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树上的女人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未知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他说。
我走在他身边,默默无语。他在码头等我,是他内疚,不是我幸福。如果世上有很多种不幸,那是其中一种可笑的不幸。
林方文走到兰桂坊,清晨的兰桂坊跟晚上是另一个世界,斜路上卖早餐的店子坐满了看r报的男女。他走到斜路尽处,那里有一间酒吧,酒吧已经关门,他带着我走上二楼,那儿可以看到对面大厦的一楼有一间画廊。
画廊里,一个穿雪白s长袖睡袍的女子正在画画。那个女人看来有三十岁,一把长发垂在胸前,蔓延到腰际,她长得很高、很瘦,有差不多五尺八寸,不施脂粉,有象牙白s的皮肤,一个大嘴巴,一个大鼻子,一双好象什么都不在乎的眼睛。五官凑合在一起,却很漂亮,是那种很看不起人的漂亮。
她是你昨夜思念的人?我问林方文。
他没有回答我。在那个出众的女子面前,我突然觉得自己很渺小。
她是我以前的女朋友。
她看来年纪比你大。
比我大好几年。
你们分开了多久?
差不多一年。
刻骨铭心?我问他。
什么叫做刻骨铭心?他反问我。
已经分开一年,你仍然跑来这里偷看她。
就在那个时候,画室里出现了另一个男人,那个男人长得很俊朗,看来才不过十八岁。他从后面抱着她,身体和她一起摆动。
你们分开是因为他?
她跟这个男人只是来往了一个月。
噢!原来你常常来这里偷看她。跟我一起那段r子里,他的心仍留在画廊里,我实在妒忌。
她倒是很喜欢比自己年轻的男人啊!
她是一个很放荡的女人。他说。
你们为什么分开?
他向着我苦笑:我们互相伤害。
我很妒恨,林方文与画廊里那个女子曾经互相伤害,创伤比爱刻骨铭心,所以他虽然离开她,却一直没有忘掉她,而我在他心中的位置,显然比不上那个大嘴巴女人。
你有没有跟他做a?我问他。
他没有回答我。
我突然发觉林方文和画廊里的女人,有非比寻常的r体关系,而他跟我,却没有,因此我比不上她。
我拥着林方文,紧紧的拥着他,不让他呼吸。
你g什么?
跟我做a!
我以为只有那样,我和林方文的关系才可以跟他和大嘴巴女子的关系相比。她和林方文睡过,而我没有。她和他缠绵,而我不过是一个跟他互不相g的女人,这种关系太不安全。
他轻轻推开我:你别这样。
我要跟你做a。我缠着他不肯放手,热情地吻他的脸、嘴巴和脖子。我已失去所有尊严,哀求一个男人占有我,以为因此我可以占有他。
他狼狈地推开我:你不要发神经好不好?
我被拒绝,无地自容,奔跑到楼下,冲下斜路,不知该走到哪里。他为什么要带我去看大嘴巴女人?他爱上那个放荡的女人,为什么,为什么他不介意她放荡?还是因为她放荡,他才跟她分手?那个女人比他大八年,他喜欢年纪比他大的女人吗?
我迷迷糊糊回宿舍,走进他的房间里。在那个滂沱大雨的清晨,他在计程车上,载我一程,我们一同听《人间》:
从相遇的那一天,那些少年的岁月……爱情从那一刻开始迷惑我们。但那天早上,他可能离开宿舍,去偷看大嘴巴女人,所以回程遇到我。我和林方文的爱情,竟然在那个女人的y影下滋长,《人间》是他写给那个女人的,我竟被歌词迷住,倾慕他俩的爱情故事,真可笑!
我拉开书桌的抽屉,里面很杂乱,我企图找到一些他和大嘴巴女人的资料,可是一无所获,只有我送给他那支蝴蝶牌口琴和那顶鸭舌帽依偎在一起。
你g什么?林方文突然在后面叫我。
我正在企图偷看他的私隐。为了掩饰我的无地自容,我把书桌上的东西全扫到地上,把抽屉里的东西也丢到地上。
他竟然没有阻止我。我继续将他的东西乱扔,他站在一角,没有理会我。我将所有的东西都扔在地上,筋疲力竭,他依然冷眼旁观。他铁石心肠。我要离开房间,他并没有阻止我,我走出走廊,只觉得全身没有气力,连走一步路的意志也没有。房里依然是一片沉默。我突然很害怕,我一旦离开,我们的故事便完了。
我回头,用尽全身的气力一步一步接近他的房间,我回去了,他仍然沉默。我俯身将地上的东西拾起来。
我突然很看不起自己,为什么我连一走了之的勇气也没有?大嘴巴女人一定不会象我着样。
他突然抱着我,我觉得全身酸软,象受了很大的委屈,嚎啕大哭,哭得很丑陋。
如果你不喜欢我,不要勉强。我说。
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去那里吗?
我决定忘记她,我想让你知道。
他吻我,我闭上眼睛,跟他说:
我可以--
我可以跟他睡,愿意跟他睡,义无反顾,即使我们将来不一定在一起。
不用。他说。
他温柔地抚摸我的脸颊说:不用,现在不用。
我把事情告诉迪之,她煞有介事地说:
男人在十八至二十五岁这段时间,会爱上比自己年纪大的女人,是恋母情意结,说得粗俗一点,是还没有断n。
林方文说他的母亲是一个美丽聪明的女人。虽然他已很久没有跟她说话,但他说起母亲,总是很忧郁的。他会不会象迪之所说,有恋母情意结,所以爱上大嘴巴女人?
他为什么喜欢放荡的女人,男人不是喜欢纯情的女人吗?我说。
纯情的女人是天使,放荡的女人是魔鬼,魔鬼总是比较好玩的。迪之说。
我瞒着林方文,约了迪之和光蕙在画廊对面那间酒吧喝酒,其实是去偷看大嘴巴女人。大嘴巴女人那天没有画画,她站在画廊的落地玻璃前喝水,不是用杯喝水,而是拿着一个有手柄的玻璃瓶喝水,那种玻璃瓶可以倒满八杯白开水。
她很饥渴呢。迪之说。
她的嘴巴真的很大。光蕙说。
大得容得下我的一只拳头。我说。
她的样子很特别。光蕙说,眼睛大、鼻子大、耳朵大、嘴巴最大,但凑在一起又不太难看。
象专门吃少男r的女妖。我说
面包树上的女人 第 3 部分
大得容得下我的一只拳头。我说。
她的样子很特别。光蕙说,眼睛大、鼻子大、耳朵大、嘴巴最大,但凑在一起又不太难看。
象专门吃少男r的女妖。我说。
所以你的林方文给她吃了!迪之大笑。
你笑得很y!我说。
是吗?我真的笑得很y?她竟然从手袋拿出一面镜子照照看,说:果然很y,男人喜欢这种笑容。又说,你看,大嘴巴女人正在y笑。
画廊里,出现了一个男子,大嘴巴女人似乎又换了男伴,也是廿岁出头的年轻男子,比上一个更俊朗。
迪之站起来说:我们上去。
上去?我犹豫。
怕什么?反正她不认识我们。
沿着大厦楼梯走上一楼,便是大嘴巴女人的画廊。画廊只有七百多尺,卖的都是些抽象派的作品,主角多数是人,正确一点说,是一些看来象人的人。
大嘴巴女人并没有特别注意我们,她正在向一双外籍男女介绍一幅画。俊朗少年沿一道旋转楼梯跑上上层。林方文说,大嘴巴女人住在画廊楼上,可以想象,上面有一张很宽敞很凌乱的弹簧床,是大嘴巴女妖吸收少男精华的地方。
外籍男女并没有买画,离开的时候,那名外籍男子跟大嘴巴女子说:
再见,费安娜。
她的名字叫费安娜。油画上的签名也是费安娜。
画廊里只剩下我们,大嘴巴女人费安娜并没有理会我们,我们三个看来实在不象来买画。当费安娜在我身边走过的时候,她身上有一股很特别的味道,不象香水,也不象古龙水,是橄榄油的味道,还有一点儿松节水的味道。
我问迪之:你嗅到她身上的味道吗?
是她的内分泌吧?放荡的女人身上会有一股内分泌失调的味道。
胡说!那是画家的味道。光蕙说,颜料要用橄榄油调开,画笔要用松节水洗涤。
是,正是那种味道。那种味道使她显得很特别。
你怎么知道?我问光蕙。
孙维栋也画油画的。
离开吧,这里没有什么发现。迪之说。
我在画廊的尽头看到一张画。一个少年站在一条空荡的街上,那个少年是林方文。
什么?他是林方文?只有一只眼睛,没有嘴巴和鼻子,你也认出他是林方文?她们不相信我。
不象,不象林方文。光蕙说。
这个根本不象人,象头独角兽,你说这头独角兽是你的林方文?迪之说。
她们凭什么跟我争论呢?当我第一眼看到那张油画,我的心怦然一动,我意识到他的存在,他存在画中,存在画中那条空荡的街道上,虽然没有一张完整的脸,也没有完整的身体,却有林方文的神韵和他独有的、喜欢叫人失望的神情。恋人的感觉不会错。
是他,我肯定这个是他。我说。
迪之和光蕙还是不同意。
这幅画要卖多少钱?我问大嘴巴费安娜。
我要从她手上拿走这幅画,我不要让林方文留在那里。
你疯了!你哪来这么多钱?迪之跟我说。
大嘴巴女人走过来,看见我指着林方文的画,淡然说:
这张画不卖。
不卖?那为什么放在这里?迪之跟她理论。
不卖就是不卖。
要多少钱?我问她。
我说过不卖。她回到沙发上,又拿起那个玻璃瓶大口地喝水。
她不肯卖,我无法强人所难,只好离开画廊。一条空荡的街上,只有林方文一个人,那是不是大嘴巴女人的内心世界?在她空虚的心里,来来去去,只有林方文一个人。她只怀念他,她对他,有特殊的感情,跟其他少年不同。他在她的生命里,不是过客,而是唯一可以停留的人。这个发现对我来说,太可怕了。
三 除夕之歌
林方文出道一年,第一次拿到属于他的版权费,是一笔可观的数目。
你喜欢什么礼物?他问我。
不用送礼物给我。我有点违心,我当然希望收到情人的礼物。
他凝视着我,象看穿我的心事:你喜欢什么礼物,说吧。
你喜欢送什么礼物都好。我诚恳地对他说。
我一直热切期待那份礼物,并且越来越相信,会是一枚指环。可是,我收到的,却不是指环,而是一把小提琴。
你为什么送小提琴给我?我很奇怪。
你拉小提琴的样子会很好看。他说。
但我不会拉小提琴。
那是一把昂贵的小提琴,他送给我,却不理我管不管用,那是他送给我的第一份礼物,我舍不得浪费它。
你认识教人拉小提琴的老师吗?我问迪之。
你想学小提琴?她很惊讶。
是的。
她在电话那边笑了很久:你学小提琴?你忘了你五音不全的吗?你唱歌也走音。你知不知道小提琴是最容易走音的?
我对着一面镜子,把小提琴搭在肩上,把弓放在琴弦上,象所有蜚声国际的小提琴家那样,拉得非常投入。
我拉小提琴的样子,真的好看?
迪之很快便替我找到一位小提琴老师。他有二十年教学经验,曾经教出一位年仅八岁的小提琴神童,很多人都慕名拜师。
小提琴老师姓杨,名韵乐。名字倒转来念,是乐韵扬,跟他的职业很配合。他长得比一个大提琴略为高一些,那也许是他只能拉小提琴的原因。虽然在自己家里上课,他仍然穿着整齐西装,举止优雅。他可能是一位美男子--二十年前。我敢肯定他戴了假发,我看不到他有明显的发线。他收取那么昂贵的学费,也不去造一个质素高一些的假发,太吝啬了。墙上挂满他与学生的合照,他的学生都是小孩子,我肯定是最老的一个。虽然在迪之面前充满自信,其实我一点信心都没有,我天生五音不全,以为自己一生跟音乐绝缘,却想不到竟然会为了一个男人,学起音乐来。
等待的时候,杨韵乐的另一位学生来到,原来我不是最老的一个,那个男人接近三十岁,他戴着一副镜片很厚的眼镜,眼睛小得象两颗蚕豆,他最少有二千度近视。我们闲聊起来,我问他为什么来学小提琴,他说他跟朋友打赌,要在一年内学会一种乐器。
在小提琴和二胡之间,我选择了学小提琴。近视眼跟我说。我认为他作了明智的选择。他那个样子,如果还拉起二胡来,会象失明人士。
那你为什么学小提琴?他问我。
为了爱情。我甜蜜地告诉一个陌生人。
第一节小提琴课正式开始,杨韵乐很仔细地审视我的小提琴。
初学者用不着这么好的琴。他非常惋惜,好象我会糟蹋这个琴。
就是因为这个琴,我才来上课。我说。
好!现在我们开始第一课。我要先告诉你,我很严格,所谓严师出高徒。
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学会拉一首歌?那是我最关心的问题。
他脸s一沉:我这个不是速成班。
你应该--他说。
我把小提琴搭在肩上,准备跟着他的说话去做:我应该怎样?
你应该先j学费。
是的,我忘了j学费。杨韵乐倒是一个十分市侩的音乐家。
第一节课,我只教你拉空弦。你试试随便拉一下。
我把弓放在琴弦上拉了一下,十分刺耳,我自己也给自己吓了一跳,杨韵乐却若无其事。他已经见惯这种场面。
杨老师,我得先告诉你,我是五音不全的。我跟他事先声明。
二十年来,我教过无数学生,神童也教出几个,没有人难倒我。他高傲地说。
第一节课,我学拉小提琴的基本动作。杨家课室的一面墙全镶上镜子,我看着自己拉小提琴的样子,想象有一天,我会和林方文来一个小提琴与口琴的情侣大合奏。
你为什么来学小提琴?他问我。
为了爱情。我说。
好,这个动力非常好。如果没有被抛弃的话,你一定学会。他说。
现在年轻人真幸福!杨韵乐叹息,可以为爱情学一件东西。那时,我为生活而学小提琴。
那好。生活是更好的动力。我说,如果没有死掉的话。
我没有把学小提琴的事告诉林方文,我想给他一个意外惊喜。
第二节课,我开始学拉一首歌,是小学一年级时唱的twinkle twinkle little star 。我依然走音得很厉害,令人毛骨悚然。
我天天躲在家里学习。
你……你到底是否听到自己拉的每一个音符?迪之问我。
听不到。我说,我是音盲嘛!我只是牢记着手法,有点象c作一部机器。
你不应该叫程韵,在你的细胞里,根本没有韵律。光蕙说。
你的牙医怎样?我问光蕙。
他很好,只是太缠,天天都要跟我见面。我考试温书,他也要坐在我旁边。
他爱你爱得紧要嘛。我说。
你跟他有没有做那件事?迪之问她。
没有!光蕙郑重地说。
你呢?
没有!我说。
你两个真是圣女贞德。迪之说。
你是s欲狂徒。我们说。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j上新男朋友。迪之说,他做飞车特技的。
是电影里那种浪子?我骇然。
是的。她笑靥如花,他随时会死。第一次见他,是在排戏现场。他从熊熊烈火中走出来,那个场面真是壮丽。
好象拍电影。光蕙说。
是啊。事后说起,原来我们在那一刻同时都有感觉。我觉得他好象出生入死来见我一面。
开始了多久?我问她。
一个星期多一天。昨天刚好是我们相识一星期。
今次别冲动,看清楚对方才好。我忠告她。害怕她又吃男人亏。
我知道,你放心好了。别以为他做特技人便很粗鲁,他很细心的,这叫做铁汉柔情。她抱着我的枕头陶醉得很y荡。
陶醉归陶醉,不要把唾y留在我的枕头上。我提醒她。
他叫什么名字?光蕙问她。
卫安。
听起来好象护卫员。我说。
他的驾驶技术十分好,他曾经在电影里飞越十八辆车。他告诉我,他最大的梦想是有一天能到中国去,飞越长城。
天方夜谭。我说。
也不一定没有可能的。她为他辩护。
你有没有想过,他的工作很危险,跟消防员、警察和杀手同列头号危险职业?光蕙问她。
最怕没有死掉,却残废了,要你照顾他。你知道吗?你绝对不是那种肯照顾残废的丈夫一生一世,无尤无怨的女人。你才没有那么情深义重。我说。
我就是喜欢他不能给我安全感,他随时会死掉,因此我们相处的每一刻都充满刺激,都害怕下一刻会成为永诀。每次他离开我身边,我觉得他又回到熊熊烈火里。我从来没有如此断肠地牵挂一个人。我喜欢那种随时会守寡的感觉。
对于迪之的想法,我并不感到奇怪。她是那种走进游乐场,便第一时间查询:哪种机动游戏最危险?然后立即跑去玩那种游戏的人。
爱上邓初发,因为他是水上英雄,林正平更不用说,他是天皇巨星。只有那个录音室技师是一个例外。那段r子,她太苦闷。
迪之的优点是义无反顾,缺点是经常失手。
什么时候让我一睹你那位赛车英雄的风采呢?我问迪之。
立即可以,我叫他来接我,我们一起吃饭。
卫安驾着他的黑sr本跑车准时来到。他给我的感觉是新区流氓去了尖沙咀。他象个发迹了的新区少年,穿了在尖沙咀区买的衣服,如此而已。
他似乎迫不及待一显身手,汽车以时速一百八十公里行驶,我和光蕙紧紧抓着门柄,不敢说话,只有迪之还可以轻轻松松不停跟我说话。
下个月一号便是金曲颁奖礼,《明天》已经肯定可以成为十大金曲。林放很有机会拿到最佳歌词奖呢,他有没有请你陪他出席颁奖礼?
没有听他提过。
你是他的女朋友,没理由不找你陪他呀!迪之说。
终于到了目的地,我和光蕙松了一口气。
我可不愿意跟你们一起殉情啊。我对迪之说。
林方文的确没有跟我提过颁奖礼的事,他不会不打算和我一起出席吧?
那一年,我们三个好朋友同是光明正大谈恋爱,决定一起度除夕,地点我自私地选在卡萨布兰卡,我希望以后每一年的除夕,我和林方文都会在那里度过。
我提醒林方文:这一次,你别再忘记。假使你忘了,送歌给我,我也不原谅你。
他乖乖的没有忘记。迪之和卫安都穿了黑s皮夹克,十分相衬。光蕙和孙维栋同来,孙维栋穿西装,光蕙穿了一条隆重的长裙,把头发盘在脑后,看来很成熟。我和林方文便显得平凡了,不够新潮也不够隆重。
三个男人因为三个女人的缘故走在一起,他们其实并没有共同的话题。卫安不断说车,他准备参加澳门格兰披治大赛。孙维栋纠正我们刷牙的方法。他的生活里,原来只有两件东西--牙齿和光蕙。林方文比较沉默,他的沉默在他们之间显得特别可爱。
还有十秒便是一九八八年,台上的歌星倒数十下。
新年快乐!我们六个人举杯祝愿。
爱情永固。迪之高呼。
女人万岁!卫安喊着。
现在是新年,关女人什么事?迪之笑着骂他。迪之总是爱上智商比她低的男人。
歌台上,一个肥胖的菲律宾女人在唱黑人怨曲,我和林方文在舞池中相拥,我却有难解的心事,还有十多个小时,便是金曲颁奖礼,他仍然没有邀请我一同出席,他也许不想在那个地方,公开承认我是他的女朋友。
明年除夕,我们还会在一起吗?我问他。
为什么不会?他说。
我常常觉得两个人没有可能永远在一起,结合是例外,分开才是必然的。我们都是为终会分开而热烈相爱。
肥胖女人离开了舞台,一个小提琴手上台表演,琴音凄怨,并不适合那个晚上。
这是《爱情万岁》。林方文告诉我。
那一刻,我真想立即告诉他我正在偷偷地学小提琴,而且无数次想过放弃,我好想抱怨他送了一把小提琴给我,累我受了许多苦,然而,台上的人在拉奏《爱情万岁》,当爱情万岁,还有什么应该抱怨呢?
离开卡萨布兰卡,迪之提议去的士高,看见我和光蕙都没有表示出多大兴趣,她才机灵地说:现在应该是二人世界的时候了,我们分道扬镳。林方文,明天要拿奖呀!我会来捧场!迪之对林方文说。
我们坐在海边,等待一九八八年的r出,伴着我们的不是《明天》,而是沉默。
是我首先忍不住开口:要不要我陪你去?
他从口袋里拿出那部随身听,把耳筒挂在我的头上,是一首新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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