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靠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丁丁冬
二堂哥乔柏温煦有礼,连说不妨,三堂弟乔桐比乔容小几个月,性情活泼,捂着肚子皱着眉头道:“都快饿死了。”
乔容忙央求伯父命人上菜,这才开了席,父子三人吃饭,乔容大太太素华喝茶相陪,用过饭菜上了清粥小点,乔容也喝几口,大太太问道:“柏儿桐儿,回来的时候路过客栈了吧?听说来了阔客?”
乔柏说没留意,乔桐说道:“我倒是看见了一队人马,他们从马车上卸下好些箱笼,还看见一顶暖轿,大夏天的乘暖轿,不知是什么样人。”
大家都有些诧异,乔容心中一动,轻声说道:“也许是体弱多病之人吧。”
“有可能。”乔桐点头,“四姐姐说得有理。”
“我倒是留意了里长家,灯火通明的,应该是来了高官。”乔柏说道。
“我看到那个人的侧脸了,年纪不大,也许是高官家的公子。”乔桐说道,“他的那些随从可威风了,个个挎着腰刀骑着战马……”
“这么说是名武官。”伯父皱眉道,“我们这里是承平之地,武将为何要来叨扰?”
“我觉得跟咱们无关,应该是路过。”乔柏宽慰父亲,“一场大雨耽搁了路程,仗着官威在里长家借住而已。”
“但愿如此。”伯父看一眼乔容,声音和煦问道,“容儿今夜里可结识了新朋友?”
“有有有。”乔容使劲点着头,笑说道,“好几位姑娘约我,说明日要带我在村子里四处瞧瞧,还有的说,过几日要到附近尼寺拜佛,顺便游玩。”
伯父嗯了一声:“想去那儿,就跟你大嫂子商量,让她与你结伴前往。”
素华答应着,两手捏在一起,略带些局促说道:“今日二弟三弟都回来了,只不见相公,想问问父亲,相公近日可有信来?”
“好些日子没有松儿的书信了。”伯父说道,“若有信来,我让人拿给你看。”
素华忙说多谢父亲,大太太看向乔容:“容儿离开杭城前,可见到你大哥哥了?”
大哥哥乔松三年前成亲后,前往杭城跟着父亲学做生意,父亲说他年纪有些大了,又是十足的书呆子气,对他督促得甚紧,湖州嘉兴甚至外省,一年到头给他派遣许多差事,乔容甚少得见。
她想着上次见到乔松的情形,他神形疲惫,对乔容叹息道:“四妹妹,这次去苏州,一桩好好的生意,让我给做赔了,二叔虽不怪我,还安慰我说商场如战场,胜败乃兵家常事。可我都学了三年,一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真不是做生意的料,我挺到年底吧,还是没有起色的话,就回徽州老家去。”
她不敢说出扫兴的话,笑看着众人说道:“大哥哥管的事多,总是到处跑,见面的次数不多,上次见到大哥哥还是三月里,那会儿他刚从苏州回来,带给我一架双面绣的绣屏,说是给我参详,我逮空跟大哥哥说了几句话,他说一切都好,还说今年过年的时候,定要回家一趟。”
大太太笑了起来,素华也低了头笑,伯父与二堂哥三堂弟脸上均有喜色。
又闲话一会儿家常,大伯父说声不早了,这才各各散去。
乔容上了绣楼,绣珠服侍着她梳洗换衣,好奇说道:“姑娘,住到客栈里的应该是小公子吧。”
“关我们何事。”乔容懒懒倚着大迎枕,斜她一眼,“今日在女厅中胡言乱语,惹得众人尴尬,我还没罚你呢。”
“二太太那么好的人,这些人却在背后胡言乱语,大太太竟由着她们,我就是气不过,故意说出来的。”绣珠哼了一声。
“有素华嫂子替我娘说话呢。”乔容笑道。
“松少奶奶是个好的,可我觉得,大太太对松少奶奶不太好。姑娘觉得呢?”绣珠扑闪着眼。
“不许乱言是非。”乔容紧绷了脸,“父亲母亲常跟我说,不必畏惧人言,但是也不可乱言是非。”
绣珠哦一声:“那姑娘当时为何不进去?”
“我不进去是给她们些脸面。”乔容说道,“你却非要说出来,害得我神去哄她们,你该罚。”
“姑娘说怎么罚,就怎么罚。”绣珠毫不在意,依然笑嘻嘻得。
“我想想啊。”乔容闭了眼眸,“罚你两件事,第一件,去瞧瞧李伯到了没,看看他和李大娘的住处可妥当,第二件,知道你只顾着我,定没吃饱,罚你去吃夜宵,然后早些上床歇息。”
“就知道姑娘对我好,舍不得罚我。松少奶奶嘱咐过了,这山间清凉,夜里一定要盖被子。”绣珠给她盖了薄被,脚步轻快下楼去了。
乔容换个姿势,趴在床上想心思,大哥哥斯文端方,素华嫂子和顺知礼,二人真是天生一对,可大伯母似乎不喜欢素华嫂子,这样好的人,为何会不喜欢呢?
她又想,财神客栈的阔客,应该是孙家的小公子,乔容想着他的声音,温煦纯净,有些好奇他的长相。
也许明日能见着,见着后就知道了。
美人靠 ①
睡梦中有鸟鸣啁啾,乔容睁开眼伸个懒腰,扭头看向窗外,天色刚蒙蒙亮,翻个身抱住大迎枕,脸埋在枕中闷声唤着绣珠。
绣珠响亮答应一声,小跑步进来笑道:“姑娘醒了?”
“没睡足。”乔容懒懒说道。
“先起吧,白日里无事再打盹补觉。”绣珠说着话来到床边,“大老爷大太太松少奶奶都起了。”
乔容啊一声忙忙坐起,闭着眼睛伸开双臂,绣珠为她披了外衫,笑说道:“洗把脸就清醒了。”
乔容慢悠悠下了床,嘟囔说道:“父亲母亲说过这儿起得早,我以为天光大亮起来就是,没想到刚透出亮光就得起。”
“是啊,姑娘在家可是太阳露头才起呢。”绣珠打趣道。
乔容由着绣珠给她净手抹脸,坐在梳妆台前梳头的时候,方睁开眼看着铜镜,铜镜里的人睡眼惺忪看着她发愣。
绣珠麻利拾干净给她换了衣裳,看她依然蔫头耷脑,出绣房推开侧门上了回廊,几步绕到窗边,隔着窗户喊道:“这难道就是老爷提起的美人靠?”
乔容心里咚得一下,拔脚就往外冲,到了回廊上,手搭着靠椅的椅背缓步向前,一边走一边向下眺望,山间晨雾正浓,青瓦、白墙、水光、山色,都笼罩在蒸腾的雾气中,恍若仙境。
几缕清风花香醉人,她闭了眼深呼吸再深呼吸,脚下加快,很快绕行一周,坐下来轻轻靠在曲栏上,向外探出的靠背弯曲似鹅颈,贴合着她的背部,她笑道:“难怪叫做美人靠,靠着这样舒服,若有美人靠坐在这儿,晒着太阳沐着清风,坐上一日都不愿起来,坐累了躺上一会儿,估计也很舒服。”
说着话身子一歪往下一趟,以为绣珠必得大惊小怪,说她不成体统,谁知却没出声,扭头看过去,就见绣珠站在曲栏边,凝神向下瞧着。
看得那么出神,看什么呢?她换个姿势跪在条凳上,两手扒着曲栏,顺着绣珠的目光向下望去。
下面是一座花园,花园很小,大概十几步见方,却有巧的假山凉亭,凉亭旁小小荷塘中几盏睡莲初绽,荷塘边一弯碧水回绕,拐弯处上下落差,水流声叮叮咚咚,清脆悦耳。
花园虽巧别致,可在杭城乔府,比这巧的所在何止一处?
乔容看向绣珠,脚下生了根一般,两眼一瞬不瞬依然向下看着,回目又向下望,这次看得更远了些,花园的墙外几株长春花开得正盛,各色花朵姹紫嫣红,较花园中更有一番景色。
此时雾气已散,她再看远些,花丛尽头是一处小街,小街尽头有一棵硕大的樟树,樟树下站着一个人。
那人随意站着,仰着头漫不经心四处观瞧,乔容看过去的时候,他正好看过来,四目相对,乔容忙一扭脸,滑下条凳背向外坐着。
心里突突得跳,那个人身形高瘦长身玉立,分明就是昨日见过的锦衣少年。
他说他叫秦来宝,就当他是秦来宝吧。
秦来宝的眼睛很亮,目光灼灼看着她,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的嘴角扬了起来。
他不是要去景德镇吗?为何会在延溪村?
难道如二哥哥所说,大雨耽搁了行程?
昨夜里住在里长家的,会是他吗?
他是大官的儿子?有多大?大过和父亲称兄道弟的两江总督吗?
刚刚没有戴帷帽,他没有看清我吧?就算看清了,也不认得,再一回头,见绣珠探出了身子,扬起手就要向下招呼。
忙一把将她拉了回来,小声说道:“做什么呢?”
“那是秦公子,昨日在山神庙遇见的秦公子,跟他打个招呼,问问他怎么也到延溪来了。”绣珠说道。
“不关我们的事,不许问。”乔容瞪着她,“他刚刚可能看到我了,看到也不要紧,反正是陌生人,可如果他再看到你,就能猜到我是谁了。”
绣珠哦了一声:“其实知道了也不要紧,不过是偶遇的陌生人。”
“不想让他知道。”乔容哼了一声。
正想着要不要让绣珠到财神客栈去瞧瞧,楼梯上响起脚步声,素华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笑问道:“四妹妹可起了?”
“起了。”乔容忙站起身笑说道,“大嫂子起得真早。”
“每日如此,习惯了。”素华走进回廊,“知道你路上辛苦,特意让你多睡会儿,怎么也早早起来了?”
“被鸟给叫起来的,起来是起来了,洗完脸还迷迷糊糊,到这儿才真的醒了过来。”乔容抚着曲栏笑道,“父亲跟母亲提起过徽州绣楼上的美人靠,母亲一直惦记,父亲给她盖起音楼的时候,特意在二楼修了一圈靠椅,母亲兴奋得凭栏而望,看了几次就扫兴了,跟父亲说看来看去依然总是那些景致,楼阁啊亭台啊花园啊,早就看腻了,就问父亲徽州绣楼上看到的景致如何,父亲摇头,没上过绣楼,没看过,想来大抵往远处看,就是山啊河啊大树啊,近处看就是村子里的屋顶啊花园啊。越这么说,母亲就越向往,我今日好好替母亲看了一回。”
绣珠捧了坐垫过来铺在美人靠上,素华与乔容并肩坐了,笑问道:“为何叫做音楼?”
“母亲的乳名叫做音儿,是以叫做音楼。”乔容笑道。
“二叔父和二婶娘如此恩爱,真正让人羡慕。”素华低了头幽幽一叹。
乔容猜到她的心思,忙安慰道:“大嫂子放心吧,大哥哥过年定要回来的。”
“回来还不是要走?我们成亲不到半月,他就远赴杭城,之后只回来过一次,住了三日就又走了。”素华泫然欲泣。
“我去求大伯父,让大哥哥带着嫂子到杭城去,就住到我家,我家有好几个空着的院子,到了杭城,大嫂子就能常常见到大哥哥了。”乔容热心得出着主意。
“千万不可。”素华一把捏住她手,“我和你大哥哥想要长久,就只能忍。”
“为何要忍?大伯母刚过四旬,身子健旺,家中又有这么下人侍奉,大嫂子为何不能去杭城?为何非得呆在延溪?”乔容不解问道。
“这儿不比杭城风气开化,公婆在堂,我得替你大哥哥在堂前尽孝,世世代代的徽州女人,都是这么忍过来的。”素华握着乔容的手,“你记住了,刚刚的话,千万不可在太太面前提起。”
乔容点点头:“可是大嫂子忍到何时是个头呢?”
“许多徽州女人,忍一辈子,到头来得一所牌坊,高高竖立在村头,受人景仰。”素华苦笑。
乔容说一声可是,绣珠进来说道:“少奶奶,姑娘,大太太那儿催着开早膳呢。”
进了堂屋,大伯父大伯母二堂哥三堂弟已然在座,乔容忙忙告罪:“我起来后在屋外贪看景致,耽搁了时辰,若不是大嫂子上楼去催我,这会儿还想不起动地方呢。让伯父伯母等候,我十分惭愧。”
“你一路舟车劳顿,就该多睡会儿。”大伯父笑道,“快坐下,爱吃什么就吃什么。”
大太太也笑:“容儿可认床吗?昨夜里可睡得好?”
“睡得比在家里还香,杭城现在有些燥热,这儿却很清凉。”乔容坐下笑说道。
早膳简单而致,吃进嘴里又觉分外用心,清粥软糯小菜爽口几样点心甜得不腻咸中带鲜,又有几样早起采来的野菜乔容没有吃过,连声说实在可口。
乔桐笑道:“四姐姐这金凤凰偶尔来鸡窝里瞧瞧,倒还新鲜上了。”
“好就是好,我觉得徽州才是凤凰窝,我才是闯入凤凰窝里的山鸡。”乔容笑说道。
乔柏捧着一本书看得入神,饭吃得有一口没一口,听到这话忍不住笑,搁下书抬头笑道:“四妹妹随遇而安,毫不骄矜,真不愧是金二婶娘的女儿。”
大太太瞥他一眼:“你跟你金二婶娘又不熟。”
“跟父亲每次去杭城虽然来去匆匆,可金二婶娘待人亲切随和,脸上总带着知足和乐的笑容,令人心生敬意,见之不忘。”乔柏说道。
“是啊是啊,我也喜欢金二婶娘。”乔桐点头。
大太太没再说什么,低了头嚼一块点心,嚼来嚼去不见下咽。
“你二叔常说,没有你金二婶娘,就没有今日的乔财神。要我说,有了你金二婶娘,才有今日的乔家。”大伯父说道。
大太太猛然抬头,想说什么,看一眼乔容又闭紧了嘴巴,猛得将味同嚼蜡的点心咽了下去,两眼瞪向素华,手在桌案上一拍:“我是个蠢笨的,不认识几个字,你不一样,娘家号称书香门第,能读书会写字,也该像金二太太一般,光耀我们乔家的门楣才是。”
素华说一声是,大太太说道:“你要真能做到可就阿弥陀佛了,也不枉乔松要死要活得非你不娶。”
素华没说话,乔桐眼珠一转笑说道:“今日早起我到财神客栈看热闹去了,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乔容忙问道。
“客栈的贵客天刚亮就离开了。”乔桐说道,“跟老板娘一打听,说是浙江省来的,那公子姓孙,身子弱,禁不得风吹日晒,趁着早起清凉赶路,待日头升高有了暑气,又得找地方打尖歇息,这样病歪歪的人,为何要出远门?真是奇怪。”
“里长家的客人也要走了。”乔柏笑道,“你们听,外面的马蹄声就跟打雷似的。”
乔容侧耳听了听,哪有什么马蹄声打雷声,诧异看向乔柏,乔桐笑道:“二哥是狗耳朵,咱们都听不到,就他能听到。”
“什么狗耳朵,真是难听,我这是顺风耳。”乔柏板着脸说道。
乔容嗤一声笑了,素华也笑,大伯父也弯了眉眼,乔桐笑得最欢,大太太啐一口骂道:“两个死小子就知道耍嘴皮,赶紧吃完回学堂读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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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靠 ②
早膳后送走乔柏乔桐,乔容回到绣楼,又到外面回廊下的美人靠上东张西望,绣珠拿一顶帷帽出来给她扣在头上:“还是戴着吧,早上险些被秦公子瞧见了。”
“没有,他不可能瞧见我,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正背对着我。”乔容嘴硬着,将帷帽扯下来扔还给绣珠,“还不是怪你,脚下钉了钉子似的,两眼一眨不眨看着人家,有那么好看吗?”
绣珠扑一声笑了:“什么好看不好看的,那会儿有雾,我看不清,又觉得像,就死盯着看,还真是秦公子,其实他看到我了,还冲我招了招手。”
乔容心想坏了,看来他知道我是谁了,又一想,反正人已离开延溪村了,知道就知道,管他呢。
四处张望一会儿,看路上行人渐多,回身背向外坐着,吩咐绣珠沏茶。
不大的功夫,绣珠笑吟吟端一张小几出来,将小几搁在她身旁,上面一把茶壶一只茶盏,还有一本书。
“知我者绣珠。”她笑着捧起书来翻看,另一手伸向绣珠,茶盏接在手中递在唇边,猛吸一口气睁大了眼,“黄山云雾?”
绣珠得意起来:“跟秦公子要来的。”
“怎么跟别人乱要东西?”乔容搁下茶盏斥道。
“姑娘出门前想带着茶叶罐,可二太太说了,到大伯母家还带半筒子茶叶,得叫人笑话,没让带。我看那秦公子喝茶跟喝水似的,就让宝来绕着圈问一句,宝来一问,秦公子说多着呢,随手就给了一罐。”
绣珠说着话捧出一个茶罐来,青瓷的罐子,大概能装一两茶叶那么大,巧玲珑。
“你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乔容摇着头端起茶盏嗅着茶香。
“这茶可真香。”素华笑着走了进来。
乔容忙起身让座,素华隔着小几坐了,乔容笑道:“刚刚让绣珠去请大嫂子来喝茶,说大嫂子正忙着。”
“忙厨房里的事。”素华笑笑,“太太癖好洁净,她们刷洗的时候,我得看着,才能妥当。”
乔容猜想是大太太不肯让她闲着,总给她找事情做,没有说话。
绣珠在旁说道:“刚刚听兰香姐姐说了,松少奶奶每日天不亮就起,到厨房里看着下人们做早膳,菜单是太太前一日预备好的,不能有丝毫差错,早膳后看着刷洗,空闲的时候陪着太太说话,然后就该准备午膳,午膳后又是刷洗,刷洗妥当了,太太正好午睡起来,又得过去陪着太太,然后晚膳,之后又是刷洗,回到房中好不容易清净,已乏累不堪,想给松少爷做一双鞋,半年都没有做好。”
这不是有意折磨人吗?乔容看着素华。
“兰香真是多嘴。”素华故作轻松,可笑容里的无奈藏也藏不住,“是我闲不住,自己给自己找事做。”
乔容看着她的笑容发愣,想着她说的话,徽州女人世世代代都是这么忍过来的,难道要忍一辈子吗?
素华指指小几:“这么香的茶,不给我一盏吗?”
乔容回过神唤一声绣珠,绣珠忙拿另一只茶盏过来,给素华斟好茶,素华捧在鼻端轻嗅:“看来二叔家的茶也分外得香。”
“在家没这么香,想来是延溪的水好。”乔容忙道。
“延溪的水都是山泉水,喝下去能治小病,沐浴能让皮肤光滑,你住些日子就知道了。”素华笑道。
“难怪嫂子的脸这样细嫩,昨夜里见过的大姑娘小媳妇也个个水灵。”乔容喝几口茶道,“嫂子陪着我到村子里逛逛吧,我去跟大伯母说。”
“容儿要跟我说什么?”随着话音,大太太走了进来,微笑看着她。
乔容忙站起身:“大伯母,我想到村子里逛逛。”
“好啊。”大太太点点头:“是该逛逛去。”
“我想让大嫂子陪着。”乔容借机说道。
大太太斜一眼素华,鼻子里嗯了一声:“你嫂子是弱质女流,她陪着你出去,你若有了什么不妥当,大伯母没法跟你爹娘交待,这样吧,等柏儿桐儿回来了,让他们陪着,你坐着小轿到处瞧瞧。”
“大伯母,不用坐轿子了,我想走一走。”乔容说着话补充道,“我会戴上帷帽。”
“是得戴上帷帽,不能让外面的男人看到你的脸。”大太太指指她身后,“早起的时候,我看到容儿跪在飞来椅上向外张望,那样可不妥当,在飞来椅上坐着的时候,一定要背部向外,可记住了?”
“记住了。”乔容硬着头皮答应一声。
大太太缓步下楼去了,下楼前看一眼素华,素华忙起身跟了过去,轻声说道:“我来扶着母亲。”
“不用。”大太太毫不领情,“我还没老,胳膊腿好端端的。”
素华只好缩着手脚跟在她身后,下了楼进了小厅,大太太突顿住脚步,扭头转身看着素华咬了牙,素华退后一步躬身听训。
大太太指一指绣楼,厉声斥道:“四姑娘是老二夫妇的心头肉,我是千小心万小心,生怕她有任何闪失,你倒好,撺掇着她出去闲逛,你好一起去耍。”
“昨夜里有几个姑娘约着四妹妹出去,四妹妹今日才提起……”大太太不容她说完,冷哼一声说道,“咱们是什么样的人家,容儿是什么样的人物,岂能跟村子里那些野丫头一起厮混,一个个整日抛头露面没个正经。”
素华还想说什么,大太太摆摆手:“到时辰了,你去厨房里瞧瞧去,有两道菜,要改一改。”
素华心中叫苦不迭,家中一日三餐都是婆母前一日备好单子,她打发人准备,这临时一改,又得一通忙乱,若耽搁了午膳的时辰,又少不了一通训斥。
拔脚向外吩咐采买的婆子去菜户家中买菜,又追出侧门吩咐:“要快,还要新鲜。”
婆子有些为难:“都这时候了,没有太新鲜的菜了。”
“快去快去。”素华从荷包中拿出两角银子,“只要快而新鲜,多花些银子也行。”
婆子接过银子匆匆而去,素华待要回走,门前坡上下来一人,恭敬作揖道:“小大嫂,可能讨碗水喝?”
素华凝神看过去,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服饰考究长手长脚,眉如墨眸如星,唇角微翘,含一丝客气的淡笑。
素华愣了愣,少年又道:“我住在村头财神客栈,刚刚跟人凑热闹,到后山去看乔财神家祖坟的风水,他们拿着罗盘琢磨坎离艮兑,我不耐烦,就四处走了走,这会儿日头升高,渴得嗓子里直冒烟。”
“好好好,请公子稍候片刻,这就叫人端茶来,”素华转身向里。
进了偏厅又过正堂,就听身后有人说道:“没想到此处有这稀罕物。”
素华惊讶回头,原来是那少年跟了进来,正站在案桌前低头端详居中摆放的自鸣钟,愕然道:“你怎么进来了?”
“小大嫂让我进来的。”少年悠悠然道。
“我是让你在门口等着。”素华无奈看着他,“可能我没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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