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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徒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刀见笑
然而,就如同过去一样,回应着叶海涛的只有周围的一片沉默。但是,再没有那漂亮、羞涩的少年,咧嘴微笑着向自己跑过来了。
叶海涛仰望着这一处密林,只觉难见天日他无法抑制地一个猛颤,低头搂着亨利,无声地哭泣起来。
叶海涛哀泣着,使着自己那一点力气,把亨利从地上背了起来。
他佝偻着背,两手把亨利给抓牢了。叶海涛紧紧与他相贴,含着泪,带着这哑巴少年走完这最后一程。
叶海涛走到了一处平地,他已经浑身麻木,连哭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他小心地把背上的少年放了下来,接着便徒手挖起了坑。
待到十指血流涔涔,挖出个半个人高的大坑之后,叶海涛才停下来,像只野兽一样地四肢并用地爬到了亨利身边,把人给托抱起来,慢慢地挪到了坑中。
叶海涛默默地去扯着自己的衣服,去擦着亨利的脸,用自己血淋淋的十指梳着那头金发最后,他停了下来,去看那蓝色的眼睛。
“亨利……”叶海涛唤了一声,盼着那双眼能重新泛出微光。他等了片刻,接着便又哼哼地哭了起来,抬起双手,颤颤地去替少年把眼睛给合上。
叶海涛哭着哭着便弯下腰来,整个人伏在亨利的胸口。
尽管叶海涛哭得凄惨,少年那双纤细的手已经再也没办法抬起来,去轻轻地安慰他了。
待到叶海涛哭得够了,他才从坑了爬出来,呆呆地坐在坑边瞅了亨利一阵,他才两手掬起泥土,一点一点地撒入坑内。
渐渐地,慢慢地,他再也看不见那漂亮的孩子了。
叶海涛再次地哽咽,脸上却扭扭曲曲地笑了起来,哑着嗓子说:“下辈子……你一定要投个好人家,过好日子……”
“我把下辈子、下下辈子的福分,都留给你……你一定、一定要过的好……”
叶海涛说到这里,眼里落着泪,笑着把嗓子扬了起来:“你要过得好……过得好啊……!”
最后一拨土落下。
叶海涛伏在土堆上躺着流了一会儿泪,接着就又爬了起来,抬着眼看着那一处山头,含糊地叫着哥哥叶海涛横了心要往那里去了,若是他哥还活着,那便要继续与他伴着;若是死了……
那也要替他哥了尸,再陪着他,一块儿去。
第三十五回
囚徒
叶海涛拄着一根粗树枝,在这深山密林之中赤脚向前。他走一会儿躺一会儿,胃里像是着火般,说不出是饥饿还是绞痛。他时不时抬头看着那茫茫天际,眼屎几乎糊了眼睛他先前不是个信佛的、也不拜神,在这走投无路的时候,叶海涛不禁要流泪默念。
他不求什么了,只盼着能找到古谷川,是死是活全凭天命。
叶海涛在短短几年尝尽了这一生之中从未经历的苦楚,全身上下已被摧残得只余下一条半死不活的性命。
他在深山之中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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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停停,两腿抖得就要散开了,待到实在走不动了就扶着树歪头倒下。叶海涛不敢睡得太沉,他怕让盟军撞见在叶海涛脑海里已经没有什么敌我之分了,他只是迫切地想把他哥给找到,如此而已。
叶海涛休息了片刻,两只眼睛呆怔地睁着,瞧着身旁那一株野草。他的脑子已经无力去做什么思考,只是缓缓地抬起手来,将那株不知是草还是菜的植物连根带土地扯来,放进嘴里咀嚼一番。
他嘴里满是土味儿,还没咀嚼完就力地坐起来,去拔下一株。如此,他塞了满嘴,等到味觉渐渐苏醒了,觉着苦涩难咽之后,才稍微罢手。
“不远……”他看着那一头,在心里对自己鼓励道:“就快到了,很快就能找到哥了……”
叶海涛正在游思之际,忽然就觉出了一阵痛楚。他缩腿低头去看,就瞧见了右腿盘着一条肥硕鼓鼓的蚂蝗,就缠在他小腿上吸血。叶海涛已经见怪不怪,抬起手来在蚂蝗上猛力一打,那前后吸盘一松,蚂蝗就落下去了。
叶海涛看着这肥物迅速地钻进了草堆里,木然地想起了先前的旧事。
叶海涛刚跟着军队进山的时候,总被咬得满腿都是,亨利就蹦蹦跳跳地穷紧张,使劲地在他腿上乱抓,结果反倒让蚂蝗越吸越紧。之后,是古谷川教会了他这法子,在他腿上猛拍了几下,蚂蝗一掉下来,亨利就跟看见杀父仇人一样地抬脚猛踩。
叶海涛想到此处,胸口便传来一阵闷痛,就要断气一样地抬手按在胸前,深吸一口气之后,眼里干干涩涩的,已经落不出一滴泪来。
亨利死了,他哥生死未卜。
在这世上,与他好的、他关怀的,都早他一步走了,只有他还孤苦伶仃地苟且喘息着。
活着多难过、多痛苦,可是他还有事情没办成这条命是亨利给他换来的,他也得把事情都办妥了,才有脸去追随他们。
叶海涛气若游丝地哼了哼,吸了几口气后,就又爬起来,艰难地向前攀山。
叶海涛的运气着实不错,他爬了两天,口渴欲亡的时候,总算给他找到了一处溪流。他瑟瑟发抖地连滚带爬地滑落小陡坡,四肢并用地爬到了岸边,把脸直接埋进水里咕噜地喝了一肚子的水。
入夜之时,这山野丛林是最危险的地处。叶海涛手上无任何利器防身,只抓着那根树脂隐到了大石边,紧绷着神经,恍惚地想睡,却又不敢沉沉地睡下去。他每回一觉着眼皮沉重、要这般晕死过去的时候,便要自言自语地道:“……也许哥还活着,正像疯子一样地找我……”
他想到这里,凄凄惨惨地笑一下:“对……就算成了鬼魂,他也要来找我的……他最守信了,一定不会落下我一个人活得这样苦……”
叶海涛喃着喃着,忽然就觉着手背一股湿意。他稍稍垂眼去看,更多的眼泪就从眼眶里落下来他方才补足了水分,现下正是爱流泪的时候。叶海涛一想起了古谷川,不仅止不住泪水,反而还越积越多。
“我早就知道的……他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他说的没错……我才是没良心的,我负着他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想着我……”
叶海涛合了合眼,流着泪在心里道过去的就过去了,还去管是谁欠了谁呢?要是这次我们真的活下来,什么也甭管了。
叶海涛犹如前些天一般,浑浑噩噩地过了一晚。还没天亮他便又打起神来,下水去抓了几条小鱼,囫囵地生吃个半饱,满嘴腥味地爬上了岸,结果却引来了两腿的蚂蝗。日头出来的时候,叶海涛仰头去看那一处高山,拐着树枝,凭感觉就往一个方向走去。
叶海涛一晚上就想着古谷川对自己过去的好,一起来便越发思念起他哥来。他两腿发颤地往高处走,若是真走不动了,就慢吞吞地用爬的向前。
叶海涛怕自己在原处瞎打转,每走一会儿就要拿起尖石子在树干上刻画一番,留个记号。
叶海涛在这期间活成了吃草的牛,只要肚子一觉出了痛,他就去抓地上的野草来吃,把泥巴都吃进肚子里他也想捕猎一些活物,可他行动不便,眼前一片混沌,只晓得往前方走去。
而他今日走了大半天后,终于在天黑之前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
叶海涛看着那树干上的弹痕,又伸手去摸了摸,确定了并非是自己眼花。叶海涛登时被喜悦淹没就要到了!要到了!循着这些弹痕去找,一定就能在这范围找到的。
叶海涛眼里燃出了希望的火光,接着便疯了一样地,脚步踉跄地往前窜。而他的猜测确实不错,这一路上有许多断裂的树干枝叶以及黑焦的弹痕,可见在此处不久前乃是受到了枪弹的蹂躏。
叶海涛仰头疾步向前,却没注意到脚下,故此他忽然一个踩空,一眨眼就往旁边的斜坡滑了下去。
叶海涛这一滚直接由高处落下,他拼命地想抓住什么好阻止自己滑下去,后来终于在翻滚了十几圈之后,他滚到了一处平坡叶海涛趴在草地上,浑身的痛楚使他近乎麻木,他的胳膊和双腿似乎都失去了作用。
我……要死了?
叶海涛微睁着眼,难以看清眼前的景象。他困倦得想永远把眼睛给合上,却在一霎那之间回忆起了什么,又力地要去睁开眼来。
不能死、不能死。要是把眼睛合上睡了,就再也醒不来了。
叶海涛发狠地咬住了下唇,大脑感受到了痛楚,总算有了点反应。他扭动着四肢,像只濒死的野兽般由草地上蠕动着爬了起来,霍地把双眼给睁大来瞧。
当下,叶海涛怔住了。
在他眼前的是一条蜷曲在林中的小溪,然而让他感到震惊的乃是面前这血色的溪流之中浮动着的具具尸首。
不仅是在溪流中,就连树上也挂着尸体,蚂蝗苍蝇笼聚着,几乎无法辨认面目。
叶海涛在呆愣了几秒钟之后,猛地慌乱地由草地上爬起来,发疯似地想尖叫出来然而,他猛然顿住,颤巍巍地抬起眼来去看着那些尸首。
叶海涛是能辨认得出的,从军服来看,那是日方的部队。
叶海涛愣愣地看了好半晌,眼里的光芒渐渐地破碎了,他茫茫然地踏出一步,哆哆嗦嗦地张着嘴,环顾着这一处乱葬岗一样的地方,嘶哑地喊道:“哥……哥……”
“哥哥哥!”叶海涛一拐一拐地跑到了河岸,力地去翻那些浮肿尸首,撕心裂肺地喊着:“哥哥!哥!”
叶海涛在死人堆里翻找这古谷川的身影,他一遍遍地去扒开那些成堆的尸体,一遍遍地唤着“哥哥”。叶海涛推开一具无头的尸首,不由得怔了怔他认得这个人,那是古谷川麾下的池中指挥长,是个顶尖的日军干部。
池中指挥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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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那么……那么他哥……
叶海涛蓦地晃了晃,仰头无措地哭着叫喊出来:“哥!你在哪儿啊!”
“阿海来了!你在哪里啊!哥!”
“哥”
叶海涛近乎绝望,他下半身淹在溪流里,放眼看去只有遍地的尸首,哪里还有古谷川的影子,哪里还找得到他的哥哥?
就在叶海涛仰天高喊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声枪声。
他整个人随着枪弹地冲力往前一扑,噗地便歪倒在水中,溅起点点水花来。
哥……
叶海涛喃喃着,眼前忽然晃出了许多模糊的人影来。
哥哥……
“喂不是鬼子!是汉人、汉人!”
“打中肩膀了,还有气!快抬起来!”
◎◎◎
眼前是一片热闹的街巷。叶海涛漫无目的地地游走,只觉着这地方十分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一直到他路过了一个转角,瞅见了前方不远处的一个小粥摊子,望着那正在低头忙碌的年轻少妇。
叶海涛呆呆地看了片刻,一直到那少妇回过头来,与他四目相接,接着慢慢地微笑起来,轻轻地唤着:“阿海。”
那声音,悠远得仿若由那遥遥天际传来一样。
“……妈?”叶海涛看了她一阵,带着狐疑地唤道。然而,一眨眼,苏芝华便从眼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绑着辫子的姑娘。
那姑娘手里揪着粉色帕子,脸颊红润,看向叶海涛的时候,便羞涩地垂眼。
叶海涛愣愣地瞅着她,沙哑地唤了一声“素云”,就要踏出一步的时候,林素云就别过眼,手里不知何时多了另一只小手她牵着一个孩子,慢慢地离开了叶海涛的视线。
“素、素云、小月儿……”
叶海涛想要抬脚追上去,却在半途停了下来。
他缓缓地回过头去看,只瞧见了那金发蓝眸的少年正望着自己。
叶海涛怔怔地与他对望,接着难以置信地眨眼,“亨利、亨利?”
少年用淡笑回应了他的呼唤。
叶海涛带着狂喜,拔腿跑了过去亨利没死!亨利没死!然而,就在他要靠近对方的时候,少年忽然拔高了身子。
叶海涛看着那面目,猛地一惊,大大地睁开眼来!
混乱的画面登时重叠,他听到了耳边传来嘈杂的声音,眼前渐渐浮现了个清晰的人影。
他回到了现实世界。
“醒来了,看样子是没事了。”
“喂,兄弟、兄弟?”一只手掌在叶海涛眼前晃了晃。叶海涛抬了抬眼,瞧见了这站在床边,穿着军服,身材结实的汉子。
这黑黝黝的汉子见他醒来了,笑了一下,仿佛怕他听不见地大声问:“喂,怎么没反应?”他伸手去拍了拍叶海涛的脸,向旁边穿着白袍的军医问:“大夫,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大夫并没有回答他便忙碌地走了出去,汉子并不在意,操着地方口音浓厚汉语,对叶海涛道:“你也别跟爷装傻,在这儿等等,爷去给你拿点吃的过来,一会儿参谋长还得抓你问话”他在叶海涛的肩上拍了两下,叶海涛忽然觉得一痛,往后瑟缩了一些。
那汉子也注意到自己粗莽,放开了手,看着叶海涛嘿嘿笑道:“你别怕,咱就问点话儿,你合作咱也不为难。都是汉人,啊,汉人。”
他说完转头就走了出去,留下叶海涛一个人。叶海涛环顾着这个草棚,在呆愣了半晌之后,终于是明白了自己此刻的处境。
他在盟军的军营里头?叶海涛想到这一点就浑身发颤,他带着不安艰难地坐起了,在混乱之中生出了一点心眼儿。
盟军把他带来干什么?问话?要问什么话?
叶海涛胡思乱想了一通,直觉着这里并非个久待的地方,伸手扶着床缘,急急地要站起来。
“参谋长,你不用亲自过来,我把他带到审讯处去就得了。参谋长、参谋长”
却在此时,门前的帘布让人掀开来。
叶海涛恍若惊弓之鸟一样地一个弹跳,紧张兮兮地缩回了床上。他茫茫然地抬眼,感觉到有人往自己走了过来。
跟着进来的汉子连忙搬了一张小凳子过来,好让那个参谋长面对着叶海涛坐下来。
“参谋长,呐,坐这、坐这。”汉子擦了擦凳子,像个店小二一样地笑嘻嘻地招呼着。
然而,参谋长却弗了他的热情,看也没看他,眼镜后的一双眼就直勾勾地盯着床上这瘦骨嶙峋的青年。
望了好半晌,就连那汉子都觉出了一点诡异来,正要开口的时候,参谋长忽然颤颤地摆手,呼气一样地道:“你、你先出去……”
汉子“啊”了一声,见参谋长铁了心要撵走自己,只好摸了鼻子走出去。
这汉子一走,参谋长便疾步凑到了床边,直接扑了上去,拽住了青年的手腕,略带狐疑地叫道:“阿……阿海?”
叶海涛听见了有人叫自己,猛地一个激灵,咻地把头给抬起来。
这下子,他才瞧清楚了这个参谋长的面容。
眼前那是温润的容颜,鼻梁架着一副眼镜,浑身带着一股书卷气。
登时,叶海涛如同遭雷击,当参谋长激动地抱紧他,不断地叫着“阿海”的时候,他才嗫嚅地应道
“林、林大哥……”
第三十六回
囚徒
在听见了林庄文的声音的那一刹那,叶海涛有些怀疑自己确实是死了,只是还陷在轮回前的美梦了,也许再坐着等一会儿,他等待的那个人就要来到自己面前了。
然而,叶海涛等了许久,却也只把林庄文和一桌的丰富的饭食给等回来。
叶海涛木然地看着桌子二菜一荤,还有一碗米饭。若放在太平时代,这至多是一般人家的小康菜色;可现在是战乱的时节,尤其是搁在叶海涛这种过了近乎十几日深山生活的野人。
叶海涛呆怔地看了片刻,他吃了十几天的野草泥巴,如今看见眼前这一桌正常的菜肴,竟是恍惚糊涂起来。
林庄文打从一相认,就趁着沉默的时候把叶海涛里外上下都打量个遍。他看着叶海涛那一双树丫子似的手臂,毫无人气的瞳眸,心里渐渐地溢满了酸楚,也不急着去问自己这妹夫缘何出现在这里,只叫小兵去伙房那里打个招呼,变出一桌子好饭好菜。
“阿海,赶紧吃一点,再搁着就要凉了。”林庄文对叶海涛说话向来是软言软语的,很有一种教书先生的斯文气这在其他人那里,是全然看不到的另一面。
叶海涛仿佛没听到他说的话那样,自顾自地发愣。
林庄文见他那模样,心里生出了许许多多的猜测,而每一样猜想都使他感到痛心疾首,不自觉地就去把拳头揪紧。尽管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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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林庄文向来是不会在叶海涛面前表现出凶恶的一面,他瞧着叶海涛那还绑着绷带的左肩,便自作主张地去捧起那碗饭,舀了一大匙,慢慢地凑到叶海涛的嘴边。
这会儿,叶海涛终于有点反应了。
他像是从睡梦中惊醒一样,眼眸睁了睁,在沉寂良久之后终于开口说了除了“林大哥”外的第二句话。
“大哥,素云死了。”
林庄文乍听到这消息,手忽然一抖。叶海涛将目光转向了林庄文,声音平静而飘渺:“小月儿也死了。”
林庄文听着他平静的叙述,无故地觉出了惊心。他分不出心思去揣测,只是顺着他的话头轻声地应道:“……小月儿是谁?”
叶海涛看着对方的颜面。
林庄文现在与他们分别之前时的模样几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还是衬衫长裤,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斯文清俊,看不出一点行军的狼狈来。
叶海涛沉默了许久,慢慢地垂下头来,并没有去吃汤匙里的米饭。他抬起手来,像个野人一样地徒手去抓碗里的食物,茫茫然地就往嘴里塞去。他咀嚼了几下,并没有觉出一点美味来,只是本能地咽下一口,再去抓一把塞进嘴里。
但是,叶海涛吃着吃着,眼角就湿润起来。他用手背去抹,又往嘴里塞满了食物。一直到林庄文抓住了他的手腕,语气沉痛地道:“阿海……够了。”
叶海涛没有看着他的林大哥。
他垂着眼帘,胸腔溢满了痛苦,闷闷地发出一阵阵压抑的哭声他没把下一句话说出来。
我哥……也死了。
◎◎◎
林庄文守着叶海涛吃了一顿像样的饭,又亲眼看着他安安稳稳地躺下去,把眼睛给闭上看似安睡起来,才满怀心事地从草棚里挪步出去。
作为盟军的参谋长,林庄文尽管谈不上权势滔天,却也是个颇能说得上话的。而最重要的是,林庄文在英国人那里十分吃得开,乃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不过他生得一副斯文安静的面孔,哪怕说句胡话听起来也诚恳动人,旁人一点也抓不出破绽。
林庄文此番离开,是要去指挥部那里做一番冠冕堂皇的解释他给叶海涛安个日军俘虏的身份,原先是个缅甸华侨,后来长期受到了虐待,现在总算是逃出来了。因为林庄文这话旁人查不出真相,说的又是在情在理,并无太大的不妥。
林庄文交了差,同英国统帅心神不宁地说了些话,后来终于做了道别,就又急急地走回了草棚去。
这个安置叶海涛的草棚原本是几个军人的宿舍,林庄文这会儿动用了一点私权,挥挥手把人好声好气地赶到其他草棚去了。他趁天黑前回到此处,去把煤油灯给点燃了,接着便坐到了床边的凳子上,沉默地去端详叶海涛的睡颜。
“真的是……不成人样了。”林庄文暗想:“四妹死了,那个什么小月儿,也许就是四妹腹中的孩子。”
林庄文平静地思忖着,内心并没有因为亲妹和侄儿的死去而感到特别哀伤他对自己那同父异母的四妹谈不上什么深厚的情谊,在林素云与叶海涛有交集之前,他甚至一年到头都瞧不见自己这亲妹妹一眼。
再者,现在这个时节,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死个人太容易了。
林庄文抬了抬眼镜,凑过去把叶海涛枯枝一般的手臂放入毯子里他看这四下无人,叶海涛又睡得不省人事,那只手便在叶海涛的掌心处多做逗留。林庄文握了一阵,凄凄然地只感觉到冰凉的骨感,他不要升出一股自责感来,心悸地喃喃道:“阿海,你究竟吃了多少苦……”
林庄文这人看似温润,事实上也是个铁石心肠的人物。他长期受到了自己那政治家父亲的黑心教导,原就是表面道貌岸然,内里腐朽的凡夫俗子。他对自己唯一的胞妹尚且如此冷情,对其他人更是不言而喻。
然而,他把人生之中唯一的一抹阳光,全都献给了一个人了。
他在这一夜看着叶海涛,心中升起无数个念头,一会儿欢喜得挑起眉来、一会儿想起了什么又忧愁得蹙起眉头。而这百来个复杂的思绪,最后都归纳成了一种没有来的窃喜尽管他的表情依旧是几十年如一日,除了温润之外,什么变化也瞧不出来。
煤油灯啪嗒地熄灭,林庄文于黑暗之中鬼鬼祟祟地凑前去,搂住叶海涛的肩头,仿佛是干什么坏事一样地,把脸埋在叶海涛的胸膛。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接着心满意足地呼了出来慢慢地、轻轻地,无声咧嘴笑了起来。
◎◎◎
翌日清晨,林庄文状似风尘仆仆地从外头进来。事实上,他一直在棚内待了一晚上,在天亮之前才掩人耳目地抬脚离开。
林庄文手里拿着几分文件,额上带着一点薄汗,乍看像是于百忙之中抽空前来关心。
叶海涛安稳地躺了一晚上,一早便睡眠饱足地睁开眼来。而他这次醒过来,总算是真真正正地理解到眼前的这一切并非南柯一梦他糊里糊涂地中了一枪,不仅没死,还被带到盟军军营里来,更甚的是,他还奇迹似的遇上了他的大哥。
林庄文一进门就见到叶海涛神情呆滞地发愣,以为他还陷在痛苦之中难以自拔,便提起神万分小心地去应对,怕把他惊动一样地轻声道:“阿海,你怎么坐起来了,躺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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