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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桑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闲听落花
“怎么了?”顾晞皱眉打量着百城那一脸的汗。
“世子爷。”百城一句世子爷之后,瞄着坐了一圈的枢密院诸人,不说话了。
顾晞站起来出了屋。
“出什么事了?”
“回世子爷:炒米胡同那位常爷,到衙门递状子打官司去了,说是给他家夯地的苦力偷了他家银票子。
我家大爷让小的赶紧过来请世子爷的示下。”
顾晞眉梢扬起。
大常叫到炒米胡同夯地的那帮人,十有八九是永宁侯府的人,偷银票子?
不是偷银票子,这是在找他们觉得有用的东西!
“吉祥,去跟四爷说一声,让他过去看看。”
顾晞吩咐了一句,再转向百城道:
“你跟四爷一起过去看看,回去好跟你家大爷禀报。”
百城答应了,退出来,打发小厮回去跟他家大爷说一声,自己一路小跑去找文顺之。
文顺之得了吩咐,急忙往府衙赶过去。
赶到府衙时,衙门口已经聚了不少人。
建乐城里闲人众多,但凡有官司,必定有不少人看热闹。
离衙门一射之地,文顺之就下了马,带着百城和自己的两个小厮,挤到衙门一角,伸着脖子往里看。
偷几张银票子这事,在建乐城可算不得什么大案子,用不着惊动府尹,在上头高坐着的,是乔推官。
大堂正中跪着四个人。
一边肩挨肩跪了三个。
大常一个人跪在另一边,他块头大,要是论占地儿,他一个人和那边三个人相差不多。看起来也算势均力敌。
那三个人正对着乔推官磕头分辩,以及赌咒发誓,并再三请乔推官搜身。
他们确实没偷什么银票子!
乔推官紧拧着眉头,一只手不停的揉着太阳穴,等那三人说完,转向大常道:
“你说他偷了你家的银票子,可有人证物证?这事儿,可不能光凭你嘴说。”
“回官老爷,有!”
大常瓮声瓮气道:
“我们老大说我太粗太傻,怕我看不住银票子,就把放屁虫捣碎了,装了一瓶子,让我每天点一遍银票子,抹一遍放屁虫。
偷了我家银票子的,身上手上肯定全是放屁虫的味儿,请大老爷让人闻一闻。
只要闻一闻就知道了。”
旁边三个人中,跪在中间的那个,眼睛都瞪圆了,不等乔推官问,就急急解释道:
“我早上捏死了一只放屁虫,我早上到他家干活时,这手就是臭的。”
“大冬天的,哪儿来的放屁虫?”大常闷声怼了句。
“去闻闻。”乔推官饶有兴致的示意衙役。
几个衙役上前,抓起三个人的手。
“官爷,我真没偷他家银票子!”
中间那个人看着衙役那幅恶心欲呕的样子,急的叫起来。
“那你说说,你这手上,哪儿来的臭味儿。”乔推官点着中间的人问道。
“回官爷,小的真没偷,小的……”
中间的人连连磕头,却是舌头打转含糊不清。
他就翻翻,他真没偷,他要找的根本就不是银票子!
可这怎么说得清呢?
一个管事打扮的中年人一路小跑挤进衙门,往前几步跪下,冲乔推官磕了头,直身拱手道:
“小的是牙行管事,领了我们掌柜的吩咐,禀告官爷:
这人是小号前儿刚招来的,只看着他手艺不错,没想到竟然是个手脚不干净的。
都是小号的错,常爷这边丟了多少银票子,小号愿意如数赔偿。
请常爷恕罪,请官爷恕罪。”
“嗯,确实该你们担待。”
乔推官舒了口气,捻着胡须,对管事这样的态度,十分满意,接着转向大常问道:
“丢了几张银票子啊?一共多少银?不可胡说,这可都是能查得到的。”
“一共三张,一万一张,一共三万。都是四海通的红头金印票。”
大常答的干脆详尽。
“多少?”乔推官吓了一跳。
“三万,我们兄弟替人保镖,提着脑袋拿命换来的。”
大常冲乔推官高举着三根手指头。
“一共三万,你听清楚了?”乔推官看向中年管事,也竖起三根手指头。
“是。”中年管事咬牙应是。
乔推官两根眉毛高高挑起,从中年管事看向大常,又从大常看回中年管事,片刻,猛一拍惊堂木。
“既然你认了,那就这样吧。
你现在赶紧去拿三万银票子,当着本官的面交还给常山,此案就算了结。”
“要红头金印票!”
大常忙瓮声喊了句。
文顺之看着中年管事交割了三张一万的四海通红头票给大常,这才挤出人群,回去禀告顾晞。
……………………
晚上,顾晞回到睿亲王府,进了自己院里,看到迎上来的文诚,话没说出来,先哈哈大笑起来。
文诚也忍不住笑。
顾晞一直笑进了屋,用帕子按了按眼角笑出来的眼泪,看着文诚道:
“你上次说,他那宅子夯地的工钱,十之一都没给到?”
“嗯,上次致和已经叹服不已了,说能把价压成那样,真够狠,没想到……”
文诚摊着手,再次失笑。
“你看,蠢成这样,这才是永平侯府。劫杀我那回,实在是太聪明了。”
文诚沉默了,片刻,才低低道:“秦王爷说过,不宜多想。”
“大哥劝我退一步,把这座睿亲王府,就像现在这样,一分为二。”顾晞垂眼道。
“二爷平庸软懦,皇上百年之后,秦王爷辅政,您身负文氏,要是再兼有睿亲王府……”
文诚的话顿住,低低叹了口气。
“实在是过于位高权重,皇上的担忧,也是情有可原。
若是沈大姑娘为后,沈氏再执掌了睿亲王府,朝廷里至少不是一家独大了。”
“你也觉得我该退这一步?”顾晞斜着文诚。
文诚迎着他的目光,没说话。
“我不想退。”顾晞昂起了头。
“成人不自在,我们不想,或者想的事,一件一件多得很,可有几件能得偿所愿?”文诚神情晦暗,低低道。
“唉,宁和的事,你不要总是自责,这事和你无关,别多想。”顾晞拍了拍文诚。





墨桑 第17章 不平则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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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乐城头一场大雪飘飘洒洒下了两夜一天。
天明时分,雪渐渐停了。
李桑柔和金毛从一支北上商队的大车上跳下来,付清了搭车的钱,袖着手,缩着头,踩着厚厚的雪,进了建乐城。
“先去睿亲王府。”
出了城门洞,李桑柔和金毛说了句。
金毛哎了一声,走在前面,从一条巷子钻进另一条巷子,很快就到了睿亲王府东侧门。
东侧门开在顾晞这一半.
顾晞平时进出还是走正门,这东侧门是世子属官,比如文诚,以及下人们进出的地方。
李桑柔等在十来步外。
金毛冻的鼻子通红,时不时吸溜一下清鼻涕,袖着手,塌肩缩脖的凑到东侧门旁边下人进出的小门,想伸脖子又怕冷,干脆踮起脚,将上半身探过去,冲斜瞥着他的门房陪笑道:
“这位大爷,文大爷在不在府上?就是那什么参军的那个。”
“你是谁?找文大爷有什么事儿?”门房强忍着嫌弃问道。
“是文大爷叫俺们来的,烦您通传一声。”金毛抬袖子蹭了把鼻涕。
门房恶心的差点屏不住,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你等着。”
文诚听了通传,以及门房对金毛的描述,怎么也想不起来他什么时候叫过这么个腌臜货,他好像也没跟这么腌臜的人打过交道吧?
犹豫了片刻,文诚站起来道:“我去看看。”
他是个极谨慎的人,既然上门指明找他,他绝不会因为对方腌臜猥琐,就直接拒而不见。
金毛蹲在上马石避风的那一边,正一下接一下打着呵欠,听到身后门房的声音:“文爷,就是他。”金毛忙拧过头,看到文诚,赶紧站起来。
文诚已经看到了几步外的李桑柔,急忙小跑下了台阶,侧身往里让李桑柔:
“大当家的来了,里面请。”
因为裹的太厚太脏,这会儿的李桑柔雌雄难辨。
李桑柔一言不发,只冲文诚拱了拱手,上了台阶。
金毛紧跟在李桑柔后面,一溜小跑上到台阶上,先冲文诚哈腰,再冲门房哈腰。
门房急忙还了礼,大瞪着双眼,看着文诚落后半步,侧身让着李桑柔,急步进去了,慢慢呼出口长气,一脸后怕的拍了拍胸口。
不知道这是哪路真人,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幸好刚才他没什么不恭敬的地方。
这做人吧,就是得良善和气!
要不是他一向和气为人,刚才要是没通传,或是发了脾气,这一件事,就够把他们一家子发到极北的的庄子里了。
世子爷的脾气,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文诚将李桑柔让进书房,看着肮脏不堪的李桑柔,犹豫道:
“我让人侍候李姑娘洗一洗?
世子爷还没散朝,反正得等一会儿。”
“不用,脏倒不怎么脏。有吃的给一点儿,从昨天中午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
李桑柔不客气的要求道。
“姑娘稍候。”
文诚退后几步出屋,吩咐赶紧送些饭菜过来。
饭菜送过来的很快,文诚透过窗户缝,瞄着屋里。
屋里两个人,一个慢条斯理吃的优雅斯文,一个呼呼噜噜狼吞虎咽。
文诚看了片刻,往后退到了游廊拐角。
世子爷回来之前,他还是在外面等着吧。
顾晞回来的比文诚预想的快不少,大步流星冲进垂花门,迎着文诚急问道:“回来了?人呢?”
“在屋里。”文诚掀起帘子,让进顾晞,跟着进了屋。
李桑柔和金毛已经吃饱喝足,桌子上也收拾干净了。
李桑柔正坐在椅子上,一只手端着茶杯,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茶几发呆。
金毛蹲在地上,后背靠着李桑柔坐着的椅子腿,袖着手,下巴抵在膝盖上,已经打着呼噜睡着了。
“两位辛苦了。”
顾晞看着睡的香甜无比的金毛,冲李桑柔欠身道。
“世子客气了。”李桑柔站起来,微笑拱手。
“查得怎么样?”顾晞坐到李桑柔对面,有几分急切的问道。
李桑柔弯腰抓过放在地上的破牛皮袋子,从里面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中,先摸出一根楠木管递过去。
“这是从范平安棺材里找到的,两张超生经文中间,夹着范平安一封遗书,应该是他的亲笔,你看看吧。”
顾晞欠身接过,拧开楠木管,从两张经文中间抽出那封遗书,一目十行看了,紧紧抿着嘴,将遗书递给文诚。
李桑柔再拎出那本店历。
“这是从安福老店偷出来的。
去江都城的人叫刘云,八月十一号申正进的安福老号,长相衣着,和范平安所写符合。
安福老号的人都记得他,极傲气,看哪儿都嫌脏。”
李桑柔将店历递给顾晞。
顾晞飞快的翻到八月十一号刘云那一页,仔细看着上面记录的馆券详情。
“你看看这个,竟然是咱们这建乐城开出去的馆券,这是打量着我绝无活路,还是以为这一回的依恃,可以让他们肆无忌惮?”
顾晞将店历拍到文诚面前,咬牙切齿道。
“这是从江宁城邵将军签押房偷出来的文书,这是从收文清册上撕下来。”
李桑柔再拿出一份公函,以及两张皱巴巴的纸,递给顾晞。
顾晞看了公函,又瞄了眼那两张收文清册,一起递给文诚。
“姑娘真是仔细。”顾晞示意那两张收文清册笑道。
“算不上仔细吧。这两张清册上有邵将军收函的时辰,还写明了邵将军的指示,可比公函要紧多了。”
李桑柔随口答着话,看着文诚看完公函和收文清册,目光转向顾晞,正色道:
“现在,我想替范平安说几句话。”
李桑柔冷着脸,从顾晞斜向文诚。
“文四爷说,范平安是军户世家,从小聪慧难得,几岁起,就跟他父亲学着做捉生将,从军之后,是你们北齐数一数二的捉生将。
因为智勇俱全,极其难得,你们才选了他潜往南梁做谍报。
他在南梁一呆就是十七年,为你们北齐立下了汗马功劳,他这个谍报副使,领的四品官衔,都是他踩着刀尖,一步一步踩上去的。
这样的人,有信念,有感情,有想法,有见解,会思会想,自然会判断,所以他写下了这封遗书,写下了他的愤怒和不甘。
我很替他不值。
有血有肉有思有想的国之栋梁,被你们用作刀剑自相残杀。
他死的极其窝囊,极其不值。
他受命刺杀你,成了,他先做刀剑,接着就要做替罪羊。不成,他送了命,还要承受你的愤怒。
而且,无论成与不成,他都要背负完全和他无关的罪责和骂名,也许还要连累家人。
你们逼得他走投无路,所以他去找了武将军,他想从武将军那里借张假图,武将军想借他的局杀了你。
他在刺杀你的前一天安排自己落水呛水,应该是想着万一能杀死你,他还能活着,就借此死遁,给自己留一条隐姓瞒名活下去的后路。
这些都不能怪他,是你们先负了他。”
李桑柔说着,站起来,踢了踢金毛。
金毛一骨碌爬起来,一脸迷糊,跟在李桑柔身后往外走。
“李姑娘。”
顾晞急忙站起来。
“不知道李姑娘想要什么样的谢仪?”
“替范平安正个名吧。”
李桑柔头也不回的答了句,掀帘出门。
“我去送送她。”文诚和顾晞说了句,跟在李桑柔后面往外送。
顾晞呆站了片刻,坐回来,拿起范平安那封遗书,仔细看起来。
文诚回来的很快,看着脸色极其阴沉的顾晞,指着那本店历道:“馆券是建乐城开出去的,要查出来,极容易。”
“去查,立刻!”顾晞猛一巴掌拍在厚厚的店历上。
“能一份口谕,把范平安逼到这份上的,除了世子爷您,就只有宫里了。”
文诚站着没动,看着顾晞,声音低而涩。
“查!”
顾晞眯眼斜瞥着文诚,一脸狠厉。
“他要杀我,就明刀明枪的来!
他使这样的阴招,我就把他这阴招晒到太阳底下!
我倒要看看,他和我,谁更肆无忌惮!谁更不在乎这帝国!谁更不在乎这天下大乱!”
“好!”
文诚站起来,拿笔抄了店历上的记载,掀帘出去。




墨桑 第18章 准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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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桑柔和金毛从睿亲王府角门出来,绕到条热闹大街上,在香粉铺伙计掩不住的诧异目光下,买了一大堆上上品澡豆香脂口脂等等,装了满满一只藤箱,金毛扛着,进了炒米胡同的家。
黑马没在家,大常把院子里的雪铲出来,刚刚在院门口堆出两个雪人,雪人比他还高一头,一边一个,十分威武。
看到李桑柔和金毛从巷子口拐进来,大常急忙迎上去,从金毛手里接过藤箱,一只手托着送进正屋,急忙出来用大铜壶烧水。
老大得好好洗洗。
李桑柔慢慢悠悠痛痛快快洗了个澡,倒头睡到午后,裹了件狗皮大袄出来。
黑马正和金毛并排蹲在檐廊下说话,看到李桑柔,一窜而起,“老大!”
李桑柔将黑马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满意的嗯了一声,转头看着已经没有了青砖的院子,走下去来回踩了踩。
“这地夯的不错。”
“那可是!大常不错眼看着夯的。咱们这宅子,但凡能夯的地方,都夯过了,用最好的江米汁儿,足足浇了十遍!”
黑马紧跟着李桑柔的脚步,得意的胳膊乱划。
“老大您不知道,您刚走,就有人想坑我跟大常。
老大您想想,我是好坑的?不沾毛我都比猢狲精!
还不知道谁坑谁呢!
咱们这前前后后整座宅子,所有的地儿,全夯了一遍,只花了三百多银子,骨折价儿!满天下都没有的便宜!
这还不说,他们看您不在家,竟敢溜进咱们屋里翻咱们的东西!
真以为我跟大常好欺负?
呸!瞎了他们的狗眼!
我跟大常看着呢,那蠢家伙,头一趟溜进屋,就着了咱们的道儿,硬生生赔了咱们三万银子!
三万!
三张金灿灿的四海通红头金印票!”
黑马越说越得意,叉着腰哈哈的笑。
李桑柔斜瞥着他,等他笑完了,慢吞吞道:
“这事儿刚才世子说了,是永平侯府想探咱们的底儿,连工钱在内,被大常坑了三万四千多银子。
抹放屁虫是你的主意吧?那银票子得臭成什么样儿?还能不能用了?
你就不能抹点儿别的?
还有,我让你打听的事儿呢?你打听的怎么样了?”
“那个……”黑马舌头打起了结。
“对啊,你说了半天,全是大常的事儿。
你的事儿呢?这一两个月,你不会是光转着人家转圈,到现在还没找到下嘴的地儿吧?”
金毛凑到黑马面前,一脸兴奋。
“胡扯!我能像你那么笨!我是谁?
大家出身!识书达礼!
这点小事能难得住我?”
黑马先气势无比的驳斥了金毛,再转向李桑柔,那气势立刻就落没了。
“没抹银票子上,抹包袱上了,是臭的很,早扔的远远的了。
打听是打听了,没啥有用的。
姓阴的叫阴景生,还是个秀才,说是从他祖父起,就做凶宅买卖。
他自己还开了间学馆,还不小,有四十多人。
他家买了凶宅,有便宜赁出去给人住的,有赁给人家开店的,他自己家的学馆,就是座凶宅。
还有的,买到手就扒了拆平,往边上扩扩,重新起房宅。
说是他家本钱厚,反正凶宅买的也便宜,在手里放上十几二十年,什么凶不凶的也就过去了。
老大,这生意来钱太慢,咱们可等不了十几二十年。”
黑马和李桑柔说着话,大常从厨房里端了只大炭盆出来,放到廊下,再在炭盆上架上红铜锅,接着端了几大盆的羊肉片大白菜冻豆腐出来。
四个人围着红铜锅坐下,一人端着一只碗,痛痛快快吃了顿饭。
把东西收拾好,金毛往炭盆里添满了炭,四个人围着炭盆,喝茶烤火。
“从现在起,都把该带的东西带好,夜里睡觉别脱光,随时准备逃命。”
李桑柔抿了半杯茶,语调平和,话却不平和。
“出什么事儿了?”大常抬头看着李桑柔。
黑马和金毛两脸愕然。
“在江都城刺杀世子的,是北齐在江都城的谍报副使范平安。
世子到江都城前三天,有一个从建乐城过去的阉人,当面密令范平安,趁着要面见世子,杀死世子。
世子在出使南梁前,北齐朝廷已经谕令在南梁的北齐谍报:所有在南梁的谍报交由世子统管。”
大常脸色变了,李桑柔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道:
“范平安选择动手,而不是报告给世子,那只能是……”
李桑柔的话顿了顿,似有似无的叹了口气。
“给范平安下令的这个人,是站在睿亲王世子、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以及南梁谍报总领这三合一身份之上的人。”
“那是谁?皇上?”黑马大瞪着双眼。
“这样的人,除了皇上,睿亲王大约也行吧,还有那位二皇子,板上钉钉的未来皇上,甚至,还有那位大皇子。也许还有其它不显山不露水的实权人物。”
李桑柔声调悠悠,再次叹了口气。
“范平安是个聪明人,知道刺杀世子这事儿,是成功了要死,失败了更要死,为了求一条生路,他去找了武将军。
我不知道他跟武将军透露了多少,又是怎么跟武将军说的。总之,他说动了武将军。
武将军拿了张假图给他当诱饵,他则把和世子约定见面的时辰地点,告诉了武将军。
有范平安当面刺杀,武将军在外埋伏,原本是必杀的局。
没想到世子命大,反杀了范平安,活着逃进了同福邸店。
赵掌柜找咱们找得极快,咱们出城更快。
武将军查到咱们时,应该就知道世子已经出了江都城,立刻附上咱们的画像,行文江宁城的邵将军。
邵将军是永平侯门下出身,这事儿,武将军肯定知道,肯定也知道邵将军跟他一样,希望世子赶紧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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