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娉婷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金漾清月
巧的是刚才扶她的一对人儿也在餐厅,他们叫了小笼包子,一人一碗糙米粥正吃的兴致勃勃。
乔若初在他们旁边的小桌上坐了下来,也叫了同样的早点。
女孩子看见她,甜甜地笑了:“你也法国留学吗?”
“是的。去留学。”乔若初回了个有好的微笑。
“我们去巴黎大学攻读医科,你呢?”男孩子看起来也没什么城府,年纪应该不到二十岁,和乔若初不相上下。
谢天谢地。乔若初心里喊了句,本以为出门独身一人,没想到这么巧竟能遇到去同个学校的人。
“怎生一个巧字。我也是去巴黎大学,不过是法律科。”
男孩子和女孩子听了她的话一同雀跃起来,“我们是校友耶。”
“我叫齐与轩,她叫祝竹裳,我们从小订了娃娃亲。”男孩子高兴地对乔若初介绍他们自己。
齐与轩长得不算高,也不算胖,眼睛不大,很有神,笑起来一点城俯都没有,一看就是没有经历过变故的大家庭里出来的公子,言谈举止明显受到过良好的教育,不带一点纨绔粗俗的习气。
“齐先生,祝小姐,你们好。我叫乔若初。”
“人生若只如初见……。”听了她的话,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对着彼此摇头晃脑,啧啧说“若初”是个好名字。
他们的默契和融洽更趁得乔若初形单影只,她自惭形秽地想溜走,不料又无端地呕吐起来,把才吃进去的东西又吐了出来。
齐与轩和祝竹裳束手无策,一个给她收拾呕吐物,一个给她递上漱口水,好像老朋友般,分毫不外道。
等她停歇下来,祝竹裳难过地说:“乔姐姐,你这样晕船的厉害,带药了吗?”
乔若初摇了摇头,这是她第一次坐船,哪里想得那么周到。
齐与轩把祝竹裳拉到一旁耳语了几句,祝姑娘红着脸对他翻了个白眼,重新走到乔若初面前问:“乔姐姐,你结婚了吗?”
乔若初没否认,似乎明白了她为什么要这么问,马上回想自己上次的月事是什么时候,一瞬间,她的脸变得煞白,额头上沁出了汗珠。
“不,不可能。”她的那个不正常,不能算。
她的反应激烈的吓到了祝竹裳,小姑娘以为她经历了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目光一下子变得同情起来,“乔姐姐,不管发生过什么,你这个症状,应该考虑是否是……。”
没有早一点,没有晚一点,偏偏在这个时候来个孩子的话,对乔若初的人生来说,就尴尬极了。所以她是极其不愿意认为自己有喜了,打起精神对祝竹裳否认:“应该是晕船。”
半生娉婷 第114节
齐与轩看着平静得海面,忧愁地看着她说:“途中可能会遇到风浪呢,晕的更厉害怎么办?下次回来的时候坐飞机吧。”
乔若初觉得自己这么吐下去的话能不能活着抵达巴黎都未知,遑论下次的事儿了。
腹中重新空了之后,困意又强袭而来,被祝竹裳扶到床铺上昏昏睡去。
迷迷糊糊中有人来叫她,她强睁开眼皮,见祝竹裳端了饭在门外。乔若初往外面看了看,天黑了,星星离得很远,她这次记起自己是在海上。
“这是今天的最后一拨饭了,没见你出来,我给你打了一份,还热着,快吃几口吧。”她说着坐到乔若初的床铺上,打开了饭盒。
“谢谢你。”乔若初盈出满眼的泪。
她一天没吃东西,大约是饥饿的缘故,睡醒了眼有点花,动一下都很费力。
“看得出来,从前你是锦衣玉食的大小姐或太太。”祝竹裳闪着大大的眼睛,毫无恶意。
“算是吧。”乔若初一边往嘴里扒拉她送过来的饭菜,一边哭泣。
虽然经历了亲人的故去,但由于林君劢的宠护,她该吃的苦一样都没受,这次离开,漫长的行程,或许可能凑巧来的孩子,真是太考验她了。
“大概不是晕船……。”乔若初对祝竹裳坦白。
她的那个虽然不太准时,但间隔两个多月之久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所以她排除了晕船这种可能。
“乔姐姐,你……丈夫呢?”祝竹裳忍了几次,还是问了出来。
“离婚了。”乔若初惨淡地说。
祝竹裳想劝她到了巴黎把孩子打掉,又觉得太残忍,张不开口。
“国外是开放的,即使你愿意生下来,有钱抚养也不错。”
“也不确定。我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到达呢。”乔若初很悲观。
她原本以为离开他可以从容地应对一切,没想到自己这么脆弱,连活下去都觉得是艰难的事情。
“我们照顾你啊。”祝竹裳一脸仗义,宛若侠女般。
“真依仗你了。”
祝竹裳偷偷告诉乔若初,她和齐与轩准备读完书回来结婚,可是他们已经偷偷在过一起了,很害怕婚前大了肚子。
第一百九十三章 出走的娜拉
说起这事儿的时候,祝竹裳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点都不害臊,把乔若初逗得微红了脸嘿嘿笑起来,她真心实意笑起来的时候甚是俏媚倾城,祝竹裳不由得看呆了。
“若初,你是西方文学里说的‘出走的拉娜’吗?”
“‘拉娜’?”乔若初苦笑着摇了摇头,她并没有看过这本有名的小说,不知道‘拉娜’为什么要走,但她绝对可以肯定自己不是。
祝竹裳饶有兴致地盯着乔若初看,似乎想听她主动讲自己的苦衷,好叫她大小姐的同情心泛滥一次。
可是她的算盘落空了,凭她怎么问,人家乔若初根本就没开口的打算,她悻悻地碰了个钉子。
船在海上行了三天,乔若初几乎都在呕吐和睡觉中交叉度过,吐起来的时候摧肝裂肺,五脏六腑都要呕出来一样,好几次吐完就晕了过去。
稍微好点的时候,船上的饭菜难吃,加上她胃口不好,到了口中咽不下去,人倏地瘦了很多。原来是她自己担心撑不到巴黎,现在连齐与轩和祝竹裳也有了这个念头。
“若初,不如到了南洋,你下来休整段时间再走吧。”他们建议。
陌生的地方乔若初再没有勇气尝试了,好歹在船上,还有他们两个天真烂漫的伴儿,她心一横,走吧,听天由命。
乔若初走后当天中午,林君劢就端着枪找到了辜骏医院。
周六晚上,乔若初彻夜没回宿舍,林君劢一晚上没睡好,心里惴惴的,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情。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爱妻,天不亮就给郑姓同学打电话,拜托他带几个人去看看情况,郑同学够仗义,亲自去找人,却发现乔若初的宿舍早已人去楼空。
他马上派人查进出苏州的记录,结果发现她昨晚已经坐火车离开了苏州。
消息反馈给林君劢,他连声道歉,说自己没办好老同学托付的事儿,真该死。
林君劢无暇与他寒暄,立即带人赶往上海。他在上海的眼线回报说乔若初下车后见了辜骏,气得他恨不得马上冲过去杀人。
找到医院,一闯进辜骏的诊室,他就飞起一拳把辜骏打倒在地,嘴角汩汩出血。
辜骏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公子,他从容地站起来拨开林君劢的枪,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她留给你的,还没来得及寄出去。”
“人呢?她人在哪里?”林君劢无心看这没用的东西,狼一样暴躁。
“去了法国。你还是好好看看吧。”他边擦脸上的血迹边把东西拍在林君劢面前。
“私奔是不是,你为什么不走?她一个人怎么行?”林君劢在里面咆哮,虽然门锁上了,但外面的人听到了以为辜骏惹了麻烦,不停地来拍门问询。
“你冷静点,否则出去。”辜骏的风骨丝毫不亚于他。
林君劢飞起脚又落在辜骏身上,他猝不及防,生生受了,听得不明显的“卡擦”一声,他的小臂骨折了。
周玉成见林君劢怒成一头没有理智的狮子,怕在这里闹出人命,连忙把辜骏扶起来,推到内诊室从外面带上门。
“师座,还是看看太太在信里说了些什么吧。”他把乔若初留下的信双手捧到林君劢面前。
“拆开,念。”林君劢没接。
周玉成迟疑几秒,撕开了牛皮纸信封的封口。
红色的锦帕刺眼地掉落出来,像心口滴出的鲜血。周玉成忙捡起来放到林君劢手上,他愣了一下,一层层打开,看见一方小小的平安符,上面有她娟小的字迹写着他的名字。
他的眼神从刚才单一的暴戾变得复杂凝重,一把从周玉成手里抓过被展开的信,扫了几眼,揣在怀里转身而去。
一口气走出医院,周玉成见他目光散漫,双手手紧紧攥着,微微发抖,像是被人摘去了心肝一样难过。
她在信里说,和他相恋,她的生活忽而在天堂,忽而下地狱,渐渐熬熬,离别故去,使她的一颗普通人的心,再也承受不了。
她说一直以为他娶她是爱的,结果到后来发现他只是为了名正言顺地取得她家的皇陵建造图。一场骗局,她却交付了真心,懂得是局时,她其实并不情愿离开他的彀中,但怕自己越陷越深,只好远走异国他乡,聊以自保。
她希望他与她解除这段婚姻,珍重再娶,还彼此一个正常的人生。
……
末了,她写道,人生若只如初见。
只是扫了一遍,她的每一个字都像刻入他的脑中,清晰无比,字字锥心。
“她的船什么时候抵达巴黎?”接连抽了十几支雪茄,他才开口问随身的副官。
“快的话一个月,慢的话四十多天。”
“回去向上面申请探亲假,找条最快的路线。”
副官们连连应诺。
她忽然的走出给他带来了绝望的挫败感,那年她不打招呼就和辜骏跑去上海,他可谓发了狂。
这次,和他一起卿卿我我两年,罗衾温煦的缱绻还在,他的心还是热的,她却忽然间毫无征兆地远走天涯,把他的人和生活,猝然来了个釜底抽薪。
爱到极点,便转成恨。
埋藏在林君劢心底的暴虐,统统被激发出来。回到相城,下属们稍有松懈就会被他拳打脚踢,军中犯了事的倒霉蛋个个都吃了枪子,一时间血雨腥风,人人都留了遗书,生怕活不到明天。
好在半个月之后,他出国的手续办齐,路线选的是先飞俄国,然后经莫斯科转往巴黎,算下来需要半个月的时间,预计和她差不多同时抵达。
走的时候林君劢带上万映茹和周玉成一同随往,他们两个,多少会些法语,到了法国会方便很多。
沈儒南之前曾派沈约在瑞士银行开的账户,林君劢也带上了,随账户一起带走的,还有他手头的一些积蓄。
预备着万一她执意不肯回来,他做了最坏的打算,离婚给她一笔抚养费或者无法自控地杀了她,他跟着自杀。虽然后者的概率不大,但是自从遇见乔若初,他所有的修养和自持都没了踪影。
第一百九十四章 撞上
在船上飘荡将近二十天了,乔若初虚弱的愈加厉害,营养不良让她腿脚都浮肿了,人也不似从前明媚,一双秋水如干涸的溪流,眼眶如两遍的岸,兀自孤立。光滑的丝绸旗袍穿在她身上,如搭在树枝上一样空荡,走不动几步路就头晕的厉害,大部分时间都只能躺在床铺上。
齐与轩和祝竹裳更加悉心地照顾她,每顿都趁热给她打饭来吃,还请了随船的医生诊治,每天给她打营养针增加体力。
“若初,你不会死的,打起精神来,很快就要到了,你一定能撑过去的。”祝竹子裳每天用这句话安慰她好多遍,后来说的人和听的人都麻木了,只能一点点挨日子。
好在过了几天靠近欧洲大陆的小岛了,船上补充了许多新鲜的东西,齐与轩和祝竹裳不计代价地买过了很多,乔若初勉强新鲜好过了几日。
越往前走,她不仅身体孱弱,心思也越来越重,每每到了夜晚醒来,总是不由自主地往身边摸一把,轻喊一声“君劢。”许久没人回答后,她才凝重地叹息,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有一天她觉得身体轻飘飘的,感觉不到船行驶了,舱外面的天空也没那么蓝了,白色的光芒耀眼,她想自己可能快要不行了。
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大声呼喊:“快看呐。法兰西到了,到了!”
原来是船停靠码头了。乔若初猛地松了口气,眼泪溢出来,她居然活着到了法国。
祝竹裳跑进来跳着笑着:“若初,你坚持下来了。下了船,咱们就去医院吧。”
她招呼齐与轩过来帮助乔若初收拾东西,自己掰着手指头给她数巴黎有哪些著名的妇产科医院。
“竹裳,你攻读什么方向?”乔若初见她对巴黎的妇产科医院如数家珍,猜想她是不是选的产科方向。
“神经内科,他,妇产科。”祝竹裳指了指齐与轩,一本正经地说。
“你俩应该换一换。”乔若初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说。
她的话音刚落,三个人几乎同时大声笑起来。
他们意外乔若初一个女子,竟然要攻读法律科,现在轮到乔若初意外他们各自选的专业了,这巧合,传出去真是美谈。
下了船舱,她裹着一件浅绿色的羊绒大衣,乳黄色的牛皮小靴子,大大的宽檐带面纱的帽子,一条灰色的围巾,恨不得把整个人都缩在衣服堆里面。
一脚踏上法兰西的土地,乔若初浑身蔓延着悲戚和矛盾。这里是她向往的学术殿堂,她早就企盼着过来学习深造,奈何又可能极端意外地怀了孕,想到要孤零零地在异国他乡生养孩子,她禁不住深陷顾影自怜,怎么拔也拔不出来。
跟着祝竹裳麻木地往前走,一不小心撞到别人身上,她下意识地说了句:“对不起,先生。”
还没等她岔开脚,一记热辣辣的耳光就落到了脸颊上,乔若初随即打了个趔趄扑倒在地上,他的枪随后对准了她的心脏。
祝竹裳被这一幕吓呆了,她丢下行李箱跑过去护住乔若初,用熟悉的外文骂到:“你怎么打人,无法无天了是不是……。”
还没等她说完,乔若初就被人抓了过去,她抬头看见一张英武冷戾的脸,目光喷火,好像要把她焚烧了一样,瞄着她的枪口黑洞洞的,幽怨忿恨。
齐与轩见同伴一下船就摊上了麻烦,战战兢兢地过来想把乔若初拉走,被林君劢一个眼神瞪得缩着手站在旁边不敢动。
还是祝竹裳泼辣一些,她过来试图掰开林君劢的手,这次她看见了一张标准的中国美男子的脸,便用软糯的吴语式国文说:“先生,麻烦您不要找一个孕妇的麻烦,她撞到了你,我们或道歉或赔偿都可以……。”
他一个反手抓住她的手臂,薄唇冰冷地发问:“她是孕妇?”
祝竹裳被他抓的生疼,咧着嘴点头,“在船上吐了一路,你看人都瘦成什么样了。我们正要送她去医院呢。”
半生娉婷 第115节
他的手一动,她被震得倒退了几步。
面纱下面的乔若初倔强地憋着泪怒视着他,使劲要挣脱开他的手逃走,却被他抱起来放在胸前,俯身靠近耳畔问:“是真的吗?咱们的孩子是不是?”
乔若初紧捂着热辣疼痛的脸颊,哭着说:“混蛋,你混蛋……。”
齐与轩和祝竹裳才看明白,原来人家二人是冤家。
他们把乔若初的行李放过来,拿一张巴黎地图递给林君劢身后的周玉成,说:“这几家都是巴黎有名的妇产科医院,快带她去检查检查吧。”
说完,人家要告辞离开。
万映茹见他们对巴黎颇为熟悉,而且外文说的流利,就讨好地走到祝竹裳近前说:“小姐,麻烦您带我们去吧。”她指了指林君劢说:“认识他你们回国以后不会吃亏的。”
齐与轩犹豫了一下,拽了拽祝竹裳的胳膊,“裳妹,帮人帮到底吧,以后咱们要在一个学校里读书呢。”
一个来月的海上奔波加上刚刚情绪起伏激烈,还没到医院,乔若初的小腹就疼了起来,而且越来越严重,本能地把双手箍在肚子上呻吟起来。
林君劢脸都白了,眼神变得不稳,失态地紧抱住她问,“夫人怎么了?你不要吓唬我。”
祝竹裳嘴快,冲他吼到:“她本来在船上都快不行了,你还动手打人,现在知道怕了……。”
“若初。”他无比痛心地与她交颈轻拥,喉间发出低低悲鸣,像只受伤的老虎。
万幸医院里就医的人少,祝竹裳的法文流利,很快就把病情对医生讲清楚了,和蔼胖胖的洋医生叫林君劢把病人抱到床上,关上门认真检查起来。
诊室外面的林君劢的鬓角全部被汗水浸湿了,坐立不安,双手不停地交搓着,似乎在等待关乎性命的宣判。
他忍不住敲了几次门,都被护士礼貌地打发了。
一段漫长之后,门开了,洋医生出来喊家属进去,林君劢大步冲了进去,险些提着医生的领子问话。
第一百九十五章 贪生怕死莫入斯门
胖胖的洋医生稀里哗啦说了一大堆,他一句都听不懂,好在祝竹裳进来翻译了一下,医生的意思是乔若初已经怀孕两个多月了,有点先兆流产的迹象,需要住几天医院,出院后要卧床休息和增加营养。
听到母子无恙的一刻,向来铮铮冷傲的林君劢激动的都要给这些人鞠躬致谢了,他都没感觉到,自己烺烺有神的眸子竟微微湿润。
万映茹跟着齐与轩他们去银行兑换了钱币,在巴黎大学附近找了一套房子租下来,添置了不少居家所需的东西。
乔若初在医院住了一周,恢复的不错,一出院就被接到收拾妥当的房子里,虽然不比国内方便,但比船上舒服多了。
然而她的情绪极不稳定,时常哇哇大哭,有时候虽然不哭,但也不说话,坐着默默流泪,长吁短叹。
经历九死一生,好不容易觉得捡了条命踏上法兰西土地开始新生活的的时候,被他一巴掌打得昏头肿脑,尊严尽失,一点自我都找不到。
林君劢束手无策,知道自己错了,他极尽温存体贴,可是她就像木头人一样,对他的示好没有丁点反应,甚至都不愿意和他亲近。
他没办法,见每次齐与轩与祝竹裳来妻子还有点笑容,只好低声下气地请齐与轩和祝竹裳时常来开解乔若初。渐渐熟识了,齐与轩数落他,“林大哥,你以后再生气也不能对太太动手动枪的,会寒了她的心的。”
林君劢被他教训一顿,性子转了不少,耐着心一遍一遍地向乔若初认错,还主动学着做起来家务,把她照顾的很好。
一个月后,乔若初入了学,两人的互动多了起来,关系有好转的倾向。可是他的探亲假快到期了,乐不思蜀的日子也没几天了,他想开口让乔若初跟他回去,瞧着她的意思,应该不会答应,又压不住地焦躁起来。
万映茹看出了他的心思,捡独处的时候跟他说:“她留在这里也好,国内的形势混乱,现在当官的谁不在往国外转移家眷和财产,你就当给自己留条退路吧。”
林君劢眸光疲倦,深抽了几口雪茄烟,缓缓吐着烟雾说:“映茹姐,我放心不下她。再过几个月,就要生产了,万一我赶不过来,哪有女人生孩子的时候身边没有丈夫的。”
听了这话,万映茹也沉默不语。
“咱们这次来,不就是要把太太带回去的吗?”周玉成暗示把乔若初强行带回国内。
林君劢坚定地摇了摇头,“这段时间,我想的很清楚,从前我总是拂逆她的意愿,才弄到今天这个地步,往后我要学着尊重她。”
“君劢,你回国带你的兵,我留下来和她作伴。”清了清嗓子,万映茹说。
林君劢早有此意,只是怕万映茹委屈,哪里敢提出来,听她主动愿意留下来照顾爱妻,他深深吁了口气。
到底是怕万映茹委屈,也怕耽误了她的终身,林君劢蹀躞了一会儿示意周玉成出去望风。
“映茹姐,说实话,你真的打定主意,这辈子都不结婚了?”他坐到她身边问。
万映茹把手交叉起来放在膝盖上,眸光变得幽深,“十五岁那年,你把我从流氓手里救下来的时候,你看到我的身子了对不对?”
林君劢被她大胆的话激红了脸,低下头去,“那年我才十岁,不记得了……。”
万映茹哭了,泪水滴落到他的手背上,凉凉的。
“可我忘不了。我是个旧思想的女人,身子被谁看过了,就是谁的女人,你明白吗?就算你不承认,我也是你的女人。”
空气中传来她压抑的哭泣声和林君劢吐着烟圈的如动物呼吸般的声音,凝重而压抑。
他站起身出门去了,万映茹呆呆地坐在沙发上流泪,十七年了,她今天总算机会让他知道有个女人这辈子只倾心于他一人。
她没有奢望,当年她就说了,愿意给他当丫鬟侍候一辈子,如今她的心也没变,他爱的人,她也会去爱,只要能为他分忧,她做什么都不觉得委屈。
乔若初上完课回来看见万映茹明显哭过,诧异地问她怎么了。靠着女人的敏感,她一直觉得万映茹对林君劢的感情不像正常的姐弟,好像莫名地总是缠绕着种种痴情。
“若初,没什么。他要回国了。我留下来陪你。”万映茹挤出浅浅淡淡的微笑。
“映茹姐,你不用留下来,我能照顾好自己的。”乔若初和林君劢的想法一样,怕委屈她,更怕耽误了她的终身。
万映茹来到乔若初身边,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腹,“林家母子对我的恩德,今生就算做牛做马也报答不及,你不用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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