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靠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丁丁冬
孙太太慈爱说道:“自然是一样,只不过以前家里穷……”
“我不是傻子,娘何必一再说这样的话来哄我?”二姑娘声音大了些,“娘哄着我,就为了让我乖乖嫁到知府家去,好壮大孙家的门楣,是吗?”
“玉黎啊,娘是为了你好,你现在觉得委屈,往后呢,过得锦衣玉食肥马轻裘,你会懂得娘的苦心。”孙太太语重心长道。
“我不求锦衣玉食,我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二姑娘说道。
“一心人能当饭吃还是当衣穿?”孙太太嗤笑道,“跟着叶先生读了几天书,读傻了不是。”
“无论我说什么,都得嫁到常州,对吗?”二姑娘绝望看着孙太太。
“不错。”孙太太有些不耐烦,“这门亲事已定,绝无更改。”
二姑娘落下泪来:“我听娘的就是,我会嫁到常州,只求娘告诉我一句话,我究竟姓孙还是姓李?”
“你说什么?”孙太太的声音陡然尖锐,“你这话何意?”
“我问过崔妈妈,娘为何不疼我,她说娘自己都不知道我究竟是谁的孩子,所以厌恶我。”二姑娘哭道。
“我怎么不疼你了?没有爹娘,你能长这么大?”孙太太冷声道。
“娘养大了我,我自会报答。”二姑娘忍住眼泪道,“只求娘告诉我,我是谁的孩子。”
“你自然是你爹的孩子。”孙太太声音更高。
“看来崔妈妈说的对,娘自己都不知道。”二姑娘大声说道。
啪得一声脆响,孙太太一掌掴在二姑娘脸上,怒不可遏道:“我尽心机为你筹划,你不体谅我的苦心也就罢了,竟然跑到我面前,问出这样猪狗不如的话。”
“打小的时候,人人都说我长得像爹,可是,我长得也像姓李的是不是?爹和姓李的很像,都是高瘦斯文的男人,你就喜欢这样的男人,你全心扶持着爹,他却不能一心待你,在西河直街的时候,他常常拈花惹草,还和崔妈妈不清不白……”二姑娘口不择言。
孙太太又是一掌掴在她脸上,尖声道:“我告诉你,李贵心里只有我,他可以为我去死,你爹心里也只有我,他这辈子只有我一个女人,我有这样的能耐,有这样的福气,也有这样的自信,你想扎我的心,办不到。”
“娘既自信,何必尖声?又何必气急打人?”二姑娘冷笑道,“姓李的也好,姓孙的也好,他们是娘真心喜欢的男人吗?每一次乔财神来到粥厂,你都要戴了帷帽,躲在角落里偷看,他呆多久,你就看多久……”
“滚,你给我滚……”孙太太嘶叫起来,“来人,将她关进青云轩,成亲前不得走出半步。”
“你不用赶我,我这就走。”二姑娘趴下去磕三个响头,“成亲的日子越早越好,我盼着呢。”
说着话起身向外,孙太太霍然扭头,恶狠狠看了过来,看到窗外没人,长长吁一口气,下榻来到门口,看着二姑娘的背影,面无表情唤一声阿苗。
阿苗疾步进了院门,孙太太问道:“四儿呢?”
“她趁着二姑娘和太太说话,偷懒闲逛去了。”阿苗得意告状。
“好。”孙太太道,“去找韩管家来。”
韩管家匆匆而来,孙太太吩咐道:“打发两个人到青云轩去看着二姑娘,成亲前不准她离开半步。”
韩管家说一声是,孙太太抚一下鬓角,转身回了屋中,接着平静自弈。
乔容从瞧见探出头看了看,四顾无人,猫着腰一溜烟跑出院门,二姑娘在前面扶墙缓步走着,她追上去一把搀住了,二姑娘扭脸看过来,满脸都是泪水。
乔容递了帕子过去,二姑娘抹一下脸,声音嘶哑说道:“你可听到了?”
“听到了。”乔容小声道,“后来看太太发怒,奴婢害怕,又觉得那些话不该听,就躲在了墙角。”
“好在你机灵,那个阿苗又蠢,忙着告你的状,反倒帮了你忙。若是被我娘发现你偷听到,你就没命了。”二姑娘低声说道。
乔容扶着她道:“姑娘说不动太太,让小公子试试吧。
“好啊。”二姑娘嗤笑道,“就让仲瑜试试。”
她如此痛快答应,乔容有些出乎意料,二姑娘一声长叹:“让仲瑜也瞧瞧这慈母的真面目。”
“姑娘先回去歇着,小公子说不动,还有唐公子,总归有办法。”乔容劝道。
“你的意思是,让唐棣帮着我逃走?”二姑娘摇头,“我不逃,她让我嫁我就嫁,孙家与常州知府结成亲家,算作我对她养我多年的报答,至于成亲后,我想要怎样,就跟她无关了。”
乔容忙道:“不能成亲,一旦成了亲,姑娘就身不由己了。”
“再身不由己,也好过在我娘眼皮底下。”二姑娘的眼泪又滑落下来,“我以为,她对我多少有些母女之情,今日才知道……”
她说不下去,乔容没再说话,还能说什么呢?
回到青云轩,二姑娘疲惫伏在榻上,隔窗看到杏花带着两命粗壮的婆子进了院门,嘴角噙一丝冷笑对乔容道:“你先回弈楼去,得连累你。”
乔容轻声嘱咐几句,出院门往弈楼而来。
进书房跟小公子说起今日,只说到孙太太说,这门亲事已定,绝无更改,后面的自然不能提起。
“我跟我娘说去。”小公子起身向外。
正在廊下烹茶的时候,唐棣来了,瞧见只有她在,过来睨着她道:“小丫头,何时践行赌约?”
“践行过了。”乔容起身看着他,“几日前唐公子昏天黑地睡了一日,就践行过了。”
“拿个枕头糊弄爷。”唐棣咬牙切齿。
“说正事。”乔容靠近些,低低跟他说起今日的事。
他听得挑了眉,饶有兴趣道:“就是说,孙太太偷偷喜欢乔财神?”
乔容拍他一下:“我说这么多,你就听出了这个?”
“就这个听来还新鲜。”他说道,“至于二姑娘的亲事,板上钉钉,只怕仲瑜也得败兴而归。”
“孙太太那么疼爱小公子,才不舍得让他败兴。”乔容说道。
“打赌吗?”他看着她笑。
“不赌。”她噘了嘴。
“怕了?”他笑道,“你何时去看看乔松?顺便践行一下赌约,今夜里就合适。”
“他认了?大哥哥他认了?”乔容兴奋道。
他点点头:“刚刚他跟我说,想要见你,我才过来的。”
她雀跃着抱他一下,又忙忙松开,小声说道:“等小公子回来,跟他说一声就走。”
美人靠 践约
等了许久,小公子方慢吞吞回来。
看到唐棣与乔容站在廊下,猝然扭过脸去,掩饰脸上的泪光。
却早已被乔容看到,她连忙跑过去关切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他摇摇头,声音有些发颤。
“都这样了,还没什么。”唐棣招呼一声陈叔,吩咐开饭,又对小公子道,“别憋着了,坐下来一吐为快。”
小公子呆坐良久,方开口道:“四儿,倒些酒吧。”
乔容倒了杨梅酒,轻声说道:“不能空腹喝酒,小公子吃些东西再喝。”
他点点头,略略吃几口饭菜,连灌三盏酒下去,低着头说道:“我过去的时候,父母亲都在,我刚提一句二姐姐,我娘将我兜头一通训斥,说这个家指不上你,只能指望你二姐姐,唐少将军来家中住了两个多月,怎么从不见你为你二姐姐谋划?你不愿意她嫁到常州去,那你就让唐少将军娶了她……她铁青着脸疾言厉色,让我跪着听训,后来我父亲劝说道,他身子不好,你先让他起来,跟他好好说,我站起来的时候,我娘突然又哭了起来,自责说把我惯坏了,说我不懂事,整日游手好闲,从不想着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我娘知道我厌恶官场,从未提过让我求取功名,她总说,娘不求别的,只求你身子强健长命百岁,今日才知她对我另有期望。”小公子苦笑道,“从仁寿堂出来后,我去青云轩探望二姐姐,二姐姐问我是不是见过了爹娘,我说是,二姐姐冷笑,娘只有在起居住行这些日常小事上才会顺着你,我嫁给常州知府的公子,是关系孙家前途和脸面的大事,娘又怎么会听你的?我竟无话可说。二姐姐说她已铁了心嫁到常州,让我不必再管,可是,我怎么能不管?”
他说着话抬头看向唐棣,唐棣道:“你想怎么管,说来听听。”
“为今之计,只能帮着二姐姐逃走了。”小公子说着话咬了牙。
“行啊。”唐棣答应得又痛快又轻松,“不过,我得听听二姑娘的想法。”
“你去劝她最好不过,她一定肯听。”小公子希冀说道。
唐棣看向乔容,乔容也道:“唐公子的话,二姑娘肯定能听进去。”
“我会跟二姑娘去说,不过呢,不能是今日,过个一两日,等二姑娘冷静下来,都想明白了,我再跟她说去。”
“只能如此了。”小公子叹口气,仰脖子又是一盅。
唐棣举盏作陪,酒过三巡,待他冷静些,看向乔容示意她离开。
她却不看她,只顾关切着小公子,问小公子要不要煮些醒酒汤来。
“不用,醉了才好。”小公子笑道。
唐棣又陪他喝了几盏,起身道:“叶全那儿有些事,我得过去一趟。”
“你只管忙你的,得空再过来。”小公子摆摆手。
唐棣又看向乔容,她没听到似的,闭口不提出府的事。
他大步走出纱帐,站住脚步等了一会儿,就听乔容劝小公子道:“酒大伤身,小公子别喝了。”
“我口口声声要保护二姐姐,如今她有了难处,我求助父母不成,只能求助唐棣,今日才知道,靠着我自己,竟是什么也做不成。”小公子黯然说道。
“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太太不肯松口,别人又能如何?”乔容安慰他道。
“唐棣就有办法,他似乎无所不能。”小公子道。
“他天生贵胄,自然有常人没有的能耐。”她说得轻描淡写。
唐棣听到此处,转身就走。
小公子酒量不大,但酒品很好,又喝几盏惺忪着眼冲乔容笑:“四儿,我困。”
说着话头一歪,靠在她肩上睡了过去。
乔容忙唤陈叔,陈叔过来背起小公子进屋上楼,她在后面相扶,进了卧房铺好床被,陈叔将小公子放下,他身子一蜷,安静睡了过去。
脸庞粉红长睫微卷唇角微翘,似乎梦见了令他高兴的事。
乔容立在他床边看一会儿,微笑着转身下楼。
在廊下站了一会儿,夜有些深了,府门早已关闭,去不了叶全家了。
想起刚刚唐棣说走就走,是不是又生气了?
无奈回了西耳房,正要擦亮灯烛,一个人影从黑暗中扑过来,拦腰将她抱住。
她吓一跳,待要挣扎,闻到那熟悉的清香,小声问道:“怎么回来了?”
他不说话,抱着她往床上拖,她捂了嘴发出一声轻叫,已与他一起跌坐在床上,随即被他带得滚倒下去。
“唐棣,别闹。”她有些着恼。
他依然不说话,两手箍着她腰,从背后将她圈在怀中。
“生气了?”她拍一下他搂在腰间的手。
“没生气。”他咬牙切齿道。
“小公子那么伤心,我不忍扔下他就走。”她抚摩着他的手臂。
他哼了一声:“你总是心疼他。明明答应了爷,今夜里去叶全家,一看他伤心,心疼得都忘了,连自己的大哥哥都不顾了。”
“我确实心疼小公子,也许是因为他像极了被父母庇护着的我,我不愿意看到他伤心。”她捧起他手,在手背上亲了一下,“别生气了。”
“就是生气。”他气哼哼道,“你还说爷天生贵胄……”
“是啊,你天生贵胄,有常人没有的能耐,可是,也受了常人没有的苦楚。”她靠他紧了些。
“知道爷苦楚,你就践行赌约。”他脸贴在她颈间挨挨蹭蹭。
她小声问道,“为何非得抱着我睡?”
“上次在东耳房,你陪着我的时候,睡得分外踏实,就想抱着你睡一夜。”他的声音软了下来。
“这是孙府,人多眼杂的。”她忙说道,“能不能改日?”
“就今日。”他先是霸道,后又委屈,“你总是心疼仲瑜,怎么就不心疼我,我可是一个连觉都睡不好的人。”
“后背上的伤可好了?”她想要转过身去抱抱他,又羞于与他在暗夜中的床上面对面,只是更紧得依偎在他怀中。
他低低嗯了一声,脸埋在她发间说道:“几日前乔福见到了姚总督,崔知府一看他还活着,立马改口说是办差的文书写错了名字,姚总督问他密报者是谁,他咸口不言,于是姚总督将他幽禁看管,上了奏折,等待皇上定夺。”
“福叔在其手臂上留下疤痕的衙役呢?”乔容问道。
“与崔知府分开羁押,崔知府是朝廷命官,姚总督不能对他用刑,于是对那名衙役大刑伺候,衙役交待说,乔财神下狱后,崔知府命他带人追杀乔福。”他打个哈欠,“困了,一挨着你就犯困。”
“不许睡。”她在他手臂上掐了一下,“崔知府被幽禁,孙正义生怕他供出自己,回到家中将此事告诉了孙太太,孙太太正心烦意乱的时候,小公子过去提起二姑娘的亲事,于是,孙太太按捺不住,大发脾气。是这么回事吗?”
“是。密报乔财神转移钱财是机密大事,密报者必得面见崔知府,如今这密报者是谁,就是崔知府一句话。”他说道,“自然了,孙正义夫妇狡猾,极有可能假手他人,然后杀人灭口。”
“你怎么知道我母亲有那样一件珍珠衫?”她在黑暗中狐疑得扑闪着眼。
“你跟我说的。”他假装听不懂。
“你问了福叔,然后找人仿造了一件,我猜得可对?”她带着些得意。
“为何这么说?”他的声音里带着笑。
“开头我信你了,可思来想去,我父亲不可能在每一颗珠子上刻字,就算刻也只是那四颗大的,如果那珍珠衫是我母亲的,崔知府的岳母不会那么蠢,在生日宴上戴出来炫耀,他们应该变卖销赃才对。”她说得头头是道。
“那珍珠衫是崔夫人从珠宝铺里买来的,五千两银子,姚总督到杭城后,崔知府打发人去找珠宝铺老板,老板和铺子一起消失了。”他嗤笑道。
她的手指与他的交叉在一起,含嗔笑道:“真是狡猾。”
“夸我呢?”他笑问道。
她嗯了一声:“可困了?”
“早就困得受不住了,一直强撑着呢。”他央求道,“就今夜,可好?”
她扯过薄被将二人盖了,在他怀中猛然转身,抱住他亲亲他眼,趁着他发愣,转身回来窝进他怀中,轻声说道:“睡吧。”
他沉默着亲亲她头发,又亲一亲耳垂,待要亲上脸颊的时候,她拍一下他手:“将我当做一个大迎枕,老实睡觉,不老实的话,就轰出去。”
“本来困极了,都怪你,又抱又亲的,撩拨得爷睡不着了。”他嘟囔着抱怨。
“谁撩拨你了?”乔容羞窘道,“既睡不着,那就回自己房里去。”
“睡得着睡得着,这会儿又困上了。”他夸张得哈欠连天。
乔容忍不住咬了唇无声偷笑,偷笑着心想,得空的时候给他做个枕头,里面装一些助眠的香料,他是不是能睡得踏实些?
他渐渐安静下来,两手紧紧扣在她腰间,生怕她跑了似的。
她靠着他闭了眼眸,不知何时跟着他一起沉沉入眠。
早起的时候被鸟儿叫醒,猛然翻身坐起,身旁已没了他的身影,仿佛昨夜里相拥而眠只是一场梦境。
呆愣中不由俯身嗅着枕畔,分明残留着他的气息,脸埋在枕间红着脸笑了。
美人靠 师兄弟
因唐棣心情大好,傍晚的时候让乔容去青云轩,请二姑娘到通往弈楼中的小道中来,与二姑娘一席长谈。
回来的时候,乔容和小公子眼巴巴看着他。
他摇摇头:“二姑娘铁了心要出嫁。”
“你的劝也不肯听?”小公子失望道。
乔容也失望看着他:“既然没说动,又何必长谈?”
唐棣挑眉看着二人:“不长谈,我怎么知道二姑娘为何铁了心?”
“为何?”二人齐声问道。
“为了摆脱孙府……”唐棣看向小公子。
小公子摆手道:“你说二姐姐的想法就是,我的感受不重要。”
“为了摆脱孙府,摆脱孙太太,她说厌恶之极,一日也不想多呆。”唐棣说道。
小公子虽有话在前,听到这句话,还是忍不住面露痛苦之色。
“闺中女子想要摆脱自己的母亲,出嫁是最好的办法,二姑娘想得没有错。”唐棣说道,“我跟她说需要周密的计划,她答应都听我的。”
“计划是什么?”小公子问道。
“杭城到常州走水路最快,许家迎亲的时候定要走水路,在船上动手最为便宜,神不知鬼不觉,新娘子就没了。”唐棣掀起唇笑。
“然后呢?二姑娘做何打算?”乔容忙问。
“之后如何打算,由我来管。”小公子笃定道,“我答应过照顾二姐姐,我打算为她改名换姓,送她到她愿意去的地方,让她做自己想做的事,这一辈子,我尽己之力养着她。”
“你怎么养?”唐棣丝毫不留情面,“听孙太太的话考取功名吗?”
“就算考取了功名,我也不是做官的料。”小公子自嘲道,“也是,我自己都是父母养着,又怎么养二姐姐?”
“小公子可以卖画。”乔容出主意道,“拿几幅得意之作到京城的书画斋,若遇伯乐赏识,说不定几年之后,小公子的画作千金难求。”
小公子红了脸:“我作画只为自娱自乐,没想过卖画。”
“小丫头的主意甚妙。”唐棣看着乔容笑道,“不过卖画是长远之计,仲瑜得想想眼下做些什么,依你的学问,给公子王孙做西席或者学堂里做先生,绰绰有余。”
“对了,我一直好奇,小公子可是自学成才吗?”乔容笑问道。
“六岁的时候,我娘带着我去见一位姓柳的先生,先生是位老翰林,真正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妻子早逝,膝下没有儿女,告老后回到杭城独居,他性情孤僻,多少人携子求到门前,他都不肯,见到我却痛快答应到家中做西席,前年冬月先生病逝,毕生的藏书都留给了我。先生去后,我大病一场,三魂六魄少了一魄,在我心里,先生更像是我的父亲。”小公子说着话红了眼圈。
“柳先生告老后先去的西安,后回的杭城,他可跟你提起过?”唐棣问着话,不自在得挠了挠头。
“提过,先生说西安一位将军请他去做西席,可那家的公子太过顽劣,先生恶之……”小公子说着话指了指唐棣,“难不成,那个顽劣的孩子就是你?”
唐棣点点头:“柳先生到西安的时候,我五岁,五岁前自由自在的,他一来就得读书写字,我视他为仇敌,想尽了办法捉弄他,两年后,他终于走了,我以为再不用读书,结果挨了一通毒打,养好伤后,家中又来一位姓薛的先生,薛先生脾气暴躁,能文能武,又有我父亲的默许,对我轻则骂重则打,我苦不堪言熬到十二岁,每次挨打受骂之后,都会极其想念柳先生……”
乔容嗤一声笑了出来,小公子也笑,笑着说道:“活该。”
“要不是我气走柳先生,你去哪儿找那么好的老头儿去?”唐棣指着小公子咬咬牙,“老头儿就没想过我?”
“每回我生病,柳先生就说,你要是有阿棣一半强壮就好了,其实阿棣很聪明,我很喜欢他,可就是上蹿下跳爱折腾,我怕他将我这把老骨头折腾垮了,只好回杭城来了,我因材施教,举荐了一位姓薛的先生,学问上比我差那么一点,不过会些三脚猫功夫,管教个孩子没问题。”小公子笑道。
“原来薛先生是老头儿派去向我报仇的。”唐棣笑着摇头,“不过那两年我确实害苦了先生。”
“你都做什么了?”乔容好奇问道。
“一个孩子能想到的恶事,我都做了。座椅上放只蝎子啊,领口里放只蜘蛛啊,冬天的时候往被窝里放块冰疙瘩呀……”唐棣轻咳一声,“还是不说了吧……”
“你挨打受骂可真是活该。”乔容也道。
小公子哈哈笑了起来,唐棣指指他:“论起来,我是你的师兄。”
“都被逐出师门了,还师兄呢。”小公子笑着站起身,冲他作个揖道,“我二姐姐的事,就拜托师兄了。”
“这还差不多。”唐棣拱手笑道,“好说好说。”
二姑娘的事有了着落,小公子也轻松许多,乔容放下心,跟小公子说一声,黄昏时回到家中。
跟宝来说一声晚饭时有客,添两个人的饭菜,让绣珠侍奉着梳洗后换了衣裳,焦灼不安等待着。
门环一响,她冲了出去,拉开院门看着门外的人红了眼圈。
“四妹妹好。”门外的人黑巾蒙了脸,一双眼睛里含着微笑,亲切看着她。
她叫一声大哥哥,扑到他怀中放声大哭,乔松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唐棣远远站着抿唇不语。
许久方止了哭泣,进了屋中坐下,乔松黯然道:“昨日去天竺寺后山祭拜过二叔父二婶娘了,是我不孝,他们白疼我了。”
乔容落泪道:“大哥哥为何一直不肯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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