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娉婷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金漾清月
“他不允许你走了是吗?他用这些要挟你是不是?”一向温婉软弱的乔若初怒了。
“你误会了。他不是那样的人。”万映茹赶快维护林君劢。
乔若初冷笑了一声,什么都没说。她曾经也以为他是个君子,是个磊落有风骨的人,可是梦碎了,她握住的是一把绝望。
临走的前一天晚上他抱着她不肯放开,一遍遍吻她的青丝,她不耐烦地推开,“困了,你也去睡觉吧。”
自从来了巴黎,她就拒绝跟他同床而眠,他知道自己那天在码头太过分了,理亏的很,只好委屈地睡在另一个房间,只是明天他就要走了,实在是想再多抱她一会儿。
“夫人,你知道黄埔军校门口写着什么吗?”他紧紧搂着爱妻不放手,严肃地说:“升官发财请往他处,贪生怕死莫入斯门。如今各方局势云诡波谲,大战随时可能爆发,我是党国的军人,不能放弃自己的职责在这里陪你。若初,我这一生,怕是最终要亏欠你……。”
乔若初本来要推开他的手软了下来,把头轻靠在他胸前,无声地淌着眼泪。
他的彀她是逃不开的,只要他几句话,她就会深陷其中,她知道。
这一夜,他一直抱着她,在他的环抱里,她开始睡不着,后来不知道怎么睡着了,居然睡的无比安稳,好像要把许多天没有睡过的安稳觉补起来一样。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一别两地
上船之前他再一次吻了她,牵着的手始终不愿意放开。乔若初还是冷清的,父亲的死,到底在她与他之间挖了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她没办法想从前那样依赖他,信任他,留恋他。
“若初,跟我回去吧。至少让我照顾你把孩子生下来。”松手前他再一次请求她,头靠在她的腹上,轻柔地贴近他与她的孩儿。
差一点就要点头了,乔若初猛然拨浪鼓似的甩头拒绝他,抽回了自己的手。
软弱到深处,她的心上早已开出执拗的花儿来了。
海上的风不疾不徐地吹来,船一点点开动起来,他的目光如风筝的线,渐远渐绷得紧,远到看不见彼此,便断了。
相望的眼睛各自模糊。
万映茹扶着潺弱得如杨柳一样的乔若初,转身艰难地一步步往回走。
他走后的日子倏地黯然孤寂,乔若初的话更少了,除了正常的上课外,她还和万映茹一起报了个语言类的业余班,把时间填得满满的。
月余之后,林君劢发来电报说他已经安然到达国内,并寄了一笔钱过来,叫她们不要节俭,务要照顾好身体。
她的肚子也微微有了些隆起,万映茹买了台相机,不多久就要给她拍一张照片,说要为以后留个回忆。没多久乔若初就发现她洗出来之后寄了一份出去,不用问,乔若初就知道寄给了谁,她也不过问,装作没发现的样子。
在船上照顾她的齐与轩与祝竹裳,经常嘻嘻哈哈地到乔若初租的房子里来玩,因为齐与轩学的是妇产科,便打趣地说自己有了素材,能看着一个孩子从刚在母亲肚子里着落到出生呢。
每每来的时候还带着听诊器什么的,夸口说要检查乔若初腹中的孩儿是否健康,是否长了手脚之类的话。
明明乔若初和他们差不多的年龄,每次他们来闹起来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很沧桑,心境老到足以当他们的姐姐了。
年少不识愁滋味,真好,她是由衷地羡慕他们。
“若初,我要是你呀,才不会背着林大哥跑出来呢。也难怪他当时那么生气,要我说你也太任性了些。”祝竹裳态度反转,喋喋不休地数落起乔若初来。
他们和林君劢接触了几次,彻底被他给征服了,每次在乔若初面前都要说上他一两句好话。
“我真是好奇。他怎么威胁你们的,刚开始你不还说身上带着匪气吗?这才接触了几天,风向就倒转了。”乔若初罕见地露出了明媚的笑颜。
祝竹裳第二次被她笑起来的那种美给惊艳到了。
“若初,你看你如今被照顾的多么好,和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一样白白嫩嫩的,想当初下船的时候,嘿,又瘦又黄的,皮包着骨头,跟个老妪似的。他都没嫌弃你。”这姑娘说起话来什么都不避讳,只图个爽快。
自认识她就是这样,乔若初从来不会和她计较,反倒伸出稍显丰腴的皓腕来看了一眼,自顾笑了,嘴角旁边两个浅浅的梨涡,贮满即将升格为人母的满足。
在国外比不得家里,佣人好几个,什么活都不用过问,这里所有的家务都是万映茹来操持,她虽然没怎么做过,但态度极端认真,又不辞辛劳,能把乔若初照顾成现在的样子确实不容易。
乔若初也一改从前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习惯,凡能干得动的事儿,都给万映茹打下手,从不依仗着身孕偷懒。
林君劢多次来电报叫她们找个佣人,都被乔若初给拒绝了,巴黎的华人留学生让她见识了以前从未想象到的生活,什么勤工俭学啦,什么社团组织啦,爱国女权等等。
这些五湖四海来的年轻的少爷小姐们,个个生龙活虎,根本抛弃了国内那种佣人奴仆成全的寄生混世。
在她看来,这儿反倒惬意随心的很。正好万映茹也是这样想的,二人默契的很,遂过起所谓自力更生的日子。
国内抗日的形势越来越高,乔若初到达巴黎的次月,1936年6月初,国内广东、广西军阀陈济裳和李宗仁、白崇禧成立“国民革命抗日救国军”,宣布北上抗日,南京政府调派浙江军队前往阻止,两军发生战事。
林君劢在信中对乔若初说:日本人在东北华北大肆掠夺资源,蓄枪蓄炮,随时准备全面对华开战,而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
言辞之中,全是愤慨指责。
最后,他说想念她,想同她不问世事,清夜月下,携手抚琴,与子偕老于异国他乡,不负当初一场缱绻。
搁置几日,她回他:你一腔报国热血,不过是漆黑中的一烛微火,点不亮暗夜。随波逐流也好,独树一帜也罢,糊涂活着吧。至少还在庙堂,或许日后还有力挽狂澜的机会。
对于他的处境,她一直是懂的,军人的天职是服从,他不能违逆。然而当命令来自于非正义的时候,他必将在天职和操守之间痛苦徘徊,最后不得不屈服职责,盲目从命。
乔若初也算安慰了他,可在内心深处,她反而有一丝报复的酣畅,他从前不是没有贪赃枉法,以权牟利,自己都像蛀虫一样啃起来的烂摊子,终于反噬回来。
对于他在文字里表达的思念,她没有回应。
有些东西,回避是痛,直面是难过,不如束之高阁。
回去的信很久没有来新的,乔若初也没有主动发过电报,从认识他那天起,什么都是他主动的,她习惯等待。
九月底的时候,乔若初的身材已经显得有些笨重,走路弯腰都不那么利索。
“君劢最近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你再有三两个月就生了,他应该做好来这里的准备吧。”
半生娉婷 第116节
万映茹久等不到国内的消息,心慌不宁。
“两广事变不是已经结束了吗?中央军应该熄火,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了吧。”乔若初记得一个多月前就听留学生谈论过这件事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夤夜私奔
1936年10月末的夜,乌云彤彤,没有月色,亦不见几颗星星,天地间漆黑沉闷。子时初临,南京城街道上人车稀少,寂静得只有秋虫悲凉的鸣唱。
辜婉珈一身素色便装,脚踩平跟鞋子,随身只带了个手包,轻手轻脚颤抖着拉开中央区外沈家公馆后面的侧门,一溜风似的消失在暗夜里。
不止疲倦地跑了很久,才在一条破蔽的巷子里找到谢咏明早上送信约定的地点,她腿一软,扑倒在门上急促地敲打着。里面的人听到声音,急急开了门,辜婉珈没有防备地栽进门槛里,瘫倒在地上,劫后余生般的恍然。
谢咏明关好门,从地上把她勾起来抱到室内床上,狂狠地吻了起来。
“小骚妇,想死我了……。”
这个登徒浪子浑然不顾怀里女人的是曾经叱咤一方的沈儒南家的儿媳妇,大胆地把她弄到身下剥得精光赤裸抚弄起来。
辜婉珈本来要叫他马上带自己离开的,至少先离开南京再说,没想到一见面就被他摁住放荡形骸,心中着实委屈,咛咛哭了起来。
“怎么哭了?不快活吗?……。”谢咏明半擎着身体,漫不经心地抹了一把她的眼泪。
“咏明,我害怕,他们会不会追来杀掉咱们?”辜婉珈抱了抱他的腰,试图寻求保护。
谢咏明的兴致颓然败了下去,把辜婉珈的衣服扔在她身上,自己也象征性地披了一件衣服。
“这个时间了不一定能出得了城,还会引起注意,不如等到天亮吧。”谢咏明这时候才不得不考虑带她走的事儿。
半年前他包养的舞女突然转投别人的怀抱,他空虚的无法纾解,便假借辜骏的名义瞒着沈家和辜婉珈通了电话,说要来南京玩,辜婉珈当即拒绝了他。
他不死心,又冒辜骏的名给辜婉珈写信,信誓旦旦地说要把她从沈家的牢笼中解救出来,给她灿烂生活云云。
辜婉珈想到丈夫沈约来了南京后虽然就了个闲职,不再像从前那样无所事事,自己也不太想闹腾起风波,遂把他的信撕烂了不回。
谁知道不久前她发现沈约和南京一位下级军官的女儿来往频繁,郎情妾意,动起了真格,私下里许诺离婚娶那个女子。虽然还没有正式提出来,但对辜婉珈来说,已经是莫大的耻辱了。
作为报复,她马上给谢咏明回了信,说她要先走出沈家,然后再声明离婚,不会再顾及沈家的任何面子。
谢咏明以为她说的是玩笑,就半真半假地说要来南京接她一起孔雀东南飞去,于是二人又通了几封信,日益侬情。
忍不住身体的痒意骚动,谢咏明告假来南京找到一处隐蔽的房子租下来,偷偷给辜婉珈送信约她前来赴欢,不料辜婉珈婉言谢绝,非要他承诺带她走才肯前来相见。
见她较起真来,谢咏明不好把说过的承诺死皮赖脸地吞回去,只得约她找个晚上偷偷从沈家跑出来,然后迅速逃往上海,藏在租界里面。
今晚恰巧沈约没回家,辜婉珈溜出来后沈家的人夜里也没发现,直到早上迟迟不见二少奶奶下楼,佣人上去敲门无应答才发现出了蹊跷。
沈家连忙派人去找,可惜晚了,天一亮谢咏明就开车带着辜婉珈出了南京城,一路风驰电掣,直奔上海。
直到进了上海的地界,辜婉珈时刻悬着的心才安宁下来。
沈家现在已经没多少势力了,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一手遮天,想弄死谁谁就得死,只要隐藏在租界里不到处张扬她的身份,沈家自然不可能不惜一切代价来铲除她吧。
抱着这样侥幸的心态,她拽紧了谢咏明的袖子,褪去骄傲和蛮横,小鸟依人般把自己的未来托付于这个人手里,虽然,他不一定靠得住。
谢咏明感触着身边从别人家拐来的少妇,暮然回首,两人已经断断续续牵绊了三四年的时光,说不清是身体的眷恋还是心意相融,总之,他对她,已经放不下了。
“婉珈,安心地跟我凑合着过吧。你没有回头路了。”谢咏明本想说句动情的话,到了嘴边,就变味了,带着玩世的不羁。
辜婉珈松开了手,一直到下车都没说话。
这是时隔多久之后她再次来到他的公馆,本以为里面全是香艳气息,进去才发现单调得如同他的工作,以黑白为主色调,不夹杂女人的多彩,这倒是辜婉珈没想到的。
“咏明,我听说上海的女人都出去做事情拿薪水的,我好歹也会外文的,过段时间出去工作吧。”才几年时间,从云端跌落下来,辜婉珈觉得自己与谢咏明无名无分的,不打算靠他过活。
谢咏明脱下外套呵呵呵呵笑了,在他心里,这位辜家的大小姐,出去侍候人嘛,还是差点意味。
“我支持。到时候我是不是就不用出诊了,每天白天睡觉,晚上卯足了劲……咳咳,夜夜温香暖玉枕上春色无边,婉珈,你快出去做事情吧。”谢咏明哪儿有半分认真的心思。
辜婉珈心不在焉地轻叹一口气,不知道她的出逃会给家族带来多大的羞辱。
中午,沈儒南接到副官的报告后勃然大怒。
“沈约呢?”
“二公子好像在秦淮堂子里……,属下这就去把他请回来。二少奶奶应该今天早上才到的上海,现在去追的话……。”
沈儒南摇头又摆手,手指疲怠地交叉敲着藤躺椅的扶手,“家门何其不幸哉。两个逆子,全部折辱在女人手里,唉!”
副官听他语气萧杀,不敢说话,悄声退了下去。
两个月前,乔若初瞒着林君劢不辞而别,远走法国,他知道后派人前往法国追杀,却得知儿子随后告假追过去的事情,知道他痴情,若杀了她只会让儿子记恨自己,只得收手,奈何不得别人指着他钟爱儿子的脊梁骨说三道四。
忽然想到一件事情,他又把副官叫了回来。
第一百九十八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打个电话问问宋处长在家干嘛呢,请他来家里一趟。”
想到宋家的小姐宋嫣琦痴心于林君劢,年过二十尚未许配人家,沈儒南动了心思。
不一会儿,容光焕发的宋玉汀手里转着两个文玩核桃,悠然登门。
“老宋,来来来,你宝贝女儿的机会来了,咱们是不是再给他们搭个桥?”沈儒南眯起一双顽固老辣的眼睛,话语中带着五分自信。
提起宋玉汀的宝贝女儿,他叹气又是摇头,愁的额上的纹路格外突显。
“司令,您如今是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了吗?”
自从来了南京,步步高升的彭裕家的公子彭浩才就盯上了宋嫣琦,开始是私下里威胁,现在已经公开登门挑逗,四处滋事,宋家防不胜防,苦恼不已。
“彭浩才那个草包二世祖还打着嫣琦的主意呢?这事儿,怪我。你们宋家也是从我这里惹上的。”他喝了一口茶摆手叫副官出去,“老宋,事不宜迟。与其将来让孩子吃亏,不如事先铲除这个祸患。”
“可这里是南京。已经不是咱们的天下。”宋玉汀懂他话里的杀机,胆颤地说。
“南京又怎样,老子弄死只蚂蚁还管他要问问他是哪里的。”
沈儒南威严不减统御一方之时,话音铿锵明准,震得地皮似乎都在动。
宋玉汀掏出一支洋烟递上来,“算了。这里毕竟是中央辖区,他彭浩才就算色心再大,也不敢明强,咱们别在主动惹麻烦了。”
他的声音疲惫而无奈。
“这事你不管了。明天我要去相城一趟,你带上丫头随我走一趟。”沈儒南一锤子定音。
两人又闲扯了几句,在沈家小酌几杯,宋玉汀心情舒畅,轻快地回到家里。
一进门就看见彭浩才翘着二郎腿坐在客厅里喷云吐雾,宋家一帮佣人在侍候着端茶倒水。
“岳父,老泰山,您这是到哪儿溜达去了,小婿今天聘礼都提过来了,您瞧瞧够不够诚意的,不行我再加。”
他装虔诚过了,一脸恶心,宋玉汀像吃了蛆虫一样倒胃口。
彭浩才好色是有名的,拿钱弄到手的金条解决,金条解决不了的逼婚,玩完再离,连有身孕的都会逼着堕胎,什么丧天害理的事情都干,根本就是无法无天。
“嫣琦呢?”
扫了扫,女儿没出来迎接,不知道是不是又在闺房哭泣。
宋家上下齐齐看向他,彭浩才也扔掉烟头投来询问的目光,宋玉汀先是一头雾水,随即惊叫:“嫣琦不见了?”
“别演戏了,老子今天是带着聘礼来订婚的,别告诉我你女儿死了,就算死了,也得埋到彭家的坟地里去。”
彭浩才指着宋玉汀的鼻子威胁。
宋夫人哭哭啼啼的,已经吓得话都说不完整了,其他两房小妾更是大气不敢喘一个,任凭彭浩才在宋家叫嚣辱骂。
“婚礼七天后举行,我没空跟你们玩,记住了。提前把人找回来。”
他的军靴踢倒宋家一排装饰用的瓷器,耀武扬威地走了。
“嫣琦什么时候走的?”
宋玉汀顾不得形象,抓起夫人的头发问。
“她不是被你安排的人接走了吗?”宋夫人抹了把眼泪,诧异地质问。
沈儒南动手了?!
刚才难道是故意把他调开宋家的。
他有点摸不透跟了十几年的老狐狸在想什么。
回想刚才在沈家的谈话,他否定沈家接走宋嫣琦的事情。
沈儒南是有意撮合林君劢和宋嫣琦,但没急到缜密谋划,提前把人弄到沈家的地步。
林君劢和乔若初的事,他都听说了,连街头小报都开始又掀起一轮“出走的娜拉”的议论热潮,明眼人都知道是在影射乔若初。
宋嫣琦看到后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更加不屑于上面提前的纨绔公子,一心等林乔二人离婚。
宋家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劝她几次,不肯听,闹着要发独身声明,这次更干脆,直接不打招呼离家出走。
“别着急,嫣琦可能去……。”他想到一种可能,附在夫人耳边悄声说。
夫人收起眼泪,催促他:“赶紧打个电话确认下叫我放心。”
宋玉汀摆摆手,叫她下去准备明天去相城要带的东西。
林君劢从军营回来就看到家里多了位女子,她穿着浅碧色的夹棉旗袍,黑色的羊绒外套,时髦优雅的发型,描着细细弯弯的眉毛,柔柔一笑,犹如四月的杏花,温婉清娴。
“林师长,上次承蒙相救,不胜感激,一直无以为报。”宋嫣琦大方得体地和林君劢寒暄,大家闺秀,气场惹人注目。
“宋小姐,你怎么到林某人家里来了?恐怕不太方便吧。”林君劢看了她一便要往书房去打电话。
宋嫣琦快步挡在他身前,蹙眉低咽,“林师长,我遇到麻烦了,能不能在你这儿避一避?”
她遇到的麻烦,林君劢猛然想起彭浩才这个人来,迟疑几秒,吩咐外面的副官:“唐谷,把宋小姐妥善安置到华意楼。”
娥眉稍为舒展一些,樱唇轻启,“谢谢林师长,不知道能不能派个女眷陪陪我。我胆子小。”
林君劢点头,招手示意家里的女佣人刘妈跟她一道去。
打发走宋嫣琦,林君劢打开收音机听了一会儿法国那边的天气,然后拿起日历研究半天,在十二月的一段日子上涂了涂,又抽出乔若初稍微显得肚子大一点的照片吻了吻,回味良久。
铺开一张信笺,他拿笔写下“若初爱妻”几个字,又放下去,团了团,扔到纸篓里。
上次在信里,他表达对她的思念,她一句都未曾理会,只是不咸不淡地劝他对当下的局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太让他失望。
他的抱负,他的苦衷,倾诉给她,一丝理解都没有回应,好像紧紧是敷衍了几句而已。
半生娉婷 第117节
这点他不计较,毕竟是个女人,他一向不喜欢女人过多地关注政治,可是他对她的思念呢,连敷衍的都懒得敷衍,直接无视。
真把自己当“出走的娜拉”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志在必得
他重新铺开一张纸来,给万映茹写了一封家书,一问她们的经济情况,二问她们的身体情况,三问那边的局势情况,末尾如从前一样,千万交代她们注意安全。
啰嗦一大堆,他收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觉得自己像个管家的妇人,自嘲贪妻子年轻貌美,谁知道却这么操心。
晚上在书房坐到天都快亮了,他才走进空荡荡的卧室抱着乔若初走之前用过的枕头睡着。
沈儒南和宋玉汀来到的时候,他在军营亲自讲解枪法要领,一群新兵蛋子被他骂的找不到北,似他为洪水猛兽。
“君劢,昨夜红袖伴读了吧?今天这虎虎生威的?”沈儒南还是向从前一样,一见面就开个小玩笑。
“夫人远渡重洋求学,我一夜间成了鳏夫,只能在这里逞强。”林君劢也不回避乔若初出走的事。
沈儒南咳了咳,不满地开腔:“君劢啊,你那个媳妇儿,我压根儿就没看上。既然是她自己走的,你又不曾亏待她,就另娶一门亲事,让她这事儿就这么过去吧。”
林君劢握着黑色的枪管“砰”一下打到远处的靶心,正在练习的下属不禁发出一阵叫好之声。
“来,让我试一个。”沈儒南久未握枪,心里痒痒的,夺过儿子手上的枪对着靶心就是一下。
“砰”的一声,和林君劢打的完全重合,众人又是一阵欢呼,“沈司令老当益壮啊。”
这里从前全是他手下的人,尽管他已经不再控制浙系人马,但手下的人照旧尊他为司令。
“哈哈哈,我这匹老马如今已经卸下盔甲,就等看着你们驰骋战场了。”沈儒南被恭维的朗声酣笑,年轻时期戎马倥偬的生涯不禁涌上心头,他一发不可收拾,给林君劢手下的兵士做了一上午的射击教官。
宋玉汀急的心里像猫抓了一样,见父子二人谁都没有提起他女儿事情的意思,彻底绷不住了,“林师长,嫣琦是不是来找过你?”
被他这么一问,林君劢才想起宋嫣琦的事儿,面无表情地答:“宋小姐暂时安排在华意楼。”
他昨晚本打算给宋玉汀通电话的,后来一想起法国那边的事情,把这事忘了个干净。
听到女儿准确的下落,宋玉汀悬着的心才放下来,脸色稍霁,说了几句感谢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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