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月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关山渡
率先开口的自然是被皇帝点名的文官之首公孙抱玉,这位老大人出列以后,说了一句让众多朝臣侧目震惊的话语:“臣年老体衰,恳请陛下放臣归老还乡。”
皇帝顿了几息以后,干脆利落地回道:“不准。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朝中若是没有老大人,朕心难安。”
公孙抱玉没有继续祈求,只是依照皇帝的吩咐回了队列,毕竟姿态已经摆了出来,皇帝陛下已不能再逼他上奏折剖析钦天监的批言了。
高坐龙椅的皇帝撇了公孙抱玉及张子仪一眼,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已经暗骂了一句‘两只老狐狸’了。
接下来发言的自然就是中书侍郎萧道成与上护军韦善会了。
萧道成出列,对着皇帝施了一礼,嗓音清冽地说道:“启奏陛下,臣在奏折中所提之事,是为立储一事。”
此话一出,尚不待皇帝陛下有所反应,原本安静的朝臣之间便响起了一阵细碎的嗡嗡声。
十数息以后,声音并未停息,反而愈演愈烈。
皇帝眯缝着眼睛,很是威严地咳了一声,大殿内立时没了动静,诸多朝臣纷纷安静下来,只是不是转动的眼眸暴露了他们此刻的心情与状态。
皇帝颔首示意中书侍郎继续。
萧道成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双星伴月,此乃吉兆。寓意着天下出了杰出人才,将要辅佐陛下,立下万世基业。而天下有才之人,以诸位皇子为首。所以臣恳请陛下早日立储,好为陛下分忧解难。”
皇帝的嘴角微微翘起,好整以暇地问道:“那萧爱卿觉得谁最适合入主东宫”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的心跳立时快了几分,好似即将入主东宫的是自己一般。
萧道成没有让皇帝及众人多等,很是爽利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启奏陛下,臣以为二皇子最有资格入主东宫。”
皇帝没有问其原因,只是静静地看着其他朝臣,语气平淡地问道:“众位爱卿觉得如何”
有支持,自然也有反对,更多的是沉默以对。
毕竟立储一事,自古以来就是最难做好,也是最难站队的,谁也不知道最后会花落谁家,若是不小心说错了话,支持错了人,等待自己的就不是什么好结果了。
皇帝的目光在群臣之间扫了几圈,最后定格在国舅韦善会身上。
察觉到此的诸多朝臣皆是松了口气,毕竟枪打出头鸟,不管是赞同还是反对,都会惹了其他的皇子不悦,说不定就会遭人记恨。
皇帝面无表情地问道:“国舅,你觉得儋儿是否可以担此大任”
韦善会的眼皮跳了一下,随即缓缓出列,沉声应道:“启奏陛下,二皇子既是嫡长子,且文采武功俱是最佳,最适合入主东宫。”
皇帝微微笑了一下,继续问道:“国舅在奏折中所奏何事”
韦善会拱手道:“启禀陛下,臣所奏之事与萧大人相仿。诸位皇子已然成年,臣建议陛下早日分封王爵,毕竟堂堂皇子如今只是郡王,实在是不符合祖制。”
皇帝微微颔首,对着满殿大臣问道:“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答案当然是没有异议,既然立储的事情已经提到了桌面上,那么给其他皇子分封王爵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只是是否就藩,全由皇帝自己决定了。
皇帝大手一挥,说道:“那么诸位爱卿就开始谈论此事吧,尽快定出个章程来。”
在朝臣们费尽心思的时候,皇城内的梧桐宫迎来了一位客人,正是六皇子梁佋,他的眉角有着一道不大不小的口子,红艳艳的,似乎随时都能流出鲜血的模样。
为梁佋带路的自然是他的熟人,昨日前往八王府的韦公公。
这位韦公公着实不简单,花费了二十载的光阴,从一个毫无根基背景的小内官,爬到了如今从四品上的内侍省少监,掌管着内侍省小一半的权势。
据说这位大太监原本并不姓韦,只因办事伶俐又懂时势,故而入了前朝韦贵妃、也就是当今皇帝陛下的生母的法眼,被赐了韦姓,自此以韦氏家仆自居。
皇帝的生母只在兴庆宫住了五六年的光景,便得了急病,不几日就撒手人寰,所以如今宫内只有一位皇太后,也就是前朝皇后,当今皇帝的嫡母。
外界有传言,这位从四品上的大太监只听从韦氏一族的命令,就连皇帝都难以指挥得动。
韦公公对着六皇子梁佋桀桀一笑,声音尖锐地说道:“杂家就知道六皇子是个聪明人,不会让杂家多跑一趟的。”
梁佋的脸色微变,后背的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只觉得衣衫与皮肤相接处湿湿黏黏,很是难受。
韦公公呵呵一笑,再不多言,只是在前面无声地走着。
至于背后的六皇子梁佋,抬起衣袖擦了擦鬓角并不存在的汗珠,态度恭谦地跟在大太监后边,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待入了梧桐宫的大殿,只见韦贵妃一身华丽衣衫,尽显尊贵气质,正在那里慢条斯理地喝着早茶。
梁佋见此情景以后,深深施了一礼,嘴里恭敬地问候道:“梁佋见过贵妃娘娘。”
韦贵妃放下茶杯,嗓音温和地说道:“是小六啊,自己找个地方坐吧,待我喝完早茶,一起叙叙话。”
梁佋并没有依言坐下,而是神情肃穆地站在那里,头颅微微低了几分,好似一个犯错的孩子一般。
韦贵妃轻轻一笑,那张保养得极好的脸颊,如同鲜花一般盛开,屋内的华贵物件瞬时失了色彩。
笑罢以后,韦贵妃娇声道:“你这孩子忒认生了,到了韦姨这儿还如此拘束,放轻松些,就当是在自己府上,不要有任何的压力。”
梁佋很是拘谨地笑了一下,朝着一处椅子走了过去。
即便是得了韦贵妃的特意叮嘱,梁佋依旧不敢踏踏实实地坐在那里,只是将半截屁股搭在花团锦簇的蜀绣垫子上。
对此,韦贵妃只是无奈地笑了笑,眼神中流露出一股宠溺与温情。
第一百零二章-谁可为储君
一盏热茶饮尽,韦贵妃挥手斥退多余的宫人,只留了宫女秀宁在一旁侍奉。
等殿内清静下来的时候,韦贵妃对着六皇子梁佋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来做。
梁佋战战兢兢地往前挪了几步,很是乖巧地坐在韦贵妃下手处的绣墩上,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
韦贵妃以衣袖掩嘴,很是娇媚地笑了一声,轻声斥道:“你这小子,我与你母妃是为手帕交,哪能不知道你那顽劣惫懒的性情怎好意思在我跟前装出一副正经模样,不嫌害臊吗”
梁佋的脸颊微微泛红,急忙站起身来,很是客气地解释道:“贵妃娘娘身为后宫之主,梁佋不敢放肆。”
韦贵妃摆了摆手,示意梁佋如此,之后也就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轻声问道:“你有多久没来我这梧桐宫拜谒了”
刚刚坐下的梁佋又站起身来,低声回道:“大概有两年时间了吧。”
韦贵妃嘴角一翘,柔声说道:“你倒是记得清楚,浑不似偲儿那般忘事,别看他长得又高又大,还是一副孩童心性。”
梁佋神情古怪地说道:“九弟有一颗赤子之心,不似我等俗人。”
“赤子之心”韦贵妃叹了口气,幽幽说道:“他呀,整日里不是读书就是习武,数月之中难得见他一次,真是让人头疼。你若是有空,便帮我劝劝他,你们的年岁差不太多,兄弟之间或许有更多的话题,你的劝诫想来还是能够打动他的。”
梁佋收敛神情,认真说道:“我尽量劝劝吧。”
韦贵妃很是欣慰地笑了一下,随即话题一转,颇为严肃地问道:“小六,你觉得你们几兄弟中,谁最有资格入主东宫”
梁佋的心脏疯狂地跳了起来,脸上却装出一副茫然的样子,轻声问道:“贵妃娘娘此言何意”
韦贵妃很是随意地打量了梁佋一番,红唇微启道:“你尽管说便是,就当是说个闲话,解解闷儿。”
梁佋还要继续拒绝,无意间瞥见韦贵妃眼底的一缕寒芒,急忙将就要出口的委婉拒绝收回,很是顺从地开口说道:“梁佋年少无知,若是有说错的地方,请贵妃娘娘海涵。”
韦贵妃盯着自己的手指看了一会儿,慢吞吞道:“无妨,你只需将你的想法说出便是。”
梁佋低声说道:“那梁佋放肆了。”
之后的时间里,无需韦贵妃催促,六皇子梁佋已是缓缓开口,将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
广平郡王,也就是大皇子梁俶,他喜好武学兵法,年少的时候曾在西北边军之中历练,所以性格颇为刚烈直爽,只是如今天下承平已久,需要的是性子温和安稳守业的太子,而不是征伐四方性烈如火的带兵之人。
另外,大皇子虽然在西北边军中有些势力,但蛰伏京城多年,已与那些往日旧部有了生疏,再加上其在政治方面缺乏应有的敏锐嗅觉及基本素养,刚直的性格多多少少得罪了一些实权朝臣,很是不得朝臣的喜爱与拥戴。
他母亲虽然是正一品的淑妃,但如今年纪已大,近些年来只是吃斋修心,并不得皇帝陛下的宠爱,再加上她的母族只是江南的小士族,并不能提供什么帮助,所以大皇子梁俶注定与九五之尊无缘。
南阳郡王,也就是二皇子梁儋,是皇帝陛下的嫡长子,最有可能入主东宫承袭大宝,但他性格温和,甚至是有些软弱,虽然很得一些文官士子的看重,但却不合皇帝及几位中枢要臣的心意。
如今中原及江南繁华富庶,惹得北地的契丹部落及西北边陲的羌人部落很是眼红,这两大游牧民族时不时地南下打草谷,虽是没有如前朝那般发生大战,但也不是那么让人放心,所以未来皇帝的心肠不能太过柔软,否则怕是会酿成难以计量的大祸,甚至累及大梁百年基业。
二皇子的生母,也就是早已逝去的韩皇后,她的母族虽然实力雄厚,但韩氏一族向来低调,并不参与中枢大事,只是尽力维系地方势力,俨然是一方诸侯模样,所以二皇子梁儋入主东宫的机会也并不大。
安宁公主,也就是三公主梁淑,一介女子,自然没有成为储君的机会。安宁公主的生母早逝,因其外形酷似皇太后当年早夭的女儿,故而将其抚养长大,所以在后宫之中很有权势,就连韦贵妃也让其三分。
安宁公主曾在十六岁的时候下嫁卢氏世家子卢明月,两人婚后恩爱有加,可惜卢公子的身体不好,未能撑上几年,也就未曾留下子嗣。对此,卢氏家主并未有所怨言,而是在公共场合说过支持儿媳妇再嫁的言语,并表示卢氏一族是她的避风港,若是有人欺辱安宁公主,就是欺辱范阳卢氏一族。
范阳卢氏作为老牌的世家之一,自然是不敢有人轻视的,故而安宁公主孀居以后,未曾惹出什么风波,只是在京城的公主府居住,偶尔会回皇宫陪伴皇太后,以及侍奉自己的父皇。三公主虽是低调,但势力不容小觑,她若是有心支持哪位皇子,那么便足以影响整个天下的局势。
四皇子梁倓,皇帝陛下的嫡次子,才华横溢、聪敏绝伦,性情温和待人有礼,很受朝野的喜爱,皇帝对其也是颇为关注,但他曾多次表示自己并无入主东宫的志向,外人难以知其真实想法。
梁倓与安宁公主年岁相近,两人关系很是要好,在三公主梁淑下嫁卢氏子时,曾亲自率领贴身护卫,将这位同父异母的姐姐送到了河东道范阳郡(又称幽州)卢氏。
从未出过京畿之地的四皇子,在千里跋涉以后,得了一场大病,险些积重难返,幸得安宁公主衣不解带地照顾,才得以康复,可见姐弟之间感情之深。
因此,若是四皇子有九五之志,那么安宁公主及其背后的皇太后、范阳卢氏,皆会是他手中的重要助力。
五皇子梁仅,一个很没有存在感的皇子,他母亲是正一品的燕德妃,为人体态沉静、举止幽娴、擅长女红、诗文俱加,年轻时候很受皇帝陛下的宠爱,因为一起许多年前的宫中秘事,失了皇帝的宠爱,但也未曾受到过分的责罚,依旧住在倾云宫里。
燕德妃的母族颇为显赫,虽然没有外戚韦氏一族那般权倾朝野,但也是威震数州。燕德妃的祖父叫做燕北荣,地方官吏出身,后来辗转成为河南道青州知府,自此以后便未曾离开青州,只是在当地经营,才有了后来的青州燕氏一族的威名。
燕德妃的父亲是为长子,早年弃文从武,曾在北境虎贲军中待过一段时间,立下了不小的战功,被先帝敕封为正四品上的忠武将军,只是后来伤病发作,不得已回家疗养,这一养,便是十数年,直到去世。燕德妃的几位叔父也很有本事,有在地方做官的、也有去边境为将的,所以燕氏一族虽然不像七宗五姓那般显赫久远,但也十分了得。
五皇子有着这样的背景,却依旧在京城里声名不显,归其原因,则是因为他自幼便离开了京城,前往西北边陲的大佛寺修行,至于其中的缘由,又是皇室的一桩悬案,少有人知。
所以,想来多年未曾现世的五皇子,并没有什么觊觎储君之位的心思,不然的话,他怕是早早就出现在京城这一滩浑水之中了。
七皇子梁佺,皇帝陛下的嫡三子,出生的时候难产,导致生母韩皇后早逝。因为这个意外,愚孝的二皇子一直很是厌恶、甚至是愤恨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梁佺出生之时便九斤六两,只是有些痴傻,到了三岁才开口说话,五岁之时才能够简单地说上那么几句话。但他天生神力,体内有着一股子用不完的蛮劲,或许老天爷是公平的,给了他健康的体魄,未曾给他一个聪慧的脑袋。
若非遇到一个神秘的游方道士,或许七皇子梁佺还是那般痴傻,在道人的悉心教导下,梁佺开始开窍,虽是不能熟读《论语》《春秋》等典籍,但也慢慢知晓人伦、明白忠孝仁义。
七皇子对游方道士的话语很是信赖,被其灌输了他日为将,辅佐哥哥梁倓的理念,故而与四皇子的关系极好,平日里的相处很是融洽,以至于梁佺在师父游方道人离开京城以后,长时间住在四皇子府上。
因此,以七皇子的头脑天赋,只适合做一个冲锋陷阵的猛将,而不是龙椅之上的皇帝。
永乐公主,也就是八公主梁冰月,她孝顺友爱、乖巧懂事,深得皇帝陛下的喜爱,但身为女子,自然也是无缘帝位,毕竟自古以来,从未有过女子登基为帝的先例,本朝虽然礼教开明,但也绝不会允许有这类事情发生。
梁冰月虽然受宠,但她的生母仅为正二品的昭容,且无显赫的母族撑腰,只是居于较为偏僻的怡月殿,数月难见皇帝一面,她性子清冷、不争不抢,或许这也是她最好的生活方式了。
九皇子梁偲,虽然刚刚及冠、搬入八王府没多久,但已头角峥嵘。为人喜文好武,既擅长骑射,又兼涉文史,平日里与人待物尽显分寸,很有未来储君的德行。
十皇子梁侗,与九皇子年岁相仿,也是刚刚及冠,搬入八王府没多久,便已在京城中闯下了诺大的名头,只是此名非贤名,而是恶名。
梁侗无辜殴打八王府甲士、宦官,欺凌婢女,纵马横行街市,无故欺辱官员,多次非法,很是不得人心,这样的恶徒,想来也是没有机会入主东宫。
第九十三章-天刀诀十式
午时过半的时候,梦婵扶着半醉半醒的周孝武挪出了孟府,缓缓上了马车。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