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之门1619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老崔052
所以,听到毛二婶说复兴会不许粮食外卖。杨守业急忙问道:“二婶儿,这粮食不卖给外人是个什么意思?”
毛二婶带着点骄傲的表情对杨守业说:“现如今啊,这松滋县和江对面的枝江县,全都是复兴会的地盘。复兴会说了,在自己的地盘里,必须得让老百姓能吃饱饭。所以啊,只有在复兴会有工作,有复兴区正式身份证的人,才能随便的在复兴会的粮食局里买粮食。”
看了看有些沮丧的杨守业,毛二婶劝他道:“杨家侄子你不要七想八想了。老老实实的到劳动局报名,做个复兴会的工人比什么不好。要我说啊,在复兴会的厂子里当个工人,可比你做那个什么劳什子百户强多了。”
时空之门1619 第180章 杨守业的新生活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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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正常情况下,人口是按照几何级数增长的,而生活资料只能按算术级数增长。所以,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后,不可避免地要导致饥馑、战争和疾病。针对这种情况,想要避免饥馑、战争和疾病,就必须采取果断的措施,遏制人口出生率。”
“不过,我的这个理论有个无法逾越的反例存在。中国的人口增长也是按照几何级数增长的。但是,中国的科学和文化的发展,却是以一种跃进式的方式在进行的。”
“持续掌握世界霸权上千年,并继续领导着世界发展的中国,就是这样的一个特例。似乎所有的规律都在中国发生了失常。这种情况不仅困扰着过去的学者们,同时也困扰着今天的学者们。”
——1798年·马尔萨斯·《人口论序言》
要说杨守业有多么失望,那倒不是的。当然了,这种小聪明和小机灵,杨守业是从来不缺乏。但是,无论在哪种社会环境里,这种小聪明和小机灵,或许能够让人占些小便宜,获得些小利益。可是,这种小聪明和小机灵,都不可能对人的生活产生什么真正的大的影响。
杨守业虽然才二十多岁,但是,从小到大,这些小机灵和小聪明他就发挥过无数次了。相应的,使用这些小机灵和小聪明导致的失望,杨守业也是相当的熟悉的了。所以,他并不会觉得自己真的丢失了一个巨大的赚钱的机会。
在现代中国的改开时期,曾经流行过这样一句话,“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这句话实际上讲述了这样一个道理,就是真的有了能够改变人的命运的机会的时候,往往也只有那些胆子大,不怕失败,有行动力的人才能在丛林法则下生存下去,获得成功。
像杨守业这样的人,他最多也就是有些小聪明。就比如说从复兴会买粮往外卖这件事情吧。其实,他也只是想一想。他是个缺乏行动力的胆小的家伙,就是复兴会不禁止粮食外卖,一想到把粮食从松滋县运到杭州城的麻烦和困难,他也会退缩的。
事实上,无论是复兴会内部,还是复兴会外部,都不是没有那种想撑死的胆大的,具有强烈的行动力的家伙。他们都是非常敏锐的人,全都意识到了,在这个在灾害频发的大明朝里,粮食的价值有多么珍贵。他们全都尝试过,把复兴会的粮食弄倒外地去的做法。
不过,无论是复兴会内部的人,还是复兴会外部的人,他们都无一例外的,都被复兴会整肃委员会和人民代表团判定为人民的敌人。全部都成了绞刑架上的一员。
俗话说,听人劝吃饱饭。虽然对于毛二毛说的那种复兴会的,有些惊悚的规矩非常的畏惧。但是,杨守业也不是个不听劝的人。既然毛二叔和毛二婶都对他详细的介绍了成为复兴会企业工人一员有这样那样的好处,那么,杨守业自然就要听从他们的劝告。
当天晚上,杨守业用自己的钱,在复兴会的松滋食堂里再次体会了一次复兴会的好处。一个钢镚换了十张绿色小票,他只用了两张绿色的小票,就在食堂里,吃了一大碗土豆泥,一个人头大的三合面馒头,一大碗的鸡架炖白菜,和一大碗的免费鱼汤。
吃完了饭,回到旅馆的杨守业就决定投入复兴会的怀抱。因为他进行了一个简单的算计。按照毛二毛说的,加入复兴会后,先接受生产建设兵新兵营的培训。这段时间里,新兵营不仅管吃管穿管住,每个月还有二十个钢镚的工钱。
二十个钢镚,听起来好像只有四十个铜子儿一样,似乎是个极低的工钱。可是按照一个钢镚可以买到二斤谷子来计算的话,即使是在工资最低的新兵营阶段,自己每个月也可以赚到四十斤的谷子。
四十斤谷子,这可是就是三十几斤的白米。就是在杭州城里,一个月能赚三十几斤白米的工作,那是只有在传说中才会出现的好事情。
(天启崇祯年间,因为自然灾害频发和朝廷征税增加的原因,江南地区的粮食价格基本上都要维持在十两银子一石的水平。一石约等于一百七十市斤。一两银子等于一千个铜钱。这样算来,一市斤的谷子,在天启崇祯年间大约要卖到六十文铜钱左右。这样比较一下,就知道复兴会在统治区对百姓的粮食售价有多低,复兴会对工人们的待遇有多好了。)
杨守业到劳动局报名的时候,刚好有一批新的灾民被运送到松滋县。
目前,复兴会直接掌握的人口就达到近二十万人了。复兴军即使是优中选优,经过四年的发展,总人数也突破了三万人,达到了六十个营的规模。复兴会的三十多家工业企业中,已有工人六万多人。专门从事农场工作的农业生产建设兵超过五万,专门从事铁路建设的生产建设兵超过四万。
上面这十八万人,都是经过了扫盲教育,接受了系统军事训练和政治教育的,复兴会全面掌握的人口。
复兴会之所以能够在四年的时间里掌握了这样大量的人口,一方面是因为复兴会对整个松滋县进行了农场化改造,使用优质良种和初级化肥以及大量农业机械,进行集约化、专门化的现代化的农业生产,爆发式的生产和储备了大量粮食之外,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小冰河气候正在全世界范围内大规模的爆发。
大明朝目前的状况是,各种水、旱、寒、雹、蝗和地震、泥石流等灾害,在全国范围内持续性的,大规模的爆发的同时,各种兵变,民变,造反,起义等也在不断的爆发。光是在天启年这几年,黄河已经发生了两次大规模的决口。各种天灾*,不仅在北方,也在南方到处的发生。
这些对于所有人来说都非常绝望的灾祸,却在客观上,为复兴会的发展提供着充足的人口资源。复兴会还是在有所收敛的情况下,才在四年中吸纳了不到二十万的湖广地区以外的人口。实际上,复兴会借着救灾救民的机会,已经把土地改革的触角发展到荆州府下属的各个州县当中了。
复兴会在这些州县里掌握了大量的土地和人口,一方面消灭当地的地主,进行土地改革。把土地分给农民,建立基地村。一方面,又利用大量剩余的土地和对荒地进行开发,建立了一系列的农场和养殖场。
有意思的是,虽然没有触动枝江和松滋以外各州县的县衙。但是,因为复兴会从巨额的商业收入中,抽取了一小部分,承包整个荆州地区的皇粮国税。所以,即使复兴会已经发展成了荆州地区最大的地主,基本掌握了荆州地区百分之八十左右的土地。可是,湖广官场上下,却觉得被复兴会掌握了的荆州府知府张宏,能力出众,手段高超。
他们都认为,在各地灾害频发,兵乱民乱不断的情况下,张宏能把把荆州府治理的政通人和风平浪静,真的是个人才。要不是因为张宏已经被传出投靠了魏忠贤,陷害了吏部尚书东林党干将张问达,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阉党的名声。张宏这个善理政务,御民有术的干臣,还会被许多朝中的大佬所欣赏提拔呢。
实际上,封建社会就是这样荒谬的。一个地方就是直接扯旗造反了,没有个半个月一个月的时间,当地官员也别想从朝廷那里听到一丁点儿的指示。
就说复兴会吧,他们在荆州府的广大农村里,斗地主,分田地,建农场,练民兵,这样翻天覆地的折腾。当地的各州县的县太爷们,居然全然不知道,承包本县粮税的人,已经换了身份了。他们还都以为,自己的治下天下太平呢。
就是后世人,看这个时代的历史资料的时候,因为是工业时代的人,也无法理解那时候的农业社会的官员们有多么迟钝和麻木。枝江县到荆州府码头的火车都已经通了一年了。荆州府里的大人们,居然还大部分不知道有这样的事情。
只有在当时的个别乡间文人的笔记里,才有一些关于“火轮车”的记载。不过这些记载明显也都是想象出来的,并没有做过实地考察。记载的内容大部分也荒诞不经。
杨守业在报名后第二天,就被安排进入新一批的生产建设兵新兵营,和一批来自河南的灾民,一起接受新兵训练。
作为一个大明朝的基层武官,杨守业居然是在半个月之后才发现,自己正在和一群流民接受军事训练。这把他吓得够呛。
有人练私兵,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在杭州城里,就是大一点儿的商家,也会训练一些家丁,专门用于商业护卫工作的。那些大商人大地主们,甚至经常从总兵麾下借调人手,帮助他们训练家丁的。一般来说,一个大商人,养着几百武装家丁,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可是,像复兴会这样,一下子就对三千多个人进行军事训练的事情,真的非常的少见。
即使这样,杨守业也没把这件事情往造反方面去想。他只是认为,这个叫复兴会的大买卖家胆子实在很大。
实际上,虽然杨守业不是个真正的农夫,但是,作为农业社会的人,想要适应复兴会对人的工业化的训练,也不是容易的过程。其实,杨守业有力气,有精神,有时间进行独立思考的时候并不多。
早上五点钟起床,排着队用最短的时间洗脸刷牙和方便之后,就要开始早锻炼。从五点到七点,两个小时的时间,要绕着新兵营跑上五六圈,大约得有个五六里地的距离。
在这之后,七点钟到七点半,就要听取饭前讲评,并且吃早饭。回到宿舍整理内务之后,在八点钟的时候,就要出上午操。踢正步,走队列,站军姿,一通折腾下来,就是一个上午的时间。到了中午十一点半的时候,又要在食堂里接受饭前讲评,吃午饭。
中午休息一个小时,眯上一小觉之后,下午一点钟开始,又要开始进行队列训练和拼刺训练。不愿意进行拼刺训练,接受不了拼刺训练,在训练中被各种污血和恶心的东西折腾拉稀的人很多。但是,经过了教导员的关怀和小黑屋的熏陶之后,大家都变得主动和积极了。
杨守业也进过一次小黑屋。出来之后,他向老天发誓,就是在训练中练死,这辈子也不想再进一次小黑屋了。
到下午五点钟的时候,大家照例要在食堂里接受饭前讲评和吃晚饭。折腾了一天的军事训练至此才结束了。
不过你不要觉得庆幸。因为即使在晚上,你也别想闲着。从晚上六点钟开始,到晚上九点钟,这三个小时是文化课学习的时间。每天必须学会十个字,必须学会十个数字。在这一阶段,大家就有很多人有些跟不上的。
等到了学造句,学写东西,学加减乘除这个阶段的时候,连坐制才变得可怕了。一个队(班)的战友们(大家在这个时候明白了“战友”这个词的意义了),必须要相互帮忙了。不然有一个跟不上进度的人,整个队(班)的人,都要一起在小黑屋里苦熬。
晚上九点钟之后,则是刷牙,洗澡和开队(班)务会的时间。说实话,要是上级没有专门的指定队(班)务会的内容的时候,大家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巩固文化知识。
到了晚上十点的时候,熄灯睡觉。杨守业这个有些小聪明小机灵的家伙,往往自己的琢磨刚刚开了个头,就彻底的睡死了。自己想要想想心事儿的时间,根本就不存在。
实话实说,就是在自然灾害和饥荒威胁生命的情况下,这些农业社会的人们都侥幸生存了下来。可是作为纯纯粹粹的农业社会的人类,他们对于这种工业化的,集体化的,组织化的生活,也是非常难以适应的。
不仅杨守业自己觉得,虽然每天都可以吃的饱饱的,穿的好好的,住的舒舒服服的,每天都有肉吃,每天都能洗上热水澡的生活虽然美好,但是,这种生活的重复性,单调性和机械性导致的那种郁闷和压抑,也是大家一时间难以接受的。
杨守业那个队(班)的人里,有一个过去是考过秀才,但是没考上的有文化的年轻灾民。他就是受不了这样的郁闷和压抑,在一次训练结束后,用刺刀捅向自己的肚子,希图结束自己的生命,逃避这样的生活。
但是,杨守业亲眼看到,自己的队的卫生员立即赶到现场,从一个小铁箱子,拿出一柄锋利的小刀(手术刀),又捅了那个倒霉蛋几下(探伤)。之后,卫生员同志,像干裁缝活一样,把那个倒霉蛋的肚子重新缝了起来。
当时,虽然大家都已经接受了半个月四处喷血的刺刀训练了(刺刀靶子里安装了装有各种血液的皮囊)。但是,看到卫生员像对付猪狗畜生一样对付那个倒霉蛋的时候,不少人还是当场就吐了。
最可怕的是,过了一个星期的时间,那个倒霉蛋,重新回到了新兵营,继续和大家一起训练来了。队(班)长,意味深长的说的那句:“我们复兴军不怕伤亡,怎么死的我们就能怎么救回来,不信你们就试试。”的话,真的让杨守业毛骨悚然。
复兴会真的是管的太严了。上管天,下管地,中间管空气不说,就是连死也被复兴会管着。复兴会不想让你死,你连死都别想死成功。对于这一点,杨守业算是彻底的有了个明确的认识了。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在复兴会的生活里,也不仅仅只有压抑和郁闷。也是有痛快和开心的时候的。
比如说唱歌的时候,杨守业非常喜欢一首叫做《团结就是力量》的歌曲。比如说看戏的时候,他非常喜欢那个大闹天宫,把玉帝老儿打的乱爬的孙猴子(王书辉版《大闹天宫》)和那个把朝廷大官的儿子踢成太监鲁的智深(王书辉根据《水浒传》改编的话剧《“鸡”飞“蛋”打高衙内》)。再比如说在开诉苦会的时候。
杨守业真的很喜欢诉苦会。无论是在本队(班)的诉苦会,还是在全连的诉苦会,甚至是在全营的诉苦会。杨守业发现,只有在复兴会里面,自己才能肆无忌惮的向大家倾诉自己的委屈和苦闷。
平常日子里被各种士绅和上官欺压的痛苦;在危机时被当成弃子的绝望;没钱没粮,自己挨饿还要被所谓的下属痛骂的心酸;在杭州城里打工时,被各种店东和掌柜剥削和压迫时的无助。桩桩件件的委屈和苦闷,他都可以在诉苦会上倾诉出来。
在这里,没有人会嘲笑和讽刺自己,没有人会训斥和喝骂自己。在这里,每一个人,都是被侮辱,被欺压,被剥削,被掠夺的受害者。就是连那个自杀过的倒霉蛋,也没有任何不同的举动,他也是流着泪,诉说着自己被县学教谕的欺侮和勒索,诉说着他自己的族人是怎样把他家的田全部夺走的。
是的,在复兴会里的生活很苦。但是,在复兴会里的生活,同样也很痛快,很舒服。
时空之门1619 第181章 陈保生进城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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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复兴会是为人民服务的,这一点没有什么好动摇的。但是,有的时候,我们复兴会推行的一些政策,得不到人民群众的赞同。不少时候,我们甚至还要听群众发一些抱怨,讲一些怪话。这个时候,有的同志就迷糊了。他们就会想,‘我们复兴会是为人民服务的,是不是我们就要听老百姓的话,不再推行这些政策了呢?’”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要你们把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拿出来背一背。我记得可是很清楚,上面第一条就是,‘一切行动听指挥’。可是,这个时候,有的同志就更迷糊了。他们会想,‘那么为人民服务,是不是就和党的纪律相冲突了呢。’”
“面对有些同志的疑惑,我还是不说话。我要让他们把《党章》拿出来温习温习。上面是不是清清楚楚的写着,‘复兴会是人民的先锋队’。就是忘记了这句话,《党章》上面的‘三个代表’是什么意思?你也忘记了么?”
“我说这些话是要告诉大家,人民群众说的对的时候,我们复兴会的党员干部当然要听人民群众的意见。可是人民群众不总是正确的。比如说,我们就经常遇到灾民们争夺救济粮,导致人员伤亡的。这就是人民群众落后的地方。这种时候,我们就得使用一切手段维持秩序。因为从根本上讲,我们还是为人民群众好,不想人民群众出现伤亡。”
“再比如说,我们在各地区开展的卫生清洁运动。个别党内的同志就对我,人民群众对此意见很大,说了很多类似‘管天管地,还想管老子拉屎放屁’之类的怪话。搞这个运动要使用很多人力物力,还给老百姓带来了很多不便,是不是不要搞了。”
“当时我就问他,我们搞卫生清洁运动,虽然使用了一些比较强硬的手段,比如罚款啊,比如游街啊,比如蹲黑屋子之类的。可是,是不是我们搞了卫生清洁运动之后,人民群众的生病率就大规模下降了啊。”
“什么叫做‘三个代表’?什么叫做复兴会党员的先进性?这就是了。”
“我们都是唯物主义者,我们都要承认,目前阶段,因为文化普及度还远远不够,因为生活水平还没有全面的提高。所以,人民群众的素质都比较低。不是我在这里嫌弃人民群众,而是从唯物主义的角度出发,这就是事实。”
“所以,作为受过系统教育,作为有着先进知识,作为有着教育人民、领导人民的使命的复兴会,必然要制定一些目前看起来麻烦,但是长远来说,对人民群众有好处的政策。是的,这些政策人民群众目前还不理解。但是,从长远的角度来说,最终受益的还是人民群众。我们制定和贯彻这些政策,归根到底还是更好的在为人民服务。”
“我们这次之所以要进行‘党员先进性’的教育,原因就是要整顿党内一部分思想迷糊的同志的思想,全面的提高党员干部对于党的章程,党的纲领,党的政策的理解和认识。因为归根到底,我们想要更好的为人民服务,不仅需要我们保持党的先进性,更需要我们正确的认识我们复兴会的使命,”
——1624年·王书辉·《保持党员先进性和为人民服务》·《复兴会第四次整风运动文集》
陈保生今年五十岁了。在村子里的农民夜校里,他学会了一句词儿,叫做“五十知天命”。据那个复兴会的小先生的解释,这话的意思是说,人活到五十岁头上,就已经积累足够的经验,能够根据这些经验对世界的规律进行总结,使用这些规律对事物的发展进行判断了。
他对于这些解释不是很理解。不过那位小先生后面的话,他就听懂了。因为那个小先生举了个例子。他说,比如一个人活到五十岁了,一般身体上就会有很多毛病。不是这儿疼就是那儿疼的。不过,这个人却可以根据自己的身体好坏,判断哪天有雨,何时刮风了。
陈保生当时的想法有两个。一个是他觉得,这学问上的事情,就是脱了裤子放屁,在废二遍事。一个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道理,偏要说的那么奇怪,让人听不懂。他的第二个想法就是,自己的身体状况真的像那个小先生说的,越来越囊乎了。今年得弄一顶兔毛帽子才好过冬。
本来,陈保生已经五十岁的人了,并没有人硬逼着他去夜校学习。可是,陈保生还是坚决的要去听课。原因也不是别的,因为工作组里面有规定的。
只要每天能记住五个字,月底考核的时候,能把一百五十个字写出来的,就能领到三十斤白米。能把一百个字写出来的,就有二十五斤的白米。能把八十个字写出来的,就能得二十斤白米。要是能把六十个字写出来的,就能拿回家十斤白米。
村里不是没人嘲笑陈保生没出息,为了几斤白米和年轻人一起上课的。可是,陈保生活了五十岁,别的本事他没学到,只是有一项本事他学到了。那就是穷人是不能讲脸面的。整个陈家湾里,只有他一个人活到了五十“高龄”,原因就是陈保生有不要脸这项本领。
地主打他,他就跪地求饶,连哭带唱。同样当佃户,他挨得鞭子最少。
家里没了粮食,他就跑到地主家去借粮。朝着比自己年龄小十几岁的管事,他一口一个老叔,叫的一点儿也不脸红。过同样的日子,陈保生的老婆孩子无论什么样的年成都没有饿死。
遇到进村子征税的地痞,陈保生就能拉下脸来,躺在地上抱着人家的大腿叫爷爷。别人交不起皇粮国税会被拉走戴大枷,活活的站死。他陈保生因为认了几个好爷爷,就能挨几鞭子就回家。
对于陈保生来说,他不知道后世有个叫李宗吾的,开了什么《厚黑学》的宗派。没文化的陈保生,也不可能把厚黑学作为他的人生观价值观。对于他来说,无论做什么样的事情都可以。只要能够让自家人多吃一口粮食,多缓一口气,能够对付活下去,就可以了。无论在什么时候,陈保生的心里都只有“活着”,这一个简单的意识。
可是即使如此,在复兴会工作组进村召开批斗会批斗地主的时候,陈保生却是第一个走上台去,骂地主揭发地主的。在本村的地主,他的本家陈老太爷被吊死之后,他还是最后一个离开,在离开前还用锄头狠狠的敲烂了陈老太爷的脑袋,以确保他真的死了的人。
当时,在晚霞下,努力的高高的抡起锄头的陈保生心里,一点都没有复仇的意思。他只是要确定陈老太爷的死亡,以此确定自己欠下的,十辈子人也还不完的高利贷,真的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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