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国贼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巨火
刘存到后院澡房用竹子引来的河水洗了个澡,换上身短褂回到客厅,登上矮榻盘腿坐下,接过孙婉递来的茶杯喝下两口,立刻惬意地大赞起来:“还是纯粹的清茶好喝,夏河城的茶加盐加花果什么的实在难以忍受啊!”
享受了几杯茶,刘存叫儿子坐到身边来,询问近日的学习进度和收获,指出算术题中的几处错误,接着赞扬一番,最后给儿子布置个艰巨任务:尽快烧制五千个吃饭的陶碗、五百个煮菜用的陶锅、一千个装食盐的小陶罐。
接受重任的刘振愉快地离去,妞妞也趁机跟着哥哥去疯了。
刘存一把将孙婉抱起大步走进卧房,正要像往常一样把怀里的孙婉扔到床上,谁知孙婉紧紧抱住他粗壮的脖子,忙不迭地低呼起来:“不要、不要!婢子怀上了,不能摔了。”
刘存全身僵硬,呆呆看着怀里的孙婉:“真的?”
孙婉点点头:“前天才知道的。”
刘存轻轻把孙婉放到床上,坐在床沿俯下身,热烈地亲吻她嫣红的双唇,好一会才意犹未尽地抬起头:“从今天起不许干重活,明天我让吕安挑几个小丫鬟回来伺候你。”
满脸绯红的孙婉满足地点点头:“听你的。”
刘存担心自己把持不住,不敢再贴着孙婉,爱怜地扶起她低声说道:“我要写些东西,帮我磨墨好吗?”
孙婉幸福地抱着刘存,好一会儿才不舍地松开:“听说今天咱们那边来了许多劳力,看来新寨子很快就能建造了。”
刘存点点头:“一步步来吧,先搭建棚子住下,对付这几个月,分出一半人力开出五千亩土地,赶紧种上豆子,秋后能收多少是多少;另一半人去砍树、修砖窑、烧砖瓦、烧石灰、采石头和运粘土河沙,这几天我会到南边去筹划,告诉他们怎么干才高效快速,下个月再集中人力建房,一户人家修建一座砖瓦房,要是来不及先用茅草代替瓦片对付一年,但每座房中都要修个火炕,每户人家先分一亩地,让大家自己种菜、养猪、养鸡什么的,一定要在入冬之前,让所有流民住进宽敞暖和的新房。”
“你心地真好。”孙婉由衷地钦佩自己的丈夫。
刘存笑道:“这三千多人都属于咱们自己人了,今后还得靠他们干活,所以应该爱惜他们,不能像外面的大家族那样无情无义,把家奴当牛马使唤。这批流民是最早逃过来的,大多数人还能拖家带口,一路逃亡历经千辛万苦,年纪大的或者生病的基本都没了,庆幸的是大多数家庭还算完整,很难得啊!今后恐怕难碰到这样的流民了,最重要的是,绝处逢生的人有了家,会更珍惜来之不易的新生,不会轻易逃跑,相对来说,要比买来的家奴好用。”
“确实如此,要是没了家,活着的人恐怕很久都缓不过来,可怜啊!”孙婉对此有切身感受,所以非常理解丈夫的想法。
刘存突然想起件重要的事:“有个好消息忘了告诉你,回来的路上我粗粗问了一下,这批流民中有十多户都是破落的寒门家庭,大都是青州来的,我已经和他们中的几位先生单独谈过,他们非常乐意当村中蒙学的先生,而且没人反对我让女孩读书识字的想法,咱们盼望已久的学校很快可以开办了。”
孙婉高兴不已:“这下好了,咱们妞妞也可以上学了。”
刘存搂着妻子走向侧边的书房,摊开一副精心绘制的大珠山地形图的?布,细细思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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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国贼 第九章 第一片基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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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平元年,八月中旬。
大汉军队与黄巾军的激烈战斗仍在继续,青兖两州交接处的大部分地区、以及北面的济南国和北海郡等地战事尤为激烈,两军数十万将士每日都在进行或大或小的血腥厮杀,数以百万计流离失所的难民涌进徐州和汝南地区,较为偏僻的海滨地区琅琊郡境内,也到处是无家可归的凄凉流民。
天怒人怨的大汉朝廷取消党禁、释放所有关押党人的消息刚传到琅琊,多达三万余青兖流民也随之进入夏河城辖内,身为本地三大富商之一的新贵刘存,再次被县令程秉紧急召到夏河城。
县衙东苑简朴典雅的书房里,程秉看到风尘仆仆的刘存恭敬地向自己弯腰致礼,和蔼地上前虚扶一下,仔细端详晒黑一圈的刘存关切地问道:“子鉴为何如此憔悴?”
“禀大人,这半个月学生都在海边,领着民夫修筑盐田,抢在大浪大风到来之前把基脚打下,否则今年就要荒废,一旦隆冬季节来临根本无法下海。”
刘存如实回答,从一开始他面对当官的都自称为学生,开始不少人背地里耻笑他,可久而久之大家习惯了,兼之刘存为人大方,素有仁义之举,知书达礼和宽厚仁德的名声慢慢传开了,逐渐赢得包括官绅在内的广大民众的好感和推崇。
最近甚至传出消息:琅琊国君刘玺已经在与麾下文武讨论,准备分出个举荐名额,举荐出性格敦厚、宽宏仁德、乐善好施、率领数千流民开荒伐木生产自救的刘存为“茂才”。
程秉听了刘存实实在在的话,欣慰地点点头回到矮榻上坐下,示意刘存坐在侧边的席子上:“子鉴,本官迫不得已匆匆把你叫来,纯属无奈啊!数月来,你的城北庄子收容了数以千计的流民,利用开荒种地、修建庄子、开山挖泥、开渠种树等举措,为流民提供米粮,而且每天坚持在城北施粥赈济,活人无数,功德无量,为本县所有富绅之家做出了表率,赢得无数民众的衷心感戴,所以,本官此次把你召来,再次烦扰于你,内心愧疚不已啊!”
刚跪坐下来的刘存连忙拱手弯腰:“大人一片为民之心四方皆知,学生只是做了点分内之事,当不得大人如此谬赞,大人如有差遣尽管吩咐,只要学生力所能及,决不推辞。”
程秉心怀大悦,压低声音提出请求:“子鉴,本官想向徐州糜家设于东海的粮仓,购买十万斛米粮赈济灾民,苦于府库窘迫无力施为,还请子鉴助我。”
刘存大吃一惊:“大人,要是拿出一万斛的米粮钱,学生咬咬牙也许能凑齐,再多就无能为力了!”
程秉哈哈一笑:“子鉴别急,听本官到来,记得两月前你托本官进献国君的那套巧夺天工的花鸟酒具吗?”
刘存愕然点头:“学生记得。”
程秉的声音更低了:“上月中,糜子仲携厚礼至开阳王城为国君贺寿,国君欢欣之下,拿出你进献的那套精美酒具,款待糜子仲等七名当世俊杰,众人见了那套洁白如玉描绘花鸟的玲珑酒具,顿时惊叹万分,疑之为天造之物,糜子仲久久沉溺于宝光之中无法自拔,直言你赠送给他的一套青玉酒具已堪称绝世宝器,每次他拿出宴客,都让客人们看得双眼迷离如痴如醉,谁知见了国君那套流光溢彩的酒具,他才知道人世间还有如此华贵之宝器,神色恍惚之下当众直言:如能求到一套敬呈他那嗜酒如命的老父亲,他愿付出两百金酬谢。”
刘存恍然大悟,随即满脸为难,似乎内心挣扎良久,才咬着腮帮说道:“大人知道我大汉制陶业匠师中流传的轶事,纵观当今天下作坊,也只有学生家里的陶窑和汝阳闵氏家族的陶窑,出过两次晶莹如玉的洁白器物,纯属苍天所赐,万中无一,可遇而不可求啊!学生承蒙苍天眷顾,数月前在窑中偶得数套彩陶,此后连续数月开了上百次窑,再也没有遇到彩陶了。”
说到这,刘存用力咽了咽口水,在程秉期待的目光中长出口气:“学生家里确实还珍藏着一套,也是数月前与那两套宝器同出一窑的绘彩白玉酒具,只是式样略微不同,如果……如果能对大人有所助益,学生愿意立刻返回,捧来献与大人!”
身高八尺的程秉猛然站起,一步胯下矮榻扶起刘存,满脸激动地连连点头:“子鉴高风亮节,不负我心中期望,本官定会有所补偿!”
刘存恭敬地弯下腰:“谢大人栽培,学生这就骑马赶回去,争取尽早给大人送来。”
“好、好!辛苦子鉴了!”程秉握住刘存的双手连连摇晃。
半个时辰不到,刘存策马进入城北庄园,找到正在指挥数百青壮用石碾夯实宽阔场地的吕平,将他带到十丈高的大槐树下低声问道:“糜家最近有没有找过你?”
吕平摇摇头:“自从上月派人送来一百个铁匠和两万斤生铁之后,糜家人再也没找过小的,城里糜家分号的掌柜糜丰几乎天天和小的见面,也没提到过别的什么,主上,莫非发生了什么事?”
刘存摇摇头,沉思片刻问道:“如果你是糜家家主,愿不愿意拿出两百金,用于试探我是否掌握制作彩陶的绝技?”
吕平吓一跳,可想了想又说道:“糜家富甲天下,传言糜家仅食客就多达三万,商铺遍布大汉各州,位于东海郡的各种作坊延绵数十里,一年红利数以亿计,若为了获得被天下富豪视为天赐珍宝的彩陶,花上两百金应该不算什么吧?”
刘存逐渐明白过来:“没事了,最近若有余钱,多向本地商家和各大作坊购买青砖灰瓦和造船木料,堆在庄子里储存好,等有机会就把庄子新修的护墙全都贴上砖,只要不超越朝廷定制即可,所有房屋按照我的要求,分成工坊区和住宅区,全部用青砖灰瓦建造,估计不久咱们就会用到,除了周边已经种上豆子的两千亩土地,黄道山北面有大量粘土,都是制陶和烧制水泥粉的上佳原料,必须尽快利用起来。”
“主上放心,小的已经买下黄道山北面的那片荆棘丛生的山丘,回头就叫人建造灰窑,开挖粘土开采石料,一定办得漂漂亮亮的。”吕平越来越能干了。
次日中午,刘存如约捧着儿子刘振根据仿制成功的一套白黄绿三色绘彩陶瓷酒具,恭恭敬敬地送到程秉的书案上。
程秉小心打开精致华贵的檀木小箱之后,激动得直抽冷气,伸出颤颤悠悠的双手,拿出造型别致的长颈酒壶反复揣摩,反复端详上面技法尚显稚嫩的花鸟图案,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好久才不舍地放入箱中,长出口气对刘存重重点头:“子鉴,回去安心等候消息,不出意外的话,年底之前,你将以茂才身份获得国君召见,如果国君采纳本官建议,很可能破格任命你接任夏河县令。”
刘存无比震惊:“这这……大人,这怎么可能?”
程秉正色道:“有何不可能?依照朝廷祖制和郡国典章,分封郡国的国君有权任免治下各县官员,只需事后向朝廷报备即可,子鉴虽说出身于没落寒门,但文武全才,德名广播,兼之治家有道,宽厚勤勉,担任我琅琊国偏僻一偶的区区县令有何不可?只是……”
说到这,程秉狭长的眼里露出几许愧疚:“子鉴啊,你素来对本官鼎力支持,本官亦不能愧对于你,说句心里话,这个管辖方圆百里的县令不好当啊!黄巾暴乱以来,各州各郡有识之士深忧天下大乱,纷纷以各种理由辞官归隐,朝中阉人把持朝政,迷惑圣上,弄得整个大汉官场天昏地暗,惶惶不可终日,兼之朝廷之税赋日益沉重,处罚日益严苛,各地官员为之色变,深恐殃及性命,祸及家族,纷纷挂冠而去了!”
“我琅琊国虽然境况稍好,但数月来亦是流民遍地,暴乱频发,国君身边已有数名从事悄悄告老还乡了,王国北面之诸县、东武、姑幕三县,半年多来被黄巾暴民毁得千疮百孔,几乎没人愿意前往以上三县为官啊!本官有自知之明,做做学问吟诗作赋,弄些经文释义什么的还凑活,但绝不是做地方官的料,而且本官这个县令只是暂且代领,终究还是要回到国君身边的,可数月来没人愿意接任,如今流民滔滔而来,旷野哀鸿一片,更没人愿意接过这付重担了,兼之本县连年亏空,府库官仓空徒四壁,若有不测如何是好?急煞人啊!”
程秉长吁短叹无力摇头,自己都没心情说下去,感叹良久缓缓拐出书案,走近忐忑不安的刘存,轻轻拍拍他的手臂,看着他的眼睛诚恳地说道:“子鉴啊,虽然本官与你交情不深,但本官知你胸有锦绣,绝非池中之物,只是缺个机遇罢了,如今这个县令之职非常棘手,对别人来说满是艰险,做不好恐怕还有性命之忧,因此诸公唯恐避之不及,可对子鉴而言,未尝不是个机遇啊!至于如何抉择,子鉴自己定夺吧,不管日后如何,本官都会把子鉴当成朋友看待。”
刘存真的感动了:“恳请大人明示,学生需要做点什么?”
程秉开心地笑了:“什么也不用,在家等消息即可,对了,若是可行,再送本官一套‘金刚陶’茶具吧,家母很喜欢,两月前,本官把你家总管送上的那套金刚陶茶具托人带回敬奉家母,家母欢喜不已,极为珍视,谁知家母数日前来信,痛心地说打碎了个杯子,不成套了。”
刘存后退一步,恭恭敬敬深施一礼:“大人,学生回去就上山选料,定会在半月之内,给大人送来一套天底下独一无二的茶具!”
程秉惊喜不已,抬起手郑重致谢:“先谢过子鉴了,本官定会在信中将子鉴的高义禀报家母!”
次日下午,回到珠山坳口的刘存停下脚步,顶着烈日坐在石头上,默默俯瞰山脚下一排排整齐宽阔的红砖青瓦工坊、小河两岸整齐排列的一栋栋民居,以及五百亩开始泛出金光的稻穗和数千亩绿油油的田地,忽然感觉自己如同身处梦境一般。
来到此地整整半年时间,刘存每一天都过得很沉重,可如今回想起来,忽然发现过往一切如同弹指间的虚幻景象一般。
此时的刘存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几许欣喜、几许满足、几许忧患、几许恐惧……似乎更多的还是沉重,重得令他难以喘息。
“主上——”
刘存猛一回头,看到三十余名伐木的青壮恭敬地向自己弯腰行礼,悄悄吸口长气站起来:“不是规定午时不用开工吗?怎么上来了?”
众青壮面面相觑,中间一名身材敦实手臂粗壮的中年汉子上前行礼:“主上,乡亲们天天都叨念主上的恩德,每个人都不愿歇息,连女人们都抢着干活,时时告诫家中能进蒙学读书的孩子们,不能忘记主上和主母的恩情,小的也和弟兄们说了,要是偷奸耍滑,就不配做人,所以大家只要有力气,都愿意多干一些。”
刘存的眼睛湿润了,他转向身后的大海遥望良久,再转过身时已经恢复正常:“正午日头太毒,找个阴凉地方歇息吧,大家的心意我领了,但不愿看到大家天天累死累活的,人活着为了什么啊?除了以劳作换取粮食和酬劳之外,还需要看顾家庭孝敬父母,需要妻子,需要孩子,需要过得舒心,需要繁衍生息,开心地看着自己的子孙一代代地传承下去。”
一群汉子听得双眼发红,刘存动情之下喃喃而语:“我也不知道今天为什么这么多话,可这些都是我的心里话,虽然平时咱们彼此从没说过话,但我心里从没把你们当成奴仆,而是把你们当成自己的父老乡亲,兄弟姐妹,不管你们信不信,这是我的心里话,唉!算了,不说了,你们去歇息吧,我刚从城里回来,觉得很累,也要回家了。”
刘存说完跳下牵着马缓缓下山,没有心机再回头看一眼,不知道所有汉子都冲他背影跪下,一个个满脸是泪,哭得如同孩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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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国贼 第十章 命运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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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存真的很累,回到家里洗漱过后,一头倒在榻上睡着了。
孙婉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点燃自制的一根驱蚊香,懂事的妞妞悄悄趴在母亲身边,看着轻轻打鼾的父亲捂嘴直乐。
后院银杏树下,二十多名被刘存收为武学弟子的幸运少年整齐地席地而坐,专注地望向正前方的黑板,盯着大师兄刘振用粉笔写在黑板上的十个个字,随后提起细竹竿做成的笔,在各自面前的沙盘上跟着书写。
距离此地百步之遥的寨子里,此刻也没有往日的喧闹,王家寨资格最老的三十余名男性原住民齐聚老王叔家正堂,一个个神色凝重忐忑不安,很长时间没有人开口,屋子里的气氛非常沉闷。
须发灰白的三老之一的王四叔坐在老王叔右手边,粗糙的大手捧着刘存送他的弯把陶杯,陶杯里盛着如今已被所有人喜欢的野茶,他那双似乎睡着的眼睛一直盯着杯中泛绿的茶水,和数十年来的习惯一样,双唇紧闭沉默无声,不到关键时刻不会开口,哪怕开口,也只是用最少的言语,表达自己肯定或否定的态度。
看到长时间没人说话,众星捧月中的族长老王叔幽幽一叹:“这段日子,你们大多数人都找过我诉苦,有的埋怨说,南面大山下的人越来越多了,修建的红砖青瓦房子一排又一排,从南面山脚下的两条小河上游一直排到下游的海边,他们抢着开垦了越来越多的田地,还修建了一条条连通东西南北足足五丈宽的道路和石桥,每一户人家懂事的孩子,都能进入新寨子中间那座宽大的蒙学读书,所以,咱们寨子的不少人觉得刘存偏心,觉得他忘了当初咱们收留他一家的恩情,不再帮助咱们王家寨了。”
停顿片刻,脸色阴郁的老王叔继续说道:“还有人对我说,咱们村的日子越过越好,家家户户住进了新瓦房,田地比半年前多了十倍不止,五个陶窑每月能烧出五千件亮闪闪的黑陶,每户每月都能从商队得到五万钱以上的分润,有了婆娘,有了小妾,还有了牛马和家奴,啥都不缺了,干脆挑明单干算了,和南面的新村划定土地界限,再立上界石,商队也要分出来,反正商队里的近半人是咱们王家寨人,这几个月走遍了南北八个县,买卖越做越大,已经熟门熟路了。”
“也有人说,刘家哥哥宽厚仁义,没有他就没寨子的今天,他也绝不会不管咱们,要是谁心里有不痛快,完全可以找刘家哥哥好好商量,大家都是一家人,不能分开,不管今后的日子是甜是苦,谁也不离开谁,只有这样,咱们寨子所有的老老少少才会过得安稳,往后日子才有依靠。”
陈述了以上三种意见,老王叔停下环视一圈,然后端起面前矮几上的茶水缓缓喝几口,似乎没听到堂中三三两两交头接耳的议论声,放下杯子侧身与右手边的王四叔耳语几句,看到王四叔微微点头,再转向左手边,细声征求村中最老的猎手王六叔的意见。
堂中交头接耳的人慢慢安静下来,不少人望向了坐在王六叔下首位由始至终沉默寡言的王杞,似乎在期待从没有表明自己态度的王杞说出心中想法。
可王杞始终没有半点反应,直挺挺地跪坐在草席上,紫红色的脸膛没有任何表情,半闭的双眼视线朝下,如同道士打坐一般,眼观鼻,鼻观心。
老王叔无奈之下,终于打破沉默,这一次不是自说自话,而是望向侧边的王杞:“杞子,这两个月你不是跟随商队外出,就是到南面新村查看,每次回来都心事重重的,然后闷在家里谁也不见,我知道你有想法,各位村老和我一样,想听你的意思。”
王杞恭敬地向老王叔施礼,挺直腰板大声通报一个涉及所有人利益的消息:“因为进入咱们这片地方的人口越来越多,外面传言县衙正在商议,把南面大珠山直到北面小珠山以东的近百里地界所有村寨,合并为一个乡,由各村寨自行推举蔷夫、乡佐、亭长和三老。”
满堂一片惊呼,老王叔等村老更是吃惊不已。
人群中一个四十多岁的精瘦汉子忽然跳起来,指着闭上嘴的王杞大声质问:“杞子,姓刘的和你最亲,这段日子他总是一个人骑马出山进城,隔几天就叫你去他家喝酒,是不是已经沟通县衙,要把咱王家寨变成他姓刘的家业????!”
众人一片哗然,又有四个汉子站到了精瘦汉子身边,对王杞怒目而视。
面对满堂神色各异的目光,王杞痛苦不已,最后微微昂起头,不紧不慢地说道:“如果我没看错,刘家哥哥绝没有这样的心思,因为他很快要出仕了。”
所有声音突然消失了,所有人脸上的表情僵硬了,就连雷打不动的王四叔也张开了只剩四颗门牙的嘴,久久无法合拢上。
王杞长叹一声:“诸位长辈,叔伯兄弟,听王杞一言,刘家哥哥是条龙,他不会长久埋没在这片小小的偏僻地方,早在一个月前,咱们各家各户还在盘算买回多少家奴的时候,刘家哥哥已经将所有的卖身契约,还给了他买回来的每一个家奴,又让所有安置下来的三千多流民自报来历,继承各自祖宗的姓氏,起了堂堂正正的名字,然后登记造册送到县衙,如今,那些流民和咱们一样,都是有户籍的平民了。我还听说,刘家哥哥归还所有人卖身契的当天,受其恩惠的所有人痛哭流涕,三天后,还有成百上千的人一边干活,一边掉泪。我终于明白了刘家哥哥的一片苦心,看到了他广如大海般的心胸,被他高尚的德操感动得惶惶恐恐,夜不能寐,也看到了他翱翔九天的志向!”
王杞突然站起来,来到三位村老面前缓缓跪下,匍匐于地连磕五个响头,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直起腰板,说出番更为震撼的话语:
“圣人云:道不同不相为谋!王杞无德无能,继续留下只能给寨子增添内乱,王杞今天就走,日后不管身处何处,只要王家寨父老乡亲有所叮嘱,王杞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王杞永世铭记王家寨父老乡亲八年前的接纳之恩,子子孙孙都会永远铭记王家寨王氏一族的恩德!”
王杞说完再磕三个头,站起来头也不回转身就走,等满堂之人反应过来,王杞已经消失在院门之外。
迷迷糊糊中,刘存被妻子推醒,他睁开疲惫的眼,看到妻子满脸的焦急,连忙坐起来:“怎么了?”
孙婉拉着丈夫的手:“快出去看看,杞子哥哥一家背着包袱来到正堂了,嫂子哭哭啼啼的,什么也没说。”
刘存大吃一惊,手忙脚乱爬起来,板鞋也不穿打着赤脚跑出去,望着站在正堂中央一脸淡然的王杞,再看看他身边满脸泪痕的妻子和两个惊惶不安的孩子,疑惑地问道:“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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