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森林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弃吴钩
不在审讯室,来得也不是那种威风凛凛的警官。
周瑾从包里拿出一盒烟,看着他,问:“要抽吗?”
耿阳两眼放光,伸出手去接,道:“谢谢了。”
周瑾给他点上烟,说:“今天找你来,是想了解一点蒋诚的情况,听说你们很熟?”
耿阳顿了顿,道:“我提前问一句,如果我如实交代,配合调查,真能给我减刑吗?”
“这就要看你说得有没有用了。”周瑾说。
耿阳嘿嘿笑道:“不管有没有用,能有个美女陪我聊天,那我肯定知道什么说什么。”
周瑾皮笑肉不笑,从包里拿出一迭照片,说:“你说你认识蒋诚,这里有七张照片,你能准确认出哪一个是他吗?”
耿阳点点头,毫不犹豫地指着其中一张说:“这张,不会认错,他当时就跟我住在一起。”
周瑾道:“跟我说说,你是什么时候认识蒋诚的?怎么认识的?”
耿阳回忆道:“具体什么时候忘记了,他刚进监狱那会儿,跟我在一个牢房。他一开始不跟任何人说话,我跟他自然也不熟。但这种地方嘛,一向藏不住秘密,他进来的第一天,所有人都知道他当过条子。最搞笑的是,他头天活动的时候就碰见个犯人,还是他以前做警察的时候亲手逮进来的……”
昔日的猫掉进老鼠洞,耿阳想起来那滑稽的情景,一时憋不住,低头吭哧吭哧地笑。
周瑾:“没有什么好笑的。继续说。”
耿阳见这女人脸色不和善起来,不敢打趣,清了清嗓音,说道:“监狱里那些人,哪个不恨警察?他又是新来的,一进宫,牢头天天带人揍他……”
听到这句话,周瑾的呼吸凝了凝,慢慢握起手指。
耿阳看周瑾脸色又变了,赶紧解释道:“警官,您别瞪我啊,我坐牢之前干得是财务管理,因为挪用公款才进来的,文化人,你懂吗?我没参与过打人。一开始我还挨过一次打呢,这种事只要不闹出人命,狱警基本上都不管,哪里有哪里的规矩嘛。”
“你继续说。”
“蒋诚一开始挺怂包的,有人揍他,他也不还手,我们当时背地里笑过蒋诚,说他是扒了官皮就横不起来的主儿。那群人见蒋诚被揍了闷声也不告状,没血性,就天天逮着他欺负。
其实,只要他低叁下四地认个怂,这事很快就能过去了。我偷偷地劝过他好几次,让他先低头再说,不过这大哥脾气的确不怎么样,头铁,被揍成那样不吭声也不求饶。
要说人做事不能赶尽杀绝,忍你一次两次也就忍了,谁会一直忍下去?狗急了还跳墙呢何况是人?
大概过了一个月吧,蒋诚家里人来探望他,他回来以后,整个人就不太好了,一直闷在被子里,谁也不搭理……”
耿阳那天见蒋诚情况不对劲儿,就猜他家里出了事。
监狱里常有这种,你这头坐牢坐得好好的,悔过自新地盘算着出去以后要开始新生活呢,外头什么老妈死了,什么妻子出轨了要离婚,全是变故……
耿阳当时看蒋诚挺可怜的,就把自己从医务室弄来的几片止痛药给他放枕边了。
没多久牢头带着人回来,要蒋诚帮他脱鞋。
蒋诚睡着觉就没动,牢头过去朝他背上踹了一脚。
耿阳忙拦住牢头,劝解道:“他家里出事了,你让他睡一会儿吧。有什么吩咐,我帮他干。”
牢头推开耿阳,对着蒋诚,嘴里骂骂咧咧地问:“你是死了爹还是死了妈?还是老婆跟野男人上床了?”
他这话一出,过了两叁秒,蒋诚撑起手肘,从地上爬起来。
他那时理了寸头,看上去没有现在俊,眉眼锋利得跟鹰似的,整个人气场都变了,冷着脸问他:“你说谁?”
牢头看他突然横起来,顿时火冒叁丈,弯下身伸手拍拍他的脸,“我说你啊小子……”
几乎是眨眼间,蒋诚擒住他的手腕往下一拽,牢头砰地跌在地上,脸朝地,鼻子瞬间喷出血!
那架势,谁也没见过,在场所有人都愣了。
蒋诚按住牢头,朝着他的脸一顿虎揍,拳头又重又狠,每揍一下就质问一句:“你说谁?你说谁?”
牢头被揍得满脸血,气都快喘不上来,蒋诚又伸手掐住他的脖子,眉眼间的戾气和凶狠几乎如火焰一样瞬间涨升起来。
耿阳似乎想起来当时场景就一阵战栗,捋捋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感叹道:“说真的,要不是狱警来得及时,我看蒋诚八成真能掐死他。他这人邪性得很,一点也不像当过警察的。”
周瑾追问:“之后呢?”
“之后就风平浪静了呗。”耿阳一耸肩,“犯人也是人,是人就怕死啊,狠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蒋诚就是那种不要命的。有这么一次,狱里谁都知道他能打,不好惹。
没人敢招惹他了,但也没人搭理他。这种情况持续了得有大半年吧,监狱里只有几个经济犯跟他走得近些,当然也包括我。”
后事还没有交代,耿阳眉毛扬气,神色得意地翘起二郎腿,捏着烟屁股猛抽了一口。
他的语调轻快傲慢:“说起来,蒋诚还得叫我一声老师呢,空闲的时候我跟他说我是做假账做进来的,没过几天他给我塞了半包烟,让我教他怎么做账。”
后面的狱警忍不住了,说:“怎么?你还很自豪?”
耿阳立刻认怂,嘿嘿笑道:“那倒不是,我在服刑期间已经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认真反省自己的罪责,深深后悔当初因为一时贪念,对人民、对国家造成了巨大的经济损失……”
“行了。”周瑾不耐烦地打断他,问道,“蒋诚有没有跟你说过,他平日里跟谁比较亲近?贺文这个名字,你熟悉吗?”
“知道。”耿阳点点头,认真回答问题,“小贺爷嘛!那小子仗着自己有个当老总的哥哥在外面打点,在牢里张狂得很,后来被人挟私报复。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弄进来那么长的刀——”
耿阳抬手比划了一下长度。
“拽住贺文的领子就往他肚子上捅,要不是蒋诚救他,贺文早就死了。蒋诚那时候还替他挨过一刀,在腰上,也是差点没命。”
周瑾指节攥得泛白,很久,她才能够缓出一口气。
耿阳浑然不觉,继续说着:“贺文特别感激他,救命之恩呐!从那以后,两个人好得跟穿一条裤子的亲兄弟似的。这档子事过去,监狱里的其他犯人也对蒋诚有了改观,觉得他挺讲义气的。
而且他毕竟当过警察,有门路,能从外面弄进来不少好东西,所以到最后很多人都跟着他混了……”
停了停,耿阳不禁补充了一句,说:“我不是跟他混的啊,我们是平起平坐的朋友。因为我教他做账,他一直都很尊敬我。”
周瑾很久没有回答,低头沉思了片刻,然后问:“你刚才说他哪里受伤了?”
耿阳:“后背上,那伤口得有七八寸吧。”
周瑾让他继续回忆一下,看能不能想起蒋诚在狱里还跟什么人走得近。
她又问了问贺文的情况,古华监狱的人告知她,贺文叁年前的时候就去世了,是胃癌。
她想贺文应该跟后来的计划就没有关系了,如果蒋诚是卧底,他应该只是借着贺文做跳板,真正的目标是他哥哥贺武。
周瑾正思考时,一道铃声打断了她,拨来电话的是于丹。
她声音有些着急,说:“周瑾,你来重案组吧。蒋诚跟疯了一样,喊着要见你,还把两个负责审讯的警官给打了!”
周瑾一皱眉,“你说什么?他不是在医院吗?”
于丹解释说:“人醒了,给他做口供的时候,他拒不配合,还一口认下自己亲手杀了姚局和孟俊峰……他们就把人带到重案组继续审了!”
周瑾心里一阵慌乱,说:“你帮忙拦着点儿,我这就回去。”
周瑾一刻也不敢耽误,路上开车风驰电掣,飞似的赶来了重案组。
她还没走近审讯室,就听见里面传来怒火滔天的嘶吼声,震得走廊中都似有回音。
“你们算什么东西,把我当犯人一样审?想动手?好,来啊!!”
“……”
“滚!滚!”
“……”
“让周瑾来见我!没见到她,我什么都不会说!”
钢铁森林 92
周瑾不能直闯进去,忍了忍,径直走向审讯室旁边的监控室。
谭史明等人都在后方,主持这场审讯的人是丰州区公安分局的局长。因为他是上头指派过来的大将,怎么审讯都由他说了算,就连身为组长的谭史明也插不上嘴。
周瑾进来以后,谭史明跟那局长介绍:“刘局,她就是周瑾,也是我们重案组非常出色的警察。如果实在不行,不如就让她去跟蒋诚交涉。
这位刘姓局长皱皱眉,似乎不太认同这样的提议,说:“先看看情况吧。”
审讯室的灯光刺目耀眼,透过单向玻璃,周瑾看到那两名警察一起上前擒住了蒋诚。
蒋诚头被死死按住,侧脸贴在冷硬的桌面上。他满脸通红,额角青筋暴起,以一种极其屈辱的姿态趴着在桌上。
他身上还穿着病号服,刚处理过的伤口似乎已经完全崩裂开来,胸口衣料上洇出一片鲜红的血迹。
蒋诚不甘心被这样压制,使劲挣动身体,可他现在太虚弱了,根本没有力量反抗。
被他揍过一拳的警官不由地恼羞成怒,朝着蒋诚的脸连拍好几巴掌,骂道:“你他妈在这里横什么横!你以为你是谁啊?在没调查清楚之前,你就是杀人犯,黑社会!明白吗!”
另外一个负责审讯的警官也挨了蒋诚一拳,歇了半小时,肚子还在隐隐作痛。
他心里骂这小子下手真够狠的,一把扯住蒋诚的头发,将他拽回到座位上去。
蒋诚闭眼皱了皱眉头,手捂上腹部。周瑾很快察觉到他的异样,这是蒋诚在极度痛苦的时候才会有的表情。
他坐在椅子里,额头上、颈子里全是汗水,残酷漫长的审讯已经耗空了他的体力。
蒋诚仰头,白炽灯照得睁不开眼,他闭了闭眼睛,喉结滚动,慢慢的,右手手指插进凌乱的头发间。
他整个人的神已经有些混乱和崩溃。
当警官再次询问他:“把金港行动之后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蒋诚只有一句话回答他们:“我要见周瑾。”
周瑾手心里全是热汗,有点忍不下去了。
她上前跟那位刘局长请求,说:“别这样。我们重案组是根据蒋诚给出的情报才找到了那一伙持枪歹徒。虽然现在还没查清楚他们的身份,无法完全证明蒋诚的清白,可如果他真想跟警方为敌,为什么要向我们传出那样的讯息?刘局长,你让我跟他谈谈,行吗?”
刘局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问:“你们到底什么关系?他为什么指名道姓地要找你?”
监控室的门被谁推开,发出啪嗒一声轻响。
不过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刘局和周瑾身上,没有太注意。
只有在门旁边倚着的于丹看到有人进来,她抬头仔细一瞧,嘴里喃喃着:“江教授?”
这时,周瑾的声音很清晰地传过来,“我是蒋诚的未婚妻。”
那一刻,于丹清清楚楚看见江寒声身影僵了僵,但他没有说话,兀自沉默着,让这一小块区域都陷入了僵持的冰冷当中。
于丹眉梢猛跳,立刻提高嗓音,说:“江教授,你来了?”
那刘局正对着门口的方向,视线率先移过来,看见是江寒声,立刻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江寒声随即也微笑起来,上前跟他握手,礼貌地说:“刘局。”
刘局手指点着江寒声,抱了他一下,道:“江教授,早听说你到重案组来坐阵了,原来是真的。我家里那鱼竿都快放烂了,你不来陪我钓鱼,真是没意思。”
江寒声嗓音温和,说:“等学校放了假,我们可以再约时间。”
刘局知道江寒声是个言出必行的人,这话听着很客套,但他不是在随意搪塞。
他开怀一笑,说:“那我等着了,正好,到时候一起聊聊之前的几个案子。”
江寒声点头道:“好。”
两人似乎很熟稔的样子,一言一语地寒暄着。
于丹和赵平挨在一处角落里。
于丹小声评价道:“看来江教授这个香饽饽香到丰州去了。”
赵平还沉浸在刚刚的震惊中没回神,问于丹:“丹姐,我师姐跟那个蒋诚是怎么回事?什么未婚妻?”
于丹忙着怼了他一下,让他快点闭嘴。
周瑾正诧异着江寒声的出现。没多久,江寒声自然而然地揽了一下她的肩膀,将她往自己怀中一带。
江寒声说:“还没跟您介绍,这是我爱人,周瑾。”
刘局表情顿时变得丰富起来,“你爱人?”
江寒声认真解释:“不久前领了证,还没有办婚礼。”他侧目看了周瑾一眼,淡淡地笑着,说:“不过也快了,到时候还要请刘局务必出席。”
刘局神色略微有些不自然,忙点头:“哦,好啊,一定。”
江寒声没有再多说这件事,手轻拍了一下周瑾的手臂,仿佛是在安抚她焦躁的情绪。
然后,他对刘局说:“关于这件案子,我想跟您谈一谈。”
刘局立刻答应,说:“可以,陪我抽根烟去。老谭,你也一起。”
审讯中止。
监控室的人员各自去休息。
等人陆续离开,于丹赶紧凑过去,拉着周瑾往角落里站,低声问她:“你怎么回事?”
周瑾疑惑反问:“什么怎么回事?”
于丹下巴往审讯室的方向努了努,说:“你跟那个蒋诚……”
周瑾说:“我们订过婚,不过已经是以前的事了。”
于丹差点翻了个白眼,“你讲清楚点行吗?江教授万一误会了,你们可有得吵。”
周瑾笑起来,说:“你想多了,寒声早就知道我跟蒋诚的事,他不会在意的。”
于丹嘟囔,对此抱有强烈怀疑:“是吗?”
周瑾有些好奇江寒声要跟那个刘局长说些什么,没跟于丹多聊,自己就悄悄溜了过去。
她不能靠太近,当然也听不到他们具体讲了什么。
叁个人在楼道拐角的窗下,从她的角度望过去,看不到刘局长和谭史明,只能看见立在窗边的江寒声。
窗户开着,微风扫着他柔软的黑发,气质冷冽干净。
手指间夹着一根香烟,淡白的烟雾袅袅。
周瑾眉头一皱,江寒声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没多久,江寒声和刘局长像是达成了某种协议,两个人握了握手。
而后刘局长叫来人吩咐了几句,很快和谭史明一起去到楼上办公室休息。
江寒声道谢,往审讯室的方向走去。
周瑾把他拦住了,看他还是不如往常神,问:“你怎么来了?”
江寒声观察着周瑾的神情,片刻后,他说:“只是过来看看。”
他不会问,不会问周瑾出门前说要去找人审讯,又为什么会出现在重案组。
他知道答案。
蒋诚就是她的答案。
周瑾又问:“你刚刚跟刘局长,还有我师父说什么了?”
没等江寒声回答,那两名负责审讯的警官走了过来。
他们先跟江寒声打招呼,热络地说:“刘局吩咐了,让我们配合你的工作。”
江寒声语调有些浅淡,说:“现在蒋诚只是嫌犯,请对他放尊重些。”
那俩审讯的警官也是一肚子苦水,惨兮兮地说:“江教授,他先动手的啊!我们就按照正常审讯的流程问了一句,他就横起来了,这到底是他审我们,还是我们审他?”
江寒声也没有责怪他们的意思,只是说:“卧底需要保持长期警惕的状态,会对环境的亮度很敏感,审讯室那么亮的灯光,很容易激化他们的情绪。帮忙调暗一点,然后关掉监控设备——”
他抬腕看了一眼手表,对周瑾说:“周瑾,我们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这是他跟刘局长达成的协议。
周瑾一愣:“……”
江寒声注视向她,乌黑的眼底有温柔的神色,只是却跟深渊一般深邃。
他抬手,将周瑾的碎发别到耳后,说:“你不是一直在担心他么?”
钢铁森林 93
民警按照江寒声的意思,先是打开了蒋诚的手铐,然后将审讯室的灯光调成了轻柔的暖黄色。
光线甚至有些过于暗了。
蒋诚抬头注视着灯管,惊疑了一会儿,临近崩溃的紧张情绪慢慢地放松下来,呼吸也渐渐有了规律。
没多久,周瑾推开审讯室的门,看向坐在椅子上的男人,说:“蒋诚,我来了。”
蒋诚立刻望过去,“小五?”
他看清就是周瑾,踉跄起身,正想要抱住她,却忽然注意到她身后的江寒声,整个人一下僵在了那里。
他对这张面孔并不陌生。
周瑾也很快给了他明确的回答,她介绍说:“江寒声,我跟你提起过他。”她捻了捻颈间的钻戒项链,给蒋诚看。
蒋诚:“……”
江寒声侧身越过周瑾,走上前去,他身上始终有一种从容不迫、冷淡沉稳的气场,朝蒋诚伸出手:“好久不见,蒋诚。”
奇怪的是,现在蒋诚的状态跟刚才的崩溃和癫狂完全不同。
他眉心轻蹙着,眼睛雪亮锋锐,还是一贯的凌厉,甚至到了咄咄逼人的地步。
他回握住江寒声的手,“好久不见。”
蒋诚的病号服穿在身上,胸口还沾着点血,凌乱,狼狈,可面对江寒声没有一点局促和窘迫。
他手臂沉着,手指用上力道。两人无声地角力着。
周瑾在旁疑惑地问:“你们见过?”
蒋诚唇角挑起笑,恶意地说:“见过,23号的小少爷。”
周瑾想,也是,江寒声以前住在栀子巷,蒋诚能记得他并不奇怪。
她没有多想,让蒋诚坐回原来的位子。江寒声没有入座,而是走到单向玻璃前,将卷帘放了下来。
周瑾有点担心地看着蒋诚身上的伤口,“你怎么样?我让医生来先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好不好?”
“我没事。”蒋诚摇摇头,抬眼瞥了墙角上的监控摄像头,说,“周瑾,我很想你。”
周瑾轻皱了一下眉头,“这些事,我们以后再说。”
“你想问什么?”蒋诚说,“你想问我是不是杀了人?我说我才是‘藏锋’,会有人相信我说的话吗?”
“我相信。”周瑾的目光坦荡坚定,掌心覆在蒋诚的手背上,“蒋诚,把真相告诉我,让我来帮你。”
蒋诚怔愣片刻,忽地笑了一声,抬手揉揉周瑾的头发,说:“小五,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变了不少?”
他故意揉了好一会儿,周瑾见他不正经起来,有些恼,说:“你认真一点!”
江寒声坐到了周瑾身边,看见他,蒋诚的好兴致就没了,很快回手,原样坐到椅子上。
江寒声适才说:“我们没有多少时间。”
蒋诚不以为意,轻蔑地笑了笑,抬头又斜了一眼监控摄像头。
江寒声观察着他的神情,片刻后,像是明白了什么。
他问:“你为什么一定要见周瑾?”
蒋诚手指在桌子上嗒嗒敲了两下,口吻里充满挑衅:“因为喜欢她。”
周瑾一拧眉,“蒋诚,你别乱说话。”
“怎么乱说了?实话实说,不行吗?”蒋诚没有理会周瑾的怒意,继续盯着江寒声说,“小五难道没有告诉你,我们谈了七年的恋爱,以前还订过婚?”
江寒声神情有些冷峻,“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
“我同意你这句话。”蒋诚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不过有些事是永远无法改变的。我跟小五从小就在一起,现在好不容易见面,单独叙个旧,相信你一定可以理解。”
江寒声似笑非笑,说:“蒋诚,这次见面是我以名誉作担保跟总负责人谈定的,别把时间浪在无意义的争执上。”他指了指监控,说:“放心,我让他们关掉了。”
蒋诚眉头皱了一下,身上锋芒毕露的气势很快敛起来。
周瑾看他的神情渐渐变了,才意识到蒋诚刚才的敌意与针对是故意表现出来的。
他不相信江寒声。
他不相信这里任何一个人,除了周瑾。
江寒声道:“我再问一遍,你为什么一定要见周瑾?”
蒋诚双手攥成了拳头,一股极度的绝望和愤怒在慢慢酝酿着、激荡着。
他再度抬起的眼睛里通红一片,几乎咬牙切齿地说:“警队里有内鬼!金港行动是他们里应外合一手策划的,先是活捉了老姚,还揪出了阿峰。”
周瑾脸色惊疑不定,谭史明也一直怀疑警队里有内鬼,可目前为止都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她问:“你知道内鬼是谁吗?”
蒋诚摇摇头,烟瘾上来,从桌子上摸到那审讯警官留下的烟和打火机,点燃了一根。
“不知道。”蒋诚吐出一口烟,“我只知道在查赖叁案子的时候,他就跟贺武汇报过调查情况。”
周瑾再问:“金港行动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姚局和孟俊峰……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
蒋诚没有说话,手抵了抵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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