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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火(换妻)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南方香叶
她看着看着,胆子忽然大了起来:“我也不需要他娶我。”





失火(换妻) 睡觉
接到敖衡电话的时候,莫安安已预料了敖衡会问什么——必然是检查的结果。
这是个很坏的消息,但一样的坏消息她今天已经重复过叁次,两次是通过电话告知夏衍仲和莫康,另一次是告知父亲。重复过叁次,再多一次便很无所谓,她既不会为此感到更加难过,也不会因此使得愁郁有所纾解。
她的预判这次不太准,敖衡听见她的声音,轻轻笑了笑:“今晚太迟了,明天去我那儿看看尼古丁吧。”他声音有点哑,像说了很多的话:“它想你了。”
“你工作还没结束么?”莫安安问。
“刚结束,现在在去机场的路上。”敖衡说,“回去还得花点时间,快的话叁个小时,慢的话……”
不待他说完,莫安安忽然问:“我能去你家吗?”
敖衡很意外:“现在?”
“嗯。”莫安安听着他像在踌躇,说:“我就问问,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敖衡静默了几秒:“没有不方便,去吧。”又说,“我尽量早点赶回去,你路上小心点。”
再有一个路口,莫安安就要抵达电力厂的出租房。挂下电话,她当即打左转灯,调转方向驶回来路,没有停留,一口气开去了敖衡的住处。
敖衡大约很有把握她会在某天独自回到这里,门锁仍留着莫安安的指纹,她登堂入室,顺利犹如回到自己家。只是在门“咔哒”响了一声,锁打开后,一阵空茫却席卷而来。
莫安安愣怔在地,她没想清楚这样急吼吼跑来要干什么,想见敖衡是突然起意,通过电话听见他略带疲惫的声音,她忽然怀念起敖衡身上那股干燥的烟草气味,然后就像火苗一点点侵袭一页纸那样,随即开始思念他的其他。于是便不顾一切跑来,没有停顿,未做思考——好像一旦这么做了,冲动便会消失。
就像现在这样。
莫安安手搭在门边,叁个小时很长,在这里等那么久,似乎是件蠢事。她犹豫要不要回去。这时门里传来一阵抓挠和哼咛的声音,急急的,莫安安狐疑着拉开门,看见客厅沙发旁围着一圈围栏,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正跳动着吸引她的注意力。
屋里还有尼古丁。她竟把它给忘了。
莫安安走近,叫“尼古丁”,小狗似是听懂了,止住哼唧,摇着棉花似的的一团尾巴,摇头晃脑地拿身体蹭莫安安的手背。这家伙被养得很好,摸起来肉滚滚的,贴在身上的毛发也都蓬松起来,小小的个头比初见时圆了一圈,看得出在这里它极受宠,围栏里被占了一半,散布着的尽是各式样的宠物玩具。
莫安安以前从不懂得为何养宠物的人喜欢和自己的宠物对话,明明无论讲什么它们都不会听懂,眼下被这小东西黏着,却忽而理解了这样做的乐趣,她逗着尼古丁,问:“你真的想我了吗?”
狗自然不会答,她手一下一下摸着它柔软的皮毛:“就当是有吧,被想起总是好的,不论是他,还是你。”
尼古丁被她摸得舒坦了,开始卖蠢,故意躺在垫子上,举着四只蹄爪,仰着肚皮,等莫安安来抚弄,想来敖衡平日大概也这么逗它。莫安安笑笑,心情豁然轻松起来:“小赖皮,你主人去哪了?你有没有想他?”
话匣子一旦打开,便好像收不住了。对着一只狗,莫安安也不明白自己哪来这么强烈的倾诉欲。她问尼古丁独自在家的时候会不会寂寞,问它最近乖不乖,也问它的主人有没有跟它讲过悄悄话。不管她说什么,尼古丁始终是只狗,它无法做出回应,只关注着她的手指头,两只小爪子抱着又扑又咬,最后玩累了,沉沉睡去。
莫安安就在狗窝旁,渐渐地有些犯困,便倚靠在沙发旁,也阖上了眼睛。
敖衡回到家已经很晚,遇上一丁点拥堵,叁个小时便不再够用。他开门的时候很忐忑,怕莫安安等不及已经离开,或是压根没有来,待看见一人一狗都在房里好好地睡着,一天的奔波与疲惫都抛在了脑后,不自觉地,敖衡唇角勾起一个宽慰的笑。
他走近,手指头刮刮莫安安的鼻梁,见她还毫无防备地睡着,叹了口气,轻手轻脚把人抱起来。
身体乍一下悬空,觉察出动静的莫安安睁开眼睛,含混着“嗯”了一声,带着疑问。
“是我,”敖衡低声说,“带你回房间睡,这样不舒服。”
莫安安揉揉眼睛,醒过来了些:“你回来了。”
敖衡看着她,喉结提上去:“我回来了。”
莫安安说:“我来找你。”
敖衡抱她的手紧了紧,胸膛滚烫,他轻轻把目光投在她脸上,“是想和我聊天吗?”
“不全是。”莫安安说。
走到卧室,敖衡把她放床上,人没离开,一只手支在床垫,离得很近地看她,不说话。
“我来跟你睡觉。”莫安安说。
“睡觉?”敖衡重复,仿佛不懂这词的意思。
“是睡觉,动词的那个睡觉。”
卧室的灯很柔和,打在莫安安的睫毛,于她下眼睑投出一片模糊的阴影。莫安安脸上没什么表情地说:“我想起一个人。昨天我爸讲,当年跟我妈办喜事时候去过她老家,在村头见过一个傻女人。下雨了,旁人都知道躲,那女人不知躲,在雨里傻傻淋着,后来见有人给她拿伞,她反倒用大力气去推人,把人推到泥坑里去。直到随后开席,我爸才知道那傻女人是我妈的小姑,在叁十出头忽然逐渐地成了傻子。”
敖衡这时好像明白了她要说什么,唇动了动:“……她是她。”
莫安安淡淡笑笑,用手去拆敖衡的领带:“她是她,我是我,可我却可能会变成她。以前总觉得高中毕业还是昨天的事,一眨眼,就奔叁了,结婚,工作,又离婚,过得好快好快。或许一辈子我也不会傻掉,也或许变成她只要五六年——那样的话,比那一眨眼的十年还要让人措手不及。”领带扯开了,莫安安继续逐粒解敖衡衬衫上的纽扣,由上至下,男人的锁骨露出来:“我上网查资料,他们说,得病的人会逐步失去记忆,最后连自己也忘掉,不再知道什么是痛苦。听上去不算糟,但到那个时候,人恐怕再也不会想谁,也不会想要和谁裹在一张被单里说话了。这让我突然发觉,原来连想一个人的念头也是珍贵的,可能很快,我就会变成一个在雨里推搡好心人的傻瓜,再也不懂什么是思念。”
“你别……”敖衡喉咙发堵,“不一定的。”
莫安安一口气说完,眼睛弯了弯,眼尾勾出两道亮亮的泪痕:“因为每件事都不知道还能在我记忆里存在多久,所以,好像都需要在能做的时候去做。想到你,我就来了。看见你出现,我又想,或许该和你睡觉。”
敖衡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安慰的话他知道,遗传概率,医学发展,但说不出来,胸口闷闷的,压了一块石头似的。
莫安安已经脱去了他的衬衫,敖衡上身赤裸,她很专注地看,接着,去解他的皮带。手指划过赤裸的部分,像羽毛在轻轻搔他的小腹,敖衡身体一阵战栗,血沸腾起来,捉住莫安安的手,吻密雨似的砸上去,扑向莫安安的眉毛、鼻尖、唇角。
力气不受控制,他可能把她弄疼了,但停不下来,停下来,心里就难受。
莫安安的衣服被剥去,像是一颗剥掉了皮的鸡蛋,露出白皙的皮肤,跟白色的床单融成一团,映在敖衡眼里,有着说不出的吸引力。他毫无章法地亲上去,像一个没有恋爱过的毛头小子,四肢和唇都在渴望占据和拥有,白的地方被他蹂躏,渐成粉红。他揉捏着莫安安的胸,呼吸急促,头脑发胀,一半因为燃烧的情欲,一半又是因于一种无法言说的消极。
他不太理智,无法理智,缘由本以为是那50%,一个可以说很坏的数据。但转念一想,哪怕概率是10%,他大概也无法保持客观镇静。
不管数字多少,都牵连着莫安安的未来。在他想象中,已经与他自己相交错的未来。
外面起风了。夜晚的风,穿过城市边缘,擦过耸立的楼,历经长途,脾气暴烈,把行道两旁刚刚冒芽的树木摇得山响,居民区的电车仿如多米诺骨牌,被风一辆辆吹倒下去,掀起一长串聒噪的警报。
可那些,都已在床上的两个人的世界以外。
莫安安主动躺下去,这时候也不觉得那根东西腥气了,眼睛望着敖衡,含住了他,舌头搅动,用口腔柔软的部分紧紧挤压。弄了几下,敖衡的阳具便在口内越发肿大,一跳一跳的,仿佛要射出来。
他额上沁出一层汗,作势往外抽,哑着嗓子说:“慢一点。”
莫安安被撑得难受,将他吐出来,含过的性器水汪汪的,泛着亮光。莫安安怔怔看一会儿,轻哼了一声,身体往上挪了挪,缓缓张开腿:“你进来吧。”
敖衡俯身在她额角印下一个吻,扶起莫安安的大腿,凑上去。在套套子之前,伸手在她下面探了探。
干的。
极干,就像是用许多张纸巾刚擦过一般。
敖衡顿住,不知该进还是退。
莫安安见他不动,又催促了一声:“你进来吧。”
“你还没准备好。”敖衡说,“会难受。”
莫安安像是不信,自己有些难为情地摸下面,发现确是是干的,干到不可思议。她咬了咬唇,拿手背碰碰敖衡:“润滑剂呢?”
“算了吧。”敖衡望着她。
莫安安从床上坐起来,敖衡刚才是从左手边的抽屉拿出的避孕套,她打开同一个抽屉,看见里面放着一只润滑剂。她早见过这只润滑剂,第一次在这个房间里同敖衡做爱的时候它就存在,只是没用上过,到现在都没有拆封。
“安安,”敖衡抱住她,胸紧贴着她的后背,说:“别勉强自己。”
“不勉强。”莫安安说。“涂上去,你就可以进来了。”
她继续拆润滑剂的外包装,薄薄一层膜,沿着虚线撕开就好,但她弄得不太顺利,撕偏了,要费很大力气。终于把润滑剂包装扯开,打开盖子,敖衡的性器却有些发蔫。
莫安安举着瓶子,感到有些泄气,敖衡看她一眼,没说什么,撸动几下,很快,下面又站了起来。
莫安安把润滑剂递给他。敖衡戴好安全套,往手上涂抹润滑剂。进去前,他又问:“真的要做?”
莫安安只说:“你进来吧。”
敖衡便将涂了润滑剂的手推进去,一面观察莫安安的表情,一面缓缓动着。初进去时莫安安“嘶”了一声,后面就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摆腰,脸上并不痛苦。
敖衡本想多按摩一阵,但莫安安很急,不住问他“可以了吗”,时不时用手轻轻套弄他,忍到难以再忍,敖衡终于放弃手指,把他粗大的性器插了进去。
莫安安初还笑着,进至叁分之一不到,她脸色变得煞白,牙齿紧紧咬着下唇,露出了极为痛苦的神色。敖衡下面被她裹得极紧,正欲往里在深深刺进去,看见她的表情,却再也做不下去了。他不顾莫安安阻拦,拔了出来,说:“今天真的算了。”
莫安安从痛苦中缓过来,低低地说:“哦。”
“不怪你,今天太忙,我累了。”敖衡解释。
莫安安像是疲惫至极,她闭上眼睛,很虚弱地靠在床头,笑笑说:“谢谢。”
风的声音大了,像有什么在拼命哭嚎。敖衡拈起一支烟,走到窗前,默默站了一会儿,说:“你等我一下,我去拿样东西。”
爱不做了,今晚只是睡觉,真正意义上的睡觉。床上有毯子,有枕头,双人足够。莫安安看着敖衡和他手里的烟卷,猜测他只是想避开自己抽烟,便说:“你在这里抽也行,我没关系。”
敖衡还是出去了。
莫安安看他消失在门后,把被子拉到头顶,蜷曲起来,学着尼古丁的样子,闭起眼睛。她决定在绵软的被窝里继续思考想要做的事,一件一件做下去,趁她还记得,趁她还能够。
莫安安睁着眼睛躺在黑暗里,没多久,听见了门响。她想敖衡应该没有抽烟,因为没有味道,时间也太短暂。接着被子被掀开了一个角落,敖衡握住了她的手,她没有动,却感觉到左手的无名指上被缠绕丝线似的,被绕上了一个东西。
“要不要看看。”敖衡说。
莫安安狐疑着,慢吞吞地掀开被子,金光反射入眼睛,她看见了手指上的东西。
——随处可见的东西,甚至可说不值一钱:一根密封面包的金色扎口线,绕着手指缠了一圈,顶端稍稍用了心,被拧成了一个小花。
恰似一只戒指。




失火(换妻) 别离
“好看吗?”敖衡问。
莫安安抬起手,张开五指,在光下仔细看着那团用扎口线弯成的线圈,看不出什么名堂,又伸出右手去摸,稍一用力,上面那团簇的小球花便瘪下去。
莫安安不敢再轻举妄动,由衷夸赞敖衡:“你手真巧。”
敖衡在莫安安旁边坐下,把她手拿来,牵着,将扎口线重新捏出一个形状:“这是从水果包装袋上拆下的。”他端详着那团修整好的线圈,“家里找不到更像戒指的东西,暂时拿它替一替,等明天商店开门,我们再去选你喜欢的款式。”
莫安安眼睛微微睁大:“戒指?”
敖衡点头:“戒指。”
手上顿时有点刺挠挠的,莫安安犹豫着笑笑,悄悄从手心侧抠那根金属线:“戴着好玩而已,不用买真的,这个就行。”
她说着,紧张关注着敖衡的反应,见他似要准备说什么,又赶紧补充:“你小时候在手腕上画过手表吗?我经常画,每天画的都不一样,比后来赚钱买真的手表还开心。戒指也是同样的道理,这个很好看,很特别,已经够了。”
她局促地强调:“别买真的了吧。”
敖衡两只手交叉在一起。拢着,眉毛淡淡蹙起:“我是想用它同你求婚。”
尽管看见的时候已经隐约有了猜测,但亲耳听到敖衡说这话,莫安安心里还是突突地一阵狂跳。
她手蜷起来,下意识往被子里缩了缩,好一会儿,说:“有点突然。”
“是突然,”敖衡承认,“不然也不至于仓促到用这样的戒指——如果我叁岁,拿它求婚可能还说得过去,这把年纪,未免有故作天真的嫌疑。”
“我不是嫌弃它,”莫安安低下头,看着那团金色花线:“离婚手续都还没办好,现在说这个……”
“迟早会办好的。”敖衡淡淡地笑。
他看莫安安还是一脸踌躇,又说:“安安,我只是求婚,没指望你一定同意,更没指望你今天就给我答复。”
莫安安闭上嘴,不再说话。
风止歇了,外头和屋里是一样地沉静,空气滞重。莫安安半倚在床上,感觉四方有热气逼来,聚在那根戴了线圈的手指头上。那根线起初被固定在指根,她已经悄摸摸地退到了指节,再往下,却不好退了,线圈拧得松紧适中,仿佛是个真正的戒指,认定自己不应轻易地就从无名指上移除。
“是不是吓到你了?”这时,听敖衡问。
莫安安承认:“有点,”想想说:“……主要是意外。”
“出乎意料?”
“嗯。”
敖衡笑笑:“我也觉着出乎意料。坦白说,我以前并没有想过正儿八经地求婚,因为从不认为结婚这件事有多么神圣,也不认为婚姻有多好。但想来想去,现在我能给你的,最有诚意的安慰就是求婚。不为眼下,而为以后。”
他收住笑,慢慢说:“假如有一天你真的再也记不起自己是谁,至少我能做第一个履行扶养义务的人。”
莫安安静静听着,腮帮子鼓鼓的,像是咬紧了牙关。
敖衡抬起眼睛,认真地看着莫安安,手轻轻盖在她的上面,带着从容的郑重:“那些很大很空的话我不想说,未来太长,实现不了就没有意义。但只要我们在一起,哪怕一天,我便会尊重你,爱护你;忠于你,信任你;支持你,也依靠你。如果你生病,我会尽力去照顾,假如超出我能承受的范围,那就花钱去买最专业的看护,尽量让你在任何时候都能过得快乐、体面。”
莫安安脑子几乎是空白的,她看敖衡停住,心紧张地蹦到了嗓子眼,生怕他单膝跪下,但好在他没有。
敖衡的手施加了点力气,按在莫安安的手背:“说的都是我有把握做到的,就这些。”
莫安安稍稍回过神来,低声说:“听起来像是便宜都让我占了。”
“我也在赌,”敖衡淡淡说,“如果你一直都好好的,是我占了便宜。”
“为什么?”莫安安一愣。
“刚才说过,我也在依靠你。”
莫安安还是怔怔的,她想不出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敖衡依靠。敖衡毕竟不是夏衍仲,不需要她勤勤恳恳为他洗衣做饭,打点生活。不认识她的时候,敖衡已经过得很好,没有她,依然会很好。
敖衡看她不做声,接着说:“你慢慢考虑,不急。就算一直这样下去也没关系。不做夫妻,我还可以做你最亲密的伙伴,最可靠的朋友。”
两人久久都没有再说话,屋里安静得好像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均匀地消长。莫安安沉默片刻,说:“有点渴了。”
“我去给你倒水。”敖衡站起来。
他去到客厅,尼古丁睡得昏天暗地,抱着一只毛绒布偶,发着轻微的鼾声,听见来人脚步声只稍稍动动耳朵,眼睛都未曾张开。料想以后也不会是有出息的狗,大约不能指望他担任看守门户一类的重任。
接完水回去,莫安安还抱着一床被子呆呆坐在床边,敖衡把水递过去,她便接过去大口大口地喝,把杯子里的水喝了大半,擦擦嘴,说“谢谢”。
“早点休息吧,”敖衡说,“明天还要早起去机场。”
第二天送莫父莫母回去,这次夏衍仲没过来,说工作日抽不开身,便由莫安安一人前往。路上和来时情形相似,莫安安和父亲都很沉默,只有莫母还不知所以说几句,内容无非是教诲莫安安要跟夏衍仲好好过日子,不要和莫名其妙的男人瞎混。
莫父起先听着,后来说:“管不住她了,少啰嗦几句。”便打开车载收音机,宁愿听里面播报言辞很夸张的广告。
莫安安这时想起一个笑话,一人问切了辣椒后感觉手很烧灼,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缓解手上的烧灼感,有人回答,揉揉眼就不会顾得上手辣了。这笑话倒没有多好笑,只是越品,越觉得这荒谬的答案合乎眼下处境。莫父从前多么看重她的婚事呵,现在有了更大的危机,再顾不得这个。她那天死死咬定要离婚,莫父手扬起又放下,最后还是没打她,叹息的仍是那句话:“随你吧,管不住了。”
莫安安把行李清点好,送父母坐上飞机,临行前,她把一迭钱塞入父亲行李,莫父收下,这时大概已经接受了她和夏衍仲要分开的事实,他只叮嘱莫安安在钱上不可让夏衍仲得了便宜。
“你妈以后免不了花钱,你自己也不能不留个后路,多弄一点是一点。”莫父说,“还有你弟弟,你这个当姐姐的得帮衬他些。”
莫安安原还有些话想说,听完这些,千言万语都没了。这些天的累,都沉沉地积在肩上,只道:“路上注意安全。”甚至没说要他们到家报平安。
日子还是一样地过,天转暖,展出渐多,有不少策展公司开始招人。may跳槽到了一个业内名气更响亮些的公司,把莫安安也一并挖去了。她重新忙碌起来,白天上班,晚上还需找时间充电适应新环境,与敖衡的约会都需忙里偷闲。很多时候,只是在敖衡那里吃一顿夜宵,然后一起睡一觉,便要匆匆赶赴第二天的日程。
但这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纵然节奏在变,身边的人也在迎合她的步调。连尼古丁都变得懂事了,终于学会在宠物尿片上撒尿。
夏衍仲的电话最初隔两叁天便会打来,每次都还劝说莫安安考虑基因检测,在接连碰壁之后,电话渐渐变少,变成一周一次,再渐渐地,两周也未有一次。四月的一个周叁,他终于再次打来电话,这回没有再提基因检测,而是说:“再不去民政局办理手续,申请就过期了。”
“那就找时间去吧,”莫安安问,“明天上午方便吗?”
夏衍仲没有拖泥带水,说“方便”。
叁次出入民政局,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他们都平静了许多。夏衍仲已经不再颓丧,添置了新的行头,头发梳得倜傥,见到莫安安,很关心地问:“阿姨的身体怎么样了,”听莫安安说还好,说“我车上放了些补样品,回去你帮我寄给阿姨吧,是心意。”
排完队,莫安安和夏衍仲并排坐着,各自看手机,时不时,夏衍仲起身到一旁接起电话,仍是谈笑风生。等轮到他们,办事人员问他们“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夏衍仲先说“是”,才想起看莫安安,见莫安安不说什么,放下心来,说:“我们考虑很久了,不用再考虑。”
于是一切顺利地办理停当。
民政局夹逼在叁座高耸的写字楼当中,从正门出来,走了一阵,人仍旧在森森的阴影里。莫安安和夏衍仲边走边聊,话语中得知,夏衍仲已经有了新的女朋友,是个大叁学生,在他们公司做过实习生。
“挺好的。”莫安安说,“挺好的。”
别的好像也没什么可说。不是嫉妒,她已经不在乎夏衍仲跟谁在一起,心里的别扭分析许久,想明白大概只是有些茫然——今天的夏衍仲,流着泪要和她复合的夏衍仲,在家里颐指气使的夏衍仲,每一个夏衍仲都好不一样,可又都那么鲜明地在她生活里留下过烙印,她竟难以把这些形象一一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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