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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靠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丁丁冬
“那是我听岔了。”少年依然盯着自鸣钟,“这是从哪儿来的?”
“南越。”素华心里想着厨房的事,随口说道。
“南越来的自鸣钟只有乔财神家里才有吧。”少年点头,“我知道了,此处是乔财神的祖宅。”
大老爷最忌张扬,素华忙对少年道:“你快出去吧,我这就让人给你送茶。”
“我想听听钟声。”少年脚下不动,没有想走的意思,指着表盘道,“还有一刻钟就到整点,就该敲钟了。”
素华一听还有一刻钟就到午时,急得不行,大声道:“你擅自闯入已是无礼,怎么还不肯走了?”
说着话喊一声来人,进来两位男仆,素华指着少年道:“快,快请他出去。”
“非要赶我的话,我可就动手了。”少年说着话操起桌案上的宝瓶:“这瓶子啊镜子啊,尤其是这自鸣钟,每一样都价值不菲,若打坏了,这终生平静可就不平静了。”
“你究竟想做什么?”素华紧张看着他手中的宝瓶。
“我想见一见家主乔大老爷。”少年说道。
“老爷不见客。”素华断然拒绝。
“我今日非见不可。”少年又操起一面铜镜。
素华气道:“你再无赖,我可让人拖你了,那样大家彼此难看。”
“怎么吵吵嚷嚷的?”大太太搭着小丫头的手走了出来。
少年将宝瓶与铜镜放了回去:“在下想要见见乔大老爷。”
“想见乔大老爷的人多了。”大太太哼了一声,“你要做什么?谋职还是打秋风?”
“不谋职也不打秋风,就是想跟乔大老爷喝茶叙话。”少年脸上一派坦荡。
大太太瞥一眼素华冷笑道:“什么人都敢往家里领,领到家中又对付不来,真正窝囊。”
素华不敢说话,大太太哼了一声:“还不赶紧到厨房里去?”
素华看一眼少年,拔脚就走。
“不是什么人都配和我家老爷喝茶的。”大太太看都没看少年,吩咐两位男仆道,“东西坏了不要紧,家里有的是,你们放开手脚将他打出去,也别把人打坏了,送到里长家处置吧。”
两位男仆说一声是,拉开架势扑向少年,突听一声住手,大老爷从侧门进来,对大太太道:“不过是个孩子,别跟他为难。”
“这样的无赖,老爷也要放过?”大太太拉长了脸。
“你去瞧瞧容儿,这里有我。”大老爷一摆手,对少年作揖道,“这位公子想要喝茶叙话,我正好闲着,请坐。”
少年说一声多谢,大方落座。





美人靠 ③
“长得好,穿得好,举止端正,瞧着不像坏人,谁知竟跟着我进了正堂,死活不肯走,太太都轰不走,还是老爷出来留他喝茶叙话,此事才算完。”素华跟乔容说道。
乔容诧异道:“竟有这样无赖的人?”
“这话说得好。”素华拊掌道,“我一时想不出话来形容,这无赖二字再贴切不过。”
乔容笑道:“在杭城的时候,常有这样无赖的人堵在家门前,跟父亲要银子。”
“二叔给吗?”素华好奇问道。
“只要对方不是狮子大开口,都给。”乔容笑道,“父亲常说,破财灾,可给来给去,堵门的人越来越多,后来修遇园的时候,特意修了暗门直通音楼,父亲常常悄悄来去,别人堵在大门口数日等不到他,只好悻悻作罢。”
素华掩了口笑,“二叔回自己家都得偷偷摸摸,想想都有趣。”
“我母亲有时候也抱怨,因为名声在外,各种怪人怪事临门,麻烦不断,还不如小门小户关起门来过清净日子。父亲就说,穷有穷的烦恼,富有富的烦恼。”乔容笑道。
“二叔父分外达观。”素华笑着,突然凝神道,“等等,遇园,是不是相遇的遇?”
乔容说是,素华点头,“遇园,音楼,分明是高山流水遇知音之意。”
“嫂子不说,我还真没想到。”乔容莞尔,“这两个人,还真是有意思。”
“二叔父和二婶娘伉俪情深,着实令人羡慕。”素华感慨着,双眸中满含着向往。
“大哥哥对大嫂子不也一样?”乔容指着墙壁上的画,“春江花月夜,却独独突出圆月,岂不就是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之意?”
素华红了脸,抿唇半晌方局促说道:“难怪他在信中总说四妹妹灵秀,这也能看得出来。”
乔容看着素华通红的脸,欲言又止,歪头想了想说道:“来的路上经过那些村庄,白墙青瓦山明水净,怎么看都不够,想象着延溪村应是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没想到大伯母竟不许我出门。”
“太太总要出门的,回娘家,烧香拜佛,或者县府里那位夫人相邀,一个月总能有那么三五日,到时候我带你出门尽情玩耍。”
“等到何时呢?”乔容怏怏得,“总这么拘着,真是难受。”
素华叹口气:“不过呢,烧香拜佛或者县府里夫人们相邀,太太估计得带着你,到处跟人说,瞧,这位就是老二家的四姑娘。”
素华学着大太太的神态语气,得意洋洋得炫耀,乔容忍不住笑。
二人正笑着,素华的丫头兰香进来了,对素华说道:“太太让给少奶奶传话,老爷要在书房招待秦公子用午膳,请少奶奶一并预备着。”
素华有些慌,兰香又道:“老爷说了,分几样菜过去就行,不用特意预备。”
素华这才松口气,抚着额头对乔容道:“幸亏公爹体恤,我的日子才好过些。”
乔容连忙站起:“是我不懂事,明知道嫂子忙碌,还来你屋中等着,缠着你说话。”
“我这儿有几本书,你拿去看着消磨时光。”素华从寝室抱一摞书出来。
乔容大略翻了翻,不由喜出望外,连声说好东西,素华又红了脸:“松哥买来给我看的,不是正经的书。”
“才子佳人的话本,还有山鬼神怪,早就想看这样的,我娘不让。”乔容抱在怀中,“嫂子放心,定不让大伯母知道。”
“家中除了老爷和我,都是睁眼瞎,你放心看。”素华做个鬼脸。
出了东厢,乔容将书交给绣珠抱着,满心欢喜回了绣楼,挑一本山鬼来看,看得入了迷,午膳的时候心不在焉,大太太问起,说是乏累犯困,捱到吃完跑回楼上接着看,正看得津津有味,绣珠进来说道:“姑娘知道大老爷留下用饭的客人是谁吗?就是秦公子。”
乔容心不在焉嗯了一声,绣珠又说话的时候,她挥手道:“没有杀人放火的大事,别来烦我。”
绣珠噘着嘴下楼去了。
看完一本书扭头往曲栏外一瞧,已是日头西坠。伸个懒腰回头翻看着几处自认为的段落,想象着山鬼与郁王执手的画面,一个热烈野性,一个深沉冷峻,一个如灼灼红日,一个如千年寒冰,却相互吸引,勇往直前如飞蛾扑火。
她蹬蹬蹬跑下楼去找素华,绣珠迎面上来,喊道“姑娘,该用晚膳了。”
饭桌上,大伯母看几眼大伯父,忍不住开口问道:“今日那秦公子是哪里来的贵客?老爷竟在书房招待他。”
“就是过路的。”大伯父简短说道,“他去过很多地方,见识广博,我与他相谈甚欢,是以留他便饭。”
大太太瞥一眼素华,素华说道:“他想见父亲,大大方方求见就是,何必鬼鬼祟祟,借着讨茶喝,竟跟着我进了正堂。”
“他跟我说,开头是在门外等着,可一眼瞧见院中窗楹上的木雕,忍不住进来看,隔窗又瞧见屋里的稀罕物,又忍不住向里几步。”大老爷笑道。
“说起来怪你没掩上门,让外客看到我家内院。”大太太不悦看向素华。
“幸亏素华没掩门,才有这半日的缘分。”大伯父板着脸说道。
大太太没再说话,大伯父看一眼乔容,低了头用饭。
乔容顾不上别的,心里只想着山鬼和郁王后来如何了?书的结尾为何缺了几页?
晚膳后到素华屋中等着,直等到过了亥时,人才回来,推门瞧见她吓一跳,忙问道:“怎么在这儿呢?”
“大嫂子。”乔容哀声道,“山鬼那本为何后面缺了几页?”
“那么多本,你偏偏看的山鬼?”素华笑道,“那本书的后几页遗失了,不过,松哥告诉了我结局。”
“是什么?”乔容忙问,“山鬼和郁王在一起了吗?”
“郁王在山鬼帮助下脱困回宫,铲除了敌人后去接山鬼,可山鬼躲了起来,她不愿意离开山林进入深宫……”乔容捂了耳朵,“不听不听,我不听。”
素华笑着扒开她手:“可她到底耐不住思念,月圆之夜偷偷溜进宫去看郁王,郁王因为相思苦闷落泪,山鬼忍不住出来与他相见,后来郁王为她伪造身份,成为异国公主,并娶她为后,二人携手相伴生儿育女,郁王死后,山鬼回到山洞,郁王的灵魂正在那里等她,他们永远在一起了。”
“就该是这样。”乔容如释重负。
素华给的书三日就读完了,绣楼东边设有一间小巧书房,乔容进去瞧了瞧,书架上有女四书,棋谱琴谱画册之类,都不是她爱读的,兴趣乏乏坐在美人靠上叹气。
“姑娘这几日看的书里都有什么故事,给我讲讲。”绣珠看她烦闷,笑说道。
“那就给你讲讲山鬼的故事。”乔容来了兴致。
故事讲完,绣珠就笑:“怎么可能呢?完全不同的两个人,阴错阳差遇上了,相好了一阵子,早晚还得各回各的地方。也就姑娘娇生惯养没吃过苦,才会相信这样的故事。”
乔容愣了愣,冲她翻个白眼:“说得我跟个傻子似的。”
“姑娘仔细想想,我说得可对?”绣珠促狭挤挤眼睛。
乔容点点头:“也许那书的结局不好,所以松哥给撕掉了,为了哄素华嫂子开心,他又另外编了个故事,素华嫂子对这结局深信不疑呢。”
“姑娘也希望是这样的结局吧?”绣珠笑道。
乔容不想承认,承认了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傻子,歪着头换了话题:“说到素华嫂子,我好几次想问问她,大伯母为何对她不好,可是还没熟到那种地步,以后再说吧。”
“不问就对了,人家想告诉你的时候,自然会说。”绣珠探头向外一瞧,低声说道,“姑娘快看……”
乔容躲在廊柱后向外侧目,就见一人骑着马沿着石板街遥遥而来,哎呀一声说道:“咱们来延溪第二日一早,他不是就走了吗?怎么又来了?”
“一直在呢。”绣珠说道,“就住在财神客栈,咱们来的第二日午膳时,大老爷……”
“绣珠……”就听窗下有人唤了一声。
乔容忙背过身去,绣珠喊一声见过秦公子,就听秦来宝扬声问道:“那日在山神庙,你们说去晓源村,昨日我去晓源村逛去了,还跟人打听你们,都说不知道。原来你们在思溪,这儿是你们家吗?”
乔容翻个白眼,我们确实没说真话,可你说的不也一样是假话?绣珠笑道:“在山神庙的时候,周围陌生人多,宝来非追着问,就那么随口一说。秦公子呢?不去景德镇了?”
问得好,乔容心里为绣珠喝一声。
“去啊,过几日就去。那日一场大雨耽搁了行程,在延溪住了一夜,被周围风光牵绊住了,一时舍不得离开。这儿湖光山色分外秀丽,你们不出来走走?”秦来宝问道。
乔容气得直咬牙。
“我们常来这儿,风景早就看惯了,这些日子暑气盛,都在屋子里躲凉。”绣珠笑道。
“绣珠。”楼梯口传来一声喊,是大太太身旁的婆子,板着脸斥道,“太太打发我来问你,站在绣楼之上,跟陌生男人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绣珠忙转身道:“谷大娘,我知道了。”
谷婆子哼了一声,阴阳怪气说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乔府唱戏呢,唱的就是《墙头马上》。”
绣珠低下头没敢说话,乔容笑笑:“这话也是太太让你说的?”
谷婆子愣住了,都说四姑娘好性子,没想到冷不丁来这么一句。
“绣珠没规矩,我来教训她,谷妈妈忙去吧。”乔容摆摆手。
谷婆子一福身,忙忙下楼去了。
“她是大太太身边的红人,咱们犯不着得罪她。”绣珠对乔容道。
乔容毫不在意:“红人又怎样?她欺负你就是欺负我。”
“姑娘不是说,不能惹大太太不高兴吗?”绣珠奇怪问道。
乔容咬了唇:“只顾护着你,给忘了。”
二人相顾片刻,乔容握一下拳头:“索性……”
“索性什么?姑娘要与大太太作对?”绣珠忙问。
乔容绕着美人靠缓慢踱步,打定了主意偏着头偷眼看向窗下,早已没了人影,咬牙说道:“湖光山色分外秀丽?瞧着吧,我也要四处逛去,逛遍整个徽州。”




美人靠 ④
早膳后,乔容笑嘻嘻进了大伯父的书房,大伯父瞧见她进来,搁下手中的笔笑道:“快进来。”
大伯父的书房不大,布置得简洁雅致,左边靠墙一排书架,右边靠墙一架多宝阁,上面是笔洗笔架笔墨纸砚,居中一桌一椅,桌子后一架透雕的木屏风,上面刻着醉八仙,八位散仙姿态闲适栩栩如生,屏风对面窗下摆一张四方的小茶几,几上黑陶的瓷瓶,里面插几枝带叶的鲜花,花瓣上犹有露珠滚动,高几两侧各有一把椅子,大伯父轻快走到椅子前,说一声:“容儿坐着说话。”
“先不坐,我瞧瞧大伯父的宝贝。”乔容先走到多宝阁前,仔细端详着说道:“紫毫笔,君房墨,澄心堂纸,歙州龙尾砚,还是大伯父书房中的徽州四宝来得纯正。”
大伯父跟在她身后笑:“容儿有喜欢的,就拿去用。”
“绣楼上都有,这几日还没动过纸笔。”乔容腆然道。
“那都忙些什么?刺绣?”大伯父笑问。
“绣花针也没动,只有头一日看了会儿绣样,素华嫂子借我几本书,都是我爱看的,这几日只顾着贪看了。”乔容看一会儿木雕的屏风,又来到书架前,“大伯父这儿可有写杭城的书?最好是带画的。”
“那自然是有。”大伯父从书架上抽出几本递给她,“这是我头一次去杭城前做的功课。”
“谢谢大伯父。”乔容接过去,在窗下椅子上坐了,大略翻开着,翻到其中一页欣然笑道,“是思鑫坊,画得跟真的似的。”
大伯父为她斟了茶,茶盏递过来,她却没看到,只顾低头翻看手中的书,自言自语道:“垂柳满堤,这是春天的西湖。”
大伯父坐下来看着她:“怎么?容儿想家了?”
乔容轻轻点了点头,大伯父忙关切问道:“在这儿住不惯?”
“住得惯住得惯。”乔容忙抬头笑道,“打小的时候,爹就常跟我说起徽州,从深渡一路过来到延溪,看到的景致比我想象得还要秀丽明媚,大伯母又处处想得周到,无微不致得照顾我,素华嫂子忙里偷闲跟我说话解闷,我住得乐不思蜀呢。”
大伯父看着她:“大伯父觉得,你有小心思。”
乔容摇摇头,大伯父递过茶盏:“你不说,可就没人替你做主了。”
乔容酌饮小半盏茶,方试探说道:“其实也没别的,我就是想出去逛逛。”
“那就去,想去那儿去那儿。”大伯父痛快说道,“让素华陪着你,各种典故啊传说啊,她知道得多,再带上你那个丫头,叫绣珠是吧?让她侍奉你,打发胡二赶车,他驾车很稳,又有些身手,能保你平安。而且徽人尚儒,民风极好,不比杭城鱼龙混杂,你可安心逛去。”
乔容脸上现了喜色,随即又低了头,大伯父眉头微皱:“怎么?是不是你大伯母拿规矩束着你,这也不许那也不许?她那个人总是自找别扭。”
说着话站起身:“我跟她说去。”
乔容忙道:“不急在这一时,午膳的时候,大伯父随口一说就是。”
大伯父想了想,点头说道:“也好。”
午膳的时候,大伯父问道:“容儿回来几日了?”
“算上来的那天,今日是第五日了。”素华笑道。
大伯父点点头:“歇息得如何了?长途跋涉的疲乏可消解了?”
“早就没事了。”乔容笑道,“我身体壮,睡一觉就能解乏。”
大伯父嗯了一声:“既已消解了疲乏,不要整日在家中拘着,出去四处走走,瞧一瞧你父亲长大的地方。”
“老爷。”大太太忙道,“一个姑娘家,怎能抛头露面。”
“延溪村以前贫穷,村子里的姑娘都要上山下田,没有那么多规矩,这些年富裕了以后,除去老范那个酸儒规矩大,其余人家的姑娘天气好时,常常三五成群出门。”大伯父说道。
“老范家都知道讲究,我们这样的人家更得讲究。”大太太道。
“都是穷讲究。”大伯父摇头。
“我们乔家是延溪村的表率,我们家有规矩,其余人家才能跟着规矩。”大太太声音抬高。
“我们家一粥一饭,都是仰仗老二。”大伯父声音也大了些,“别人瞧着老二的脸面,才给我们些脸面,你敢自居是延溪村的表率,我可不敢。”
“你就是自甘堕落。”大太太声音更高,带着些尖锐,“让你做里老,你推让,让你做里长,你固辞,就连学堂里的先生,你都不肯去做,若不是我四处维持周旋,我们家在延溪村还有什么脸面。”
“乔家如今已经是树大招风,连知县老爷年节都送礼过来,我再不退让,就会祸及儿孙。”大伯父说道。
大太太哼了一声:“像这样处处不愿出头,才会带累儿孙。”
“妇人之见,不必再多说。”大伯父道,“你不可拘着容儿,让她随心所欲,想去那儿就去那儿。”
大太太看向乔容,乔容没有说话。
“你去各处走走,就当是替你父亲,等回了杭城,也好说给他听,来一趟徽州跟没来一样,就没意思了。”大伯父看一眼大太太,“就这么定了。”
起身拂袖而去,大太太气得脸色苍白,怔怔坐一会儿滴下泪来:“老夫老妻了,当着小辈的面,就这么给我没脸。”
乔容深感后悔,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早上让大伯父找大伯母,夫妻两个关起门来说去,偷眼看向素华,素华自顾低头喝汤,似乎没看到大太太的眼泪。
乔容硬着头皮唤一声大伯母,细声细气说道:“我不出去就是。”
“你去吧。”大太太拭一下眼角的泪,“我是一片苦心,可惜没人知道,总落得个里外不是人。”
说着话站起身上楼去了,乔容想要去追,素华给她使个眼色,用筷子指指她面前碗碟,示意她安心用饭。
大太太脚步声消失,素华扬声唤谷妈妈,吩咐道:“将太太爱吃的菜分四样出来,端上楼去温着,再给太太煮些银耳汤,你去陪着太太,劝太太身子要紧。”
谷婆子答应着去了,素华起身又分几样菜,盛好汤饭,亲自端着送往书房去了。
乔容略略用几口,从后门进花园中逐个描绘花墙上镶嵌的砖雕,不一会儿素华也来了,站在旁边看她作画,乔容细细画完一幅“鲤鱼跃龙门”,搁下笔看向素华,看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奇怪道:“大伯母生气了,嫂子怎么还笑得出来?”
“老爷脾气好的时候,这家里都由着太太,老爷一旦发脾气,太太嘴上虽强硬,气势却会减弱,她关在楼上生闷气,称病说头疼,等着老爷上楼去看她,她才会好。”素华长长吁一口气,“接着这些日子呢,她满心都是老爷,顾不上我,我倒难得轻松。”
“这就不懂了。”乔容摇头。
“说到底,这个家是老爷说了算。”素华笑道,“太太啊,是怕着老爷的。”
“为何要怕呢?”乔容想着自己的父母亲,没有谁怕谁之说。
“太太娘家穷,仰仗着老爷,这些年都过上了好日子。”素华说道,“她娘家那些弟兄,仗着乔财神的威名,赚了许多好处。”
乔容啊了一声:“我父亲的威名这么管用?”
“自然是管用。”素华笑道,“太太娘家的亲戚,在外都说自己是乔财神的内亲。”
乔容不由得笑,素华说道:“太太仰仗着老爷,自然怕老爷了。这下好了,你能出去走走,我也沾你的光,跟着出去透透气。”
乔容没说她去书房找过大伯父,只是说道:“好啊,咱们何时出门,我听素华嫂子的。”
“等给太太诊脉的郎中走了,咱们就去。”素华笑着走到水榭旁,倚着栏杆喂鱼,鱼食一粒一粒投在水中,乔容也拈一小撮在手里,跟着凑热闹,十来尾锦鲤抢食正欢的时候,兰香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封书信。
素华眼眸亮起,乔容也跟着兴奋:“可是大哥哥来信了?”
素华微颤着手拆开书信,低头看了几眼,抬眸看向乔容。
她的神色中带着疑惑,乔容忙问道:“怎么了?信中说什么?”
“没什么。”素华将信塞进衣袖。
“是大哥哥来的吗?”乔容又问。
素华摇头:“是个不怎么熟的人,一位公子,他拜托我一件事。”
既不是乔松来的,乔容没了兴趣,只哦了一声。
素华又扔几粒鱼食,很随意问道:“容儿怎么认识的秦公子?”
“秦公子?”乔容想了想,“我不认识什么秦公子。”
“打西安来的,身量很高,相貌英武。”素华看着她,“在财神客栈住了几日了,村里的大姑娘这些日子有意无意的,都往客栈里去找老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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