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靠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丁丁冬
乔容忙道:“我下午过去了,怎么没看到唐公子在?”
他瞥她一眼:“我说呢,睡梦中来一只大老鼠,蹑手蹑脚做贼似的东看西看,看一会儿出去了。”
乔容哼了一声,小公子就笑。
“好在她没进碧纱橱里去,爷那会儿脱光了睡得正香。”唐棣看着她掀了唇。
乔容又哼一声,小公子摇头道:“之远,勿要吓着四儿。”又唤陈叔道,“书房里楼梯下的小门,锁上吧。”
陈叔答应着去了,唐棣不满道:“那我看书的时候多不方便。”
“从东耳房正门出来,进书房的门,多走几十步的路而已。”小公子笑道,“我娘怕我冬日受冻,改成这样的,你身强力壮,如今又是夏日,累不着你。”
“都怪你。”唐棣指指乔容,“小丫头到处乱跑,害得爷看个书还得绕道。”
乔容没理他,小公子指指旁边矮几笑道:“四儿坐下吃饭。”
刚刚跪坐下去,冷不防他侧身过来,在她耳边低声道:“说话不算数的小丫头。”
“小公子你看,他还不依不饶的。”乔容缩一下身子,假作跟小公子告状。
小公子笑笑:“之远,不许欺负四儿。”
唐棣正襟危坐,一脸肃容道:“遵命。”
乔容忍不住笑,小公子也笑,对乔容道:“他呀,小时候打仗落下的毛病,有动静就醒,有一次他正睡着,我不知道他在,进去找一本书,我一进去,他握着匕首一跃而起,凶神恶煞扑了过来。我喊一声之远,他手一斜,匕首扎在我身旁门框上。”
乔容偷眼看着他,心中一点点犯着疼。
他却通红了脸,不满道:“仲瑜,你怎么在四儿面前揭我的老底?”
“怎么?怕四儿笑话你?”小公子淡淡一笑。
小公子分明话里有话,乔容有些不自在。
唐棣依然大咧咧的,很快又和小公子谈笑风生。
也许是自己做贼心虚,想得多了,乔容安慰自己道。
美人靠 钟老夫人①
三日后,阿苗过来找乔容,站在屋外廊下,瞄着屋中问她:“可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好差事?”
乔容装出十二分兴奋,问她道:“难道这好差事说来就来了?”
“你可听说过钟府?”阿苗满脸神秘看着她。
“杭城的人谁不知道钟府,世代书香高官辈出的大族,不过,跟咱们有什么关系?”乔容问道。
“跟咱们关系大了,钟家大老爷如今在京中贵为三品,钟老夫人是三品诰命,咱们太太跟钟老夫人是亲如母女的关系。昨日钟老夫人从京中回来了,明日太太带着人过去拜见,太太说就我一个大丫头,脸面上不好看,本想带上杏花,我赶紧跟太太献言,二姑娘不待见杏花,头几天总是骂她,没给过个好脸,这两日刚好些,还是不要离开的好,我跟太太说,瑜园里清闲,还是让四儿去吧,太太答应了。”阿苗得意看着她。
“多谢阿苗姐姐,这么好的差事竟然给了我,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能进钟府这样的大宅里去,见一见三品的诰命夫人。”乔容雀跃说着,压低些声音道,“那荷包还差几针就好,明日去钟府的时候,我给你带过去。”
“那我可就等着了。”阿苗满意一笑,又扯几句闲话,东张西望一会儿,悻悻走了。
乔容送她出了月洞门,进书房对小公子道:“太太身旁的阿苗刚刚来过了,说太太吩咐奴婢,明日跟着前往钟府拜见老夫人。”
“你要到钟府去?”小公子眼眸一亮,“你帮着我给采薇带一样东西。”
“是什么?”乔容十足好奇。
小公子拉开抽屉递过一个画轴,抿唇看着她。
“能打开来瞧瞧吗?”乔容笑问。
“能。”小公子犹豫着说道。
乔容在书桌上缓缓摊开画轴,采薇在画里冲着她笑,呀一声道:“真好看,仿佛采薇姑娘要从画中跳出来一般。”
“二十二那日,采薇让我帮她画一幅小像,早就画好了,不知道怎么给她。”小公子说着话红了脸。
乔容哦了一声,心想采薇可不是这么说的,采薇说的是下次发请帖的时候,请小公子画上她的小像,没想到小公子专门画了一幅。
仔细看着画又想,画中的采薇比真人还要好看几分,难不成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吗?
抬眼看向小公子,他脸色更红,拈一下手指道:“我上楼找一本书去。”
然后逃一般走了。
乔容听着他蹬蹬蹬上楼梯的脚步声,歪头瞧着画中的采薇,轻笑说道:“哎呀,高山流水遇知音,真替你们高兴。”
次日一早到了仁寿堂,一进去阿苗递过来一套衣裳,说道:“快,到我房中换去。”
换下姜黄色衣衫灰色裙,换上月白衣衫粉色裙,阿苗也换了跟她一样的,拎着她送的荷包,在她面前搔首弄姿,摆出千般姿态,问她道:“可气派吗?”
“十足气派,像是大户人家的姑娘。”乔容笑道,“不过,今日可不能拿着,得失了下人的本分,惹主子们不快。”
“知道知道。”阿苗摆弄着荷包,摸一会儿端详一会儿,得意眯了眼笑,“等我回家的时候再拿出来,那几个小姐妹见了,准得气到想哭。”
阿苗咯咯笑了起来,乔容笑问道:“阿苗姐姐家住哪儿?”
“住道济村。”说着话捂一下嘴,又道,“先前住道济村,去年搬了,搬到大马弄去了。”
“道济村有一座法云茶楼,我表姑去灵隐寺上香的时候,总喜欢到那儿吃斋喝茶。”乔容笑道。
“我之前就在法云茶楼帮忙,去年五月,掌柜的夫妇回原籍去了,说是很远的地方,再也回不来了,在家闲了一年,瞎眼的老娘天天骂我,五月里孙府有差事,就来了孙府。”阿苗笑看着荷包说道。
“不早了,走吧。”乔容笑着指指屋外。
“快走快走。”阿苗飞快将荷包塞入枕下,拉着她就往外跑。
来到上房窗外一瞧,杏花还在为孙太太梳头发,阿苗压低声音道:“她每日过来为太太梳头,梳好了再回到二姑娘那儿去。”
乔容心中生出狐疑,阿苗既不会梳头,为何不让她服侍二姑娘去?
就听太太问道:“玉黎这几日怎么样?”
“二姑娘每日除去在澜院上学,别的时候足不出户,学着刺绣烹茶,有时候也试着抚琴。”杏花说道。
“那就好。”孙太太欣慰说道,“在澜院里还跟玉雪吵嘴吗?”
“没吵过,有时候三姑娘招惹她,二姑娘就当没听到,叶先生夸赞二姑娘,总算是懂得了早幼有序。”杏花说道。
“也算是有了长进。”孙太太嗯了一声,“还惦记着唐公子吗?”
“没提过。”杏花说道,“倒是还惦记四儿,有时候夜里口渴,将奴婢唤做四儿,奴婢一过去,二姑娘就掉眼泪。”
“对一个丫头上心,真是分不清轻重。”孙太太哼了一声。
乔容忙站远了些,想着二姑娘,鼻头有些发酸。
又过好一会儿,孙太太扶着杏花的手款款走出,暗红销银长衣石青色马面裙,乌亮的头发挽了堕马髻,髻间插一对小小的红色绒花,鬓边簪一支银色小凤钗,耳垂上戴一对珍珠耳环,大方雍容粉面含春,阿苗看得直了眼睛:“太太真美啊,跟宫里的娘娘似的。”
“瞎说,你又没见过宫里的娘娘。”孙太太含笑斥道。
“四儿你说,太太这是不是仙女下凡?”阿苗问道。
乔容张了张嘴,低头说道:“我一眼瞧见太太,都看得呆了,不知该如何形容。”
孙太太笑得更欢,杏花在旁说道:“太太只肯穿银,若是穿金,还得更好看。”
“你们不懂,钟家不比普通人家,最见不得放肆张扬穿金戴银,敛些反倒更显排场,去了就知道了。”孙太太说着话拍拍杏花手背,“好孩子,下次带你去。”
杏花喜孜孜笑了起来,福身道:“太太慢走,太太这次见了钟老夫人,二姑娘那儿,定能有好消息。”
孙太太嗯了一声:“没确切前,什么都不能说。”
杏花忙说知道,孙太太扶了阿苗手臂,颔首向外。
府门外早已候着马车,乔容和阿苗扶孙太太上了马车,一前一后钻进车厢,乔容低眉顺眼缩在靠着门的一角,孙太太看看她,问道:“四儿怕我?”
“也不是怕。”乔容身子缩得更紧,小声道,“奴婢在太太面前,没由来得拘束。”
孙太太瞧着她的缩手缩脚的模样,嗤一声笑了,看一眼阿苗说道:“还说过些日子让你和阿苗换换,你这么怕我,可如何是好?”
阿苗眼眸一亮,起劲说道:“前几日四儿还说太太是杭城里最温柔的太太,今日怎么拘束上了?四儿,太太会的可多了,你到太太更前侍奉,若是用心,捎带着就能学到不少本领。”
“那我就盼着了,盼着到太太跟前侍奉。”乔容依然低着头。
“太太,我笨手笨脚的,四儿会梳头会刺绣,定比我侍奉得周到。”阿苗更加起劲说道。
太太嗯一声微闭了眼再未说话,阿苗一路兴奋,脸上开了桃花一般。
车行不到半个时辰,缓慢停了下来,乔容与阿苗忙跳下马车,一左一右扶了孙太太下来,孙太太看着高大壮阔的府门眯了双眼,神情意味不明,她唤一声阿苗道:“钟府最是重规矩,过会儿小心说话,可记住了?”
“记住了。”阿苗忙说道。
“四儿也别缩着,大方些,你们都跟杏花一般,到那儿都能侍奉,才能让你们轮换着办差。”孙太太又道。
乔容忙说知道了,不大的功夫,钟二太太带着两个大丫头亲自出迎,过来拉了孙太太手笑说道:“老夫人听说孙太太要来,高兴得像个孩子,打发了好几拨人出来看,还骂我懒,怨我不到府门外等着。”
“二太太这是抬举我,我如今依然是老夫人的丫头,竟劳动二太太亲自出迎,这心里可真是过意不去。”孙太太忙道,“早就该来拜望二太太,又怕太过唐突,潘妈妈回来可提起过我?”
“潘妈妈回来一边哭一边说,我才知道通判夫人竟然是故人,想着过去探望,可巧老夫人回来了,就知道你得来,一直盼着呢。”二太太携着她手向里。
阿苗与乔容跟在后面,阿苗的手悄悄在她后腰处拍一下,压低声音说道:“挺起腰来,你今日可得给太太长脸,太太一高兴,我们两个就能换差事了。”
乔容哦了一声,心里嘀咕说想得美,还没灵芝好看呢,别想染指小公子。
进了上房,迎面居中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穿豆绿色丝质长衣松花色马面裙,发髻光滑柔亮,簪一支点翠福寿钗,目光炯炯神矍铄,孙太太喊一声老祖宗,扑通跪了下去,乔容和阿苗忙跟着跪下,老夫人忙对左右的人道:“快扶她们起来。”
两位伶俐的大丫头笑着过来搀扶孙太太,孙太太坚持磕个响头方站起来,过去一把攥住老夫人的手笑说道:“半年没见,老祖宗越发神了。”
老夫人拉她坐在身旁,笑看着她说道:“弈儿做了官太太,可更好看了。”
孙太太哎呀一声:“老祖宗又拿我取笑,一大把年纪的人了,什么好看不好看的,我近来的好日子,都是托了老祖宗的福。”
说着话唤人抬了两个大箱子进来,笑说道:“我给老祖宗准备了些小玩意儿,恭贺老祖宗钦封三品诰命,老祖宗可别嫌弃。”
“小玩意儿我着,若是贵重的东西,我可不啊。”老夫人笑道。
“我倒想送贵重的呢,也不敢啊,怕坏了老祖宗的清正廉洁。”孙太太忙道。
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你这些年竟也学会嘴甜哄人了。”
“我年轻的时候没少惹老祖宗生气,再不长进,这辈子没脸见老祖宗。”孙太太羞惭说道。
老夫人嗯了一声,“对了,有件要紧的事,得先跟你说,得闲话起来把正事给忘了。”说着话拉她站起,绕过屏风往后门而去,屏风外脚步略停,吩咐众人道,“都退下吧,老二家的也忙去,不用陪着了。”
乔容与阿苗跟着众人退出上房,远远侍立在西边回廊下,拐角处一个小丫头探头瞧见她,小跑步过来笑说道:“四儿,我家姑娘有事找你。”
是侍奉采薇的小丫头琴心,乔容尚未答话,阿苗抢在前头道:“做什么?”
“我家姑娘要给二姑娘捎些东西。”琴心说道。
“四儿已经不在二姑娘身旁侍奉了,东西给我吧。”阿苗说道。
“我家姑娘吩咐了,只能是四儿过去。”琴心朝她笑笑,拽住乔容的手疾步往前,阿苗追了几步,乔容忙回头道,“我去去就回,阿苗姐姐还是守在这儿,得太太有什么吩咐。”
阿苗悻悻站住了,琴心切了一声:“真是讨厌。”
三间厅外见到采薇,乔容从袖子里抽出画轴递给她,小声说道:“小公子给的。”
“回头再看。”采薇将画轴递给琴心,压低声音道,“跟我来,赶快。”
进三间厅绕过东边回廊出了上房,采薇分开房后花木,乔容跟着进去,前面是一堵花墙,从花墙底下的洞里爬进去,有一条一尺开外的夹道,夹道的另一面墙上方,有一扇关着的小窗,隐隐透出檀香,应是老夫人修佛的静室。
采薇蹲下去,耳朵贴在一个小洞上听了听,挪开身子拉过乔容,老夫人的说话声清晰传出:“弈儿啊,你家二姑娘,难道非唐少将军不嫁?”
美人靠 钟老夫人②
就听孙太太说道:“老祖宗,并非我贪图将军府的门第,只因玉黎那丫头一片痴心,我这做娘的心疼女儿,才厚着脸皮写信到京中求老祖宗做媒。”
“到你的信后,我仔细打听了打听,长安郡主心高气傲,二品以下都懒得瞟一眼,如今只盯着大学士府,那陆大学士呢,早就相中了少将军一表人才文武双全,没有痛快答应,是因为要端一端文人的臭架子,如今只等着少将军从杭城回去,郡主登门拜访,他们顺坡而下,这门亲事就成了。”老夫人道。
孙太太愣了片刻,问道:“太后那儿呢?”
“别提了。”老夫人一声长叹,“冬至的时候太后在宫中摆宴,我去的时候兴兴头头,觉得自己很了不得,进了宫就傻了眼,太后跟前坐着的是内命妇然后是外命妇,外命妇里面一品二品三品依次排下来,到我这儿远得连太后的脸都没看清楚。”
孙太太沉默不语,老夫人笑道:“是不是跟你想的完全不一样”
“我想的是,老祖宗进了宫拜见过太后,太后慈眉善目得给老祖宗赐座,然后跟老祖宗唠家常,太后觉得老祖宗很有趣,打那以后隔三差五得召见。”孙太太说道。
“你这是戏文看多了。”老夫人笑道。
“奴婢没见识,以为跟戏里差不多呢。”孙太太带着些撒娇的意味,“可是,听说乔财神的事,就是老祖宗在太后面前递了话。”
“是我递的话,却不是当面,而是拐了好几道弯,人托人,求到太后跟前得力的女官面前,她借着太后礼佛的时候,指着乔四姑娘绣的菩萨像,跟太后说了乔财神的事,皇上那儿呢,连续多日到奏折,尽述乔财神昔日功德,请求赦其抄家之罪,皇上严办的决心有所松动,太后一提,没过两日圣旨就下来了。”老夫人娓娓说道。
“就是说,如果皇上没有此意,太后发话也不行?”孙太太问道。
“后宫不能干政,即便是太后,也得趁着皇上高兴,还得绕着圈委婉去说。”老夫人道,“其实太后完全可以不管,她老人家肯在皇上面前提上几句,是因为她十分喜爱四姑娘绣的菩萨像。”
“绘儿的绣工也是一流,老祖宗何不让绘儿绣一幅?”孙太太忙道。
“你不懂……”老夫人顿了顿,“弈儿啊,咱们还是说二姑娘的亲事,在杭城呢,通判府的门第已算上等,你自然心高,不过京中三品以下,都不算是官,太后指婚是指不到我们这儿的,你可明白?”
“我明白老祖宗的意思,不管是将军府还是大学士府,都是我们够不着,也不该去够的,之前只顾着他们小儿女的情肠,将其他的都抛在了脑后。”孙太太败兴说道,“既是不成,我再为玉黎另觅人家吧。”
老夫人欣慰道,“听老二家说,五月里你在家中办过一场花宴,可有别的合适的人?”
“要说合适的,倒是还有一个。”孙太太沉吟道,“我们从山东回来的时候,常州许知府家的船一直尾随着我们,许公子十分喜爱玉黎,玉黎呢,被少将军勾去了魂,对人家爱搭不理的,正义做官没几日,我还不怎么懂官场上的事,想问问祖宗,若和许知府家结亲,好还是不好?”
“那自然是好。”老夫人拊掌道,“你不知道,常州许知府的夫人与咱们府上三太太是姑表姊妹,她家是独子,小时候带着来过,身材敦实长相憨厚,一看就是好孩子,那孩子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许,德厚?不对,德厚是他爹,他叫做茂才,许茂才,这几日就让老三家去一趟,若是那孩子还没订亲,就定下来。”
“那就多谢老祖宗了。”孙太太欢天喜地道。
“不过听你刚刚的意思,二姑娘不愿意,也不能逼着孩子,还是要愿意才好,那怕是勉强愿意。”老夫人语重心长的。
“小孩子家懂什么,愿意又有什么用?我当初跟那死鬼倒是两厢情愿,没听老祖宗的话,后来落了个什么?落个寡妇再醮,被齐河人指着脊梁骨骂,还将大姑娘丢在那儿……”孙太太低声哭了起来。
“如今既苦尽甘来了,就别再去想那些旧事。”老夫人劝慰道,“回去好好跟二姑娘说,许知府年富力强,过几年还会升官,家中就这么一个儿子,二姑娘嫁过去,一辈子锦衣玉食肥马轻裘,可是多少姑娘做梦都没有的福气。”
孙太太忙说记下了。
老夫人松一口气:“我知道你要强,怕你想不通,一直在想怎么跟你说才好,没想到几句话就能让你放下,看来你确实跟年轻的时候不同了。”
“老祖宗,我再过几年就是知天命的年纪,再不知天高地厚,岂不是白活了?”孙太太笑着说道,“不过呢,老祖宗今日这一点拨,我心里更透亮了。”
“透亮就好。”老夫人笑道,“走吧,外面喝茶去。”
听到里面脚步声远去,随即吱呀一声,静室的门被关上,乔容看向采薇刚要说话,采薇食指竖在唇边,示意出去再说。
二人一前一后从洞里爬出又钻出花丛,走得远了些,找一处没人的亭子,为彼此拂去身上的尘土渣滓,采薇又摁乔容坐下,飞快为她重新梳了头发,上下打量着她点头说道:“看不出什么了。”
“但愿那许公子已经订亲了,否则,二姑娘的亲事就这么定了。”乔容满腹心思说道。
“那许公子不好吗?听起来还不错。”采薇说道。
乔容跟她说起二姑娘在运河上遇见许茂才的事,采薇啊一声,气愤说道:“竟是这样的人?那孙太太明明知道,还要将女儿嫁给他?”
“得帮着二姑娘想法子,不能让她跳进火坑里去。”乔容握着拳头说道。
“你回去就告诉小公子和唐公子,大家一起商量办法。”采薇忙道。
二人正商量着,琴心匆匆而来,看到她做一个手势,采薇推她一下:“前面寻你呢,快去吧。”
乔容疾步而走,到了上房前面,一个大丫头迎了过来,客气说道:“都等着你呢。”
都等着我做什么?乔容吓一跳,局促着进去时,阿苗瞪她一眼,反倒是孙太太和气,微笑着问道:“你这丫头,跑哪儿去了?”
“采薇姑娘惦记二姑娘,唤奴婢过去问起二姑娘的近况,还说走的时候有玩意儿带给二姑娘。”乔容忙说道。
“二姑娘和采薇合得来?”老夫人笑问道。
“是,花宴的时候,独独她们两个看对了眼,前些日子又约着一起游湖观荷,好着呢。”孙太太笑说道。
“可见咱们是一家人,孩子们也都合得来。”老夫人看向乔容,“听说,你是乔家的亲戚?”
乔容心中一惊,小心翼翼说道:“其实,也算不上是亲戚,奴婢是徽州人,奴婢的表姑父去年夏日在徽州一家山神庙避雨,认得了乔四姑娘,彼此有些来往。”
老夫人点点头:“那,乔四姑娘在小河街开绣坊,可是真的?”
“是真的。”乔容只回三个字,问什么说什么,生怕多说多错。
“绣坊里都有些什么人?”老夫人又问。
“乔四姑娘和她的两个丫头,铺面上的伙计叫张宝来,是奴婢表姑父家里未出五服的侄儿。”乔容说道。
“可雇了绣娘?”老夫人问道
“乔四姑娘和她的两个丫头就是绣娘。”乔容回道。
老夫人摇头叹息道:“音儿就这么一个女儿,打小捧在手心里长大,娇滴滴的富家千金,怎么能做绣娘?音儿九泉之下只怕难以瞑目。”
说着话看向孙太太,孙太太忙道:“老祖宗有所不知,我一直不相信金音去了,直到二十二日潘妈妈跟我提起,才逼着自己信了,我哭了一夜,第二日就去天竺寺后山祭扫,又派人去徽州延溪村接四姑娘回来,前几日才知道四姑娘早已回了杭城,小河街的巧手绣坊我也看到过,却不知道是四姑娘开的,就连四儿认得四姑娘,也是刚刚阿苗说的,老祖宗,孙大人早就提过,说金音和乔财神去了,可我不肯信,一直派人找他们,又以为四姑娘在延溪,如今看来,一切都岔了。”
孙太太说着话眼泪掉了下来,哽咽说道:“这会儿听到四姑娘竟然在做绣娘,我这心里如刀割一般,老祖宗放心,金音没了,她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我要将她接回家中,让她住原来的院子,起居住行与二姑娘三姑娘一样,玉黎出嫁后,我就想着她的终身,定为她找个一等一的好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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