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综合其他

美人靠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丁丁冬
乔容忙忙摇手,宝来娘却欣然对二妞道:“快拿出来,让这位姑娘给我指点指点,我绣了一幅菩萨像,眼睛那儿怎么都绣不好。”
乔容接过来看了看,拿起剪刀和绣花针,只几下,菩萨眼里放出光华,宝相庄严分外慈悲。
“好厉害。”二妞崇拜看着乔容问道:“这位姐姐既是杭城来的,可见过乔财神?”
“远远见过。”乔容笑道。
“乔财神是我们家的活菩萨。”二妞说道,“听说乔财神最近有难,我娘绣了这幅菩萨像,绣好后要供奉在乔财神的长生牌位旁,为乔财神祈福。
宝来娘双手合掌说一声阿弥陀佛,问乔容道:“姑娘既来自杭城,可有乔财神的消息?他可能渡过难关?”





美人靠 晓源②
乔容抿唇不语,素华在旁说道:“跟大娘说句实话,我就是延溪村来的,听乔家大老爷说,乔财神好好的,只是手下有位掌柜奸猾,暗中挪用银两以致一时周转不灵,所幸发现得早,没有酿成大祸,如今没事了,都是有些别有用心的人盼着乔财神倒霉,有意夸大以讹传讹,大娘不用相信那些谣言。”
“生意上的事我听不大懂,不过他老人家没事就好。”宝来娘双手合什,又是一声阿弥陀佛。
再客套几句,三人告辞走出,二妞一直送到巷口,跟乔容说道:“我哥哥前些日子离开家到杭城去了,娘算着日子说就快到了,哥哥走的时候,说要去乔财神府上给他磕头,娘不许,娘说等你有出息了再去磕头。如今去了,会给乔财神添麻烦。”
乔容弯腰看着她笑问道:“你哥哥叫什么?等我回到杭城,若见到他,就跟他说二妞想他了。”
“我哥哥叫张宝来。”二妞笑道。
乔容伸手跟她拉勾,又摘下一朵粉色珠花,为她插在发间,二妞躲避着,乔容笑道:“你娘若是问起,就说这个不值什么钱,只是我的一片心意。”
二妞蹦跳着回家去了,乔容对素华道:“本来只是想帮宝来,过来这一瞧,我又敬重张大娘又喜欢二妞。”
“我也喜欢他们一家。”素华笑道,“看到张大娘的绣品我有了主意,回去跟绣坊掌柜说说,给宝来的娘一些活计,做好后送过去就行,隔几日跑一趟,不耽误照顾家里,又可贴补些家用。”
“还是素华嫂子聪慧,又能体贴人心。”乔容抱住她胳膊笑。
“痴长你几岁而已。”素华也笑,“今日功德圆满,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乔容嗯一声,三人回转,胡二不远不近跟着,绣珠说道:“怎么没见宝来的小弟弟?”
话音刚落,突听一个孩子在喊:“张天来又掉泥塘里了,成了个大黑泥鳅。”
随着喊声,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啪嗒啪嗒跑了过来,从头到脚都是黑泥,张着嘴露一口白牙,翻着白眼大声吼道:“三狗子,你敢跟我娘告状,我打死你。”
他身后另一个孩子追上来,从她们身旁跑过去,又有一大堆孩子跑着紧跟,嘴里吵吵嚷嚷说着, “张天来又要挨打了。”另一个说,“他是遗腹子,小时候总是生病,他娘舍不得打。”又有一个说,“二妞会打他的,背着他娘偷偷得打。”
素华忍俊不禁:“张天来,可不就是宝来的弟弟?”
绣珠笑道:“哪像个病歪歪差点没命的孩子。”
乔容也点头:“跑得飞快中气十足,看来这病好得很彻底。”
“这是老爷的功德。”绣珠回头看着黑泥鳅笑道。
“二叔父这样的功德数不胜数。”素华笑道。
乔容却怔怔得没有说话。
上了马车,方开口问道:“嫂子说父亲是被手下掌柜带累?果真吗?”
“你不知道?”素华诧异道。
乔容摇头:“母亲少见得慌张,脾气几近失控,夜里总失眠,我知道家中有事,却不敢多问。”
素华打发绣珠到马车外坐辕,压低声音娓娓说道:“你回来之前,老爷特意叫我到书房告诉我,说二叔父生意上有了难处,起因是掌管盐业的邱大掌柜,因他私自挪用银两给亲戚前往南越做货运,从中赚取回扣,结果在海上遭遇风浪,船被打翻,那人避居南越不归,邱大掌柜不敢对二叔说实话,只私下里筹款,因数额巨大,耽搁了盐课,惹恼了盐政官,具本上奏废了二叔的盐业总商。盐业是二叔的主业,十之七八的银子投在其中,导致二叔父面临困境。”
乔容默然,邱大掌柜跟随父亲多年,过年过节就会带着大包小包往家里去,乔容尊他一声邱叔,他身形微胖脸若面团,总是笑眯眯得,给乔容带过许多小玩意,太后万寿,父亲在寿礼上颇踌躇,还是邱叔出的主意,说太后礼佛虔诚,让乔容用金线绣一尊佛像,绣成后煜煜生辉,果然讨了太后欢心,在乔容心里,邱叔比大伯父还要亲近,今日方知人心难测。
她沉默良久,马车突然晃了一下,她猛得伸出手,紧紧捏住了素华的手,自语一般说道:“母亲连日慌张,我十分担心,又知道母亲的脾气,解劝只能火上浇油,于是嘱咐厨房饮食务必清淡,又带着绣珠给母亲煮些败火的羹汤,煎熬数日,父亲回来了,父亲对我们笑着,一如既往得云淡风轻。
他对母亲说,瞧你,急成了这副模样,我与知府大人相交甚厚,盐业总商的事不过他一句话,母亲说金银之交不可信,父亲说知府上面还有总督,我与总督可是情同手足,母亲说总督在朝中受人排挤,自顾不暇,父亲说即便总督知府不帮忙,盐业不能做了,我们还有当铺,薛朝奉你总信得过吧?
母亲摇头,当初因为是我举荐的薛朝奉,你给他的权柄太大,邱掌柜一出事,我最担心的就是他。父亲笑道,就算薛朝奉不可靠,咱们还有木材茶业,木材茶业不行,还有我书房靠墙那十几口箱子,里面的古董字画一变卖,又是大把的银子。
母亲眉头舒展,轻声说道,就你肚子里那些墨水,古董字画是真是假都难说,父亲笑说买的时候有行家给鉴定,怎么会假,就算有假,你的珠宝不会假,随意拿出来一件,就够普通人家一年吃喝,你倒说说,若是我落魄了,不能东山再起,你就不跟着我了?
母亲笑了起来,那样倒好了,三个姑娘都已出嫁,不用我们操心,你我和大姐带着容儿过寻常人的日子,我后半辈子可就省心了……”
她絮絮说着,声音越来越低,低到默然,素华看她神情黯淡,忙忙宽慰道:“老爷也说过,二叔父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能比寻常人过得好。”
“可是,如果父亲的话成真呢?如果薛朝奉并不可靠,如果茶业木材周转不灵,如果父亲的古董字画是赝品……”乔容不敢说下去,只是紧紧攥着素华的手。
她的手下用力,素华疼得厉害,脸上却平静,语气很轻松说道:“瞧你,不会有那么多如果,我信二叔父和二婶娘,你不信吗?”
“我素来不管父亲的生意,也不问母亲忙些什么,我只管做自己喜欢的事,出去到处闲逛,回家琢磨刺绣,读一些喜欢的书,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我太蠢了,我应该多关心他们,多知道些家里的事。”乔容自责不已。
“姑娘家家的,就该自由自在,操那么多心做什么?”素华轻拍着她手。
仿佛是响应素华,又仿佛是为自己宽心,乔容提起山神庙中孙小公子的话:“来延溪的路上,我有些忧心,自从听了孙小公子一番话,就彻底放下心事,一心在徽州游山玩水,都没怎么想过他们。”
“我与孙小公子看法一样,二叔父和二婶娘一定会渡过难关,容儿放心吧。”素华看她眉头舒展,咧一下嘴说道,“容儿,我的手都快断了。”
乔容忙忙松开,歉然道 :“我太不懂事了,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就应该相信他们。”
“这就对了。”素华笑道,“你呀,踏实呆在延溪,让他们放心去忙生意上的事。”
乔容用力点头:“今日回去我就给他们写信,来的第二日写了一封,想着等到回信再写,以后不等了,想写就写,让他们不用牵挂我。”
到家已是黄昏时分,从侧门进去时,兰香正在等着,瞧见素华急急迎了上来:“姑娘可回来了,老爷打发人问了三次。”
“可是太太的事?”素华有些慌。
“不是不是。”兰香忙忙摇手,“是湖州来信了。”
素华拔脚就往书房方向而去,一路小跑,上台阶时绊了一下,若不是兰香及时搀扶,准得摔个嘴啃泥。
乔容忍不住笑,对绣珠道:“大哥哥来封书信,大嫂子就高兴成这样,若是人回来,只怕得晕死过去。”
素华听到了她的调侃,却顾不上回头,急急往书房而来。
书房里没有开灯,廊下的灯光透进窗纸,照见老爷的身影,僵坐着一动不动。
素华立在门口,唤一声父亲,小心翼翼问道:“书信中说了什么?”
大老爷抬起头来,吩咐一声掌灯,将书信递了过来,素华一目十行匆匆看过,失声道:“怎么连当铺也难以幸?”
大老爷有些意外:“你竟知道其中利害?”
“本来不知道。”素华简短说起今日与乔容的交谈。
大老爷听了直摇头:“容儿是蜜罐里长大的孩子,从没经过风雨,养成无忧无虑的性情,我每一次去杭城,她看到我总是喊着大伯父,小跑步来到跟前,满脸都是热情的笑意,你二婶娘提醒她行礼,她就会绷起小脸一本正经拜见,可眼睛里的笑意藏也藏不住。这次来徽州,眼睛里多了些什么,唉,难为她了。”
“父亲。”素华竭力稳住心神,“当铺里的事要告诉容儿吗?”




美人靠 绣楼①
“别跟她多说。”大老爷沉吟着,“我得去趟杭城,将容儿拜托给你,你千万照顾好她。太太那儿知道得越少越好,得……”
大老爷没有再说下去,素华紧攥着书信:“父亲上楼去瞧瞧母亲吧。”
大老爷点点头,站起身来。
“父亲。”素华犹豫着,终是说出了口,“即便我守口如瓶,母亲早晚会从别的人口中得知消息。”
“她敢为难容儿,你就去求里老主持公道。”大老爷沉声道,“我也会跟她说清楚厉害。”
素华轻嗯一声,大老爷看看她:“我这次就将松儿带回来。”
“二叔父那儿正艰难,让他留下,能做什么就做什么,等二叔父景况好转,再让他回来。”素华忙道。
“素华,你是明事理的孩子,荣华富贵也该看淡些,松儿不是做生意的料,就算你二叔父让他过继,我也不会答应的。”大老爷语重心长,态度虽和缓,语气却坚决。
素华愣住了。
大老爷叹口气走出书房,素华追了过去,她喊一声父亲,压抑着心中激愤问道:“难道父亲以为,是我逼着松哥去杭城的?”
“他一直不愿意从商,去过几次杭城后,见识过你二叔父泼天的富贵,也从未动心。可他跟你成亲后,执意要到杭城去,我怎么也拦不住。”大老爷道。
“父亲。”素华两手微微抖颤,“今日话说到这儿,我也顾不上恭敬不恭敬了,是母亲不喜欢我,不愿意让松哥娶我,松哥为了我,一直拖着不肯成亲,眼看就是二十,母亲心中着急,就对他说,你要娶素华,就得答应我一个条件。你成亲后到杭城去,跟你二叔父学着做生意,松哥说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母亲说不试试怎么知道,你做上三年,成与不成,你二叔父说了算。”
“无知妇人,利欲熏心。”大老爷拍一下楼梯栏杆,“自己做下的事不敢认,还要搬弄是非。”
“父亲息怒。”素华连忙阻拦,“父亲明日就要出门,家中还是以和为贵。”
“也对。”大老爷吸一口气,“等我回来再说。”
大老爷上了楼梯,楼上传出大太太的哭诉之声,素华皱一下眉头,转身往绣楼而来。
乔容正在小书房里写信,瞧见素华进来,搁下笔笑问:“可是大哥哥来信了?”
“来是来了,只提了我一句,让我好好孝敬公婆。”素华怏怏坐下。
“松哥的千言万语,尽在那一句中。”乔容笑看着她。
“我知道。”素华绞着两手,“书信人人可看,一句话一个字不能多说。”
“捎东西回来借物传情啊。”乔容说道,“松哥常去湖州苏州,好玩意儿应有尽有。”
“上次捎了插屏回来,太太脸拉得很长,有那么一个来月,见了我跟见了仇人似的,我就给松哥捎信,让他专心做生意,他明白了我的话,再也没有捎东西回来。”素华指指她手中信笺,“写好了?”
乔容吹着信上未干的墨迹:“写好了,大嫂子要不要看?”
“我能看吗?”素华笑着拿了过来,呀一声道,“容儿的字可真漂亮。”
“被打出来的。”乔容笑道,“我母亲认的字有限,打小就请了女先生教我读书,大些又逼着练字,我总也写不好,又被打得没法子,只能借鉴绣花的手法,才好了一些,母亲满意了,父亲又说我写的字软绵绵的,没有骨头,我听不明白究竟何意,直到我看到嫂子的字,才知道何为字的风骨。”
素华听到最后一句忍不住失笑:“说了这么多,原来在这儿等着夸我呢。”
乔容认真道:“我说的是真话,发自内心的真话。”
素华看完信点头称赞:“流畅自然,富有真情实感,看来容儿的文章也好。”
“都是被逼出来的。”乔容歪头道,“只有绣花是我自己喜欢的,其余的本领都是被逼的,多出自模仿,却没有创意。”
“再要有创意,可就得去考女状元了。”素华笑看着她,“对了,父亲应徽州知府相邀,明日出门前往歙州府衙,嘱咐我好生照顾你,这些日子我们将方圆二十里都逛遍了,再逛不出什么新鲜,我想着,不如去看看徽剧,你可喜欢?”
“好啊好啊。”乔容亮了眼眸,“徽州是无穷宝藏,我得一样一样挨个挖掘。”
“挖掘出来呢?”素华笑问。
“用在我的刺绣上。”乔容笑道。
“你得了空到绣坊里教教她们。”素华笑道,“看了你的,再看她们的,真正看不下去。”
乔容笑道:“我母亲说,我的绣品好则好,一年出不了一件,若开绣坊人得饿死。”
“你指点她们一二,她们的绣品好了,就能多卖些银子,再说了,她们总问起你,你也该去瞧瞧她们了。”素华笑道。
乔容连连点头:“怪我,总想出去逛,明日开始在村子里逛,挨家挨户逛个遍。”
素华笑道,“乔财神的千金上门,那一家都得欢迎之至。还有好几位太太排着队等着请你,里老闻太太,里长延太太,秀才家范太太,客栈王太太,太太这些日子闹病,她们就打发人来找我,我知道你贪玩儿,都替你推了。”
乔容哦了一声:“以为她们说说客气话而已,原来真得赴宴。”
素华抿唇一笑:“不过呢,得等到从祁门回来以后了。”
“咱们要去祁门?”乔容眼眸又亮了起来。
“眼看就是七月十五盂兰盆会,祁门因是目莲戏的发源地,《目莲救母劝善》连演七日,方圆几十里许多人都赶去观看,是以祁门的七月十五最是热闹。”素华笑道。
“大伯父要出远门,大伯母肯让我去吗?”乔容有些不敢相信。
“我每年回娘家小住三次,一是我爹娘生辰,二是盂兰盆会,太太不会拦着。其余时候前往,须当日往返,即便太太松口,我娘也不许。”素华笑道。
乔容雀跃着,连声喊绣珠拾行装。
晚饭时大太太下楼来了,乔容看到她,心里咯噔一声,大伯母不会拦着大嫂子,可万一她拦着自己呢?
大太太捋一捋鬓边头发,轻扶一下金簪,笑问乔容道:“容儿这些日子可逛得好?”
乔容看她满面春风,松一口气起身笑道:“好,都好,大伯母身上可大好了?”
“好了好了,多亏了清风堂的药。”大太太含笑落座,转脸问素华道,“亲家哪天派人来接你?”
“还没有信,照例是这一两天。”素华看她笑容满面,也松一口气。
“你带着容儿过去热闹热闹。”大太太笑道,“我病了这些日子,闷得慌,想约着太太们过来打牌,你们这些小辈不在家,我们才好无拘无束,打个昏天黑地。”
“母亲好兴致。”素华忙附和道。
大太太点点头,听着楼上传来大老爷的脚步声,仰脸看过去,声音里含着些嗔意:“柏儿和桐儿可好些日子没回来了。”
“让他们安心读书。”大老爷表情淡淡,声音却和气,“过了盂兰盆会,素华和容儿回来了,我也该到家了,到时候派人接他们去。你趁着这些日子放轻松,别总是替孩子们操心。”
大太太笑意更浓,手又抚上鬓角:“老爷说我鬓边有白头发了,刚刚替我拔去一根。”
“大伯母才不会有白发,定是大伯父眼花,在灯下看错了。”乔容笑看着大太太,“母亲常说父亲说,徽州山水最是养人,你瞧瞧大嫂,说是小我两岁,瞧上去小七八岁不止。”
大太太忍不住笑出了声:“他二婶娘那一张嘴啊,最会说话,难怪老二爱煞,我也爱煞呢。”
“二婶娘说的是实话。”素华也凑趣道,却不看大太太,只微笑看向乔容。
母亲长大伯母两岁,肤色稍黑,可她体态窈窕腰身瘦长,终日神采奕奕,一双乌眸中眼波流转,她曾数次见到过年青男子在母亲面前,面红耳赤大失常态。大伯母肤如白瓷,相貌尚可,可她腰身臃肿,又因心中常怀不满,脸上神情阴晴不定,令人难起亲近之心。
乔容明白素华的意思,她知道自己言不由衷,在有意恭维讨好大伯母,可她一时想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
“吃饭。”大伯父一声令下,众人安静用饭。
乔容很快想明白了,我哄大伯母高兴,是怕她反悔,拦着我不让我去祁门。
可心里不甚痛快,睡觉前问绣珠道:“你可见过我讨好人?”
“从来都是旁人讨好姑娘,姑娘何曾用讨好旁人?”绣珠说道。
乔容笑笑:“以前被父母护在羽翼之下,不用看他人脸色,无需心讨好旁人,如今他们身在水火,我却为着能去看戏而讨好她。绣珠,我太不争气,太给父母丢脸。”
绣珠听不明白,素华却明白。
她姗姗走进,坐在床边叹气:“原来讨好别人是这样的滋味。”
乔容看着她,她笑笑:“我知道婆母不喜欢我,常常存心为难,我只秉着父母的教诲,想着替松哥尽孝,对她恭敬客气,从不曾想过去心讨好她,今日为着她痛快答应让容儿跟着我去娘家,附和着容儿哄着她,她高兴了,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乔容枕着双手无奈道:“是我带坏了嫂子。”
“不。”素华摇头,“容儿到来后,给了我许多启发,我一味讲求三从四德,待人接物规矩得近乎刻板,心里又太过刚硬,宁愿委屈也不肯低头,我在反省,也许我得有所改变。”
“我怎么启发的嫂子?我怎么不知道?”乔容诧异看着她。
素华脱了鞋,盘膝坐到床上:“今夜里老爷宿在太太屋中,没有人找我们的麻烦,我心中有事,翻来覆去睡不着,你陪我说说话。”
乔容点头说好,却忍不住打个呵欠,捂着嘴问道:“嫂子想大哥哥想得睡不着吗?”
“是。”素华在另一头躺下去,老实答道。
乔容兴致大起,抖擞了神问道:“喜欢一个人,真的会想得睡不着觉?”
※※※※※※※※※※※※※※※※※※※※
备注:目莲戏,发源于徽州,是流传甚广的重要居中,目莲戏专演《目莲救母》,明代万历年间祁门人郑之珍作《目莲救母劝善戏文》,以一出戏开创了一个新剧种。目莲戏以连台本戏的形式,完整的故事内容,丰富多的表演艺术,成为古朴、通俗、独具风采的大剧种。选自高文麒著作《安徽徽州文化》




美人靠 绣楼②
素华嗯了一声:“把我的命给松哥,我也是愿意的。”
乔容爬起来挨着她躺下:“嫂子,跟我讲讲你和松哥的事。”
素华又嗯一声,绣珠轻手轻脚走出房门,从外面带上了门。
“我父亲是一位秀才,在祁门的学堂里教书,他的学生很多,松哥十三岁入门拜师,跟几位师兄弟一起住在学堂旁边的小院子里,我那会儿十二,小他一岁,年节的时候,母亲做了好吃的就打发我过去送。”
那时候年纪小,不懂得避男女之嫌,总是拎了食盒过去,大咧咧站在门口招呼几位师兄:“今天有好吃的。”
然后笑嘻嘻看着他们一拥而上,大声喊着让他们排队,分发好看着他们狼吞虎咽,骄傲得说:“圆子汤是我搁的盐,包子馅儿是我添的,绑粽子的线是我系的,月饼上的模子是我盖的……”
师兄们笑她,说来说去你就是个打下手的,看她撅起嘴不高兴了,又哄她,多亏素华心灵手巧锦上添花,否则这些吃的就得缺点儿滋味,她就又高兴了,等他们吃得光,拾了碗筷拎起食盒转身回去。
那天是端午节,母亲给她穿了鹅黄裙,头上双丫髻,系着红丝绒的头绳,两手提着一个大食盒,食盒过重,她走得摇摇晃晃,过门槛的时候脚下一绊,连忙去护食盒,食盒没倒,身子却一歪,心想坏了,准得脏了新裙子。
一双手稳稳扶住了她,她睁圆眼睛看过去,扶着他的是一位蓝衫少年,脸白白的,眼睛里含着笑,干干净净的,身上有一股好闻的香气。
1...56789...69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