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森林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弃吴钩
于丹:“还少一个人呢。”
赵平:“……”
周瑾没继续说,转身去了谭史明的办公室。
谭史明听到敲门声,放下水杯,让周瑾进来。
周瑾:“师父,找我有事?你在电话里说有了新线索,是查到戚真的身份了吗?”
谭史明摇摇头,“查了,也没有戚真的记录。”
周瑾说:“那是什么线索?”
谭史明神神秘秘看了周瑾片刻,先是问她:“上次你参加金港码头的救援行动……”
周瑾捂上脸,“您是兴师问罪来了?”
谭史明说:“不是,我是说那次行动以后,你回来报备,说自己在抓捕敌方狙击手的时候弄丢了通讯设备?”
周瑾点头,“是,一个臂持对讲机。应该是我跟那个人交手的过程中搞丢了,就在那个中控塔里。”
“没有找到。”
周瑾皱了皱眉。
谭史明说:“你上次告诉我,你那天见到了蒋诚,是吗?”
周瑾点头:“对。他……”她顿了顿,继续报告:“他是负责给那群匪徒接应的。”
谭史明沉思了片刻,双手交握成塔状。周瑾看他一脸的犹疑不决,似乎在权衡些什么,谭史明做事向来说一不二,很少见他这么不果断。
周瑾问道:“怎么了?”
又过了半分钟,谭史明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u盘,接上电脑,打开一个音频文件。
“这是技术科从警用频道接到的。”谭史明说,“你来听听。”
……
沙沙的电流声过后,信号似乎不稳定,声音时隐时现。
“诚哥,做什么呢?”这一句的声音有点远,还夹杂着一些杂乱的噪音。
很快一个男人的声音清晰地传过来,距离很近,他说:“现在是下午6点18分,我听说有场拳赛的直播,不知道能不能看得上。外面是不是下雨了?”
“下了,下得还挺大的,这破地方。”一个人回答他,“诚哥喜欢看拳赛啊?”
“不喜欢,我喜欢看举牌女郎。”
他的声音犯懒,搀在点点的噪音下,听上去又性感又浪荡。
一阵哄笑声后,又有另外一个人招呼他:“阿诚,过来打牌。我们这些人里数你的眼最尖,你看看这小子是不是出老千了,怎么总是赢我?”
他回答:“我们就五个人,打麻将多一个。放心吧,他不敢出千,你腰上有枪。”
“谅他小子也不敢跟我耍花招。行了,输得老子心烦,阿诚,我的位子给你坐,钱也是你的,你帮我赢回来。听说你以前坐牢的时候在里头大杀四方,赚了不少吧?”
“谈不上赚钱,几包烟而已。”
……
声音戛然而止。
谭史明抬眼看向周瑾,“你能听出来这说话的人是谁吗?”
周瑾的手紧紧攥了起来,手心里起了层热汗,然后点点头:“是蒋诚。”
谭史明:“你确定?”
周瑾没有一丝迟疑:“我不会听错。”
钢铁森林 86
谭史明说:“上次金港行动失败以后,我就怀疑警队里有内鬼,不过一时半会儿还抓不出来是谁。这份录音是白杨到的,他第一时间报告给了我,我觉得这事情不简单,压着没有声张。”
周瑾沉吟片刻,问:“白杨可信吗?”
“这孩子是我担任重案组组长时点名要的,可以相信。”谭史明说,“还有你,周瑾,师父还相信你。”
他叩叩桌面,问她:“这录音你也听到了,有什么想法?”
周瑾说:“我不知道。”
谭史明眉毛一扬,“不知道?”
周瑾说:“师父,我不敢肯定自己的判断。这段录音听上去是很普通的交谈,但对话涉及到确的信息,比如时间、天气,还有人数和枪支状况……他或许是在向警方传递某种信息。”
谭史明说:“那你不确定什么?”
周瑾:“万一是圈套呢?金港行动就是前车之鉴,那群匪徒利用藏锋向警方传递假消息,来了一招请君入瓮。姚局、孟俊峰牺牲,还有在行动中受伤的兄弟……所以我不敢轻易下判断,即便我很想相信他。”
谭史明:“……”
听周瑾言辞冷静认真,不禁暗叹,长大了。
周瑾像是忽然想到什么,直起背脊,说:“还有一个人,我们可以相信。这件事可以让他来帮忙。”
谭史明说:“谁?”
“江寒声。”
谭史明眼皮一跳。
他当然知道江寒声是可以相信的。不过江寒声已经从一系列凶杀案着手,去调查戚严的身份。
更何况,江寒声跟蒋诚的关系怎么说也是有点尴尬的……
谭史明问:“会不会不太好?”
周瑾:“有什么不好?”
“……”
问得好。
既然当事人都认为这种请现任丈夫来接手自己前未婚夫的案件没什么不好,那谭史明也不必再担心了。
江寒声有出众的才能和敏锐的观察力,请他来帮忙,或许能更快地察觉到一些他们看不到的线索。
周瑾趁着中午休息的时间,主动给江寒声打了个电话。
江寒声当时在办公室,人仰在椅子中闭目休息,铃声一响,他看见手机屏幕上显示“老婆”两个字,有些忍俊不禁。
电话接通后,周瑾说:“江教授,有件事想请你帮忙过来看。什么时候下课,我去接你?”
江寒声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沉重的疲倦在听见周瑾的声音那一刻,一下减轻不少
他轻笑着说:“下午叁点。你不用过来了,我打个车就好。”
江寒声在脑海里理清今日的安排,上完课以后就能好好休息了,便邀请周瑾,说:“晚上要一起吃饭么?”
周瑾迟疑片刻,权衡着要不要提前跟他说清楚,一走神就没听见他这句话,而是继续解释说:“是关于蒋诚的事。”
江寒声僵了僵,“哦,好。”
他一时沉默,周瑾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了,问他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江寒声说:“我知道了,等下课后我就过去。”
周瑾本来想跟他解释一下只是为案子的事情,让他别误会,眼见江寒声也没问什么,心里倒松了一口气。
两个人沉默片刻,周瑾听江寒声没有挂电话,正打算再说些什么,就被挂断了。
江寒声撂下手机,白皙的脸上浮着层异常的红,他手抵着额角,头疼得越发剧烈。
他从前总觉得自己可以做好任何一件事,他喜欢井井有条的生活,喜欢所有的事情都在他能控制的范围内……
除了一件事。
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好。
……
下午,江寒声来到重案组,周瑾没在。她临时去了一趟监狱,想要审审当年跟蒋诚有过接触的犯人,需要提前办手续。
江寒声就去见了谭史明。
谭史明看他脸色很差,打招呼时,连声音都有些哑了,就问:“是不是病了?”
江寒声觉得身上有些冷,想是有点发烧,但他不常生病,也没当大事,低声说:“先看看案子吧。”
谭史明就把录音放给江寒声听。
周瑾的顾虑同时也是谭史明的顾虑,他无法确认这是有用的信息,还是那群匪徒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
他跟江寒声说了自己的考量。
江寒声停了片刻,说:“再放一遍。”
按照他的要求,谭史明将录音反复放了四遍,江寒声才打断他:“谭队让技术科的人做过声音分层处理吗?”
“还没。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还不确定。”江寒声说,“把噪音单独提出来听一听。”
技术科能用的就是白杨了。
事不宜迟,谭史明立刻吩咐白杨处理这段音频。
江寒声转去技术科,站在白杨身后,一边喝水一边等待。
白杨去掉了人声,提出杂音进行播放,这下有很明显的哒哒声,像是什么东西在敲。
白杨似乎想到什么,眉毛扬了扬,“我知道了,可能是……”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戴上耳机,一边听声音,一边做解译,不出片刻,他把显示屏一扭,让江寒声得以看见上面的文字。
白杨说:“好像是电码。”
江寒声看到解译后的文字,写着:
「匡山西里,毒厂。藏锋。」
……
他已经很累了。
蒋诚躺在窄长的床上,仓库里光线晦暗,飘着灰尘飞沫,他睡着,意识仿佛沉在深海当中,有些难以醒来。
这很不应该。
他是个警惕性很高的人,五年来几乎没睡过一个安稳的觉。
最开始在牢狱当中,睡到半夜就会被人拽起来打,他当时刚跟周瑾以那样的情况分开,急着让姚卫海将他捞出去,所以不敢犯错误,只能任他们揍。
这种情况持续了半个月后,姚卫海才来看他。
蒋诚红着眼睛质问:“为什么现在才来!我要出去,听到了没有,我要见周瑾!”
姚卫海穿着黑色的西装,神色肃穆,告诉他,不久前一个卧底暴露了身份,招来毒贩报复,他在家的母亲也被杀害了。之所以没有及时来看蒋诚,是因为去参加了他们的葬礼。
姚卫海说:“阿诚,在任务完成之前,你应该离周瑾远一点,这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从他入狱那天开始,一切都偏离了轨道。
他在一条逐渐失去控制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不断试图扭转到正确的方向上去。
他或许是太累了,所以此刻才渐渐失去警惕性,睡得那么安稳。
安稳时总能做个好梦,他又梦见周瑾,在他们家的沙发上,周瑾屈膝抵在他的腹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她头发很长很长,垂下来时,些微轻扫在他的脸颊上,很痒。
她问:“怎么现在才回家?”
蒋诚抬手,让她的头发穿过自己指间,很柔软。
他说:“我好累了,小五。你别走,就这样陪我睡一会儿。”
周瑾眨眨眼睛,果然没舍得离开他,趴到他身上,抱住他,“睡吧,我陪着你。”
蒋诚闭上,他闻见她身上淡淡的香气,他知道周瑾一直就在他身边。
忽然,一股寒冷的、掺杂着冰块的冷水往他身上一泼!
蒋诚浑身一个激灵,醒了,可还不等他反应过来,脚腕子就被人拽住,猛地将他扯下床。
重重摔在地上,蒋诚头发间一疼。
他英俊的五官略微扭曲着,看到一张更加狰狞愤怒的脸。
对方咬牙切齿,道:“蒋诚,你他妈的真有种!”
钢铁森林 87
抓着他头发这个男人,脸上有道刀疤,身形干瘦,蒋诚不知道姓名,一干人喊他四哥。
四哥身后站着一个稍微年轻些的男人,叫阿发,目光阴毒含笑,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对讲机,抬手朝蒋诚晃了晃。
他唇形大动,轻声说着:“逮到你了。诚哥。”
这个人跟他有仇。
扳倒赖叁的时候,阿发以为蒋诚要失势,人肆意起来,用棒球棍打过他。蒋诚当时化险为夷,坐上了赖叁的位子,又把阿发给揍得住了半个月的医院。
两人的仇就在那时候结上了。
金港行动以后,蒋诚获取了戚严和七叔的信任,可是阿发始终不信。
他觉得蒋诚这个人眉眼里有一股邪劲儿,爱算计人,又装出一副有情有义的样子,令人作呕。
离开金港后,他们一干人驱车来到匡山这个地方,落脚在西里村的一处仓库中,暂时整顿,等待下一次命令。
阿发成日里盯着蒋诚,没放松过一丝警惕。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发现蒋诚的破绽——
他捡到蒋诚丢掉的对讲机。
之后,他立刻将这件事报告给戚严。
戚严不在此地,接到阿发的电话就派了四哥过来,还原那段对话内容。
阿发甫一听,没觉出什么不对,心叫坏了,这次没能抓住蒋诚的把柄,还惊动了戚少,自己恐怕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没想到戚严听了两遍录音以后,就对四哥说:“贺武瞎了眼,看错蒋诚,他是卧底。”
四哥有些迟疑,“戚少,别搞错了吧?”
实际上他对蒋诚这个人还是信任的。蒋诚自从跟了贺武以后,帮集团做过不少大生意,其中也利用做警察时的手段帮他们解决过很多麻烦,这些事情大家有目共睹。
这个人又很会做账,贺武的公司账目都是他负责抹平的。如果不是真有几分才干,贺武也不会极力推荐他。
更何况,就在不久前,蒋诚还当着他们的面杀死了姚卫海和孟俊峰,开枪的时候连眼睛都没有眨……
警察,杀警察?
四哥知道阿发嫉妒蒋诚,利用一些小手段污蔑他也不是没可能。
可是戚严却笑了笑,跟他分析了录音里日常对话中隐藏的位置信息,四哥一听,背上出了一层冷汗。
转眼,四哥咬牙道:“蒋诚是留不得了。”
“可惜啊,这个人的枪法,我还是很欣赏的。”戚严停了一会儿,似乎有谁在他旁边骂骂咧咧,过后,戚严嘻笑道,“你七叔现在有点生气了,手下一连出了两个卧底,更何况他之前还拿那个孟俊峰当亲儿子养。阿峰死得太容易,你就在蒋诚身上帮你七叔出出气。”
四哥保证道:“请七叔放心,在弄死蒋诚之前,我一定让这狗东西后悔招惹上我们!”
他说到做到。
痛苦往往是非常漫长的过程。
在对方不再给他任何辩解的机会时,蒋诚绝望地闭了闭眼睛,知道这条路他终于走到头了。
雨点般的拳头皮鞋重重落在他身上,剧烈的闷痛一下痛彻他四肢百骸。
蒋诚本能抱起头,蜷缩身子将自己保护起来。
意识渐渐溃散,他开始感觉不到疼了。
四哥抓着他的头发,将他甩到角落。蒋诚背脊狠狠撞在墙上,噗地一声,顿时咯出一口鲜血。
他额角也受了伤,鲜血顺着俊挺的眉骨往下淌,黏稠、腥气,模糊了他的视线。
蒋诚从近乎麻木的痛苦中剥离出最后一丝清醒,进行思考。
他成功将消息送出去了吗?
不知道。失去了姚卫海,他就像断线的风筝,没有人知道他,没有人再回应他。
周瑾……周瑾还在等他吗?
不知道。
他还能活着回去吗?
不知道。
他很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死在这群人手中,他还有那么多的“不知道”。
然而奇怪的是,蒋诚也没有害怕,梦里深深的疲倦感延伸到现实,蒋诚从阵痛的五脏六腑中缓缓吐出一口气,想——终于能解脱了。
他很累了,很累。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五年?还是六年?记不太清了。
每一次他以为任务快要结束的时候,姚卫海就说,“再等等,再等等,已经走到这一步了,继续放长线吧。”
等等等,一天一天地等……
这一刻蒋诚终于不用再等了,他只想回到刚才的梦里,见一见他想见的人。
四哥不给他做美梦的机会。
他从腿部挂带上拔出巧的匕首,刀刃在晦暗中泛着冷冷的寒光,渐渐逼近蒋诚。
刀尖沿着他的胸膛往下划,鲜血跟流水一样往下淌,黑色短袖下皮肉裂绽,尖锐的疼痛一下让蒋诚清醒了。
他双目通红,忍痛不肯叫出声。
每划一寸,四哥就质问一句:“你图什么呢?蒋诚,你对得起谁?”
“你对得起贺老板对你的信任吗?对得起这里把你当手足的兄弟吗?”
“还是说,你对得起你警察的身份?哈哈哈——!警察?”四哥大笑了几声,“杀姚卫海的时候,你记得自己是一个警察吗?为了保自己的命,就把自己的上司、同事都杀掉?你跟我们这种人有什么区别?”
他停了停,才说:“有区别,我们至少不会杀兄弟,只杀叛徒。”
蒋诚眼里淌出泪水来。
他想到姚卫海对他的要求,「第一,坚定信念;第二,活着。」
他对不起。
他想到那个被他亲手杀死的兄弟,红着眼骂他,「蒋诚!我把你当兄弟,你给条子做事?」
他对不起。
他又想到周瑾,在中控塔,她满眼泪水,质问他,「你怎么做到,伤害了我,伤害了我的家人,回头还能若无其事、没有一丝愧疚?」
他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刀刃在他胸口上横着划了第二刀,痛极后,蒋诚的神终于崩溃,一下低吼痛叫出来:“啊——!”
这时,四哥手机铃声蓦地响起,他不耐烦地接听,里面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声音,道:“杀掉蒋诚,快撤。”
刚挂下电话,四哥就听见外面传来“砰砰”两声震耳欲聋的枪响!
他一皱眉,那枪声就在很近的地方。仓库里还有阿发和四哥,四哥侧侧首,让阿发出去查看情况。
阿发脸有些白,手抖着从腰间掏出枪,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谨慎地摸了出去。
他刚刚走到门口,那扇门就被猛地踹开,他被门扑扇在地,本能地抬起手枪,对向门口。
黑影一压,又是“砰”的一声,正中眉心。阿发瞪大眼睛,身体抽搐了两下,当场被击毙。
“警察!别动!慢慢地手举起来!”
四哥背对着他们,眼周松弛的皮肉抽了抽,目光冷冷地看了一眼地上的蒋诚。
他说:“别开枪。”
他的手慢慢、慢慢抬起来。
忽然,他拔出别在腰上的枪,对准蒋诚!
“砰砰——”两枪!
“当”地一声,枪掉落在地,蒋诚吃力地抬起头,眼前的男人身子晃了晃,然后轰然倒地。
后脑勺流淌出一滩鲜血。
没有了男人的遮挡,有点刺眼的夕阳余晖从外面照射进来,洋溢着一股桔红色的暖意。
蒋诚就看见那光匍匐在他眼前不远的地方。
他需要走过去,才能到光所及之处。
正对着他的有两个枪口,黑漆漆的,硝烟弥漫。
其中一个枪口挪开,露出清秀白净的一张脸,冷峻的神情,利落的短发,身影被余晖裁得纤瘦极了。
周瑾放下枪,静静地看着瘫坐在墙下的男人,那里光线黯淡,看不清他的眉眼。
身后有人发问:“谁!”
蒋诚沉沉地呼出一口气,先是举起双手,让他们看到自己手中没有武器,再靠着墙壁,一点一点吃力地站起来。
蒋诚此刻哑得可以,声音却在一片沉默中显得清晰。
他一步步朝向那光铺陈到的地方,然后说:“海州市丰州区刑侦二队前副队长,‘8·17’专案组卧底探员,蒋诚。”
他还没有走到视线清晰的地方,周瑾就率先朝他走了过去。蒋诚的步伐很慢,周瑾的步伐却很急。
赵平举着枪,担忧地喊了她一声,“师姐,小心!”
终于,蒋诚走到光下,无论是伤口的疼痛,还是这刺目的日光,都让他有些睁不开眼睛。
此刻周瑾也已经走到了他面前,蒋诚能将她的脸看得很清楚。
他在想,他是不是已经死了,才做了这么一场好梦。
“蒋诚。”
她面无表情,抬眼看着他。
蒋诚已经累到了极点,眼皮沉缓地眨了一下,哑声说:“小五,还不过来奖励我一个热吻?我想……”
“啪”地一声,周瑾抬手一巴掌甩在蒋诚的脸上!
钢铁森林 88
蒋诚头偏了偏,眼瞳轻缩。
他觉得自己挨刀受打的疼都比不上周瑾这一巴掌。
他缓缓转过头来,小心地看向周瑾。
她垂下手,攥起来,发疼的手掌在轻微颤抖着,胸口剧烈起伏,可她还是面无表情,只有半张的双唇间在粗重地呼吸。
蒋诚满身的伤痕,几乎没有人样。周瑾眼里一下流涌泪来,但她的表情还是冷的,僵直身着体,恨得嘴唇轻微哆嗦,质问他:“谁准你这么做的?蒋诚,谁让你这么做的!”
蒋诚笑起来,说:“我知道你一定会生我的气。我错了……小五,我错啦……”
他低声哄着,伸手将周瑾按进怀里。
疼,真疼。周瑾贴着他,碰到那些伤口,几乎疼得蒋诚要呕出来,可他不舍得放手,他抱着的人是周瑾。
他的小五。
他布满淤青血迹的手指穿过周瑾柔软的发丝,他眼前有些溃散、模糊,只能撑着力气低语:“原谅我,好不好?”
周瑾忍着哭声,攥着蒋诚衣服的手逐渐紧,她闭上眼睛,就这样抱着他流泪,“我恨死你了,你知道么?我每一天都在恨你,蒋诚。”
蒋诚笑:“我知道。”
没多久,耳机传来一道命令,是谭史明在说话:“把他带回来。”
周瑾也听到,不得已放开手。蒋诚有些迷惑,伸手想去抓她,特警上前擒住他的手腕,一把铐上。
“蒋诚,我们现在以涉嫌杀害‘8·17’专案组组长姚卫海、警员孟俊峰的罪名逮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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