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靠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丁丁冬
“不要这样看着我。”孙正义举起手挡住她的眼,无奈说道,“瑞兰,我怕你,怕了你这么多年,让了你这么多年。可如今不是二十年前了,你去打听打听,知府衙门里的末品小官家了都有两三房小妾,我一个四品知府,纳一房小的不过分吧?”
“当年你曾跟我赌咒发誓……”孙太太咬牙道。
“我是跟你赌咒发誓过,一生一世一双人,你如今依然是我最爱重的女人,灵芝只不过是一时图个新鲜,没想着让她到家里来,可没想到她有了身孕,算命的说是个儿子,我的儿子就是你的儿子,仲瑜身子不好,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以后还可得继。”孙正义语重心长理直气壮。
孙太太的手抖了起来,她藏在桌子底下掩饰着,声音平稳问道:“你的意思是,接她们母子进府?”
孙正义点点头:“本想等着玉黎回门后再跟你说,今日既提起来了,就办了吧,我堂堂知府,被人听说养了外室,有碍官声不说,于你的名声也不好听,人家会说你悍妒,你的名声若是坏了,我还怎么给你请封?”
孙太太长长吸一口气,声音依然平稳:“那块金锁,是不是你拿走的?”
“她也不知道打哪儿听来的,知道我们有这样一个宝贝,哭着喊着要我拿给她看看,说看看就还回来,她又哭又闹的,我怕她动了胎气伤着儿子,就拿给她了,等她看过了瘾,再拿回来就是。”孙正义很随意说道。
孙太太笑了笑:“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孙正义看她今日分外和顺,乘机又道:“说到那金锁,我不同意拿到齐河,大姑娘那头,我再给她打一块,这一块留作传家宝,等仲瑜有了儿子,给咱们的大孙子。”
“仲瑜若是没福气活到有儿子呢?”孙太太唇边挂上冷笑。
“那就给小儿子……”孙正义话音未落,孙太太操起面前的汤碗砸了过来,恨声道,“你的小儿子还在肚子里,你就口口声声咒仲瑜,你有多久没去看过他了?你关心过他的身子没有?”
孙正义忙忙侧头躲过:“我自然关心儿子……”
“这一年多来,仲瑜的身子越来越强健,数月不曾寻医问药,每日扎马步打拳,在园子里一圈一圈得走动。你若关心他,怎么会不知道?”孙太太说着话,把伸手能拿到的东西悉数操起,一个接一个砸向孙正义。
孙正义跳着脚躲避来去,没提防砸在身旁柱子上的瓷碗碎片飞溅而回,从额角划过去,血顿时淌了下来。
“疯了,真是疯了。”他一手捂着额角,一手指着孙太太,“你敢殴打朝廷命官,真是疯了。”
“我能将你捧成朝廷命官,就能将你拉下来。”孙太太冲着他冷笑。
“你要做什么?”孙正义心惊得声音发颤。
孙太太昂然道:“你且慢慢瞧着,慢慢受着……”
“太太,大事不好了。”夫妻对峙中,杏花连滚带爬跑了进来,尖声嚷道,“常州那边派了人来,说是天不亮的时候,二姑娘跑出知府后衙,跳进了关河,许知府派人打捞,直捞到一只鞋和一只簪子,尸首怕是冲得远了……”
啪得一声,孙太太一掌掴在她脸上,厉声斥道:“什么尸首,人死了吗?你就一口一个尸首?”
“关河水又深又急,跳下去哪能还有命在?”孙正义捂着额角,一屁股坐在身后椅子上,叹一口气道,“玉黎活着的时候,我待她是不是太冷淡了?你说那孩子不是我的,我怎么觉得,她有几分像我呢?”
说着话滚下两滴泪珠,孙太太呸了一声,过去一把揪住他衣领,咬牙说道:“赶紧带人到常州去,找许德厚讨回公道。”
“我当不当官都得看你脸色,你能耐大,还是你带人去吧。”孙正义皮笑肉不笑。
“你不想去就派人去,派个狠角色,找许德厚要人。”孙太太死命摇晃着他。
孙正义捂着额头:“我头疼得要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小公子得到消息,带着乔容跑进仁寿堂的时候,他的父母亲正在满地狼藉中争吵,他们互相谩骂着,用最恶毒的话攻击对方。
孙正义说,痨病鬼还活着的时候,你就东食西宿,痨病鬼不是病死的,是被你气死的,你同时有两个男人,搞不清玉黎是谁的孩子,她在你肚子里的时候,你就讨厌她,等到生下来,你别扭着养她,她别扭着长大,别扭着成亲,刚成亲就别扭着寻了死,还有仲瑜,他为何身子虚弱?是你为了讨好我,想生儿子,吃了江湖郎中的转胎药,以致他早产……
孙太太说,一个活到二十来岁没离开过齐河的乡巴佬,看脸我走不动道,要死要活得纠缠我,到了杭城也没开眼界,香臭不分荤腥不忌,崔家的,灵芝,府里这些个小丫头,偏偏是这些个贱种能入你的眼。
“何止这几个?我告诉你,西河直街的大姑娘小媳妇都巴着我,甩都甩不开,但凡俊俏些的,我都尝过。”孙正义得意笑着,一转眼看到乔容,指着她道,“你说错了,府里这些个小丫头,有一个我没碰过一根手指头,就是她,她太黑了,我下不了手……”
乔容没搭理他,紧张盯着小公子,他煞白着脸虚弱说道:“四儿,指不上他们了,我得赶到码头坐船去,我要到常州去救二姐姐……”
说着话疾步向外,刚出院门,哇得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一头栽倒在乔容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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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靠 反击⑥
郎中为小公子施了针,他依然昏迷不醒,乔容遵医嘱熬好汤药,却喂不进去,只好拿筷子蘸了,一滴一滴滴进他嘴里。
孙正义和孙太太没来探望儿子,他们在一通大吵大闹之后,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午后,常州又有人来,说是依然没搜寻到二姑娘,孙太太这才派了陈叔带人过去。
乔容一直守在小公子床边,眼看着窗外暮色沉沉,心中犹如猫抓,她明白,一入夜,水里寻人就更难了,二姑娘只怕是凶多吉少。
“四儿……”突听小公子叫了一声,她忙轻声问道:“醒了?”
“什么时辰了?”他紧闭着眼,嘴唇翕动着问道。
“傍晚了。”乔容关切看着他,“要不要喝水?”
“天黑了?”他瞠大双眼,猛然坐了起来,慌乱套上鞋,刚一站起,又砰然倒了下去。
他挣扎着又要站起,乔容忙摁住了:“我知道你心急,可就算赶到常州也是于事无补,叶将军的人没有过来,定是正带着人设法营救,且安心等信就是,别急坏了身子。”
“我怎能不急?怎能不急?”他一把抓住她手,眼泪落了下来,“我真是不争气,二姐姐怎么会有我这样的弟弟……”
“我倒觉得,二姑娘是再难也要活下去的性情,她是不会自尽的。”乔容竭力安慰着他,同时也在安慰自己,“对了,二姑娘会洑水吧?杭城长大的孩子,鲜少有我这样怕水的。”
“二姐姐水性很好,她能在水底下憋气一个多时辰,小时候跟一些小伙伴们比赛,总是她赢……”小公子有气无力靠着她,说着话亮了眼眸,“你说得对,二姐姐不会死,她会逃出去的。”
乔容笑了:“原来二姑娘这样厉害。”
“是啊,二姐姐一定不会有事。”小公子兴奋转身,一把抱住了她。
乔容拍一拍他的后背,哄孩子般说道:“那我们就安心等信,你别再心急了,早上在仁寿堂外吐了血,吓死我了。”
提到仁寿堂,他颓然松开双臂,扭脸向着墙壁,似乎无颜面对她。
乔容将叹息压在心底,扶他靠了迎枕坐着,轻声问道:“饿不饿?要不要吃些清粥小菜?”
他摇了摇头,哑声道:“我的父母,竟那样不堪……”
不堪的只怕还在后头,乔容看着他,你这样纯粹,可是,我注定要伤害你,我能做的,只能是陪着你,陪你一起度过难关。
她端了清粥来,舀起一匙,固执喂在他唇边,他看着她,慢慢张口吃了进去。
小半碗粥吃进去,她又端了药碗过来,他顺从喝了进去,躺下去握着她手,两眼湿漉漉看着她:“你陪着我。”
“我陪着你。”她笑着在他床边坐下。
他闭了眼一动不动得躺着,乔容以为他睡着了,待要抽出手,他猛然攥紧,睁开眼看着她,舔舔唇道:“我用力睡了,睡不着,不如,咱们说说话。”
乔容嗯了一声,应道:“好啊。”
“你这些日子为何不高兴?”他问着话扭脸避开她的目光,“是因为之远吗?”
乔容没有说话,他又道:“我想来想去,从之远走后,你就越来越瘦,越来越忧郁……”
“不是因为他。”乔容打断他的话,“是因为我家中的事,我父母为我指了一门亲,我不愿意……”
“为何不愿意?是因为你心里有别人吗?”他期冀看着她。
她摇了摇头:“奴婢心里没有任何人,只是,奴婢将他当弟弟来看,所以不愿。”
“心里没有任何人吗?”他问着话,紧抿了唇。
“是的,没有任何人。”乔容咬牙说道。
他缓缓松开她手,闭了眼睛再没说话。
乔容为他掖一掖被角,轻声说道:“睡吧,睡醒了,二姑娘的好消息也就来了。”
突听外面楼梯上响起脚步声,她说声我瞧瞧去,忙忙出来,却是杏花。
杏花看着她道:“四儿,太太有话问你,找你过去呢。”
“可是小公子他……”乔容指了指卧房方向。
“我陪着小公子就是。”杏花笑笑。
“用不着。”卧房里传出小公子的声音,“我想一个人清静清静,四儿,你快去快回。”
乔容答应一声,跟着杏花到了仁寿堂,进去时韩管家正跟孙太太说着什么,孙太太听了尖声冷笑:“她与许茂才拜过堂进了洞房,就算人死了,她也是许茂才的结发妻子,孙家以后还是许家的亲家,该有的礼节一样不能少。明日回门,让许德厚夫妇带着许茂才过来,我会好好得招待他们。”
韩管家诺诺答应着,乔容听得心底发冷,原来,只要二姑娘成了许茂才的发妻,只要孙家有了一个做知府的亲家,二姑娘的死活对她无关紧要。
又听孙太太问道:“孙大人呢?”
“大人说心里烦,去灵芝那儿清静清静。”韩管家小心翼翼说道。
孙太太哦了一声:“你去跟姨奶奶说一声,让她拾拾,过几日搬进府来,我才能方便好好照顾她。”
韩管家松一口气,喜孜孜去了,杏花则在一旁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仲瑜怎么样了?”孙太太看到乔容进来,端起茶盏问道。
“郎中来针灸后一直睡着,刚刚醒了一次,吃了小半碗清粥。”乔容恭敬说道。
“能吃进去东西就好。”孙太太搁下茶盏看着她,“你既是他的身边人,劝着他想开些,好不容易养好的身子,别再糟践坏了。二姑娘蠢笨,长得也寻常,我殚竭虑为她找了个好婆家,要门第有门第,要富贵有富贵,有脸面有脸面,她却想不开寻了死,怪不得旁人。”
乔容说一声是,孙太太又道:“自然了,她打小通旁门邪道,又有唐公子在旁相助,也有可能没死,不过呢,她既然逃离了许家,自然也不会再回孙家,我只能当她死了,否则,我怎么跟许家交待?”
乔容又说一声是,孙太太之冷酷狠毒,令她心惊肉跳,她强压着面对她的不适,脸上依然毕恭毕敬。
“你心灵手巧,仲瑜待你分外不同,护着你依赖着你。我今日许你一句话,你若将他侍奉好了,哄着他不要太在意二姑娘的事,就让你做他的妾室。”孙太□□赐一般看着她,“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乔容假装受宠若惊。
孙太太嗯了一声,很随意得问道:“对了,金锁的事,你从哪儿听到的?”
乔容心知肚明,这才是她叫她来的目的,一脸诚实得回答:“奴婢之前到过崔妈妈家,那夜里曾听到隔壁的小娘子哭闹,说老爷将她关了起来,白日里也不许出院门,又不常来看她,十分委屈似的,崔妈妈说那是有人背着太太纳的外室,奴婢也没往心里去。可半月前奴婢回家,经过北边头一家的时候,突然听到院子里有人说话,那人说道,别哭了,不就是一个金锁吗?给你拿来就是。当时奴婢就心想,原来这就是那位纳外室的男人,正这么想着,就听到那家的院门吱呀一声响,奴婢忍不住好奇,探头一瞧,竟然是老爷……”
说到此处,她停下来看着孙太太,孙太太咬牙道:“怎么不来禀报?”
“奴婢不敢。”乔容忙道,“奴婢埋在心里,跟谁也不敢说,昨夜里杏花姐姐说是丢了要紧的东西,奴婢才敢变着法儿得提醒太太一句。”
“幸亏你提醒我,否则我如今依然蒙在鼓里。”孙太太咬着牙,摆一摆手道,“去吧,好生照顾仲瑜。”
出了仁寿堂,就见一群人迎面而来,乔容避让一旁,低着头偷眼看去,两名差役提着大白灯笼在前领路,后面几名小吏簇拥着一名官员,那位官员面目冷峻姿态昂然,再后面是两队护送的卫兵,甲胄在身刀枪锃亮,气势汹汹闯进院中。
她悄悄跟了进去,站在墙角阴影内张望着,就见那群人到了庭院中央停下脚步,那名官员做一个手势,一名小吏高举手札往前两步,轻咳一声大声读道:“现有西河直街曹姓寡妇的娘家弟弟田秉,到本督面前状告孙正义戕害其姐性命,经本督查明,五年前,孙正义与曹寡妇有染,曹寡妇有孕后纠缠孙正义纳其为妾,被孙正义推入井中淹死,其罪证确凿,人证物证俱在,因孙正义为朝廷命官,本督已上奏朝廷,罢其官职剥其俸禄,特命江宁府衙刑房经承肖照全,对其先行关押再行定罪,两江总督姚文举。”
小吏读罢退了回去,那位官员客气说道:“孙大人,在下职务在身,得罪了。”
屋中寂静无声,那位官员声音里带了冷意:“孙大人,请吧。”
门帘挑起,孙太太苍白着脸,游魂一般飘了出来,她怔怔看着台阶下的一群人,抖颤着双唇,气若游丝般说道:“昨日,我双喜临门,出尽了风头,今日,我丈夫背叛,女儿跳河,我在儿子面前出尽了丑态,谁知这还不够,还要让我大祸临头,大祸临头……”
她委顿着瘫坐下去,她身上大红的衣裳仿佛是一个笑话,她开始撕扯自己的头发,她疯子一样喊了起来,连声喊着大祸临头,大祸临头了,口鼻处鲜血涌出,直直向后栽倒下去。
乔容笑了起来,她笑着从阴影中走出,到院门外对守门的差官道:“孙大人没在家,在墙外北边头一家的小院子里呢,大人们再不过去,他可就要逃走了。”
……
美人靠 情深①
那一群人闻声而动,乔容站在院门外,听着孙太太醒来后悲怆凄凉的哭声,心中无比快意。
她站了许久,笑着回瑜园而来。
进弈楼上了楼梯,一人迎面下来,与她走了个当面。
她下意识侧身一躲,鼻端嗅到熟悉的气息,不置信得抬头看去。
他僵硬站着,紧抿着唇定定看着她。
他瘦了许多,形销骨立风尘仆仆,两眼中布满红丝,下颌泛青嘴唇发白,满脸落拓与失意。
她两眼直直盯着他,你此刻应在京城春风得意,你为何在此?为何如此狼狈?
你怎么了?
她张口要问,一个你字刚出口,眼前一花,他翻身越过楼梯扶手,无声落在地面,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她失神望着他的背影,强忍着的眼泪刷一下涌了出来。
以为是恨他的,以为能忘了他,面对面的时候才知道,她对他,只有永远的思念和牵挂。
“四儿。”小公子站在楼梯口,冲着她的后背低声说道,“刚刚之远来过了,他说二姐姐得救了,让我放心,你也放心吧。”
乔容两手捂着脸,轻轻点了点头。
小公子又道:“之远说,二姐姐为了报答我娘的养育之恩,特意等到跟许茂才拜堂成亲后才逃跑,这样她在名分上永远是许茂才的嫡妻,我娘便如愿有了一位知府亲家,二姐姐没有等到回门的时候再逃,是不想连累之远,她说若是之远帮了她,我娘不会放过之远。”
他说话的声音没有起伏,缓慢而单调,乔容又点了点头。
“我累了,想歇息了,你也回去吧。”小公子吩咐道。
她迈步下楼,僵硬而缓慢,他一直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出了房门,眼泪潸然滚落。
之远离开的时候,他想送送他,他下了床追到楼梯口,正好看到那一幕。
他与她面对面站着,一个形销骨立,一个瘦弱憔悴,她看着之远的目光,深情而哀伤,那一瞬间,他明白了她心里藏着的人是谁。
他也看到了之远绷直的后背与紧攥的拳头,看到他的隐忍与逃避,他懂了之远真正喜欢的人是谁。
他站立许久,挪步进了书房,他坐到琴后,手指触到琴弦,又怕扰她清梦,来到书桌旁拿一本书看,看了许久才发现书拿倒了,他提笔作画,寥寥几笔下去,她在画中冲着他笑。
他看着画中的人,何时喜欢她的?又为何会喜欢她?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她离开就惆怅,她在就欢喜,他想要一辈子和她在一起。
他僵坐着,直到窗外透进一丝白,他霍然起身,他要到西耳房找她去,他有些话要跟她说。
到了楼梯口,他愣住了。
楼梯拐角处,一个人背对着他坐着,缩着肩膀蜷着身子,脸埋在膝上,一动不动。
“四儿,你怎么在这儿?”他惊诧问道。
“小公子醒了?”她缓慢站起身,揉着膝盖冲着他笑笑。
“你昨夜里一直在这儿?”他又问道。
“没有。”她摇摇头:“刚过来一会儿,怕扰了小公子安眠,就没上去。”
其实,她回房补了粉就过来了,她睡不着,她也不放心,她决定过来守着他。
他默然看着她,你心里的人不是我,为何要对我这样好?
“外面闹哄哄的,府里好像有什么事。”她指向窗外。
“许是因为二姐姐的事吧。”他说着话抬脚下楼,“我梳洗后过去瞧瞧他们,既有了消息,他们关心与否,应该让他们知道。”
乔容打了水来,他自己净了手脸,在桌前的圆凳上坐了,轻声说道:“四儿为我梳头吧。”
乔容愣了愣,小公子梳洗从不用人服侍,都是自己动手,她一直以为,他是爱洁成癖,不愿意让别人碰他。
她拿起梳子,一下一下为他梳着乌亮的长发,轻声问道:“小公子要告诉太太实情吗?”
他嗯了一声:“我要告诉他们,二姐姐还活着,不过不再是孙家的女儿了。”
他的语气很坚决,手却微微发颤,他终究是不愿父母亲和二姐姐走到如此地步。
乔容默然为他梳好头发,拿过发带轻轻系了,问他道:“这样行吗?”
“你看呢?”他转身面向她,白玉一般的面庞在朝阳映照下透着亮光,浓密的长睫下一双润湿的眼,企盼看着她。
“小公子怎样都是好看的。”她笑说道。
“你既然觉得我好看,那你可有一些喜欢我?”问话脱口而出的一瞬间,他一惊,脸上现出惶急之色,紧抿了唇躲避着她的目光。
“喜欢啊,谁能不喜欢小公子呢。”她笑着去拿他挂在衣珩上的外衣。
他的目光追随着她,执拗追问:“你对我的喜欢,和对之远的喜欢一样吗?”
她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拿下那件外衣咬牙说道:“不一样,因为我讨厌他,一点儿也不喜欢他。”
他没再说话,任由她为他穿好外衣,迈步向外。
她对之远,有深情的凝望,有思念的哀伤,有咬牙切齿的恨,那恨背后,应该是刻骨铭心的爱,可她对我,永远都一样,她好脾气得微笑着,温柔得轻声说话,她在我面前,只是一个尽职尽责的丫头罢了。
他赌气一般加快脚步,乔容忙忙跟上,提醒他道:“小公子的病刚好些,别走那么快。”
她不想让他到仁寿堂去,可是他早晚是要知道的。
从瑜园到仁寿堂,一路上空无一人,二姑娘出嫁挂上去的大红灯笼和色绸带都在,却因寂静显得分外萧瑟凄凉。
进了仁寿堂,杏花正在门外站着,看到小公子的身影,疾步跑下台阶含泪说道:“小公子,府里出大事了,太太怕你受不了,不让告诉你,可是太太她,有些神志不清了,府里乱作一团,奴婢也不知道该跟谁讨主意……”
乔容心中一急,比小公子更快,率先冲上台阶进了屋中。
孙太太衣衫凌乱披头散发,盘膝坐在榻上,面前摆着一张棋盘,她手中捏着一只棋子,嘴里念念有词,听不清念些什么。
小公子叫一声娘,她猛然回过头来,一夜之间,她两鬓斑白,眼角的皱纹深得像是用刀刻上去一般,她脸色蜡黄眼窝深陷,目光幽深得看不到瞳孔。
“仲瑜来了?”她的声音嘶哑而飘忽。
“娘,你怎么了?”小公子一把攥住母亲的手,“是担心二姐姐吗?二姐姐她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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