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归来仍少年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盛世唱响
煤油灯的火焰在灯芯上微微跳跃着,张拴常的生命跟这盏微弱的灯光一样,曾经在远离地面一片漆黑的深井下,努力地挣扎着发着亮光,为远在土关的家里照亮着前面的路。
“和采煤工的脏比起来,我们掘进工是井下最累的工种,收入要比采煤要少一些,但是比其他工种要多一点。采煤工一天的工资是60块钱,掘进工能挣到45块钱,而那时建筑工人一天的收入也只有30块钱,一个月下来,我要比建筑工人多挣四五百块钱呢。”张拴常说,“要不是那几年我工资高,咱家可能到现在也盖不起房子,现在这房子看上去是有些旧有些破败了,在当时,咱家的房子可是一砖到底,连一个土坯都没有用啊。”
张欣然妈妈的回忆渐渐被拉回到了过去,她刚嫁过来时家里穷得叮当响,他们白手起家,一砖一瓦,一碗一筷,也都是他们一点点奋斗出来的,要是没有张拴常外出打工,她怎么能把两个孩子拉扯大她静静地注视着炕头的张拴常不无感慨。
张拴常停了停说:“我大多时间上的是白班,早晨6点,闹钟一响就起床吃饭去矿上。6点40分,当大地还是一片寂静的时候,准备下井的矿工们已经来到矿区参加班前会。当班的组长是咱们土关同乡,在矿上,当班组长带领的矿工大都是他们的老乡矿工穿的全是黑衣服,只有出了事故后,前来救援的人才会穿桔红色的衣服。每次下井前,组长都会在井口清点和登记人数,还要签字,要是哪个矿工出了事故,拿着组长签过字的名单就能知道。”
张欣然妈妈注视着他,一言不发。
“深层矿井都要挖竖井,深度达500米到2公里,下井得乘罐笼,谁都知道下井后会有啥危险,所以,每天的班会上都要讲一遍安全。开完班前会,我们就迅速去澡堂换工作服,内衣也要换,主要是防止衣物摩擦产生静电,要穿高帮靴防水。换完衣服后再戴矿灯、拿自救器,到仓库领带铁丝,拿卡兰,佩戴好劳保用品后再去井口排队。”张拴常说,“这时,天边的太阳正在升起,我们却迎着朝阳走进地层深处。”
夜渐渐深了,黑黢黢的院子里一片寂静,只有虫子从树叶下偶尔传来的叫声,才能让人感觉到生命的存在。张欣然妈妈依旧注视着张拴常,她的心一点点揪了起来,目光里充满了对他的理解。
“下到井里在巷道行走时,可怕的黑暗就像魔鬼一样,会完全将一个人活生生吞进肚里,所有的光源靠的都是头顶的照明灯,但是,照明灯根本驱不散大片的黑暗,一道道光亮划过后,又是周围又是一片黑暗。那种黑跟地面上的黑,跟夜晚的黑是不一样的,那是一种令人害怕的黑,是魔鬼铁了心要把人吞进肚子的黑。要是看不到头顶照明灯的光,人虽然活着甚至走动着,但走着走着就会误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活着还是死了时时会在心里切换,只有确定有光源的存在,才会知道自己还活着。”
第四百五十三章 不堪回首
“沿着井下狭长的巷子往前走,通风气流就从耳边呼啸而过,脚下时不时会踩进湿滑的水坑,每走一步路都是艰难的。地下不像地上,没有参照物,四周都是一个样子,有时,连自己也弄不清走了多远,往地下走了多深,两旁的岩石、煤层和身边的铁轨就像一条死亡通道,朝远处更黑更深的地方延伸,我只能往前走,根本没有回头路。”张拴常说,“沿着黑黑的巷道一直走下去,终究能走到工作面,在一片漆黑里矿工头顶的照明灯相互交错着,这时,就能看到正跪在地上弯腰挖煤的采煤工。井下闷热潮湿,有时工人还会脱光衣服干活。可是,我们掘进工还得再往前走,我们要为采煤工提前炸路,切割岩石和煤层开路。”
张拴常不紧不慢地讲述就像是在抽丝剥茧,这么多年了,张欣然妈妈现在才从一字一句中知道,丈夫当矿工时居然遭受了那样的罪,当她在家里带着一双儿女时享受着天伦之乐时,他却在暗无天日的煤矿里,干着随时有可能会见不到太阳的工作。她看着骨瘦如柴的丈夫眼睛不禁湿润了,鼻子里的。
过了一会儿她问:“你下到矿井以后,在哪里吃饭啊”
“工作中间也就中午吃一顿饭。这时便是矿工们最轻松最开心的时候,我们可以暂时趁机歇一歇。下一次井不容易,我们的吃喝拉撒也都在井里,在好一点的煤矿,矿上会派人把饭送到井里,井里有许多挖空的地方,大家就在这里吃饭,吃完再接着干活。”张拴常说,“我所在的矿里,饭都是从井口超市购买的套餐,每餐有四个馒头,两个鸡蛋,一包咸菜,几瓶矿泉水。”
“没有炒菜也没有肉”张欣然妈妈问。
张全常说:“之所以给我们的饭里不带一点晕,不带一点油星,主要是因为矿上担心矿工吃了油腻的东西后,在矿井里干活时拉肚子,一拉肚子就会影响体力。我们也不愿意因为吃油腻食物而拉肚子,没有了体力,我们也就挣不到更多的钱”
讲到这里,张拴常用深邃的目光看了看妻子,这时,她粗糙的脸上闪烁着亮晶晶的东西,煤油灯下她那张脸光泽全无,就像一个一点点风干的苹果,有些皱皱巴巴。
夜幕笼罩着这个农家小院,外面一片漆黑。在微弱的煤油灯下,张拴常显然已经回到了过去,一幕幕往事在他眼前浮现,年轻时,他的生命曾经像煤油灯灯芯上扑朔着的火焰一样,曾那样热情地燃烧着,能为家人带来哪怕一丝的光明和温暖,他觉得也是值得的。
过了一会儿,张拴常又接着说:“在矿井里,除了冒顶透水和瓦斯这些致命的事故以外,像砸伤碰伤的小事故就是家常便饭,潮湿、噪音、粉尘无处不在,特别是采掘面上的噪音非常大,大家相互之间说话根本就听不到,有些矿工受伤大半天,才会被工友发现,有的矿工被煤块或岩石压在下面动弹不得,他们的叫喊声别人也听不见,他们就只能等待机会求救。”
坐在炕对面的张欣然妈妈低着头,她沉思着,泪水一点点泛出眼睛。
“发生事故后,很多矿工和家属都会选择私了,矿工和家属大都不懂怎么维权,多少赔点钱也就把事了结了。还有些矿工死在井里以后,连尸骨都捞不出来”张拴常说到这里,他回忆起了太多太多心酸的往事,本来就有些微弱的声音颤抖了起来,就像乐器上渐渐松驰的弦发出的忧伤的旋律,惆怅、凄然。
“他爸你,你太不容易了你以前怎么从来都不说这些你要是早点这样说,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去当矿工”张欣然妈妈抹了一把眼泪说。
张拴常努力地笑了笑说:“不当矿工,咱家拿啥盖房子不当矿工,家家和欣欣咋能长大欣欣是个有出息的孩子,我没有白疼她咳咳”
“煤矿就不给你们配口罩他们的心也忒黑了”张欣然妈妈埋怨道。
“口罩没用,得配防尘面具。不过,配了防尘面具也基本没用,当天就被粉尘堵塞了,一堵塞也就报废了,矿上为了省钱就让大家自己买口罩。井里又潮又热,口罩根本就戴不住”张拴常不想再说井下的事情了,他稍稍顿了顿说,“我给你说说出井以后的事情吧,出井了就轻松了,就又能看到夕阳和大地,花草、虫子和树木了。听吗”
张欣然妈妈一时哽咽,她坐在另一头的炕头使劲地点了点头,煤油灯作证,一滴泪水掉了下来。
“下午三四点钟我们就出井了,我们重返地面可以看到阳光了。在荒无人烟的山沟沟里,从地下几百米的井里回到地面时,每个人脸上都沾了厚厚的煤尘,除了红色的嘴唇和白眼仁外,脸、脖子、手、甚至指甲缝里都是黑的。劳动中,矿工断手断脚的甚至遇到矿难的事,让每个人心里都很害怕,点名后要是整个班组的人都齐全,胳膊腿都完好,大家心里也就高兴,一个组的矿工都是一个地方的老乡,谁也不愿意看到老乡出啥意外。”张拴常说,“升井后,大家就在澡堂里点上烟,跟神仙一样舒服舒服地抽上几支,然后,泡在池子里舒舒服服地洗上个热水澡,那是一天里最放松的时候。”
说到这里,张拴常的表情也变得轻松了许多。
“把身上的煤尘洗完后,我们都会发现皮肤越来越苍白,这是因为长期见不到阳光的缘故。泡完澡后,我就换上干净的衣服回宿舍。这时心情会很好,因为这时我才知道平平安安过了一天,我也能想到,我又给家里多挣了45块钱,家家和欣欣又长大了一天。”张拴常说。
“我们的宿舍在活动板房里,上下铺,六至八个人一个房间。宿舍有电视但没有信号,是聋子耳朵样子货。到了晚上矿工们就在一起打扑克,有时,我和咱村的那几个人玩,有时也和外地的矿工玩,大家出门在外情况都差不多,家里也都很穷,我们打扑克时也赢钱,但玩得特别小。每个矿工都有一家老小,都是家里穷得实在没办法,才出来当矿工的。我们怎么忍心把彼此的钱赢光”张拴常说,“从澡堂出来到第二天早上穿上工作服之前,这段时间最舒服”
张欣然妈妈说:“那哪里比得上我在家舒服我就是干干农活,去山下挑点水,每天都能晒到太阳,每天都能看到这一道道山梁,看着漫山遍野的山绿了又黄了,黄了又绿了,家家和欣欣在小时候都知道,等这山全部变黄了你也就快回来了,他们就有糖吃,有新衣服新书包了。可是我们怎么也没想到,你居然遭着这么大的罪”
第四百五十四章 扪心
“我在煤矿干了这些年,其实我也害怕了这些年。透水、瓦斯爆炸、冒顶、塌方各种各样的事故也都潜伏在身边。我经历过好几次有惊无险的事故,也眼睁睁地看过,刚刚还和我说话的工友,居然被活活压在煤板下面,血肉模糊,血里还混杂着黑黑的煤尘,穿桔色衣服的救援人员赶来简单地处理之后,煤尘便随着采煤机的声音将巷道填满,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张拴常说。
“那时,我的心都在猛烈地跳动着,我会不由得摸摸自己的脑袋、胳膊和身子,跺跺脚,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我常常会突然想到你和家家欣欣,我仿佛会把自己当成那个工友。”张拴常说,“还好,不管怎么说,这些年我还算保住了囫囵身子,还能回到家,我最高兴的事情就是没有让两个孩子受罪,没有让他们为学费,为穿衣吃饭发愁,而有的人最后钱没挣到,还赔上了性命。”
张欣然妈妈说:“你回来了就好,咱这辈子再也不去那个鬼地方了”
“不过,也有一点不好,那就是如果在井下断胳膊断腿,矿上还会管,可是像现在一样患上尘肺病,维权就太难了,我先后在几个矿里都干过,像我这种流动矿工,谁肯承认这病是从谁家的矿上得的”张拴常说。
夜已经很深了,煤油灯孤独地燃烧着,窗外的黑已经仅次于矿井的黑。
张拴常想彻底把自己这些年来的经历全部说给妻子听,把这些话全部说出后,在这个世界上,也就只有她清楚他的遭遇和心里的想法。
“你知道我在矿上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回来吗”张拴常突然问。
“年龄大了也应该回来了,这活怎么能干一辈子啊”妻子说。
张拴常伸出皮包骨头的胳膊冲着她摆了摆,皮包骨头的手,像插在山梁上的破烂的彩旗的竹竿在风里摇晃。
他咳嗽了几声又看着她说:“我那年回来前一个月,4名外省农民工刚从井下升井时,矿桶跟井壁突然发生了碰撞,提矿桶的桶口就倒着朝下翻扣,这4名矿工全部掉进井下近两米深的水里。他们凄惨绝望的哭喊声和呼救声让人毛骨悚然,可是,在场的跟班矿长却没救他们,只是让其他矿工赶紧从另一个井升井。当时,我就在离出事地点40米的地方,我赶紧大声问领导为什么不救人他没有回答我。”
“我一急之下就让绞车司机和机电矿长跟我一起救人,我脱了衣服跳进冰冷的水里,把两名矿工救到矿桶里。过了一会儿,被损坏的矿桶经过简单维修也可以用了,我就把这两个人送到地面。可是,另外两个人都死在水里了。”张拴常说。
看着坐在对面炕头上的张拴常,张欣然妈妈的目光里充满了对他的崇拜。自从嫁给他以后,她在生活中没有受过半点委屈,尽管石堆村是一个破败没落而又萧条的原始村,这里的自然条件非常恶劣,收种庄稼也全靠肩挑背驮,可是,她从来没有受过任何人的欺负和为难,家里的重活也都是张拴常抢着干。
张拴常在外打工那些年,村里的人看着他们家的日子一天天好了起来,也都会对她投来羡慕的目光。她一直觉得自己很幸福,因为张拴常不光人高马大,身体强壮,而且,他的骨子里面总有一种英雄的情结。刚结婚那会,他每天干完农活后,都会拿出收音机听武侠小说,他喜欢武侠里的快意江湖。
从张拴常的讲述中,张欣然妈妈能想象得到在营救两名落难矿工时,他会是多么的勇敢,多么的侠肝义胆。
“但是矿难发生后,矿上却向上面的检查单位和遇难矿工家属隐瞒了实情,他们还让黑社会把我从宿舍带到跟前的荒山上,威胁我不要说出真相。那几天,死者家属也找到我,一个死去的矿工的妻子带着几岁大的孩子,跪在地上哭着央求着我,问当时的情况”张拴常的声音颤抖得说不下去话了,他把深邃的有些吓人的目光投向妻子,目光里夹杂着丝愧疚与无奈。
“看到死者家属的那个样子我的心都撕裂了,撕成了一片一片血淋淋的碎片,顿时,我就像是看到了你和孩子们”一行浑浊的眼泪从张拴常干涸的眼睛里流了出来,“那时,我想到了我死在矿上以后,你们母女三人跑到荒山野岭的矿上,对着黑心矿主撕心裂肺绝望痛哭的情景”
接下来就是一阵抽泣声,先是张拴常低沉的抽泣声,再就是张欣然妈妈伤感沉闷的抽泣声。
煤油灯的光在黑暗里照亮着房子,黑暗似乎也想把这点光吞噬掉,从房间的四面八方朝着光亮挤压过来,在这个并不算大的空间里,光亮与黑暗并存,就像一场旷日持久的对抗,谁也不让谁,谁也不对向对方妥协,就这样僵持着。在影影绰绰的光影里,他们都不再说话,空气似乎也凝固了,只是会粗一声,细一声,哀一声,怨一声地抽泣声
过了一会儿,张欣然妈妈突然从炕头站了起来,她走到张拴常这一头,坐在他身边,一把将骨如柴的他揽进怀里,紧紧抱在自己的胸前。张拴常的眼泪突然像决堤的海,一下子冲破防线,稀里哗啦地从内心的深处,跟煤矿深井下的水一下涌了出来。他“哇”的一下放大声哭了起来。
张欣然妈妈紧紧的搂着他,她的下巴顶在他干瘪的脑门上也放大声哭了。
在这个寂静的农家院子里,在这个沉寂的小山村里,这样伤感凄凉的哭声传得很远,很远
“我这辈子什么亏人的事都没干过,但那次我做了一件亏人的事,我,我”张拴常伤心得浑身抽搐,一时说不出话来。他稍稍缓了缓又咳了几声后说,“我没有把真相告诉给跪在我脚下的女人和孩子我隐瞒了真相呜呜”
过了一会,张欣然妈妈松开了张拴常,然后,捧着他苍白干瘦的脸用宽大的衣袖替他抹去眼泪,也抹去自己的眼泪说:“他爸,家家和欣欣这会都睡了”
张拴常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失控了,便止住哭声,稍稍平静了一下情绪。他依旧依偎在妻子怀里,急急匆匆走过这多么年,背着行囊远走过他乡,下过几百米潮湿的深井,也经历过一桩桩与工友的生离死别,此刻,他躺在家里的土炕上,在这盏煤油灯带来了光明的夜晚,静静地依偎在妻子温暖的怀抱,这是多么的幸福。
第四百五十五章 钱永远比我重要
又过了一阵子,张拴常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
他接着说:“自从那件事以后我就天天做恶梦,那几个矿工在昏暗的400米井下临死前凄惨绝望的呼喊声,常常把我从梦里惊醒,我仿佛看到了他们那张漆黑的脸,泛红的嘴唇和绝望的白眼仁,我被吓得浑身都冒冷汗,实在受不了了,我觉得我都要崩溃了。事后我才知道矿上为什么见死不救死一个矿工要比抢救和补偿一个残疾的矿工花的钱少。那时,我真的害怕了,彻底绝望了,我就卷铺盖回家了。”
张欣然妈妈说:“他爸,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年了,你就把它忘了吧。再说,你也是救过人命的英雄啊,你不要太自责了。”
张拴常从她的怀里轻轻挣脱开来,然后坐直身子说:“他妈,那些年我每次下井的时候都不知道还能不能上得来,能不能见到太阳没下过矿井的人永远都不会明白今天活着下班这句话对我们意味着什么只有在黑暗潮湿的煤矿里打过工的人才会明白,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就是不当矿工。”
“嗯。”妻子点点头。
张拴常转过身子认真地看着妻子,用木棍一样细长的胳膊抓住她的双臂认真地说:“你记住以后咱们家包括后代在内的任何人,宁愿穷死宁愿沿街乞讨,都不准去煤矿打工。我们家世世代代都不准烧煤,那些能发光能发热的黑东西上面,沾满了矿工的汗水、泪水和血水,每一个被挖上井的煤块后面都是一个个比我们还要悲惨的家庭,哪个矿工背后没有妻子儿女哪个矿工没有身生父母”
“嗯。咱们张家人世代不当矿工,世代不再烧煤。”张欣然妈妈说,“他爸,过去那些不高兴的事你就忘了吧,就让它过去吧”
“他妈,这些事你不要给孩子们说,他们现在都长大了,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的过去,不想让他们知道他们的爸爸是那样非人的活着的。我们这一代人算是牺牲了,我不想让孩子们知道他们童年的快乐和新衣服、新书包,是我跟狗一样跪在深井下的岩石层里,冒着生命的危险用炸药和切割机一点点换回来的。我不想让他们回忆童年时有丝毫的伤感,我也不想让我将来的孙子、外孙知道他们的爷爷外公曾是那样活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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