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月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关山渡
孟浩随口应了一声,表情依旧有些愤愤。
齐先生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知道孟浩不会轻易妥协,更不会改变自己,要不然当年也就不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了。他知道自己劝不动孟浩,所以也就不再浪费口舌,双手负在身后,便自去西院卧房休息了。
另一边,回到卧室的孟然很是疑惑,他不懂齐先生想要告诉自己什么,但直觉告诉自己,齐先生和父亲在过去的时候一定有个很是重大的秘密,只是父亲为什么不想告诉自己呢
想不出所以然的孟然,只好放弃了思索。
北风渐起,寒冷一天天降临。虽然临安县位居江南,但受季节影响,也一天天地冷了起来。
大雪,十一月节。大者,盛也。至此而雪盛矣。
大雪节气过后,临安迎来了一场大雪。
此时的孟府西院,一片安静祥和。早在数天前,齐先生便出门远行了。因此,孟然就此放了假,只因平时都是读书上课,忙碌得很,而今清闲下来,很是不习惯。所以此刻的孟然有些无聊,只好支开窗,一个人看着外面呼啸的北风卷杂着雪花飞舞。
就在孟然对着窗外世界放空思绪的时候,屋子的门被人推开了。孟然转头一看,是父亲孟浩。
只见孟浩拍了拍身上的雪絮,转身便进屋坐到了椅子上。
孟然连忙起身行礼。
孟浩挥了挥手,浑不在意。随后说道“然儿,齐先生不在,你可还习惯”
孟然垂手而立,回道“先生不在,孩儿确实有些不大习惯。之前每日都很忙碌,先生远游后,便觉得太过空闲了。”
孟浩微微一笑,说道“一张一弛,本是学习之道。你年岁还小,也已经学了半载,可以适当歇息歇息,省得你娘整日抱怨,说你没日没夜地学习,都没空理她了。”
孟然伸了伸舌头,做了个鬼脸。
两父子对视大笑。
这一日,孟浩忽然说要宴请一位陈年故友,是他昔日的同年。而今因病致仕,回临安修养身体,故此来拜访一二。
傍晚时分,孟浩就携着儿子在自家前厅等候,天色微暗的时候,听到府外有车马声,接着就有仆人通报,说是客人来了。
孟浩急忙起身,大步走向门口。等孟然踏着小碎步来到门口的时候,父亲孟浩正与来人相互见礼,孟然也就及时行了一礼,喊了句“世伯好”。
礼毕,孟然抬头,只见暮色中站着一个身材中等、后背微弯的男子,他身后有着一辆紫色马车,车辕前站着一位小厮。
那男子听到孟然的问候后,哈哈一笑,只是不知是忽然之间吸了过多的冷空气亦或者是情绪太过激动,竟然大声地咳嗽起来,咳得弯下了腰。
只见这时,紫色马车下来了一个女人,快走几步,来到男子身后,轻轻地拍打着他的后背,轻声嗔道“既然病了,就安心休养,怎么净想着乱跑呢”
过了好大一阵子,那男子才恢复了正常。
孟浩拉着那人的手,准备进门。
那人轻轻甩手,说道“艳娘,还不把雪儿带下来吗”
那位女子轻声应好,轻挪莲步至马车旁,掀起帘子后,车厢里走出了一个娇小的身影。
随后,孟浩带着这一群人进了自家府邸。
到了宴厅后,孟浩协同夫人与来客见礼,随后介绍道“张老哥,这是拙荆敏娘、犬子孟然;夫人、然儿,这位是张敬宗张老哥,昔日我二人为同年考生,具被点为进士及第,而今已有多年未见了。”
“见过张大哥。”
“见过张世伯。”
孟夫人及儿子同时向来客行礼问候。
张敬宗也就开始介绍自己家人,道“这是拙荆艳娘、小女妙雪,今日前来叨扰。”
闲话叙完,众人也就入了席。
随后,孟夫人和张夫人聊起了女人间的话题,而孟浩和张敬宗则聊起了昔日同科考试的往事,好不热闹。只有孟然和那位张小姐,呆呆地坐在那里,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氛围渐渐热烈,就连生病中的张敬宗也喝起了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孟浩和张敬宗已是酒意上头,说起了一些不着调的疯话。
后来,张敬宗主动站了起来,对着孟浩,极力想要摆出一副端重的样子,但在酒力的侵袭下,已然口齿不清。慢慢说道“孟老弟,我今日前来,本有要事。怎奈太久未见,闲话过多,险些误了正事。”
孟浩此时也站了起来,身形有些摇晃地问道“张老哥,有什么事你就说,只要我孟浩能够做到,一定帮你。”
张敬宗回答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你我之前通过书信,你也知道,我这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而今所谓致仕回家修养,其实也只是等死罢了。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小女”
艳娘听到这里,急忙站了起来,扶住张敬宗,嗔怪他说些不吉利的话。
张敬宗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到也没再说下去。
孟浩喝完手中的酒后,认真说道“这很简单啊,我家有千里良驹,可娶汝女。只要张老哥不嫌弃我孟浩官职低微,配不上你们那显赫门第。”
张敬宗爽朗一笑,大声道“孟老弟这话有意思,不嫌弃不嫌弃,哈哈,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之后的事情,也就很是简单明了,两位喝得昏天黑地,醉倒在了酒桌上
第九章-爱女情深
第二日一早,孟浩醒酒后便赶去了署衙忙碌,独留夫人、儿子在家。
中午时分,张府派了管家前来,说是讨论定下婚约的事情。孟夫人只能先打发张府管家回去,说是此事自有孟浩决定,只是如今孟浩公务繁忙,晚些时间再论不迟。
孟夫人一边感慨自家男人办事不着调,一边又只能派人去衙门催促他下衙后早点回家。
另一面,张府管家回去复命,正要把孟夫人的话一字不差的转述出来,尚未说完,就被张夫人喝止了,只见她怒气冲冲地说道“什么意思我们张府可是高门大户,能看上他们区区知县之家,已是他们的荣幸,竟然还敢如此推脱,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好了。”随着一声低喝,张敬宗从后堂慢慢走了出来,呵斥道“别人也没有拒绝,只是说要晚些时候,又有何妨。”
“老爷,您好歹也是从侍郎位子上退下来的,怎么会看上这低门矮户”张夫人满脸不屑地说道。
“你懂什么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张敬宗瞪了艳娘一眼,随即说道“你别看孟家没有我张家显赫,但人家孟氏是书香门第,孟老弟虽然官职低微,然一身才学,不知超过朝中多少人。只是而今际遇未到,无法一冲飞天,不然,哼哼”
“我来之前使人打听过,那孟浩为人迂直,得罪了不少上官,想要一飞冲天,怕是难了些。这样的门第,我还不是怕将来会让雪儿受委屈嘛”张夫人一脸嗔怪地看着张敬宗。
张敬宗冷冷一笑,说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不过是我不计较罢了。只要雪儿将来能够安稳幸福,富贵与否又何必在意!”
艳娘听到这里,脸色瞬间冷了下去,心里恨恨地想到“老东西,只知道对你女儿好,真是白嫁你这几年了。只是以后这家里,还不是我做主哼!”
张敬宗也不在意艳娘的脸色如何,径直对管家说道“你再去孟府下个帖子,邀请孟老弟夫妇晚上过府一叙。”
管家自去办理,客厅也就只剩下夫妻二人了。
孟夫人收到请帖后,更是心急如焚,只得派人拿了帖子送至衙门,嘱咐家仆快去快回。
就这样,终是挨到了孟浩下衙。
看着丈夫一脸劳累的样子,孟夫人满是心疼,却又只能一边催促他净面、换衣服,好去张府赴宴。
孟浩对于衣着不甚在意,刚要表达不耐烦的时候,就被孟夫人一阵唠叨“既然你已经答应要和张府定下婚约,自然是要庄重地去拜访一番。如果连面皮功夫都不愿意做,你让张大哥心里怎么想既然已经做出了承诺,那就好好地去把它做好,莫要让人看轻了你。”
孟浩只好乖乖得听话,换上新衣,做好出门的准备。
在太阳尚未消失之前,孟浩协同夫人一起出了门。
到达张府的时候,已然暮色四合。
孟浩手持请帖,被张府家仆请至前厅。茶刚上来,张敬宗也就出来了,笑着说道“孟老弟,本想着你会来得晚些,所以预备晚一些去门口等你,不曾想,今日下衙如此之早。”
孟浩摆了摆手,表示并不在意这些。接着说道“今日衙门有些事情,所以一早就去了衙门。至于中午时分张管家去我府上之事,虽有耳闻,但下午还有些琐碎之事需要处理,也就没能及时赶来,张老哥见谅则个。”
孟浩说完,对着张敬宗深深做了一揖。
张敬宗则连忙伸手去扶,嘴里念叨着“这有何见怪我以前忙的时候,连回家都没有时间,更何况他事。公务繁忙,何怪之有”
说到这里,张夫人也来到了前厅,邀请孟夫人跟她去后堂聊一些女人间体己的私房话。
孟夫人走后,张敬宗就开始同孟浩闲聊些过去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张敬宗有些坐不住,就开始把话题往孩子身上扯,有些紧张地说道“孟老弟,昨晚说的话,可还算数”
孟浩微微一怔,随即说道“张老哥说的是孩子们的事”
张敬宗点了点头,道“然也。不知这儿女亲家可否做得成”
孟浩微微一笑,说道“当然作数。只是”
孟浩尚未说完就被张敬宗打断了话语,问道“孟老弟可有什么烦恼”
孟浩笑了笑,随口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现今二子尚小,且待来日二子年纪稍稍大些,再定下婚约不迟。”
张敬宗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地说道“老弟啊,我也想看着雪儿长大成人,披上嫁衣,只是啊,我这身体不允许啊。你我同科考试,没记错的话,那年你才19岁,而我已经28岁。距如今已经过去了十六个年头了,你也已经三十又五,我呢,已经四十又四了。”
孟浩也是一脸缅怀,似是在怀念那过去的十几个春秋,回忆自己的少年时代。
张敬宗接着又说道“我致仕前为户部左侍郎,只要熬上几年,户部尚书还是很有希望的。只是啊,今年七月去观里访友的时候,让那道人号了号脉,说是前些年染的肺疾而今已成重疴沉疾了,虽是尚未爆发,可一旦风寒入体,便会病来如山倒。我听着凶险,也就事后找了私交甚好的太医,没曾想,结果竟是一样的。我也就心灰意冷,上书递了辞呈。陛下听说我的请求后,也没勉强,赐了些丹药给我,让我好生养着身子。我想着还有几年光景,索性回临安住些日子,也好多陪陪雪儿。”
孟浩听罢,表示十分叹惜,却又能够理解,说道“当今陛下虽是平庸,但还能体恤下臣,也算是”
孟浩尚未说完,就被张敬宗喝停,只见他说“老弟,休要多嘴,妄议陛下可是大罪。这已经不是先皇在位的时候。你以后说话切莫如此,勿要给你孟氏一族带来灾祸。”
孟浩神色一凝,站起身来,对着张敬宗深深一揖,口里说道“小弟谨记,日后自当谨言慎行。”
张敬宗一把将孟浩拉到座位上,略带责怪地说道“老弟,你我二人说话,何必如此。再者,我知你为人,所以给你提个醒,你又何必如此郑重。”
孟浩脸色一缓,轻声说道“我知道老哥的一番爱护之意,以后自当注意。”
接下来二人就朝局说了一番闲话。不知是否有意,话题再次被转回到孩子们的身上。
孟浩说道“老哥你虽是身子不大好,但至少能撑个几年光景,何必急于这一时”
听到这句,张敬宗面色有些羞愧,语气哽咽的说道“我年轻时候热心读书、考取功名,因此成亲的晚了些。咱们进士及第的时候,我还是孑然一身。后来外出补缺,在徐州上任。任上,遇到了雪儿的娘亲。
那是许多年前一个阳光和煦的下午,我正好沐休,也就偷闲四处游逛,不记得当时走了多少路,只记得后来在一个巷子的拐角处遇到了一个年轻姑娘,她正在那里买冰糖葫芦,身后跟着一个小丫鬟。
不记得第一次相见,她是对我微笑还是面无表情,只记得,燥热的微风里,我的心跳骤快。我想,这就是我应该娶的女子。”
话音一落,张敬宗依旧沉浸在美好的回忆当中。过了一会儿,方转醒过来。
接着说道“她姓陈,陈氏是当地豪族,在朝中却无甚势力,恰好我是新科进士,再加上我们张氏一族在朝中有些势力。后来的一切都很明朗,我们很快便订了婚约,成了亲。
只是,后来先帝驾崩,新皇登基后,为了稳固权力,贬了一些家族势力,这其中就有我张氏,而后我张氏一族也就渐渐没落。此后的十多余年,我一直沉沉浮浮,到最后,虽于户部左侍郎致仕,却不曾在朝中留下根基。
至于陈氏,也在那次的波及中,无从幸免。
雪儿她娘亲在跟随我在各地为官的那段时间里,因操劳过度,伤了根本,一直没有身孕。
后来,我运势忽然好转,职位一路提升。渐渐地,也就回了京城,在中枢为官。
至此,我娘子就一直劝我纳妾,家里的一些老人甚至让我休妻另娶。闹了一阵子后,也就没人再管了。
直到三十九岁那年,我娘子才怀上了雪儿。
只是,她的身体一直不好,为了安胎,偷偷得瞒着我吃了一些虎狼之药,以至于在雪儿尚未出满月的时候,便撒手人寰了。”
说到这里,张敬宗再也不能控制情绪,泪水顺颊而下,打湿了斑驳的胡须。
孟浩只能伸手拍了拍张敬宗的肩膀,以示同情。
慢慢地,张敬宗的情绪恢复了平静,于是继续讲道“之后,家里老人安排我续弦,说是家里有个女人,至少可以照顾好孩子和我。当时我有些哀伤过度,也就同意了,也就是你见的这位艳娘。
我本以为书香门第出身的她至少可以多点体恤,不曾想,骨子更多的却是薄凉。所以我才想着趁我还在的时候,就给雪儿定下一门婚事,这样就能够好好得保护她,让她少受些伤害,将来也能够幸福。”
孟浩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好友的一番苦心。
第十章-牙行买奴
人世无常,白云苍狗。
有人说,许多事情你用心去相信,就会朝着你心底里的方向去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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