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森林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弃吴钩
谭史明可以全程监视知道u盘存在的警员,一旦他有所动作,就立刻实施抓捕。
谭史明问:“这么说,你也觉得可行?”
江寒声靠着窗边,目光晦暗,投向了已经熟睡的周瑾。
他道:“谭队不是担心计划不可行,你是挑选不出合适的人选去执行这个任务。”
重案组组长制定行动计划,根本用不着江寒声替他参谋把关。
谭史明被识破心思,说:“什么都瞒不过江教授。”
谭史明手下现在可以调用的人中,只有周瑾是可以完全信任的。
而且他培养周瑾,不是为了让她一直跟在别人屁股后面办事,或者只坐在办公室中端茶倒水打报告的……
江寒声猜到谭史明打这通电话的目的,说道:“周瑾一定会做得很好。”
谭史明无声地叹了口气,说:“有江教授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两人无言对峙片刻,江寒声又道:“留心蒋诚的安全,提防有人灭口。”
谭史明说:“放心。”
谭史明扣下电话,抿了一口杯子里的茶,摇头啧道:“真大度啊。”
……
海州鸿天商厦地处繁华地段,虽然是周一,可来逛商场的客流量不少。
谭史明在会议上说,蒋诚把恒运物流从事非法贸易的证据存放在了飞帆高尔夫俱乐部的储物柜中。
“他”听后,心中半信半疑,不敢确定这个情报的真假,习惯性地猜忌是不是陷阱。
有时候“他”会积极执行身为警察的职责,就算抓到“他”一条船上的人也在所不惜,“他”首先要掩藏好自己警察的身份。
果然不出所料,“他”的猜忌得到了确认。
谭史明将“他”以及重案组的其他几个成员秘密叫到了办公室。
谭史明说蒋诚透露了警局有内鬼的事,刚才在会议上所说的高尔夫俱乐部只不过是一枚烟雾弹。
u盘真正所在的位置是鸿天商厦。
谭史明给予了“他”绝对的信任,太好笑了,谭史明一定想不到“他”就是那个内鬼。
不过也幸亏,幸亏谭史明信任“他”。
谭史明不准参与行动的人员与外界联系,“他”打不了电话,就把重案组的那盆兰花摆到窗台上,暗示有危险。
那个叫七叔的人派了一个快递员进来传消息,命令“他”必须在警方拿到u盘之前销毁它。
事成之后,七叔会打五百万到“他”的海外账户上,而且要求“他”只许成功,不能失败。
真失败了会怎么样呢?
跟他们共事也有不少年了,“他”知道那些人的手段,一旦失败,自己不会有好下场。
“他”一定要成功。
“他”被谭史明安排在商厦外的对面巡逻,两个人一队,在外策应,及时应对突发情况。
而亲自去拿u盘的人是周瑾。
“他”到周瑾已经进入商厦的消息以后,停了一会儿,借口去商厦里上厕所。
同事笑他,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让他快点回来。
“他”的动作迅猛,没人知道“他”有这么敏捷的身手,不到一分钟就进到二层的厕所中。
在那里,“他”换上提前准备好的衣服,拉上面罩,朝七层走去。
“他”心里暗暗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替戚严拿到u盘,就跟他们一刀两断,然后带着钱远走高飞。
去哪里呢?
欧洲,美国,或者墨西哥……哪里都好,比一辈子就待在海州市这种烂透的地方要好。
商厦七层有一个小型的室内儿童游乐场,配备储物柜。
最近游乐场翻新装修,娱乐设备上刷了一层新的油漆,不能营业,所以这里几乎没有人,光线也很不好。
不过没关系,“他”喜欢黑暗一点的地方。
谭史明说,蒋诚就把u盘存放在左数第叁列第五排的柜子里。
想打开柜子,需要钥匙,蒋诚本来有一把,结果丢在了匡山西里,周瑾现在去了前台处拿柜子的备用钥匙。
“他”心里鄙夷,不禁笑笑,周瑾哪里都好,不过女人到底是女人,做事就是容易婆婆妈妈、循规蹈矩。
“他”弹开折迭刀,往柜门的缝隙中一别,柜门就被打开了。
结果,“他”看到里面空空如也。
“他”先是疑惑了一下,心想是不是找错了柜子,在“他”准备重新确认的时候,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心头猛然一跳。
“别动。”
忽然,一道光束从“他”身后打过来,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了“他”,那种尖锐森然的指向感几乎像利剑一样刺在他的后背。
“把刀丢到一边,然后举起手,慢慢地转过身来。”
他不得不照做。
周瑾逆着光线,身影显得格外高挑纤瘦,她脸颊雪白,目光警惕而黑亮,死死地盯着他。
头发长了不少,所以有些凌乱。
他们彼此之间很熟悉,即便他戴着面罩,周瑾看到他那双眼睛,也很快认了出来。
“为什么会是你?”
大概有叁四秒,她都沉浸在震惊当中。周瑾重新握了一下手中的枪,让自己拿得更稳。
她道:“赵平。”
他笑了一声,拉下面罩,笑起来还会露一口白牙,说:“师姐,你算计我。”
钢铁森林 97
周瑾直直地盯着他,问:“为什么会是你?”
赵平没看到她发红的眼眶,以及那蒙蒙的水光,以为周瑾是瞧不起他,讥蔑着反问:“怎么不能是我?因为我太普通了,你们没有人把我放在眼里。”
周瑾说:“回去把话一五一十地跟我说清楚!”
“我不会跟你回去的,师姐,你敢对着我开枪吗?”
赵平像是早就看透周瑾的脾性,笑嘻嘻的,忽然张开双手朝周瑾快步走来。
眼见他越逼越近,周瑾却迟迟无法朝扳机。
她咬咬牙,将枪丢下,一拳朝赵平的脸砸去!赵平脸被打偏,舌抵着腮舔舔血腥,呸出一口血,侧头躲过周瑾再揍过来的拳头。
抬脚重重踹向周瑾,周瑾腹部就跟被什么东西捣烂一般,剧烈的疼痛感逼着恶心感,几乎从她喉咙里涌出。
她上去又是一拳,被赵平接住,这次周瑾没停,拧转身体绕到他的后方,曲肘往他后背猛地一怼!
尖锐沉重的力量打得赵平一个趔趄,他趁着周瑾没回头,五指一下抓紧周瑾的头发。
发丝间传来的剧痛让周瑾低哼一声,她顺着赵平力道的方向仰起头,疼得唇在颤抖,急促地出着气。
赵平眼睛黑沉沉的,说:“师姐,你放过我行不行?”
周瑾一咬牙,从腰间拔出一把小刀,反手往赵平面门刺去!
赵平来不及躲开,刀尖从他脸上划了一道口子,血汩汩流出。
他与周瑾扯开距离,目光瞥了他丢在地上的折迭刀,周瑾很快发现他的意图,抢在他前面踢开折迭刀,又朝赵平的手臂上划了一刀。
赵平有些诧异地捂着胳膊,“你怎么……”
周瑾冷言冷语地问:“你叫我一声师姐,不知道我在警大搏击比赛上拿过亚军?”
赵平狂笑起来,道:“你该不会真以为我上过什么京州警大吧?周瑾,算起来我还比你大四岁呢,白让你占那么久的便宜。”
支援的人已经赶到,赵平作势再去拿匕首,虚晃一枪,趁着周瑾阻拦的时机,豹子一样窜至黑暗当中。
周瑾拔腿就追。
他本来是要下楼,楼下警方已经疏散民众,往上追过来,没有办法,他只能用往上跑,跑到顶楼天台,才是真正的穷途末路。
他知道今天是走不了了,回身,看见周瑾和谭史明已经带人追上来。
周瑾再一次拿枪口对准他,眼眶红得更加明显,“赵平,最后一次警告,再敢拒捕我就真的开枪了!”
她抬手,朝天放了一记空枪示警。
这时候虽是夜色朦胧,可天台的光线好一些,赵平至少看清了周瑾的表情,觉得有些可笑。
“师姐,这么痛心地看着我干什么?”赵平说,“你想抓我回去审问,想问什么?问我有什么苦衷吗?”
周瑾说:“赵平,我们回去好好聊一聊,有什么心事可以告诉我。我们是同事,也是朋友,没有人看不起你,没有人觉得你普通。”
“师姐,别搞这些有的没的,我跟你有什么好说的?”赵平笑了笑,说,“我就是想要钱而已。你们那些所谓的什么理想,什么信仰,什么正义,什么公平……这些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越来越不能冷静了,指着自己的胸膛,仿佛控诉一样地说着:“我是从村里走出来的,一个穷得不能再穷的小山村,村里过了好几十年也只供出我这么一个大学生。
我背负着父母的希望和骄傲来到这个城市,就是想出人头地。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特别的,不然为什么不是别人,而是我走出了那个村子?
我觉得自己就像很多小说里的主角那样,从此展开全新的生活。可进到社会工作,我很快就明白了,蝼蚁永远都是蝼蚁,哪里有那么多逆袭的桥段?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钱你什么都不是。
诈骗的、斗殴的、强奸的、酒驾肇事的,那些人什么坏事没做过?可只要有钱,他们就能摆平一切,前脚刚被抓进派出所,后脚就要恭恭敬敬地把人送出去,那些人还能有说有笑地计划着,接下来是去开游艇,还是去欧洲度假……
我当一个小辅警,又做错了什么,要看他们的脸色,挨他们的巴掌?
师姐,你难道就没有想过,这一切凭什么吗?凭什么,有些人一出生就能要什么有什么,而像我这样的人,可能努力一辈子,赚到的钱也不够买他们车库里任何一辆车。
我不甘心。
我只有这一辈子,我想让它丰富多一点,他们有的东西,我也要有。”
说到底,一切都是为了钱。老实本分地当警察怎么能赚到钱?
周瑾脸色难堪,忍不住地冲他怒斥道:“所以你就出卖同事,出卖朋友?!”
“他们死不死的关我什么事!”赵平声音比周瑾还大,理直气壮地说,“姚卫海和孟俊峰,错就错在不该追查到底,非要招惹那伙人。我只是透露了一些警方的情况而已,不是我,他们也会找其他的人,到最后姚卫海和孟俊峰还是会死!”
谭史明痛心疾首,愤恨道:“简直无可救药。”
他示意警员从左右包抄上前,直接逮捕赵平。
周瑾打断了他们,向赵平质问:“我只有一个问题,赵平。”
赵平默不作声地盯着她。
周瑾说:“我跟师父调查重案组每一个成员履历的时候,看到你曾经在特警支队当过协警,我问你,五年前的‘8·17’,特警遭到伏击,是不是你出卖他们,跟戚严泄露了运输枪支的路线?”
赵平觉得她很愚蠢,笑道:“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当时就是一个小协警而已。”
周瑾不相信他的否认,厉声问道:“我哥哥周川,你认不认识?是不是你害死他的!是不是!”
赵平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周瑾,说:“你怎么还以为你哥哥是被那些歹徒打死的?不是,师姐,那只是表象,周川确实是死于枪击,可你知道他为什么会死吗?”
他又笑了起来,牙齿白森森的,笑容嘲弄着周瑾,也嘲弄着周川。
“那是因为他太优秀、太出色了!特警支队第一神枪手啊,立过那么多战功,叁十多岁的年纪,就要荣任特警支队的副支队长……
别人努力那么多年,勾心斗角,尽心机,都想要得到的位置,他不声不响就坐了上去!这怎么能行?位置只有一个,他占住了还不肯下来,别人怎么再爬上去?
当然是要把他拉下马,最好能拉进泥潭里,再踩上两脚,让他永不翻身,才能出了这口恶气!”
周瑾眼泪决堤似的滚了下来,手指在无意识地颤抖,“你说什么……?”
“事情就是这样。”赵平说:“没办法,谁让周川那么招人眼、招人恨?!”
周瑾听出赵平在暗示特警支队的内斗害死了周川,一时间不敢相信,神色越发激动起来,问:“到底是谁!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因为你也参与了是不是!”
赵平说:“师姐,别冤枉我,我怎么能害他呢?整个特警支队,我最仰慕的人就是你哥哥了。”
钢铁森林 98
鸿天商厦的行动组队。
与此同时,前往广旗银行去拿u盘的白杨跟谭史明报告,他已经将u盘备份发送回重案组,这就带上u盘归队。
谭史明站在萧索的风中,沉了沉眉,跟白杨确认道:“里面有他们交易的视频?”
“很多。我觉得可以申请逮捕令,直接抓人了。”白杨又问,“你们那边呢?逮到是谁了吗?”
谭史明远远看了一眼,法医科的人过来将惨不忍睹的赵平装进尸袋,他心里很不好受,敷衍地回了白杨几句,就把电话挂了。
周瑾坐在警车里,头靠着车窗玻璃,眼神恍惚空洞,没有焦点。红蓝灯光闪烁,扑照在她苍白的脸上。
她脑子里的想法交织错乱,因为不知道该从何开始思考,反而一片空白。
谭史明也上了车,将她身上的毯子拉了拉,给她盖好。
回重案组的路上,谭史明说:“蒋诚提供的证据很有价值,目前单单凭借凶器上的指纹不足以定他的罪。虽然现在我们还无法确认他卧底警察的身份,但蒋诚会作为重要证人被保护起来,而不是嫌犯。”
周瑾说:“谢谢师父。”
“还有一件事。”谭史明说,“我会找人给你做一次心理疏导,在确认你神状态良好之前,你不用再出外勤了。”
谭史明知道周瑾会不高兴,她是个攥住案子就不松手的,让她中途退出,周瑾一准要跟他拍桌子红脸,连他这个师父的话都不爱听。
这次她的反应却出乎意料地平静,只是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
以前周瑾跟他吵架,他头疼;现在不吵了,他更头疼。
谭史明叹口气,拍拍周瑾的肩膀,什么也没有说。
……
等处理好一切,周瑾回到家,已值深夜,家里的灯亮着。
江寒声在沙发上睡着了,书掉到地上,毯子也滑下去一半。周瑾过来,把书捡起来,又把毯子给他拉好。
江寒声睡眠浅,也就醒了,看见是周瑾,就问她:“任务顺利吗?”
声音带点刚醒来的微微沙哑。
周瑾望着他,勉强笑了笑,然后自己也挤上沙发,手脚并用地缠上江寒声,跟抱一个巨大的玩偶似的,脸颊贴着他的蹭了蹭。
沙发到底窄小,江寒声怕她掉下去,侧侧身给她留出一些空间,周瑾就贴得更近。
江寒声问她:“这是干什么?”
周瑾说:“累了,需要美色充充电。”
江寒声觉得无奈又好笑,拉住她的手臂,问:“饿不饿?”
她疲累地舒出一口气,气息落在江寒声颈间,有些痒。
她说:“我想吃泡面,加鸡蛋、芝士片,配上冰镇啤酒。”
江寒声说:“好,我去做。”
他要起来,周瑾越发用力抱住他,她将脸埋进江寒声的胸膛里,说话闷声闷气的:“是赵平。”
江寒声并不意外。
行动之前,谭史明把组员的资料传给他看了看,江寒声不是重案组的人,能够客观评判每一位成员。
是他建议谭史明应该挑哪些人去办公室,告诉他们错误的信息,引导内鬼去鸿天商厦行动。
周瑾说:“他死了,因为不想坐牢。他跳楼的时候,我本来已经抓到他的手了,可我没抓住……”
江寒声抿着唇,抬手摸摸她的头发,说:“这不是你的错。”
“如果我能更了解他一点,或许就不会这样。我跟他几乎每天都见面,都没注意到他有什么不对……”周瑾说,“我在想是不是因为哥哥的案子,让我忽略了很多事,我一点也不关心身边的朋友和同事,还有我爸妈,到重案组工作以后,我跟他们打电话的次数都少了很多……”
那种面对失去的无力感让她惶惶不安,她不知道怎么才能平静下来。
她心底知道江寒声面对这些也是没有办法的,可除了他,周瑾不知道该跟谁说这些。
江寒声不再说那些安慰她的话,而是跟她提议,说:“不如过两天我们回乌城看看爸妈。上次回去,他们说家里酿了些杨梅酒,我想尝尝。”
周瑾听他说要喝酒,眼泪还在流着,可嘴唇已见了笑意,说:“回家可以,喝酒不行。”
江寒声不动声色地评价了一句说:“小气。”
周瑾以为听错,抬起头用诧异的目光看他,说:“江教授,你现在都敢当面说我坏话了?我还小气,你喝醉酒乱咬人叫不叫小气?”
江寒声:“有吗?”
周瑾万分肯定:“有的。”
“怎么咬的?”他轻捏住周瑾的下巴,吻她的额头,她的脸颊,还有嘴唇,“这样么?”
周瑾没了脾气,僵冷半天的身子也在江寒声怀中变得又柔又暖。
她说:“我饿了。”
江寒声看她心情好了一点,不再跟她开玩笑,抚着她的背说:“我去煮面。”
……
翌日,江寒声醒得很早。
他起来做早餐,中间手机响了,是他父亲江博知打来的,江寒声怕吵到周瑾睡觉,就去了卫生间接电话。
江博知说话很响亮,声音里洋溢着快乐,说:“寒声,我跟你方姨回来了,你方姨挑了好些礼物给周瑾。晚上我们一起吃个饭怎么样?”
江博知口中的“方姨”是叫方柔,他的第二任妻子,也是江寒声名义上的母亲。
江寒声对来自他们的热情邀约没什么太大的兴趣,可他们给周瑾带了礼物,周瑾见到或许会很开心。
他很快答应下来。
江博知听儿子似乎心情不错,又继续问道:“你跟周瑾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你方姨说这种事需要早做准备,你现在的房子两个人住没什么,多一个小孩就不行了。爸之前不是在天府花园给你买了一套叁居室么,又是学区房,挺不错的。你要是不喜欢,就跟周瑾商量着再挑一套。”
江寒声笑容淡淡的,说:“我会准备好的。”
江寒声并没有说怎么处置那套房子。
江博知顿了顿,没有挂电话,也没有说话,一种诡异的沉默在蔓延。
江寒声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说:“还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寒声……”江博知说话有点吞吞吐吐,“我和你方姨打算再要一个孩子,你方姨说这不光是我们两个人的事,让我先问问你的意见。”
“……”
“寒声?”
“你想听什么答案?”他声音瞬间冷了下来。
“……”
江寒声换了右手拿手机,说话不轻不淡,可听着却有一种压抑的沉闷。他说:“你永远都是这样,每当你觉得对我有所亏欠的时候,就想用一些东西补偿,不管我需不需要,你心里至少能好过。”
“寒声,爸不是这个意思,如果你反对,那我们就不要了,反正你和周瑾……”
他解释得有些着急。
江寒声脸色沉沉地打断他,说:“如果你已经准备好做一个称职的父亲,确定自己未来不是忙着跑生意,而是有足够的时间陪在他身边;能带他去游乐场而不是随便买一台他连碰都不会碰的游戏机,他的每一次家长会、毕业典礼你都不会缺席,其他同学能跟父母合照的时候他不用一个人站在台上,连拍张毕业照都需要老师帮忙——如果,如果你想好了,我不会反对。”
“……”
江寒声从来没有情绪激动地跟他说过这么多话,江博知哑口无言,有些愣了。
他印象中江寒声总是乖巧的,或许是父母离异的原因,他比其他同龄的孩子要成熟一些,不爱说话,却很懂事。
他的懂事让江博知省了不少烦恼和麻烦,可有时候又觉得愧疚,因为江寒声不会像其他孩子一样撒娇和哭闹。
也正是如此,江博知始终觉得跟他有一种无法形容的距离感。
江寒声捏着手机的手指几乎泛白,他看着镜子里自己有些狰狞的面容,闭了闭眼,渐渐平复下来。
他说:“爸,我已经过了需要你负责的年纪了,这种事不用跟我商量。你只需要对方柔负责,对你未来的孩子负责就好。”
“……”
挂断电话,江寒声放下手机,一遍又一遍地洗手。
周瑾醒来,听水龙头在响,门也没上锁,就直接进到卫生间。
她睡眼惺忪,一边去拿牙刷一边问他:“谁的电话?听着你像在跟谁吵架。”
可又不像,她想象不出江寒声跟人吵架的样子,一来是因他修养太好,二来是因为冷静自持,很少跟人起冲突。
江寒声顺手帮她挤上牙膏,但没回答她的话。
等周瑾把脸也洗了,正胡乱擦着水珠时,江寒声说:“周瑾,我们换套房子,比这个大一点,带个儿童房的那种,你觉得怎么样?”
周瑾从毛巾中露出一双眼睛,老看向他,眼神有些游移,“寒声,我……”
“恩?”他微微倾身,认真地听她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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