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羡仙【古风艳情话本】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野狐婵
“贱人!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人自觉失了颜面,心中大怒,爬起身来便伸脚欲踢。
恰是紧要关头,忽听得甲板上传来一阵打斗之声,一时船身摇晃,站立不稳。这俩人对望一眼,再顾不得其他,慌慌忙忙套上衣衫,闪身往外而去。
听得如此情状,琼真暂稳下心神,越发使力挣那麻绳,只把两个腕子磨得伤痕累累。
正丝丝呼痛,但听舱外有人呼喊她名字。她心中一喜,急忙应声,将那人引来一见,恰不是旁人,正是其父沉潋卿。
却说沉潋卿同琼真一道,中了贼人迷香便昏睡过去,醒来后已是手脚被缚,不得动弹。再看一旁几个护卫随从,身上兵刃早被缴去,俱是与他一般无二。
他心知此番怕是遇了匪,念及云岩寺辞别之时那慧因禅师所赠签诀,正是船行急滩之象,暗怪自身行事不谨,才遇此祸。一时又担忧女儿安危,急得满头热汗。
好在男儿不比女子,终究有些气力,几个护卫习武之身,不消片刻便挣脱了去,一行人赤手空拳,方出得舱门,恰遇着几个强人手执刀剑,一见之下便向众人斫来。
沉潋卿常年走商,倒也会些拳脚,只此时不去恋战,反转身入内,连连呼唤女儿,心急如焚。
所幸天可怜见,此遭琼真虽鬓发凌乱,唇色苍白,面上却一派凛然,并无泪痕,潋卿一颗心总算落肚,也顾不得那瑟缩一旁正暗自饮泣的女子,只把女儿负在背上,疾步往外去了。
只是他救女心切,不妨有人竟躲在暗处窥视,眼见二人已步出舱门,趁其不备便朝他面门挥来一刀。
潋卿躲避不及,连连后退,胸前蹭过利刃,立时便破开一道血口。他忍着痛意抬眼去看,见面前立一大汉,正是方才酒栈中所遇之人。
这大汉此刻浓眉倒竖,全无半点善意,大喝一声又接连劈来几刀,刀刀切中要害,把个好好的人儿伤成了挂血的葫芦,待到支撑不得,终是倒下身来。
琼真两眼不明,只听得父亲闷哼几声,没了言语,又闻鼻尖血腥之气渐浓,知道不好,心尖痛得没了知觉,扑身过去便要拼命。
千钧一发之际,却听那湖面上“嗖嗖”几声,射来几支点了火的流矢,虽则没个准头,胜在运道绝佳,又恰巧顺了风势,便直直射到那大汉头顶发髻之上,霎时便如干草遇明火,熊熊燃了起来。
那大汉没有防备,一惊之下手脚乱挥,引得通身是火,没奈何间只得弃了刀刃,一头扎进湖中,不一时便没了挣扎,命归水府。
而那些强人,眼见船上顷刻间燃起大火,亦是金命水命,走投无命般跳窜入湖,各自逃生去了。
琼真心中恨极痛极,欲诉无门,只当父亲已然身死,虽觉周遭火势滚热,却已没了求生之志,全身之力甫一卸下,便是万事皆休,软倒在地。
昏沉间,但觉一道松木香气扑面而来,一节如寒玉般温凉的手指凑到鼻下,探她气息。
正不知此人是谁,却听适才那受辱的女子扑到跟前,哭喊道:“顾小官人!”
诸位看官,你道这顾小官人是如何寻来的?
原来他白日里得了戚月娘的口信,便赶往双香楼去。却不料楼中的鸨儿一见他面倒连声告饶,直说月娘子已先一步被那刘姓客商领去,如今显是早出了城门,望渡头走了。
顾云昭思索之下便命怀安牵两匹快马,主仆二人扬鞭催促,行了一程,到得渡头之时已是乌金西垂,薄暮冥冥,湖面上漾起一层波纹,极目望去尚能见着一条大船正顺风向南,渐行渐远。
怀安见这情状便劝道:“月娘子既已登船而去,留在此地也是无用,郎君不如早些回府罢。”
顾云昭点头应下,此时方觉累了半日肚中饥饿,又见近旁一个酒栈灯火通明,虽破旧了些,倒有阵阵饭食香气飘散出来。
他举步往里走去,随口吩咐伙计端上好酒好菜,与怀安二人寻张空桌便落了座。
环顾四周,见往来男子,大都布衣短褐,身材壮挺,应是湖上的渔夫、艄公之类,平日里并不多见,不免多瞧了两眼。
但听一人吹嘘道:“老子今日得了桩好买卖,少不得要请诸位兄弟喝上一杯!”
有人便问道:“许叁哥向来少见,今日怎的不去渡船?倒来与我等喝酒,莫怪嫂夫人知晓,夜间不许你上榻。”
众人一听皆哈哈大笑起来,那名唤许叁的面上捱不过,借着酒劲大声道:“还管那些作甚!我那条船被人买了去,得了这个数!”他将手掌翻了一翻,过后似是想到些事,又凑近了低声道:“只是那买船的汉子面色不善,身旁伴一伙强人,适才我见他领了几个客商登船,却不知要做些甚么……”
顾云昭将这些话听了满耳,心中大惊,只怕戚月娘才离虎口,又入狼袕,当即把那许叁叫过一旁细细盘问,少倾又交怀安雇一条小船,自己往马上取一个箭囊并火折子,姑且负在肩上。
事急从权,这主仆二人顾不得填肚,当下便架船追赶。行至夜半时分,方见得前头大船悬在湖心,其上烛火明灭,打斗之势愈演愈烈。
怀安骇了一跳,面上险些落下泪来,正颤着腿儿发抖,却见自家郎君自肩上取下几只羽箭,拿火折子一一点了,胡乱射了出去。
这一桩拔刀相济之事,正和了俗语所言,乃是:吉人自有天相,歹人何愁枭首。
——
今天是有肉有泪,有惊有喜的一章,顾小官人初生牛犊不怕虎,桃花运来了挡也挡不住!
很有意思的是,码这章的时候我看到了各位小仙女的评论,尤其是牛皮糖922写的长长的一段话。
我本来打算这章就让沉老爹领盒饭的,但是想想这一家子确实有点可怜了,而且好巧不巧我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看到了来自鳏夫的呼唤,于是……他起死回生了,后续还会给他安排一个如花美眷,这或许也是没有大纲没有存稿的唯一一点好处吧。
希望大家看文愉快!
不羡仙【古风艳情话本】 第十一回随晓雾迷途水云乡逢渔父误入桃花源
潇洒太湖岸,淡伫洞庭山。鱼龙隐处,烟雾深锁渺弥间。
这几句长短词,说的乃是太湖山水,浩瀚缥缈。而此间大雾弥漫,横塞湖面之景,又以昼夜将合,晨曦微现之时最盛。
然则景致虽美,船行其上却多有不便。暂不论方位难辨远近不识,单说那濛濛雾霭水汽氤氲,沾得衣裳眉梢尽皆湿润,便教人不胜其苦。
恰如此刻,顾云昭立于船头,悬荡湖心,任由小舟随波逐流,不知飘到何处才是底止。
他极目望去,只见烟笼寒水,茫茫然一片,心中叹息一声,又觉眼睫上顷刻间便凝了层水珠,正欲伸手去拂,却听一旁炭炉哔啵作响,戚月娘提着铜壶斟了杯热茶,将个小盏递到他手中,嘴上说道:“小官人快些暖暖身,这湖上湿寒,可别风邪入体才好。”
怀安冷眼旁观,瞧她如此殷勤,鼻下暗哼:“若非你作妖,我家郎君何需受这苦!如今这般境况,回府后少不得挨顿板子……”
正腹诽间,那舱门吱呀一声开了,出来两个身姿曼妙的小娘子。其间一人生得华若桃李,如琬似花,可惜面上含几缕忧丝,眉间蹙一点清愁,眼皮红肿,双目更好似蒙翳般无光无神,显是患有目盲之疾,不免教人叹惋怜惜。
但见她面朝船头,敛衽施礼,哑声谢道:“今得义士搭救,不啻重生,此番大恩,杀身难报,日后若有差遣,小女子绝无二话!”
说话之人正是琼真,前夜里一场祸事临门,沉家一众仆妇随从,连同她那养娘在内,死的死,逃的逃,一个不剩,唯独婢女香如,无意中滚落床底,凑巧躲过一劫。如今主仆二人已然脱困,琼真虽负了些伤,到底无性命之虞,只是想起昨夜光景,心中念着父亲,想他下落不明,生死难料,万般忍耐不得,适才已在舱中哭过一场。
而顾云昭听她这一番信誓之言,不似一般闺阁女子,倒有些江湖侠气,不免抬起眼儿把那眸光又从琼真面上细细逡巡过一遭,只觉甚是合缘,仿似在哪里见过一般,一时愣神,竟浮了团红霞在面上,虽明知她眼瞧不见,心中却霎时慌乱,连忙让礼:“娘子不必言谢……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两人你来我往,又都是琼枝般毓秀的人物,落在旁人眼中怕是赏心悦事,却不想这片言只语起涟漪,倒把一人惊得瞪圆了双目。
原来昨夜又惶又惧,那香如并未看得分明,此刻借着晨光去瞧,只见这少年郎立于船头,身着水色锦袍,额系玄青束带,虽则衣料被灼去几个窟窿,面上亦沾染些烟灰,眉目却衬得越发分明,端得是皎如玉树,天质自然。
如此俊俏少年,只消见过一面便绝不会错认,她敛眉想道:“云岩寺中做那歪诗的郎君,莫非就是他?”
正暗暗思索,乍听得欸乃一声橹响,忽见凉风骤起,水势渐涌。而风过之处,竟隐隐现出一座湖心岛,四周水泽泛泛,芦荻丛丛,唯有正中山峦墨染,好似世外桃源一般。
那湖岸边斜荡一条小舟,其上依稀坐一老翁,头戴箬笠,腰间别篓,正自垂钓。
怀安惯来伶俐,当下便摇着浆儿靠到近处,开口相询:“这位老伯,借问一声,此处离吴江县有多少路程?”
那老翁听在耳中,却只捻须一笑,并不作答。怀安不想他好声好气问来,倒落了没脸,正要发作,却被自家郎君止住,只得垂下头来退在一旁。
顾云昭抱拳一礼,又观这老翁童颜鹤发,颌下垂着美髯,飘然有出世之姿,手中虽执一竿,下头却无钓线所系,心中纳罕,随口便问了出来。
老翁听罢放声一笑,只道:“无便是有,有即是无,机缘到时,愿者自来。”话音方落,但见他将钓竿一甩,一尾青鲤蹦跃出水,竟直直落入竹篓之中。
“好极,好极!今日酬客佳肴已备,这便回转罢。”说话间,老翁径自立起身来,摇着橹往水径深处摆去,待到船身渐没在濛濛雾霭之中,只听他长叹一声:“傻小子,还不快些随我来,却是在等甚么?”
那声音缥缥渺渺,落入耳中,众人方如梦初醒。怀安此时也不需旁人催促,使力摇起浆儿便往前追去。
两艘小船时起时伏,不片刻便涉过丛丛芦荻,飘荡入河。再抬眼看时,只见地势平坦,足有百余亩宽阔,河道两岸峰峦层迭,树木蓊郁,时节虽已入夏,此地却依旧春光烂漫,各种名花异卉,烂如锦屏般不胜枚举,真若四时八节,不谢长春。
那岸边建有一园,周围编竹为篱,篱下遍植芳草,门内铺就一条石子小径,直通向正中叁间草堂。
堂虽草创,胜在清雅别致,纤毫无垢,此时檐下立一妙龄女子,见有船来便移步迎将出来,一面接过老翁手中渔篓,一面弯了眉眼,邀人登岸,口中道:“此地偏僻,不想今日倒接连有客登门,阿爷果然神机妙算!”
这一路奇景不迭,恍若仙境,那老翁与这女子又容貌过人,举止不凡,顾云昭心知今日一遇,必有缘故,当下拱手道:“不知老人家引我等前来,所为何事?”
不待老翁答话,那女子先自抿唇一笑:“你这郎君倒是个急性子,莫急,自有你的好处!”目光流转,又看住琼真主仆二人,温声道:“小娘子南下一路辛劳,何不随我入内小坐?”说罢,便引着人往里走去。
琼真又惊又讶,正不知她因何知晓自己来历,心中却恍然想起父亲先前苦寻的世外高人,思绪万千不足道,只得扶着香如随她去了。
一时众人入得园来,鼻尖霎时便笼了层异香,待得转过草堂,又现精舍数间,四周花木环绕,斜风起时绿暗红飞,清幽非常。
疏林掩映间,但见那门边坐着个垂髫小童,正敛眉凝目,摇晃着蒲扇煎药。也是凑巧,这一时片刻恰熬得了一碗,于是忙忙取个瓷盅装了,掀帘子进了里间。
琼真一行少不得缀在他身后,入内只觉苾芬扑鼻,再细看时,又见墙上挂几幅山水小画,近旁摆一架竹屏并镂花桌凳之类,色色洁净如洗。屏后更设一张白木卧榻,榻旁博山炉中如有兰绮,此时朱火青烟,袅袅升腾,宛若流云。
而那榻上竟仰卧一人,虽双眸紧闭,面容苍白,却依稀可辨其眉目,乃是个清隽端方的须眉男子。
琼真眼不能视,自然不知,只是婢女香如一见之下倒惊了一跳,大喜道:“娘子,是咱们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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