那药,就那什么散什么丹的,你还有吗?”
“还有。”秦姓少年说道,“呆会儿给你几包。”
“来宝,我觉得你够朋友,呆会儿雨停了,咱们结伴去深渡,再买几大包蟹壳黄吃,我请你吃。”宝来说道。
“我是反方向,不去深渡。”少年说道。
“孙公子呢?”宝来冲着暖轿喊道。
“我也是反方向。”小公子说道。
“绣珠,你们呢?”宝来跑过来问绣珠。
“我们刚从深渡过来。”绣珠忙道。
“都是反方向?”宝来气得一跺脚,“怎么都是反方向?”又一跺脚道,“你们怎么都是一个方向?你们去哪儿?不是去同一个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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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靠 山神庙④
绣珠,秦姓少年,小公子,三个人几乎异口同声说道:“不会,不会是同一个地方。”
宝来先问绣珠:“你们要去哪儿?”
绣珠啊了一声看向乔容,乔容不假思索:“我们去晓源村。”
“去我们村?去我们村做什么?”宝来兴奋问道。
乔容不知道该说什么,李大娘在旁道:“去窜亲戚。”
“谁家窜亲戚?我们村谁家我都熟,别说我们村了,十里外的延溪村,我也都认得。”宝来得意说道。
李大娘不说话了,秦姓少年唤一声宝来:“你想不想知道我要去哪儿?”
“去哪儿?”宝来忙问。
“我去景德镇。”秦姓少年说道。
宝来挠了头:“这附近没有叫做景德镇的村子。”
“景德镇属江西省。”看宝来一脸茫然,秦姓少年为他解释,“你们这儿是徽州府,属于江南省,你要去的杭城是杭州府,属于浙江省。”
宝来似懂非懂:“你去那么远的地方做什么?”
“我爱喝茶,去那儿买茶具。”看宝来更加迷惑,又道,“景德镇的瓷器,天下第一。”
“买个茶壶还得买天下第一,来宝,你真怪。”宝来挠头不已,“还有啊,我得问问你,晓源、延溪这些是村,景德镇是镇,杭州是杭州府,徽州是徽州府,浙江啊江西啊又是省,还有千里之外的京城,这些地方,到底哪个大哪个小?”
“京城属于直隶,与省大致相当,省以下有州府,府下设县,县下设村,景德镇只是地名,其实是个县。”秦姓少年沉吟着,“这样说虽不准确,但是简单,你容易记住。”
“准确的说法是什么?”宝来兴趣满满。
“过会儿雨停了,我送你一本舆图册,我朝各省各府各县都有,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秦姓少年说着话,指一指暖轿方向,“该问他了。”
“对。”宝来扬声道,“孙小公子呢,你去哪儿?”
“我去延溪村。”小公子答道,“去送人。”
“你这身子骨,该人送你才是,你怎么还送人?”宝来丝毫不知遮掩。
小公子却也不以为意:“主要是老陈带人护送,我跟着前来游玩。”
宝来哦了一声,秦姓少年挑眉一笑。
乔容正低头喝茶,吃了好几个蟹壳黄,口渴难耐,而且少年烹煮的黄山云雾,与自家滋味不同,似乎多了一份别样的味道,更加醇香。
“你们还没有说,去我们村谁家?”宝来的声音突然响在耳畔。
乔容吓一跳,猛烈呛咳起来。
绣珠轻拍着她的后背为她顺了气,瞪向宝来道:“做什么?吓死人了。”
“你们说了,我好捎口信回去,嘱咐人照应你们。”宝来得意得嘿嘿直笑。
绣珠嗤了一声,宝来两手一叉腰:“怎地?不信?告诉你们,你们到了晓源村,只要提起我张宝来,十三岁以下的,没人敢不听话。”
众人都忍不住偷笑,老者忍着笑意磕一磕烟袋锅子:“宝来,去外面瞧瞧雨停了没。”
不一会儿宝来兴高采烈冲了进来:“停了,雨停了,天空挂虹了。”
众人一听,都起身拾,秦姓少年道:“这位大娘与两位姑娘先走,孙小公子身子不好,随后,老人家与宝来天黑前要赶到深渡,也赶紧上路,我与手下善后,定拾掇干净,为后来避雨的人行方便。”
众人客气道谢,老者指指后面柴房,少年点头:“柴房里堆满了干柴,想来是当地人为了方便过路客特意备下的,来不及添了,我会留几锭银子在神龛中。”
老者赞赏点点头,说声再会,宝来追着众人逐个道别。
上了马车,绣珠歪头道:“好像又有哭声,是不是宝来又在哭?”
“是吧。”乔容说道,“这会儿看人都走了,他醒过神来了。”
正说着,听到有人喊等等,马车停下,宝来催着毛驴追了过来,揉着鼻子带着哭腔说道:“记得啊,到了晓源村提我张宝来,会有人照顾你们,没有人敢欺负你们。记住了吗?”
绣珠翻个白眼:“你就别哭了,一个大男人哭咧咧的,到那儿都被人瞧不起。”
宝来抹一下眼泪,呜呜咽咽说道:“我会学的,我会学着不哭的。可这会儿,我忍不住,你说说,大家刚熟了,年纪又都差不多,处得挺好,转眼就得各奔东西,其实也不是,你们几个都是同路,就我与你们各奔东西。”
“宝来。”乔容和气叫他,“我是杭城人,少则三月多则半年,我就会回去的。回去以后,我们一定去看你。”
“可是,杭城那么大,你们找不到我,你们等等,我去问问阿大,我们到杭城呆在什么地方。”宝来抹着眼泪说道。
“不用,我们能找到你。”乔容笃定说道,“一定能找到,你到了杭城,要好好的。”
宝来重重点一下头,嗯了一声,眼泪又流了下来。
这时候一队人马簇拥着一顶暖轿缓缓而过,宝来冲着暖轿喊:“孙小公子,去晓源路过延溪,你与这两位姑娘同路,到了延溪后,你再派人将她们送到晓源去。”
暖轿中有人答一声好,又抬高声音道:“宝来,你到杭城若有难处,就到河西直街的孙家找我。”
宝来大声说知道了。
“找我也行。”老陈骑在马上笑容可掬。
宝来答应着回头张望,嘴里念叨着,“小公子身子不好,让他护送你们我有点不放心,秦来宝带的人多,让他护送更妥当些,这就跟他说去。”
“你可拉倒吧,我跟那些人一起在偏殿里避雨,个个跨着腰刀凶神恶煞,不是漕帮就是强盗。”胡二说道。
“那可怎么办?”宝来挠头。
“一个病歪歪的,一个来路不明,有我呢,用不着他们护送。”胡二笑道,“再说了,咱们这地方没有土匪没有恶霸,沿路太平,没什么不放心的,倒是你小子让人不放心,要出远门了,自己小心吧,别惹张阿大生气。”
“知道了。”宝来瞪圆眼睛端详着胡二,“胡二叔,我好像在那儿见过你,我想想啊……”
“别想了,走吧,再磨蹭,天可就黑了。”胡二甩动了鞭子。
马车后又传来呜呜的哭声,绣珠抽一下鼻子:“还哭,哭得我都难受了。”
乔容心里酸酸的:“不过是萍水相逢的路人,他竟难舍难分。”
李大娘叹口气,担忧说道:“这孩子傻乎乎的,到杭城可别被人卖了。”
乔容摇头:“不会的,他重情重义,定有福报。”
绣珠甩甩头,试图甩开心中郁闷,可依然不好受,揭开车窗上小帘向后看去,宝来催动着毛驴走得远了,回头往前看,小公子的队伍不徐不疾走在她们前面。
“姑娘刚刚可听到了?孙家住河西直街,那里是穷苦人住的地方。”绣珠张望着说道。
乔容嗯了一声:“每年入冬施粥,粥厂就在河西直街,我爹说那里吃不饱饭的人最多。”
“穷苦人家怎么会有这样排场,老陈一口一个小公子叫着,可那小公子说,他们家是孙家,而不是孙府。”绣珠又道。
“就你肚子里弯弯绕多。”李大娘笑道,“不过姑娘,既不是知根知底,不结伴同行为好。”
乔容点头,对胡二道:“胡大叔,咱们超过去吧。”
胡二答一声好,连续甩几下响鞭,马车跑了起来,很快超过孙家小公子的队伍,径直往前疾驰。
风驰电掣中一阵,胡二驭了一声,马车渐渐慢了下来,绣珠揭开车窗帘向外瞧着,喊了一声:“姑娘快看,前面有个村子。”
乔容靠过去向外一瞧,不由呀了一声。
粉墙青瓦依山傍水,高出屋顶的马头墙层层递进蔓延,直与蓝天白云相接。
远看山影绰约,近听水流潺潺,村头学堂中书声琅琅,宗祠中似有祭祀,钟罄悠扬。
在家中常听父亲提起徽州故里,山灵水秀宁静幽雅质朴开阔,心中向往已久,今日亲眼瞧见,心头被什么一撞,欣悦而欢喜。
乔容偷眼一瞧,前后无人,摘下帷帽递给绣珠,扒着车窗目不转睛向外贪看着,不由出声感叹:“这么美的地方,好像在梦里一般。”
“欲识金银气,多从黄白游。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一个清朗的声音带着笑吟诵,似乎在应和她的感叹。
乔容听到男子说话的声音,忙缩回头去,绣珠也忙放下车窗帘:“也不知什么腌臜男人,险些让他瞧见我们姑娘。”
乔容没说话,低头想着那两句诗,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短短十个字,直直说到了心坎里。
有马蹄声杂沓而过,渐渐行得远了,她悄悄将车帘揭开一个缝隙,继续向外观瞧。
马车驶过村庄,沿着河边不徐不疾向前行驶,满眼碧绿,各色野花点缀其中,一山一水,一草一木,灵秀而动人,乔容不禁开始向往尚未谋面的故乡。
延溪村,父亲走出的地方,父亲梦萦魂牵的故土,应是与刚刚经过的村庄一样得美,或者比这个还美,自己到了那儿,定会乐不思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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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识金银气,多从黄白游。
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 ——汤显祖
美人靠 延溪村①
掀着的车窗帘一直没有放下,乔容趴在车窗口看啊看,又经过几个村庄,进了几条山脉,马车在一个路口停了下来。
路口竖一块三尺来高的大石,上用红色朱砂写两个大字,延溪。大石旁立一座八角亭,亭下站着一位少妇,身后一个婆子一个丫头,三人齐齐向着来路引颈张望。
瞧见马车停下,少妇说一声来了,拔脚就往过走,婆子和丫头忙忙跟上。
“到了吗?”乔容问李大娘。
李大娘尚未答话,就听外面有人说道:“盼啊盼,可算是来了。”
绣珠忙服侍乔容戴了帷帽罩了披风,外面已有人揭起车帘,一位举止文静容貌秀丽的少妇站在马车外,她冲乔容微笑着伸出手来,两只手拉着她两只手,将她扶下马车,端详着笑说道:“可算把四妹妹盼来了,这一路可好?没淋着雨吧?”
大伯父家有两位堂哥一位堂弟,大哥哥成亲三年,二哥哥和堂弟尚在进学,想来眼前这位是大堂兄乔松的妻子。
乔容忙福身说道:“一路上都好,下雨的时候正好路过山神庙,进去躲了一会儿,雨停了才接着赶路,有劳松大嫂子等候。”
“接到信后,老爷太太和我们盼星星盼月亮,就等着四妹妹来。”松大嫂子忙扶起她,牵着她手过了石碑进了八角亭。
亭子里早已备了茶点,乔容坐下来,松大嫂子招呼婆子和小丫头过来行了礼,李大娘带着绣珠给松大嫂子见礼问安,刚叙几句话,两顶轿子冉冉而来,停在众人面前。
乔容和松大嫂子一前一后上了轿,乔容从轿帘缝里向外张望,延溪村依地势而建,进了村口沿着缓坡一直向上,脚下是石板铺就的街道,道路中间流水叮咚,隔一段就有横跨的小桥相接,街道两旁院落紧凑,窄巷幽深,已近黄昏时分,各家各户陆续亮起灯火,屋顶炊烟袅袅,不时听到大人笑谈,小儿啼哭,鸡鸣犬吠,又有娘亲呼唤贪玩的孩子回家吃饭。
阡陌交通,鸡犬相闻,果真是世外桃源,乔容心想。
沿着缓坡一直向上,走了大概二刻钟的功夫,轿子停在一所宅院外。
又是松大嫂子过来亲手扶她下轿,下了轿子仔细观瞧,宅院较村子里其他院落都要阔大,门罩前悬一对大红灯笼平添喜庆,粉白墙上没有雨痕,小青瓦上不见绿苔,像晨起的美人簇簇新妆,马头墙分外高耸,要仰着脸才能看到顶。
“吱呀“一声大门开启,两个小丫头在前挑灯,一位装饰富丽的中年妇人在后,中等身量瓷白的团团脸,来到乔容面前一把攥住她手,声音稍尖,却饱含着热情关切:“可算是来了,伯母在家看着她们排宴,没有去迎你,你可别见怪。”
乔容忙忙福身下去,李大娘与绣珠也跟着磕头行礼,乔容细声细气恭敬说道:“乔容见过伯母,我是晚辈,不敢劳动伯母,伯母为我排宴,我更是愧不敢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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